本帖最后由 有泪如倾 于 2017-11-6 20:23 编辑
楚云深正自疑惑,却听那苏观澜挥手道:“呵呵,诸位武林同道别来无恙。苏某这次邀大家前来,不过是想请诸位一观敝人近日所得的九龙杯。” 席上顿时一阵喧哗,众人心中皆道:“来了!”不管那有意无意觊觎这武林至宝的,来这一趟总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神物,就算不能染指,回去也有些吹嘘的资本。 形意门门主董海平拈须微笑道:“苏庄主端的是好运气,这等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旁人欲一见而不得,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话虽说的是这个理,但他语气中总让人觉得酸酸的,倒似是在讥讽苏观澜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 苏观澜倒也不动怒,笑道:“托这江南之地的灵气,能让此宝现世于此,也算是我江南武林之福吧。苏某愿与广大武林同道一起观之。”他一抬手,就见有仆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个盘子上来,盘子上用红绸布覆裹,他伸手揭开红绸,顿时席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伸着脖子纷纷凑上前来观看。 这九龙杯通体莹白,似是白玉雕成,杯上雕饰有九条龙,其中一条从杯底弯至杯口,呈把手状,另外八龙则有的头朝上,有的头朝下,仿佛两两成对,拱列在杯身周围。 这九龙杯看起来似乎颇为名贵,但名贵倒也罢了,有传言说这杯子是大内秘藏的,连刘瑾谷大用等人也对此颇为感兴趣。还有传言说此杯是当年洪武皇帝朱元璋所获,将其赏赐给了爱将李文忠,那李文忠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亦是一代宗师,据说他在杯底刻下了自己的武学秘籍,这一传说也颇令武林中人神往。但此刻看去,杯底却是空空如也,倒不知是否有机关暗格。 苏观澜笑道:“这九龙杯,江湖中传的倒是颇为玄乎,但实则武功秘籍云云,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据考证,此杯乃是用天山的上古寒玉制成,价值不菲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其蕴育了万年的玄冰之气,夺天地之造化,以美酒置于杯中片刻,便会变成仙宫佳酿一般,清莹甘冽,醇香可口。不瞒你们说,苏某这些年也上了年纪,每觉腰酸头疼,不能自已,自从时常喝这杯中盛出的酒,现在仿佛三千烦恼丝尽去,这身子骨也好使了许多。” 众人听到这话,有些人对这杯中佳酿颇为馋涎,有些人却是不免失望了,闹了半天,这杯子也不过如此么。有的人也暗自猜测,莫不是这苏庄主有意忽悠人,明知杯子的玄妙却不肯说罢了。 说话间,已是有仆人取酒灌入九龙杯中,待酒存留片刻,将其从龙口处接出,盛装入一个个琉璃盏中,再由人从上席起一一往下分发。 不多时,楚云深也得到了一盏,他见这酒清香远沁,寒气悠悠,也端起来抿了几口,只觉入口清凉莹润,待那酒在舌尖几转,顿时只觉有一团烈火冲入口中,苦辣异常,但正待细细品味之时,却只觉那一团火尽皆湮没在了满口的寒气之中,一时间全身毛孔如吃了人参果般无一不畅快,只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楚云深本不善饮,这一杯下肚,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红晕,一旁的苏雪吟看见他种种夸张的表情,不免抿嘴偷笑。 席上喝到酒的无一不大叫爽快,没喝到的则是心急火燎地催着仆人们快一点。楚云留也不禁笑道:“饮得如此美酒,此生足矣,此杯端的好物。” 苏观澜闻言大声笑道:“诸位且莫急,观澜山庄别的不多,美酒绝对管足。”说话间仆从们已是陆续又抱上来数百个酒坛子。 他接着道:“此杯乃奇物,愿与江南诸友共享之,苏某日后必将悉心供奉,也请诸位今后多多莅临寒舍,小酌一二,苏某必将以这杯中美酒招待,诸位说可好?” 席上的群豪喝得酒酣耳热,纷纷叫好。但一些机灵的却是听出了些端倪。楚云深也不禁思忖道:“我还是看轻了这苏庄主,他当然不会是那种莽撞之辈。原来他此次请众人前来,无非是想说清楚三点,第一,这九龙杯确实是他得到了,第二,但这九龙杯跟武功扯不上什么关系,一酒器而已,第三,话说到这份上了,若还有觊觎之心,也得先问问他苏家同不同意,江南武林同不同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得到九龙杯的事早晚会传出去,与其传的满城风雨,越吹越玄乎,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来这一手,纵使仍有人图谋不轨,总要少上许多,端的是好算计。” 他正沉思间,忽听有人朗声道:“如此美酒,怎能无乐舞助兴,席间的都是江湖汉子,虽多不通乐舞,但总有一二绝技,也可助兴,方不枉苏庄主赐酒之情。” 说话的却是楚弄影,他似乎是对于没能坐到上座有些不忿,这时大概是也想出下风头。 苏观澜闻言笑道:“咦,这位莫非是梅花宫楚弄影阁下,失敬失敬。如此也好,楚兄一身硬功鼎鼎大名,是否也有绝艺让大家一观?” 一旁的风弄笛从楚弄影站起来时就一直对这家伙怒目而视,待听到苏观澜这话,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待看见楚弄影望下他,起身道:“我兄弟二人不才,愿演一出‘漱石枕流’以助兴。” 慕容硅诧道:“这‘漱石枕流’不过一种情态而已,我倒是未尝闻有此戏文。” 风弄笛笑道:“慕容公子说笑了,我兄弟这次奉上的,是如假包换的‘漱石枕流’。” 话音刚落,楚弄影已是纵身跃到岸上的一堵墙边,寻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向众人示意一番,然后竟径直将那石头塞入了嘴中,随着他脸部抽动,只听嘎嘣嘎嘣的声响不绝,接着是刷拉刷拉的声音,看来他居然将那块石头给嚼碎了。 众人正惊诧间,只见楚弄影跃到离那堵墙还有两丈的距离,噗的一声响,万千细沙从他嘴中喷涌而出,喷向对面的白墙之上,一时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待声音停下来,众人只见那堵白墙上居然现出了一条龙!原来这喷出的砂石个个入墙三分,留在墙面上构成了一副图案。虽然只大致看得出是龙形,但已颇为难得。 苏观澜笑道:“楚兄拿石头漱口,果真是好手段,这份以砂石绘图的功力更是不凡。漱石已然如此,想来枕流当更为不凡。” 众豪杰中多有不明白的,纷纷向周围见多识广的询问。原来这“漱石枕流”本来是晋朝孙楚用来表现隐居之意向的,本想说“漱流枕石”,一时口误,却也狡辩说:“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是以千百年了,这“漱石枕流”一词依然流传了下来。今日看来这梅花宫的两人是想将错就错,曲解一番,也好展现其超凡的武功。 众人也不禁对那“枕流”之技更为神往。此时风弄笛道:“大家且随我往湖上一观之。”说罢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了“船头”,几个起落,已跃出几丈远,却是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平躺过来,突然坠在了水面上。 水上只是轻轻荡起了几阵涟漪,而那风弄笛,竟是抱着头横卧在了水面上,但顶多是手和脚与水面有接触,身上却是未沾湿半点。他还嫌不过瘾,居然将一条腿翘了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颇为悠闲,看起来如小桥卧波,倒似颇有几分出尘之姿。 众豪杰皆是惊诧莫名,江湖上“登萍度水”的轻功,倒也不难见,很多高手都会,但那一方面确实需要高超的轻功,一方面也是利用了人的惯性,而他这“枕流”之术,比起“登萍度水”来,难的何止一点半点!能让自己身体只有手脚支撑静止在水面上,还是以这样的姿势,莫不是仙人乎? 其实席上的几位高手也看出了其中的机巧之处。原来那风弄笛看似稳稳地躺在水面上,实则手和脚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拍击着水面,以水面反震之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动作甚是轻微,而且由于相隔较远,一般人也看不清,以为他就那样凭虚趟在水面之上。不过几位高手也不说破,心中也隐有几丝敬佩,虽然不是这个那么玄妙,但想做到这样,没有高超的轻功和悠长的内力,以及将劲气凝于一线的运劲本领,是决计做不到的。而尤其是那风弄笛看起来还这般年轻。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那风弄笛总算是收起了架势,平稳地落在了水中,接着施展登萍度水的轻功,跃回了船头。他的身上沾了些水,倒看不出来,额头鬓角却是汗透了,满脸涨得通红。他刚才一番施为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内力,差点就回不来了,这会儿更是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幸得楚弄影不动声色地上来将他扶住。 但饶是如此,风弄笛仍是赢的了全场如雷般的喝彩,在一些人的心中,他几乎已和神仙差不多了。 苏观澜离座笑道:“两位端的是好身手,苏某大开眼界。也请上座,倒是知客的疏忽了,苏某这里陪个不是,来来来,我自己罚酒一杯。” 他将二人迎至上座后,也是举杯一饮而尽,旋即笑道:“有二位珠玉在前,苏某本是不敢献丑,但即为此间主人,纵是献丑,也权当博诸位一笑吧。” 席上纷纷起哄,苏观澜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刚才的两位本是风雅之人,也尽从风雅韵事中寻些乐子。苏某一介粗人,自愧不如,也只能做些‘煮鹤焚琴’之举了。” 他一招手,却见一个仆人捧了一个罐子上来,他打开罐子,前排的顿时闻到一股肉香。苏观澜笑道:“真正煮鹤未免大煞风景,人说君子远庖厨,但我既非君子,就请为大家烹制一道西湖鸭汤了。” 众人正自不解,只见苏观澜用左手托住罐身,右手置于罐底,霎时间,只见一道火苗居然从他右手上窜起,火势渐大,已经快赶得上烧饭用的柴火了,不过火焰颜色偏紫,跟柴火倒是大有不同。火就这样在他手上烧着,他却仿佛没事的人似的。楚云留也已惊诧得站起来道:“苏兄莫非已是练成了传说中的‘九幽冥火’?” 苏观澜微笑点头,显然是默认了,席上顿时又是一片哗然。这九幽冥火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是武林中极为神奇的一门功夫,数百年了好像很少听说有人会此功夫的。据说大多数尝试练此功夫的人,都走火入魔疯掉了,没想到今日却能在这里看到这一神技,虽然显得大材小用了些。 不一会儿那罐中的汤已经开始翻滚,一时间浓香四溢,早有仆人来将罐中的汤分入碗中,不过罐中的汤有限,也只能让上座的几位尝尝了。 煮鹤便是如此,那焚琴呢?只见苏观澜负手从台上走下来,向苏雪吟坐的地方走去。苏雪吟身前早已摆上了一架古琴。看来这苏庄主是真的要玩一次焚琴了。不过之前的“煮鹤”已是显出了他的绝世武功,这次再把琴烧一遍,又有何意义呢。 果然听苏观澜道:“吟儿,这次只好委屈你的宝贝了。” 苏雪吟微微颔首,于是苏观澜手上再次窜出紫色的火焰,顿时点着了那桐木制成的古琴。苏观澜倒似烧得颇为有耐心,手在琴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才烧了一小会儿,便伸出另一只手,随手一挥,那火焰顿时熄灭。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火烧得地方也只停留在琴的尾部,将那一块桐木变得一片焦黑,琴弦虽然也被熏黑了许多,但却是无一根烧断的。 “居然变成了一架焦尾琴。”有人叹道。但有人却暗自好笑,这什么焦尾琴,也只是烧得形似而已,又有何用,这苏庄主想要附庸风雅,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苏观澜也不解释,拍手道:“适才梅花宫的楚兄倒也说得不错,如此盛会,怎能无歌舞助兴。来,且听小女抚琴一曲,观本庄子弟歌舞一番。” 这时忽见有一队白衣少女迤逦行来,一共是九个,虽不说是天香国色,但一个个都是面容姣好,体态轻盈,她们来到席前,纷纷向席中众人欠身施礼。 苏观澜又是一拍手,只听哗啦几声,众人向水面上望去,只见水中升起了一盏莲花宝座,他执起九龙杯,将手一挥,那九龙杯竟笔直地向湖面上飞去,稳稳地落在那朵莲花之上。 这时众女也一个接一个地从栏杆边跃入水中,来到那朵莲花的周围。但听一声弦响,苏雪吟转轴拨弦,抚着那架“焦尾琴”开始了弹奏。 她弹得是一首千百年来著名的琴曲——《潇湘水云》。曲子初起时较为平淡,节奏极为缓慢,苏雪吟的手指就那样轻拢慢捻,但那清澈悠远的云水之声却仿佛轻轻拂过了每个人的心头。九位少女这时也缓缓浮上水面,居然就那样在水面之上绕着那朵莲花翩翩起舞。原来是随着莲花的升起,水底同样也升起了九个可供站人的圆盘,只不过略低于水面,因而看起来就像她们凭虚在水面上跳舞一样,但尽管这样,在这样小小的圆盘之上错身跳跃,仍是很不容易的,看来这些少女皆有着不错的轻功。众人虽看不清,但心想和那莲花一样,估计都是有水底的机关的,因而倒也不甚诧异。不过知道归知道,看着那九位摇曳在碧波之上的少女,她们的每一次错身,每一个舞步,那飞扬的裙摆,流动的光华,都让人疑以为是九天上的仙子在翩翩起舞。最是那弯腰时云袖拂过的翦水双瞳,以及那如弱柳扶风一般扭动的腰肢,勾心夺魄,销魂蚀骨,勾得席上众人一个个血脉贲张。 只听那朱弦一拂,柔指一捻,仿佛仍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但却让人感觉水面上仿佛已有飘渺的云气荡逸开来,食指往来震颤,让人依稀看见小船轻荡,碧波微漾,一时间云烟袅袅,水气蒸腾,九女的身姿仿佛也变得朦胧起来,那波光云影,湖光山色,此时好像都随着这轻柔的旋律在人的心头展开一幅古典的水墨画,画在弦上,人在画中。 苏雪吟右手仍是不住地拢弦,左手却突然在弦上飞快地来回挥动,琴声渐显明快,节奏仿佛跃动前进, 云移水荡,霎时间曲调起伏不定,隐隐间有金石之声,那潋滟的西湖水仿佛也在这旋律的跌宕之中涛声阵阵,一时风从云动,波澜四起。 风弄笛不禁击节叹道:“苏庄主自称一介粗人,却是太过自谦了。你听这云石鼓浪,风雷激荡,和一般的《潇湘水云》又有所不同。哦,我明白了,《史记》云:‘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徵声、变徵,五行皆属火,苏庄主乃以火焰激之,使此琴在弹奏变徵之声时更为妙合,其弦也明,其气也荡。能用这样的方法将琴音调到妙到毫巅,苏庄主真乃雅人也。好一曲《潇湘水云》!”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方才苏观澜“焚琴”之举的意义,不由得大为赞叹。此时一面听着云水之声,观着云端曼舞,一面执杯豪饮,直叹不虚此行。 随着苏雪吟一双素手的起伏跌宕,旋律更趋明快,如银浪翻滚,暴雨倾泻,西湖水仿佛又一次沸腾了起来,不住地奔涌着咆哮着。让人感觉弹奏者的心中仿佛有着无比强烈的愤懑,都在这节奏急促地跳进之中激烈地碰撞着,铿鸣金石,声声有力。 这《潇湘水云》本就是作者在南宋末年观家国飘零,遥思故国而谱就的曲子,因而虽表面上只是云水之音,实则有作者强烈的挣扎与呐喊,义愤与痛楚。苏雪吟此刻不知为何,心境却也和数百年前的作者暗暗相合,让一个个音节在她的指尖流传出荆柯刺秦般的悲壮弦响。 众人此时皆听的痴了,许多人将酒杯攥在手中,却迟迟未饮,只是呆呆地听着,有的甚至还流下泪来。而那九位少女,却似丝毫未受琴音的影响,只是步伐更显矫捷,动作更显疾劲,一时间只见云袖纷飞,白裙飘舞,涟漪碧波之上仿佛只见一片如雪的纯白,少女的脸容再不可辨。 就在这琴音乐舞渐渐攀上巅峰之时,只听见一声脆响,不知是谁失手打碎了酒杯,在这漫天的琴音中竟显得分外清晰。苏雪吟心中一颤,琴音竟是陡然乱了。 这时只见湖面上那一团炫动的白光登时就停了下来,几声惨叫远远地传来,却见七个雪白的身影从水面上抛起,远远飞了出去,溅起千朵银花。另外两个白色的身影则是以惊人的速度向莲花顶上跃去。 席上的众人有几个已是反映了过来,楚云留大喝一声:“不好,有人劫杯”,拉着一旁的楚云裳,就向湖上跃去。忽然间却只觉得全身虚虚荡荡的,顿时一个跟头跌了下去,两人一起摔进了湖中。 席上几位高手方待起身,也只觉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不由得大骇。 一旁一位苏家的老仆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因为没吃酒,倒是不碍事,忙一个提纵,欲向湖上追去,但只觉身后劲风袭来,方欲闪躲,已是结结实实地中了两记扫堂腿,也紧跟着一头栽进了湖中。 众人惊疑地望向他身后的两人,这两人竟赫然是风弄笛和楚弄影! 他俩一脚踹翻了那老仆,顺势就跃下了“船头”,几个提纵,就接近了那两位白衣女子。 苏观澜是这上座之中唯一一个没中毒的,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道:“在这西湖之上,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话音刚落,只见湖面上离那朵莲花不远处,突然掀起几丈高的巨浪,巨浪携裹着一个物体冲向空中,又重重地砸在水面上。 原来是一艘小船! 苏观澜“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想来那些人是将小船密封起来,找了块大石头绑在水底,此时将小船解绑,因为船体是真空的,小船直接就被冲了上来。 但饶是如此算计,那人在水下憋气的功夫也当真是世所罕见,若非如此,也不会撑到此刻才突然发难。 风弄笛、楚弄影和那两位取到九龙杯的白衣女子,以及水下的那人,这五人随着小船在水面上停稳,纷纷跌入船中,分毫不差,配合简直妙到毫巅。 苏观澜此时面色铁青,才纵身跃下,那几人拼命催动小船前行。但苏观澜这一跃却是跃出极远,而且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堪堪追上了小船,向船尾落去。 他身在空中,却如一头兀鹰一般,仿佛携着天雷之威势双掌前击,意欲把小船击得粉碎。但这时风弄笛和其中一位白衣女子却是四掌并出,毫不迟疑地迎着苏观澜击了上去。 只听一声巨响,四掌几乎是同时和那双掌对上,船上的两人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回船中。那小船船头被这股巨力牵引直直翘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落了下去,掀起滔天巨浪,震颤了一会儿才恢复平稳。船如离弦的箭般向前继续窜去。 苏观澜虽一掌击伤了那两人,但人在半空,却是无处着力,只能“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无奈地看着小船远去。 这瞬息之间异变连连,以至于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小船就已经行远了。楚云深才醒悟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刚被扫下去的那位老仆在席上冲着一众仆从大发雷霆:“混账东西,竟然都让奸细混到府里面来了,你们赶紧再去搜,可还有漏网之鱼。” 这时苏观澜也已从水中爬了上来,身上湿漉漉的,脸色铁青,眼神却是疲惫的很。他刚上岸不久,就听见一阵喧哗,见仆从推着两位少女上来,颤声道:“庄主,她们两个被绑在自己房中,也是方才才发现的。” 这两位少女看起来竟和刚才九女中其中两位长相颇为相似,两人见苏观澜,其中一个忙颤声道:“庄,庄主,婢子不小心,被那两个女人关起来已有好几天了。” 另一个则道:“她们好像精擅易容术,扮作我俩的样子,连我俩看了都要吓一跳。” 苏观澜摇头道:“那两个女人是‘梅花七弄’中的杨弄柔和柳弄碧无疑,藏在水底的,想必是那水性极好的云弄巧。这‘梅花七弄’,为了夺这杯子,真是好算计,还一下就出动了五个,也真看得起苏某,哈哈哈哈。”他怒极反笑。 一旁几位中了毒的高手欲上前安慰,苏观澜却把大手一挥,道:“我现在倦得很,风叔,替我送客。谁要找我就说我病了。” 那些人中的看来也只是让人暂时失去内力的药,倒也不需解毒,想来梅花宫也不敢把梁子结得太深。 他挪步向内院行去,走之前却是用眼神示意苏雪吟和楚云深,让他俩跟上。 楚云深不知这苏观澜为何会叫上自己,不及多想,也只好随着苏雪吟跟了上去。 苏观澜虽然显得很疲惫,脚下却是行得飞快。这观澜山庄结构很是复杂,两人随着他七绕八绕地走了好久,才在一处花园中停了下来。 楚云深正待询问,苏观澜却是转过身来,脸上那疲惫及愤怒的神色都消失不见了,眼角眉间荡逸的全是笑意。 楚云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还当他是不是受此刺激有些精神失常了,却听苏观澜道:“不枉我看好他们一场,梅花宫这帮人,倒真是没让我失望。” 楚云深心中一动,强行压制中心中的惊骇问道:“莫非苏伯父是有意让他们盗去的?这又是何苦?” 苏观澜笑道:“不错,是我让他们故意盗去的。为了配合他们,我安排的也是煞费苦心啊。” 他接着叹道:“我故意要将筵席开在水上,就是方便他们得手后逃跑。我将那杯子丢在水上,当然也是给他们提供方便,免得他们不好下手,知难而退。嘿,这段时间庄中潜伏过来踩点的还真不少,除了那些下三滥的货色我给逮住了,其余的我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你以为能有人将我庄上的人绑架了我犹然不知?” 他又笑道:“不过我倒也佩服梅花宫这帮人,设计得也是环环入扣,算是不负我一片苦心。” 一旁的苏雪吟似是早知此事,面色平静,楚云深却是不解地问道:“但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苏观澜抚掌道:“好处当然是有的,因为那所谓的‘九龙杯’,根本就是假的。” 楚云深心里再次掀起滔天的骇浪,他心中这才完全明白苏观澜的用意,暗叹自己之前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位苏庄主。耳边只听苏观澜接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九龙杯在我这里,总会有人知道。纵使我如何解释这杯子无甚神奇之处,如何威吓震慑,不死心的人总是有的。倒不如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们看着九龙杯被人盗走,然后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九龙杯已经不在我这里了,那帮觊觎九龙杯的人,永远不会再往我这里打主意,岂非一劳永逸,哈哈。” 楚云深道:“晚辈仍是有一处不解,如果那九龙杯是假的,为何今天在席上却能喝道如此不凡的美酒,以至让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苏观澜笑道:“这很简单,酒当然是美酒,可是我观澜山庄这么多年的窖藏,哎,一下用掉这么多,倒也真是可惜。这些酒提前都是冰镇好的,自然清冷非常。再者,这席上的人,早已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这酒就是九龙杯造出来的仙酒,喝在口里自然大不一样,也是心理作用罢了。” 楚云深闻言更是骇异莫名,这苏庄主每一步都算得如此之境,对人性的揣测也是老到,在江湖上真可称得上枭雄了。 忽然,他仿佛又捕捉到了什么,思忖道,这秘密事关身家性命,他连自己的亲信都没有告诉,为何会告诉自己,难道,难道他要杀人灭口?思及此,楚云深只觉得全是冷汗涔涔的,脸色雪白。 苏观澜竟似看透了他的想法,苦笑道:“楚贤侄,你也不用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这么用心算计,也是不得已啊。这九龙杯对我甚为重要,我当然要细细打算一番。不过你是将此杯赠予我的恩人,我也不想瞒着你。我想把这事传扬出去对楚贤侄也没什么好处吧。” 楚云深被看穿了心思,不由得俊脸一红。不过听到苏观澜最后一句话,倒似有几分威胁之意。但这倒也属人之常情,即使再信任,总还有几分不放心的。而且将这事抖出去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他苦笑闭口不言。 耳边只听一旁的苏雪吟低声道:“我爹之前练那九幽冥火功走火入魔,我当时去京城,也正是想去求药呢。没想到碰上你,赠给我这九龙杯,回来后我爹用这杯子喝酒,只觉得大为不同,喝了一段时间后走火入魔的症状也消失了,说起来真要谢谢你呢。” 苏雪吟的软语相谢,楚云深听在耳中甜丝丝的,倒是颇为受用。暗想着也大概是天意如此,那婵儿随便塞给自己的东西,居然还派上了用场。他又想起一事,拱手道:“苏伯父,我之前倒还没仔细看过这九龙杯呢,可否也让我一睹这九龙杯真容。” 苏观澜哈哈笑道:“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苏观澜带着两人信步走进路旁的一间屋子,这屋子很小,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苏观澜将茶几上的花瓶转了三圈,屋里那唯一的大床顿时被机关掀了起来,下面有个三尺见方的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匣子,依稀正是楚云深当时送出去的那个。 苏观澜将那匣子拾起,在手中掰弄着。楚云深想到之前自己这匣子还是自己送出去的,自己也没好好看一看,但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不免一阵唏嘘。心中既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期待。 但他看向苏观澜,却见苏庄主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摇头道:“不对,怎么回事,这匣子好像轻了许多。” 只听“咔”的一声,苏观澜将那匣子平放在桌上,掀开了盖子。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那匣中之物。 但见匣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九龙杯,只在底部躺着一件绿莹莹的物事,却原来是一枚碧玉蝴蝶簪。 正是:黄雀从来匿于后,一山还有一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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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居然不小心写了这么多,12000字,这个下都有上的几倍长了。。。想要说的事太多,到后面还真有几分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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