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梁羽生——江湖三女侠阅读札记（一）

庄子陵

一、名场面
    《江湖三女侠》有很多战斗的名场面，其精彩程度来看，梁羽生是花了相当心思的。
    开场不久，双魔与四侠就贡献了第一个名场面。这场战斗双方是基本实力相当的。在大战前，梁羽生非常细心的安排了一个暖场。一边是四侠挑翻双魔老巢，一边是双魔大摆人头宴，并发出邀约（啸声），氛围营造相当充分，再加上预设的不确定因素（后文伏笔）唐晓澜在侧。为了伏笔到位，安排双魔观摩了一回游龙剑，以强调这个道具的重要性，而且细想，双魔把剑插回唐晓澜的剑鞘，也合情合理。（因为双魔不用兵刃，自然是挂回俘虏身上比自身携带更方便）。
    对战的正邪双方角色也是风格鲜明。双魔空手无兵刃，一个铜皮铁骨，一个身法卓越。四侠则力量、身法、内力各有不同侧重，从基础上给战斗添加了各种不同的变数。再加上柳先开的指环、玄风道人的剑拐，朗月禅师的喷酒绝技（不知追命是否受此启发）。此时梁羽生在武打的写作方面，相比后期的套路化严重，更用心而富有创造力。除此之外，在战斗的过程上，他设计了分组打斗，合组群战，突发事件（冯璎），战局反转（唐晓澜）等多个环节。四侠败而不死，奔逃邙山引出下一场大战，情节环环相扣，非常紧凑好看。
    虽然双魔和四侠在《三女》侠武功体系中，都算不上一流身手，但是基于细致的伏笔与精心的设计，开场这第一场大战的水准，却丝毫不逊色于后文的七侠战了因，可称《三女》第一个名场面，比后来的诸多套路打发，更不知要高明多少了。


二、易兰珠
    顺便说说易兰珠这个角色，其实在七剑里，易兰珠这个角色塑造的是比较有性格记忆点的一个，后续的发展空间也很大。到了三女侠里，易兰珠的辈分也好，武力也好，基本就是天花板的存在了。但是《三女侠》里的易兰珠，在梁羽生笔下，反而显得形象模糊了。作为前辈高人，其出手第一场如果还算惊艳的话，那么后面通过和了因、天叶等几人的一场场烂仗，却越打越觉得泄气。反倒不如已经过世的独臂神尼，虽出场一次并无出手记录，但形象上显得更加卓尔不群，殊为可惜。其间尺度的把握，其实并不困难，在前一部作品《七剑》中，有关晦明（岳鸣珂）的出场，寥寥几笔却远胜三女侠里的长篇累牍了，如果让我给梁羽生建议的话，其实让易女侠休息一下更好。


三、视角
    梁羽生的作品里，有时候，会有很多视角错误。即用作者的全知视角，替代角色的视角，以至于造成角色行为的不合理之处，这个错误在《三女侠》这部书里，尤其显著。
    例一：冯瑛当场被双魔劫走，但是无论是独臂神尼，还是关东四侠，对于这么个无辜孩童，落在无恶不作的双魔手中的命运，只是叹息命运而丝毫无所作为（甚至连内心活动都没有）。其实倒不是梁塑造的角色没有侠义心，而是因为梁羽生作为作者，已经预知了冯会为易兰珠所救的情节设计，用全知视角代替了角色视角的缘故。
    例二：唐晓澜身份伏笔。从开篇到事发，梁羽生在好几处，故意提到了，唐晓澜身世不明。在拜入杨仲英门下的时候，也专门提了不追究他的过去。可见这一情节在梁羽生心目中早有设计。
    但是，这个伏笔是错误的。因为唐晓澜当时的出身是非常清晰明白。唐晓澜本人认知里的父亲是一个姓唐的镖师，父母被官府（其实是皇子派出来灭口）追杀而亡，他则被周青救走。如此“清白”的身世，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故作神秘？原因很简单，虽然唐晓澜的认知里，他的身份没有任何秘密，但是作者梁羽生的认知里，他的身世是有个大秘密的。此处，梁羽生又用自己的全知视角，代替了唐晓澜的身份认知，做下了许多“伏笔”。
    还有就是在本该做伏笔的地方，梁羽生行文却丝毫没有照应，比如周青之死。周青是怀揣了唐晓澜身世大秘密的，那么在生死关头想到了什么呢？不是交代唐晓澜的身世之谜，而是喊话给钟万堂，让他小心年羹尧。周青和年羹尧其实接触并不太多，周青能一眼看出其将来有问题，这份识人之明实在是厉害的有点过分了。其实此处梁羽生又是用自己的视角代替了角色（因为他的情节设计里年羹尧肯定是要变坏人的），对年羹尧也做了一个“伏笔”，实则毫无必要。尤其这种生死关头，放着自己徒弟（唐晓澜）毫不挂念，去关心别人徒弟，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
    还有其他的视角错乱例子，在后面的札记内容里，会顺便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