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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8090] 残剑断魔魂 作者:诸葛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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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诸葛紫烟是一位武侠小说作者,其作品《残剑断魔魂》在武侠小说爱好者中有一定的知名度。以下是对其本人及其作品的详细介绍:
      作者信息
      关于诸葛紫烟本人的具体信息,目前公开资料较少,其真实身份和背景尚不明确。有观点认为,这个名字可能是为了模仿金庸、梁羽生等知名武侠作家的笔名风格而取的。
      代表作品
     《残剑断魔魂》:该小说于1993年由沈阳出版社出版,共分为上中下三册,讲述了元代末期,男主角文江河为报父母之仇、恢复汉人天下,在江湖中历经磨难、不断成长的故事。小说中,文江河与紫衣绝色少女马兰不打不相识,并共同经历了许多波折。此外,书中还涉及到《舆地图》这一各方势力争夺的宝物,以及长白天君、笑面鬼王等众多江湖人物。
      作品风格
      诸葛紫烟的作品充满了江湖恩怨、爱恨情仇等传统武侠小说的元素,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同时,其笔下的人物形象鲜明,武功招式描写精彩,展现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武侠世界。


残剑断魔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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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2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长白天池 杀机陡起
  长白山是中国北疆第一大山,首尾长达千余里,峰峦起伏,峻岭罗列,连续不断,绝崖峭壁,怪石嶙峋,泉眼无数,溪水奔涌,气象万千,异常险要。最高峰为白头山,雄踞在群峰间,如同擎天柱般雄伟,高耸入云。山头终年积雪,戴银盔,披雪甲,晶莹透剔,风光绮丽,气势磅礴。峰是雪峰,地是雪地,树是雪树,雨是雪雨,雾是雪雾,就连风都是雪风,一刮起来,风夹着雨沫子漫天起舞,到处飞腾。
  这是一个乾坤始定,混沌初开的世界,走进去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路,看不见人,看不见动物,气朦朦,水朦朦,烟朦朦,凡是能感觉到的东西都一片朦朦。
  山顶上有个千年火山口,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湖泊,称之为天池。里面蓄满了清水,深约百丈,方圆几十里。据说是天上七仙女淋浴的地方,也是王母娘娘梳妆的银镜。水中有缚龙的铁索,有黑色的怪物,有许多奇珍异宝,它也是武林中人用来磨砺宝剑最好的清水。
  八面飞来的劲风,将天池水掀得波涛翻滚,涟漪层层,涌动不息,难有平静的时候。一旦风平浪静,池面如镜,清澈透明,收进雪山雪树,飞云迷雾,蓝天红日,特别是环绕天池的青石、鹿鸣、玉雪……等十六峰倒影,真是大自然描绘出一幅绝妙无比的山水画儿,可惜的是每天八九点钟才有这种奇景出现,然后奇景很快就消失了。
  群山峻岭中最鲜为人知的是长白瀑布,这瀑布不惧风雪,不怕严寒,从天池的一块缺口流出,下面是千仞绝壁,好似银河从九天降落,发出贯耳的雷鸣声。飞溅的千万水滴,瞬间练成冰粒,冰粒又凝聚成冰花,纵横喷射,真像天女撒出的无数玉花,又好象空中的焰火。跌落的冰花在阳光下消溶,奔下山去,成为图们江、松花江和鸭绿江的源头。
  当年长春真人丘处机道长奉成吉思汗之命到此寻找仙草灵芝,见此奇景,感慨万端,诗曰:“疑似龙池喷瑞雪,如同天际挂飞流。不须鞭石渡沧海,直可乘槎问斗牛。”
  那时武林中的长白门派刚在此创业,百年之后,长白门派创建的松鹰功法和冰雪剑法堪称天下一绝,虽然不及“峨嵋”“武当”“少林”历史古老,但在江湖中享有很高的声誉,一度无人可敌,一时想成为门人弟子的人不少。那些不远万里,历尽千难万险的虔诚入门者,只有极少数能达到天池的松鹰洞,绝大多数的人被冰雪困住,不是冻死便是打退堂鼓了,所以传人不多。加之距关内路途太远,长白门派弟子不常到江湖上走动,他们朋友很少,也没有什么敌人,他们又写当地女真人和平相处,从不炫耀武功,始终平平静静地生活。
  那一天,正值中午时分,太阳已经偏西,山顶狂风大作,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形成的雪雾,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太阳、树木,到处一片昏暗、一片模糊、一片朦胧。
  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缓缓地在白桦林中走动,深厚柔软的雪地上,没留任何足印,老者身上的衣裤也一动不动,他象在花园里游览般轻松。
  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几十丈高的峻拔陡立的高崖,离地五六丈处有个坐南朝北的天然洞口,洞口站立着两只海东青,羽毛黑得如墨。洞口敞开着,无遮无挡,从石缝中伸出许多苍翠的松树,从那虬形枝条看,至少有百年岁月,在皑皑的白雪中,在呼啸的狂风里,傲然吐绿,散放清新。这就是长白门派的发祥地松鹰洞。
  老人在这天气奇寒的树林里,在这无声无息的幽谷中,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在那终年流淌不断的飞瀑下,在那静雅的松鹰洞里潜心研究松鹰功法和冰雪剑法,并传授给关门弟子,现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昂视着洞口上的松枝,身子突然飞起,竟然象鸟一样站在悬在空中的松枝上,眼睛微闭着,嘴角上泛动着一丝冷笑,他用不大却很响亮的声音说道:“何人进入我长白门?快露出身形,免得老纳动手。”
  话未落音,雪雾中几条灰色的身影闪电般地钻出,转眼间进了白桦林,速度之快,一般武林中人难及,可见轻功绝高。老人目力极佳,看出是五个道人。
  林中响起宏亮的声音:“我们是龙虎山三华院的道人,前来拜访我院已故法师朱思本圣人的同胞弟弟,江湖人称长白天君的朱思源老前辈,在上可否是长白天君老前辈?”
  老人顺手从树上折下一段枯枝,然后身子宛如飞鹰盘空,轻飘飘地落下,站在白桦树的枝梢上,那枝梢动也不动,人也一动不动。
  有人惊叫出声:“好俊的轻功。”
  老人双掌合十,朗声说道:“在下就是你们要找的长白天君,如果真的有事,请到洞中一叙。”
  此时五个道人都已现身,清一色灰色长袍,背后斜背长剑,头戴护住双耳的平顶毡帽,足登牛皮缝制的靰鞡。当中一位白净面皮的说道:“在下是太真道人,其余四位分别是太虚道人、太无道人、太飘道人、太渺道人。本该向老前辈施以大礼,只是在林中多有不便,进洞后再补拜,望老前辈海涵。”
  长白天君朱思源身子已落地,用手上枯枝一指洞口,说道:“诸位道长请?”
  六个人几乎同时掠起五丈多高,到了洞前平台,那一对海东青发出几阵清脆的长鸣。
  长白天君走在前面,五人跟在后头,走进洞里。洞内幽暗深邃,石壁平整,如同人工打磨过一般。穹顶浑然,不时垂下几根石笋,真是鬼斧神工。这洞长二十余丈,宽十余丈,可容千人,异常宽阔。还有一些小洞,供人居住。深处摆了不少石桌石凳,还有练功用的设备,洞内打扫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舒泰的印象。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洞里温暖如春,感受不到一丝寒冷的气息。石壁下面种了不少树,品种繁多,有红松、落叶松、紫椴、水曲柳、臼扬、白桦、柞树、山榆、刺槐……,形态各异的叶子青翠碧绿,一片生机。还有七座花坛,坛中鲜花盛开,芳香流溢,荡人心弦。红色的杜鹃、紫色的马兰、黄色的芍药、白色的茉莉、粉色的百合、黑色的玫瑰、青色的菊花,正好七种颜色,花坛排列成七斗星形,不是仙境胜似仙境,五彩缤纷,充满春意,象江南的三月一样美丽。
  太真道人抱掌拱手说道:“我等晚辈在此给老前辈行大礼,请受跪拜。”
  白山天君朱思源一摆手,说道:“老纳山野之人,不拘礼节,就免了吧。诸位有什么话要说,我洗耳恭听。”
  太真道人面色凝重,尽管说话很谦虚,但隐含傲气,说是行大礼,其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他说道:“朱法师圣人曾步行几万里,实地考察,用十年功夫绘制了一幅大元帝国的《舆地图》,《舆地图》从海南之东南到沙漠之西北,其实山河绣错,城连径属,旁通正出,布置曲折,靡不精到。其准确度,远远超过历朝历代的地图,就连外国人都赞叹不已。该地图本已刻在石上,安置在三华院,没想到一声巨雷将刻石击碎,现已无法复原。在下得知该地图的原件去处只有老前辈知道,能否告知详情,刻在新石上之后马上放回原地,决不会让外人知道。”
  长白天君朱思源脸色更严峻了,他已经知道了不速之客的来历,他把冷冷的目光往五个道人身上一扫,最后还是落在太真道人那白净的面孔上,好久没有离开。
  那太真道人似一个文士,虽是道家打扮,却没有出家人的风度。面含笑意,但笑得不大自然,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他眼睛眨动着,急切等待着长白天君的回话。
  长白天君突然大笑起来,说道:“《舆地图》的去处我确实知道,那是我哥哥的毕生心血,也是世间的瑰宝,对欲夺天下者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请问你们是为谁找这个图的?”
  五个道人脸色都变了,他们没想到长白天君会一针见血指出《舆地图》的作用,并提出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还是太真道人反应快,他满脸堆笑说道:“老前辈问得好,不愧是朱法师圣人的嫡亲,真叫人佩服。实话对您说,我们要用那图,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重新刻图,让朱法师圣人创建的三华院永放异彩。此乃是为朱法师圣人歌功颂德,树碑立传之举,恳求前辈赏脸,帮助我们实现这美好的心愿。”
  长白天君缓缓说道:“我曾听到一曲《醉太平小调》这样唱道:’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不知你们听过没有?”
  五个道人皆大惊失色,一时无言。
  长白天君又说道:“蔑儿乞惕部人伯颜因保举元顺帝登基,当上了右丞相,专权自恣,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省院台的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下,天下的贡赋则大多进了他的家门,人间的美女不知多少成为他的婢妾。他不但提出过汉人不得执持军器,蒙古人和色目人殴打汉人不得还手,还要杀光张王李赵刘五大姓的汉人,他比皇帝还专横跋扈,最近虽被其侄脱脱夺去官职,在家闲呆,可是他的爪牙还控制着许多重要部门,包括一些寺院和道观,他的爪牙岂能让你们为哥哥树碑立传?这种说法纯属欺人之谈。”
  肥头大耳,酒糟鼻子阔下巴,长着一对鼠眼的太虚道人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杀机,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恶狠狠地说道:“你这等讲话,是不想借图了?”
  长白天君哈哈大笑道:“你们不说出借图的真实目的,我怎能告诉你那图去处?”
  太真道人见长白天君言词咄咄逼人,认破了自己设计的阴谋,不由勾起杀机,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笑容,说话也粗野了,骂道:“老不死的东西,别看你有一身功夫,我们照样可以将你生擒活捉,逼你交出《舆地图》。快把那《舆地图》拿出来,否则就踏平你的松鹰洞,割下你的脑袋,扔进天池里面喂怪兽,毁掉你的一身英名。”
  几个道人跃跃欲试。
  长白天君心中大怒,将手中的松枝抛向石壁,竟插进一尺多深。他口气很轻蔑地说道:“念诸位是我哥哥的弟子,又来自数千里外的龙虎山,本该盛情款待。可诸位出口伤人,居心回测,实在难以容忍。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愿与诸位动手,诸位请吧。”
  太真道人怔了片刻,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在下来得不容易,走就更不容易。如果不借图,休怪在下无礼了。”
  长白天君仰天大笑道:“那诸位是非要逼老纳动手了?”太虚道人大脑袋一晃,说道:“请亮兵刃?”
  长白天君说道:“老纳和晚辈动手,便已失身份,再用兵刃,就更失身份。诸位还是走吧,不要自讨没趣。”
  太真道人从背后将剑拔出,来一招“横扫五岳”,挟着一股劲风,向长白天君的腰部削去。他嘴里叫道:“休得倚老卖老。”
  长白天君并没有还手,只是一挪脚步,便躲过了剑锋。然后说道:“哥哥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他的弟子如此下流,一定是无法长眠。”
  太虚道人不甘落后,也拔剑出击,一招“指路金针”,直刺长白天君的心窝。
  长白天君又一挪脚步,让剑尖从身旁穿过,然后用胳膊一挟,竟将剑挟住,任太虚道人如何用力,也是拔不出来。
  太无道人趁机出手,一招“床底偷桃”,剑锋斜刺下身,如果击中,,长白天君的双腿必断。只见他身子纵入空中,太虚道人双手握剑,来不及松开,也被带起几丈高。他胳膊一松,连人带剑一齐落下,摔得太虚道人双眼冒金花、两耳鸣叫,好半天才爬起来。
  长白天君一伸手又将插进石壁里的松枝拔出,壁上留下一深洞,而松枝毫无损伤,落地之后说道:“还有谁想动手就赶快动手,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太飘真人眼里闪着凶恶的目光,突然出掌,推出一股猛烈的狂风,顿时山摇地动,石破天惊,洞内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撼,树叶纷纷飘落。
  长白天君嘿嘿一笑,右袖一摆,冲出一股无形的潜力,竟将对方发出的真力化解了,洞里依旧风平浪静。
  太渺真人早就提功运气了,他要把武当门派的天罡掌力使出来。只见他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双掌立起,如刀般砍出,含有强大的内功功力,只听风啸啸,尖声刺耳,比刚才太飘真人一掌威力更大,洞内顿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
  长白天君左袖一甩,顿时烟消云散,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洞内恢复了平静,但他已感觉到对方功力不弱,如果联起手来,说不定自己要吃亏。常言道:一手难挡四掌,好虎架不住群狼,丝毫马虎不得。
  太真道人见长白天君出手不凡,不知用的什么招式,轻易地化解了五个人的进攻,根本就没用兵刃。他先是悄悄地把手伸进怀里,然后拿出来再将手往前一推,只见闪出三道金光,直奔长白天君头部的天灵、眉间和咽喉,金光奇快,眼睛跟不上趟,如同闪电一般。
  长白天君不躲不闪,只用松枝一摇,只见三支枫叶镖全嵌进木头里,尾部还在轻轻晃动。他伤感地说道:“想我那哥哥,为人光明磊落一世,清清白白做人,决料想不到门人弟子会用见不得人的暗器伤人。唉,你们要那图到底要干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何不敢明说?”
  几个道人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好不自在,但决没有退走之意,而是站成弧形,一动不动,寻找出手的机会。
  他们每人手中一把长剑,长剑闪着幽幽的寒光,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威慑力。
  长白天君冷笑道:“诸位真的要逼老纳做出不愿做的事情?”
  太真道人一声长啸,在洞里回荡,回音久久不息,他厉声说道:“是交图还是交命?现在赶紧做个选择。我们武当门派虽败在你手里过,但那已成历史,今天我们要重写历史。”
  长白天君长长叹了一口气,用很沉重的声音说道:“我已经五十年没开杀戒了。”
  太虚道人淡淡一笑道:“也许你永远也开不了杀戒了。”
  长白天君再次用眼睛仔细打量五个人,目光在缓缓移动,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威严和自信。他将手上的松枝一摇,那碧绿的针叶纷纷断落,落在他另一支手上,足有百根之多,抓了满满一把。他笑着说道:“这是松鹤洞,我摆个鹰形松针阵,让你们见识一下冰雪剑法的妙处。”
  五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长白天君手中一把松针上了。
  长白天君把手张开了,天女撒花似地一扬,松针象箭一样飞出,落在石地上,全都钻进去,齐齐整整的,露出二寸多长的叶尖,仔细一看,真是鹰形,比真的鹰大不了多少。
  五个人见了,都发出惊叹声,惊叹的决不是什么阵法,而是长白天君竟能将内力输入又细又软的松树针叶里,使之比钢铁还坚硬,能穿进花岗岩,没有一根断的。
  长白天君手中的松枝秃了,已成为比手指略粗的一根细木棒,因才从树上折下,还有水分,软颤颤的,他把木棒折成两段儿,一只手拿一段儿,抬起双脚,走进松针编织的鹰形里。里面的位置很小,仅能转动身子而已,想迈步都不可能,这实际上等于将自己囚禁起来,太真道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突然大叫一声“上?”
  五个人的身子游动起来,由弧形拉成圆形,将长白天君围在当中,哪个角度都有人,都构成威胁,都可以同时出手,就是神仙也难逃脱出去。
  长白天君看出五个道士的动作轻灵、敏捷和谐、有节奏,将自己铁桶般围住,这决不是简单的多人攻击一人,而是精心编排的剑阵,经过严格的训练,方能配合得水泼不进,蚊虫飞不出来。被置于剑阵中的人,如果找不出破绽,纵是顶尖高手,也难逃活命。即使你找出破绽,甚至破绽百出,仅凭一个人的功力,也难与五个人匹敌,这简直是一场必败的搏杀。
  如果说五道人布的是剑阵,还不如说是要命阵。
  最安全的办法是躲开;凭长白天君对地形的熟悉,凭恶劣气候对外来人的威胁,他完全可以安然无恙,可是他已入了自已布的鹤形松针阵,后果再可怕,也得挺下去,想躲是没有门了。
  五个人游动几圈,确信长白天君逃不脱了,才发起进攻。五柄长剑,同时挺出,同时化做无数朵剑花,同时幻起如网的光幕,将他紧紧罩在当中。
  长白天君一手一根尺半长的松木棍,指指点点,捅捅戳戳,如同小孩打仗玩般,根本就没有招式,不防守也不进攻,转眼间化解了好几十致命的险招。
  五个道人乃是正宗的武当剑法,快如闪电流星,势如滔滔江河奔腾,猛如巨石从高处滚落,剑剑剪刀似地铰咬而出,这种交错正好堵上了剑与剑之间的空挡,可以说滴水不漏。
  长白天君如果手中有那镇山的雪剑,便可以用雪字诀将剑阵冲破,可是用短短的松棍,很难将功力通过松棍击到对方身上,硬下手弄巧成拙会招来风险。只有寻找机会,在一万次中的一次漏洞中将对手击败。
  五个道人单打独斗时显得不济,合起手来则异常勇猛,剑招虚实莫测,变化无穷,总是奔长白天君全身重要穴道,决无半点客气。剑风似流水般响动,但决没有半点金铁交鸣之声,更没有虎啸龙吟之威。因为长白天君的松棍太短太软,即使与剑相击,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长白天君被围在当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也无招架之功。那当剑使用的松棍非但无法与钢制的长剑对抗,也没有一点杀伤力,最大的作用是没有空手拆招,起了以假乱真的作用。那剑光织成的剑网如铜墙铁壁一般,休想出去一步,可也很难近他的身,地上松针织成的鹰形也象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一样,产生了强大的罡力,使到的剑只能围着他转,而触及不到皮肉。
  用松棍当剑只有长白天君有这种胆量,恐怕偌大的天下难找出第二个人,这不但是对五个道士的蔑视,也是证明了自己的剑术达到无剑可以有剑的出神入化境地。他知道如果以剑对剑,自己的力道肯定被分成五份,而且同五支剑交锋时要不断变招,每变一招就得多耗一些精力。用松棍就不同了,松棍又轻又软,只要注入适当内力,便比钢铁还坚硬,使起来毫不费劲,并可以让对方五剑无法集中攻击目标,还得全力出击,无形中要多用几倍的力气,时间一长,就难保持动作的同步,不同步必然产生空隙,有空隙破剑阵易如反掌。
  五个人齐心协力,全力以赴,拿出看家的本事,非要把长白天君杀死不可。他们见长白天君只用短小的松棍比划,感觉到受到了轻视,不由产生了强烈的仇恨。剑招一招比一招狠,剑式一式比一式凌厉,剑速一次比一次快,目标都在前胸、后背和脑袋的几处大穴,有好几回眼看已经击中,可只差一点点,是贴着肉过去的,没有成功。剑网是越织越密,网圈越密越小。如同游龙,上下盘旋,左右奔腾,瞬息万变。不时人随剑起,剑随人飞,剑芒耀目,光华四射,将松鹰洞映得亮如点灯。
  长白天君在逼人的剑气中,在要命的攻击下,只觉得杀气腾腾,只听得风声猎猎,他的身子缓缓而动,但别人看去已经不动,整个人已经僵化,身子成为松针所织的鹰形,头伸出老长,两臂展成欲飞之态,似乎要硬闯出去,而实际上是一动不动。现在五位道人眼里已经出现了幻觉,他动的时候觉得不动,不动时又觉得在动。似乎无路可走,无法还手,只等着死亡。
  五支剑同时切下的时候就是一架无情的铰肉机,能把长白天君切成好几段。
  五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充满得意,在洞内回荡不息,惊心动魄,能把长白天君吓得肝胆欲裂。
  长白天君在剑影幻起的银光当中,简直成了木头人,比木头人还笨拙,竟摆了挨打的姿式,特别是伸出的头,剑上去便可削掉。亏得没有观阵的,要有非捏把汗不可。
  五道人不但联起手来,还摆出了武当最负盛名的五星剑阵,从五个方向切出五剑,落下之后再向五个凹角处各补一剑,不留一点空隙,也就是说长白天君已经失去所有躲避的空间,再高深的武功也没有用了,只要击中,必死无疑。
  这场厮杀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
  剑阵一出,几个人配合得严实合缝,一招一式都不出漏洞,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过了有吃一顿饭的工夫,五道人明知稳操胜券,可就是碰不到长白天君一根毫毛,有的道人开始急躁起来,动作更猛更快,而有的道人按训练的路数出手,在动作上出现了差异,不能在同一个时间到达同一个目标。尽管这种差异很小,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可逃不过长白天君的眼睛,他知道剑阵的威力已大打折扣,再也发挥不了绝对的优势。剑阵是可怕的,一得手,就能置人于死地。同时剑阵的弱点也是很明显的,其中的一个人出现失误,就会乱了阵脚,几招之后将漏洞百出,这正是破阵获胜的好时机。
  五道人尽展武当绝学,招招都来夺命,翻飞的长剑似无数条长虹将长白天君环绕紧缠,形式相当危急。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长白天君一声大笑,笑声清朗,雄壮豪迈,同时运出松鹰功法,两臂一展,袖子一煽,放出寒风,将嵌在地上的松钋全部拔起,并在空中飞舞,如同无数根钢针,朝五个道人身上射出,那绿光与银色的剑光相辉映,瑰丽无比,刹那间交织在一起,给这场格斗增添了奇光异彩。
  五道人只顾出击了,没想到长白天君能在剑阵中我到破绽,瞬间完成了一个“松动鹰飞”动作,用内力将松针拔起,并化作锐利的暗器,穿过剑阵的空隙朝身上射来,如果射中,不死也得重伤,五道人不由惊恐万状,谁都怕被射中。
  五星剑阵是按五星的形状排列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固定的动作,必须同时进行,不能更改,快了慢了都不行,要变全变,要不变全不变,进退也得一致,要经过长期在一块训练,方能运用这种厉害无比的阵法。
  在长时间的交锋之中,剑阵本来已经出现了一点错乱,现在松枝在剑下一根断两根,两根断四根、四根断八根,一百根变成了几千根,像无数的小精灵,乱跑乱飞,乱钻乱射,越来越多,越来越小,搅得五个道人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一致的动作,实际上形不成阵了。
  长白天君用数十年工夫研究成这种松鹰功法,用松针编织的鹰形越小,用内力拔起的松针越凌厉,越使对手难以应付。他见互星剑阵已不成形,手中的松棍也划个五星形,而且硬粘在剑上,同时手一松,五支剑相击,发出一声铿锵的金鸣,火花四迸,剑全都飞到空中,他入已跳到鹰形之外。
  太真道人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气顺着剑柄传到身上,进入每根血脉,四肢麻木,上下牙打战,人像埋进冰雪里一般,热气全失,无法施展武功,抖成一团,只觉快冻死了。
  再看其他四个道人,都是两手空空,脸色惨白,双目失神,身子摇摇晃晃,瘫倒在地。奇寒已进入体内,血液正在凝结,离死不太远了。
  原亲长白天君已将奇寒无比的功力聚在松棍上,松棍一和剑交击,寒气像闪电一样通过剑身传进五个道人体内,他们马上冻得不能动,更不能运用武功,这比点了三道死穴都厉害。
  这就是天下独门的松鹰功法。
  长白天君望着满地被剑削碎的松针,交错堆在一块的五柄长剑,还有五个快冻成僵尸的道人,不由叹息一声:“何苦要来松鹰洞找麻烦呢?我真不忍心让诸位这样死去,还是回龙虎山修行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五个道人尽管冻得说不出话来,可是神智尚清,他们的眼里全流出求生的渴望之光。
  长白天君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松棍举起来,先是顶在太真道人的额头,把力输到棍上,再通过棍引进太真道人体内,将体内的寒气逼出。尽管他是内家高手,因是救人,也丝毫松懈不得,弄不好能震伤内腑和心脏。
  过了喝杯茶工夫,才见太真道人惨白的面孔出现红润,四肢可以动弹,身子不那么抖动了。
  紧接着他又给其他道人输功。
  这种输功要比用刀剑相对抗还耗费真气,过了两个人之后,长白天君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手心上沁出汗来,潮呼呼的,而且微微颤动。脚踩在石头上,不知觉陷进一寸来深。
  那个正在复苏中的道人见长白天君如此豁达,如此仁义,替仇敌解危,脸上出现了惭愧之情,轻声说道:“我们是奉武当门派掌门之命来的。”
  在给最后一个道人输功时,长白天君可以说是硬撑了,他把力几乎全聚在松棍上,宽阔的前额上热气腾腾,体内产生了虚脱感。他已是八旬老人,功力再深厚,也是无法抗拒漫长岁月对生命的侵蚀,已无法回到精力旺盛的青春时代。
  正在这时,洞外传来了说话声:“长白天君,快献出《舆地图》,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长白天君依然全神贯注地输功救人,眼睛里闪着和善的光,他似乎没听见有人说话。
  已经被救活,正在调气养神的四个道人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长袍,脚蹬黑色云靴,头戴黑色貂皮帽子,脸上蒙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黑色眼睛的大汉走了过来,这人身法奇快,轻功高绝,说话间已到面前,什么也不说,伸出双手,凌空点了四个道人的“印堂”和“气海”两个死穴,四个道人身子一倒,便气绝身亡。
  另一个正在接受长白天君输功的道人见此情景,惊得身子颤抖,一声惨叫,张开大嘴,想说什么,没等说出,就活活吓死了。
  长白天君已经感到有人袭来,无奈输功正在关键时刻,若停下那道人的心就能冻实,神仙也救不活了,所以没有理睬。此刻见道人已死,才把头转过来,冷冷地说道:“阁下是哪方高人,为何不敢露脸?打扮得如同厉鬼一般,出手就杀死四人,吓死一人,太霸道了。”
  蒙面人那双黑眼睛里的白眼球闪着凶光,厉声说道:“在下奉命来讨朱思本留下来的《舆地图》,你若交出让我带走,保你和长白门派的弟子在此安居乐业,也不动松鹤洞里的一草一石。”
  长白天君凛然说道:“老纳要是不从命呢?”
  蒙面人说道:“在下就杀尽长白门弟子,将松鹰洞化为齑粉。”
  长白天君知道来者不善,而且武功要比五个道人加在一起还高许多。自己与道人一番厮杀,耗掉许多真力,又给道人输功,大伤元气。动起手来,若使出原来的三成功力就不错了,胜的希望不大,败的可能不小。他暗中开始调动运气,吐故纳新,不敢有丝毫松懈。嘴里说道:“阁下如此说话,不是武学超入,便是有人撑腰。何不说出名号?讲出受何人指使?把来龙去脉挑明了,老纳方可考虑你提出的要求。如此藏头露尾,偷偷摸摸,那就休想得到《舆地图》。”
  蒙面人阴沉地一笑,说道:“我要是说出来,你休想再活在世上,只能与你那已在九泉之下的哥哥做伴。”
  长白天君是一派的门主,虽然与江湖八大门派门主来往不多,但功夫决不在他们之下,多少也知道一些成名人物的修为和来历。真没想到蒙面人狂妄已极,肯定不是名门正派之入。当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义军四起,乱世之中必有奇人异士和英雄豪杰出现。如果《舆地图》真的落在贤明的领袖人物手中,肯定有助于夺取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如果落入朝廷或一些武林中的奸贼手中,将会带来一场千古浩劫,不知会将多少人卷入血腥的互相残杀之中,如若那样还不如将地图毁掉。眼前这个人物绝对不是什么可信之人,就是丧命也不能说出图的去向。想到这儿,他说道:“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者不是明人,你不说清楚,休想得到图,而且图并不在我手中。”
  蒙面人嘿嘿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以掌当刀,隔空朝头顶上的一根有入粗的钟乳右砍去,相距足有一丈,那钟乳石变成碎粉,飘落下来,烟尘弥漫,什么也看不见了。
  长白天君见蒙面人内功精湛,不但震力极强,而且能隔空发功,虚掌变成实掌,掌力能击碎任何有形的东西,心里暗暗惊骇。知道自己凭现在的功力要出手如卵击石,只能凭夭时地利以智取胜。他也发出一掌,不是击向蒙面人,而是把下落的石粉企推在五个道人的尸体上,地上出现了一块鼓包。顺势将挂在壁上的雪剑取下,铿锵一声出鞘,顿时寒光闪闪,青气森森,喷射出丝丝凉风,幽幽剑气,发出嗡嗡鸣响,灿烂的光华大放异彩,将石洞照亮。这就是当代第一奇剑雪剑。
  剑长三尺六寸,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无坚不摧,永不卷刃,永不锈损。
  铸剑大师公孙无和妻子南宫雁,在这天池的瀑布下锻造了六六三十六年零六个月又六天,淬天池水上万次,才铸成两支宝剑。公孙无铸的称雪剑,南宫雁铸的称冰剑,冰雪二剑实际上是:一对雌雄剑。
  这雪剑一直悬挂在松鹰洞里,已有百年历史。而那冰剑放在玉雪峰七仙子的水宫中,已经许多年没有面世。
  那蒙面人两眼发直,竟叫出声来:“好剑。”
  借着剑光,蒙面人看见了剑身上有许多雪花状的亮斑,耀耀生花,寒气自那雪花斑中发出。
  剑鞘是用白银打造的,两面都用白玉镶嵌着雪花,每朵雪花的中心是颗夜明珠,闪闪发光。剑上的护手是块白金,也呈雪花状,中间是一粒白色的钻石,晶莹夺目,工艺十分精细,一看便知非常名贵。
  长白天君一手拿剑,一手拿鞘,双目圆睁,正气凛然,手轻轻将剑一抖,立时寒气喷出,通向那蒙面人,幻起一片雪花似的白光,他问道:“你认得这剑吗?它是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蒙面人知道这柄雪剑是武林至宝,黑白两道人物有多少人想据为己有,可是都被长白山恶劣的气候吓住了,几乎无人敢涉足。而长白门派创立的独家冰雪剑法誉满江湖,见到的人不多,名声却很大。他并不回答,突然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柄不到二尺长的短刀,也是亮光一闪,刀刃朝前,猛的一招“海立山飞”,直奔长白天君的太阳穴。
  长白天君底气不足,没有用剑硬接,而是轻轻一撩,虽然相交,不过是一擦而过,并没有多大响动。但他已将松鹰功法发出,在刀剑相交瞬间,传到蒙面人身上。
  蒙面人接了一剑,力虽不大,但一股寒气从手腕往肩头上窜,觉得冷冰冰的,五个手指麻木得有点握不住刀了。
  他知道雪剑非一般兵刃,也知道长白天君武功高绝,却没想到是用寒气伤人,心头不由暗暗叫苦。他把内功罡力全运到胳膊上,用来抵制寒气,又来一招“黑虎掏心”。
  长白天君还不硬接,身子后退一步,让刀走空。
  蒙面人欺身上前,大叫一声,短刀砍出,连出五招,招招凌厉,挟风带电,不离长白天君的头部,要下杀手。
  长白天君还是躲躲闪闪,根本不出招,他要保存有限的功力,抓住最佳时机,发挥最大的威力,硬拚非吃亏不可。
  蒙面人倚借身强力壮,精力充沛,一味出手强攻,绝没有半点让步。他似乎看出长白天君功力不足,更加得寸进
  尺。
  长白天君突然把剑探出,迎向蒙面人的刀刃,正要相交,剑锋一转,来一招“雪压万物”,斜着刺向蒙面人的腹部,蒙面人一惊,急忙后退,躲过了这一剑。长白天君趁机将与五道人打斗用的半根短松棍飞出,像箭一样冲向蒙面人的脸部,发出细细的尖嘶声,速度奇快,转眼到了面前。
  蒙面人并不惊慌,他把刀一收,再往上一撩,松棍被击飞了,左手伸出两指,正好将松棍夹住。
  这一夹尽管快得肉眼几乎看不出怎么回事,但长白天君的“松动鹰飞”的动作更快,雪剑又转回来,正好顶在蒙面人的夹棍的手腕子上,只要一动,手马上就得落地。他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你再放肆,老纳就让你成为独手。”
  蒙面人见到了长白天君给五个道人输功,满以为费不了多大劲就能获胜,结果自己被治住了。那剑尖发出的寒气又开始往手臂上涌,自己的内功罡力只能顶一会,时间一长便没有用了,如不认栽,不成残废也得冻死。自己还年轻,在这荒无人烟的白头山上丢了性命,连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可太冤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自己是人。再不服气,命在人家手心中攥着,也得服输。他也低声说道:“你把剑收了,我走,再也不登白头山了。”
  长白天君很严肃地说道:“你一出手就伤了五条人命,欠下的血债本该偿还,念你还年轻,就将死罪免了,但活罪可不能饶过。”
  蒙面人身子开始颤抖,看不清面部,但眼里闪着惊恐的光,结结巴巴地说:“老前辈……你想对我怎样?”
  长白天君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蒙面人面露难色,一声不晌了。
  长白天君用剑鞘一指地上的鼓包,说道:“不说也罢,不可强求。石灰下的五具尸体是龙虎山三华院的道人,你把他们的尸体运回三华院,交给主持安葬,就算你偿命了。”
  蒙面人连忙说:“在下一定做……”
  “到”字还没等说出,突然间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朝前倒去,若不是冰剑及时收回,非穿进肚子不可。长白天君可以称之为武林高手,那蒙面人也绝非一般人物,在对峙之中竟没有谁发现有人进来,并发出可以致命的无形掌力。
  蒙面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亡。
  长白天君抬头一看,只见花坛上坐着一位三十多些,四十不到的中年人,那人面白无须,眉毛很重,眼睛有神,丰满红润的脸上挂着微笑,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铁算盘,象一个文士,可又有武林中人的风度。
  长白天君没想到又出现一个高人,心情越来越沉重了,难道也是为《舆地图》而来?不到一个时辰,为那图已六人丧命,好几拨入到了这平常空荡冷清的白头山,说不定要引起江湖上一场劫难。他身为一派门主,感觉到前景不妙。但他态度安祥,没有半点慌乱,迈着方步,缓缓地朝抱铁算盘的人走去,说道:“阁下出手好利索,又欠下一条人命。”
  那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道:“久闻天君大名,今生有缘相见,实在是一件幸事。”
  长白天君冷笑道:“你是何人?为什么私闯松鹰洞?”
  那人笑着说道:“在下乃是无名之辈,说出来你也不认识,还是不说为好。”
  长白天君眉头一皱,说道:“刚才那人蒙住脸面,你又不报名号,想必都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如此鬼鬼崇祟。”
  那人并不生气,和颜悦色说道:“常言无事不登三宝殿,请把《舆地图》交出来,在下愿出黄金十万两,做为酬谢费。”
  长白天君把头一摇,说道:“阁下就是出百万两,我也不交。那乃是亡兄的遗物,如果让老纳卖掉了,亡兄在天之灵是会发怒的。”
  那人很轻松地说道:“朱思本道长乃是一代奇才,绘制出这名扬中外的《舆地图》,如果活着,在下一定请老人家共谋大业。可惜的是归天了,人死不能复活,怎么能发怒呢?在下既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长白天君见那人说话口气大得出奇,对待堂堂的一派门主就象朝属下发号施令似的,再有忍耐性的人也难以承受。若不是功力不足,他非出手打掉其威风不可。他强压怒火,说道:“老纳活在世上八十多年,还没人敢如此对我讲话。实话对你说,要图没有,既不卖,也不交,你有法想去。”
  那人似乎天生一副笑脸,不会生气似的,还是那么温文尔雅,用一只手拨弄一下铁算盘的珠子,发出清脆的一响,产生一股极大的潜力,直奔长白天君的胸部,长白天君像挨了一掌似的,五脏都搅动起来,痛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笑呵呵地问:“感觉如何?”
  长白天君这才知道那笑面人果然是个非常厉害难缠的人物,他猛然想起江湖中一个人,十年前出的名,是西崆峒派的,与本门派亳无过节。于是,他说道:“你是笑面鬼王上官东西?”
  那人还是在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自己是否是笑面鬼王,而是站起身来,将铁算盘一抖,几十个珠子一齐互相碰撞,哗哗啦啦,在洞中不断发出回响。
  长白天君只觉得喘息困难,好像被人用力一推,身子向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他知道铁算盘的撞击声就是一股强大内功,若不是自己内功达到相当火候,那非被震碎内脏不可。他嘴里在说道:“你这歪门斜道奈何不了我,有本事的,咱们用兵刃杀上几百回合,分个胜败高低。”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身上只有几成功力,我若是和你过招,岂不是以强欺弱,不讲道理吗?”
  长白天君口气不软,保持着一派门主的高姿态,实际上他轻易不敢出手,出手必败无疑。现在那人已将自己实际能力道破,想瞒也瞒不住,这完全失去了周旋的余地。他感到周身无力,洞内一片昏暗。在昏暗中,眼前出现一个亲切而又熟悉的人,这个人是那么年轻,那么精悍,是自己的希望,也是长白门派的未来。
  这个人是他的关门弟子文江河,人称白尾海雕,他下山去采购生活用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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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2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深仇大恨 死里逃生
  从天池发源的松花江,在丛山峻岭中汇百泉千川,越流越大,到了吉林已是一条大江了。
  松花江流域,山清水秀,林木茂盛,鱼多粮丰,人烟稀少,土地肥沃,居住在这里的女真人和汉人,过着较富裕的生活。
  当时的关内的河南、山东、安徽、江苏等地遭到特大水灾,黄河多处决口,成千上万的人被淹死,紧接着是大饥荒,有成千万的人活活饿死。再来的是大瘟疫,又有成于上万的人病死。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皇帝和贵族却照样过着花天酒地、逍遥荒淫的生活,并且加紧了对老百姓的压榨,征发几十万民工治河,治河所需财物派到灾民头上,大小官吏从中贪污,“米价贵如珠”,物价上涨十倍还多,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已到怨声载道,恨声冲天的地步。
  而长白山一带,远离大都市,交通不便,朝廷无暇顾及,相对来说安定不少。曾有人说:“贫极江南,富称东北”,虽然不一定准确,但也说明在东北生活比江南容易。不少人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到关外安家。
  长白山成了藏龙卧虎之地。
  松花江畔有个叫桦树屯的地方,这里依山傍水,地势平坦,土质松软,非常适于耕种农作物。可只有几户女真人居住,夏天在水上打鱼,冬天到山上打猎,并不种地。
  山不太高,长满了桦树,枝干雪白,看去异常洁净,清新美丽。女真人用桦树皮做船,每家都有好几条桦皮船,驶起来又轻又快,它是主要的交通和打鱼工具。
  前些年,从关内来了不少汉人,在山脚下建起房子,开垦荒地,耕种庄稼,逐渐地形成了一个村庄,叫桦树屯。
  常年在这儿居住的女真人虽然民风骠悍,能骑善射,又熟知水性,可为人纯朴,故与后来的汉人和睦来往,他们一直相安无事。
  从外地来的人当中有对中年夫妇,男的叫文海涛,女的叫赵赞梅,他们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名为文江河。
  那文海涛不但相貌堂堂,风流儒雅,目若朗星,面白如玉,气度非凡,而且极为仁慈和善,乐于助人,不管相识与不相识,有求必应,宁肯自家挨饿也让别人吃饱。
  他并不以种地为生,只在房前房后栽些蔬菜瓜果,供自已食用。他会绘画,没有纸和颜料,就用手指蘸着木炭灰在桦树皮上随意画些东西,换点吃的、用的、穿的,基本上可满足生活的需要。
  山上到处是桦树,任意挑选可做画的树皮,桦树树皮经过处理,晶莹洁白,富有韧性,甚至比纸还结实。只见他把木炭碾碎用水泡上,将其浮在上面的渣滓捞出去,只要沉在底下的炭粉,然后将处理好的桦树皮浸湿,随即将手指蘸满炭粉,勾勾点点,涂涂抹抹之后,桦树皮上出现了奔跑的梅花鹿,跳跃的青蛙,咆哮的老虎,报晓的雄鸡。他有时也画挺拔的山峰,奔腾的江水、飞流的瀑布。真是画什么像什么,精美绝伦,堪称一绝,誉为神笔。
  他的画谁要就给谁,付点报酬也行,白拿也不说什么,小山村里家家都挂他的画,他成了人人尊敬的名人。就连女真人用的桦皮船上也有他的画,他画得多是狗和鹰,这是女真人的图腾物,为的是求吉利。
  他除了画画,便是带着儿子文江河到山上去寻找适合作画的桦树皮。小江河长得眉如古剑,目似晨星,鼻挺酒宽,唇红齿白,他那象桦树皮一般白腻的脸上,充满稚气又英姿勃勃,一看就是个聪明过人的孩子。他总是眼在爸爸的后面蹦蹦跳跳,问这问那,求知欲非常强烈。
  文海涛非常喜爱自己的独生子,总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孩子提出的每个问题,他从不搪塞,还教孩子读书习字和许多自然地理知识,细心抚育孩子成人。
  他有一肚子学问,国家民族、忠孝仁义、孔孟之道,儒家思想等等。
  他对于岳飞等英雄极为赞赏,对秦桧之流,对一些奸巨贼子大加鞭挞。他要使儿子成为主持正义,安良除暴的仁人志士。
  小江河天份极高,不管什么事一点即透,一学便会,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爸爸的思想进入了他的骨髓,他恨透了朝廷的腐败。
  他家住的是草房,建得颇具匠心,周围有一道土墙,前面不大,后面宽广,种了不少菜,并点缀一些花草树木,中间是个空场,做为练功之用,外人看不见,相当隐蔽。
  当年文海涛曾投身昆仑门派学过武功,只是兴趣在做画和书法上,没有为成高手,但也有相当的功夫。他拜大书画家赵孟频为师,潜心学艺,掌握一手高明的书画技艺,他还擅长金石篆刻,能达到临摹谁象谁的水平。他善摹赵孟频的字画,字字与真迹无二,连赵孟频本人都看不出是他人所作,成为赵孟频最喜欢的弟子。有人花重金购他的作品收藏。他临的山水、花木、竹石、人物、马牛、禽鸟,亦达到相当高的艺术境地。
  他的妻子赵赞梅是赵孟频最小的女儿,也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嫡裔。尽管赵孟频曾在朝廷做官,可是遭到排挤,家境并不富裕,要靠教授学生和卖字画补助生活。两个人同在赵孟兆的家里学画,彼此经常来往,遂产生爱慕之情。他主动求婚。当赵孟频得知他是南宋著名爱国英雄文天祥的孙子时,欣然应了这门亲事,结了百年之好。夫妻情好至笃,长相厮守,恩爱不尽,婚后十多年方得一子,满月之日,贺客如云,来者多是赵孟频的弟子,也有他们的同窗好友。
  赵孟频年过花甲,又不得志,得知女儿抱子,非常高兴,也前来祝贺。一块来的还有女真人都实,号称雪竹道人。道教大师朱思本,号称雪梅道人,赵孟频号称雪松道人,这名扬天下的三个知名人物情同手足,来往密切,以兄弟相称,这给文海涛家的喜庆又增添了许多光彩。
  此时正值朱思本《舆地图》绘制完成,要刻在三华院的石碑上永远保存。朱思本已请赵孟频写了碑文,现在又趁前来贺喜之际,请文海涛刻图。
  文海涛知道朱思本是当代地图学的代表人物,他知识渊博,颇有独立见解,编制的地图不但在地理上,而且在军事上更有价值,这是兵家必备之物,保存下来,对后人很有用处,文海涛欣然答应了。
  朱思木取来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大卷筒,来到一个清静无人的房间,当着赵孟频、都实和文海涛的面打开,这是一份完整的《舆地图》,一份全国的总图,还有一百单八张各行省、路、府、州的分图,这图是倾注他毕生心血绘制的。他指着图说道:“如今皇上昏庸无道,兄弟间争权夺势,工相残杀,大臣奸佞弄权,贪污腐败,欺压百姓,看不多长时间就得亡国,天下必将归于汉室。雪公道人是大宋皇帝宗亲,海涛贤侄是文天祥的后人,从身世和家族都有恢复大宋天下的责任。而老朽离黄泉之路不远,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现在把总图刻在碑上,让后人知道中国的疆域到底有多大,是什么样子的,很有意义。分图必须收藏起来,将来在推翻朝廷的时候会起重要的作用。目前尚没有人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不宜走漏风声。”
  文海涛何尝不想恢复大宋的天下,他说道:“我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
  朱思本又说道:“这图放在手边是很危险的,必须藏在极端可靠的地方,而那地方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已请雪松道人画了一个图,叫做《秋郊饮马图》,也就是收藏这《舆地图》之处。”
  赵孟兆取出一幅画,这是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完全表现出他的最高水平,一看便知下了很大功夫,他说道:“这画即是收藏《舆地图》地点的指示图,还是送给我外孙子的礼物,要世世代代保存下去,切不可轻易遗失。”
  在那个时代赵孟频的真迹就相当值钱,花重金也难以买到,况且这画还有更重要的意义,文海涛精心地收下了,他说道:“老人家的话,孩儿一定牢记在心。”
  朱思源说道:“总图你复制一份,做为刻图的蓝本,然后我将总图和分图一块收藏到已经选好的地方,需要时按《秋郊饮马图》标示的位置取出,这样此图不能轻易地落入朝廷手中。”
  赵孟频说道:“我们都是风烛残年之人,全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无论何如也要把秘密保守下去,要传只能传给儿子小江河。”
  朱思本说道:“我有个胞弟叫朱思源,乃是南宋的大将军,曾于你爷爷一块抗击元军,兵败之后,流落民间。忽必烈招降纳叛,要他做官,他不愿为朝廷效力,逃到长白山,入了武林中的长白门派,苦练修行,有一身惊人的武功,无敌于武林中的八大门派,虽然隐居遁世,可是长白天君的名号在江湖中使恶人闻风丧胆。我会将有关《舆地图》的所有情况告诉他,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会想办法保护《舆地图》。你们如果有难,也可找他帮助,他一定会全力相助的。”
  他接受了三位前辈的委托,去三华院刻图。
  《舆地图》的内容相当复杂,要准确无误地复制一份,然后雕刻到一块七尺高、三尺宽的石碑上,而且绝不能有差错,每一笔都得与原图一致,完成这个事,决非容易之事,天下也真是非他莫属。
  文海涛拿出了全部的精力和技艺,汇轻功、书法、绘画、篆刻为一体,足足干了五年,方把图全刻在石头上,完成了这件具有特殊意义的艺术品。
  在刻图期间,赵孟频、都实、朱思本三个旷世奇才先后过世,新的三华院的道教长是朝廷派来的亲信,这人只贪图享乐,在院外养了好几个女人,整日沉浸在酒色之中,根本没把这块《舆地图》刻石当回事儿,《舆地图》被扔在露天地里,任风吹雨淋。
  文海涛离开三华院,重返武林,组织有民族正气的侠义之士起义,立志要推翻元朝。不幸的是在举事之前出现了叛徒,叛徒将他们的行踪密报给朝廷,朝廷派许多兵马和大内高手,前来搜捕。他的好多朋友惨遭杀害,自己被迫携带妻儿逃到长白山中,躲进桦树屯内。
  此时关内已经连年受灾,再加上帝王和贵族的骄逸侈奢,老百姓缺衣少食,贫困不堪,到处是饿舜,到处是逃难的人群,到处是官兵暴行留下的血痕。
  百姓无法忍受,揭竿而起的场面随处可见。如虎似狼的官兵疯狂屠杀反叛者,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天下间一片腥风血雨。
  然而,关外人烟稀少,依旧是一片安静,像个世外桃园。
  这年,正值春季,山上山下百花吐艳,幻成一片灿烂景色。特引是不远处的松花江碧流如带,风帆点点,来往无间,更象太平盛世。
  他家门口有几株杏树,不是栽的,而是自然长成,那树开出了一团团如火的花簇。大清早,阳光映照,鲜艳夺目。
  风一吹,花瓣纷纷飘落,落在正在吐芽的小草上,落在青石板铺的小路上,落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给人一种既美丽又凄凉的感觉。
  已经跟他几年的仆人范宝山正在用桦树枝扎成的扫帚打扫落花,他在花间劳动,在花间生活,充满了欢乐,他不时哼着最流行的杂剧小调,那是大戏剧家关汉卿所创作的《单刀会》中的一段:“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这小调感慨苍凉,尽管他嗓音嘶哑,也还是动人心魄。
  突然走过来一个萨满,满脸胡子拉茬,长得瘦小枯干,穿着挂满布条的衣服,拿着一根象竹子又不是竹子的绿棍儿,他对范宝山抱掌施礼道:“在下听说村中有一奇人,擅长用手指在桦树皮上画画,画猫似猫,画狗似狗,画梅吐香,画菊生辉,不知住在哪栋房舍,请指明道路,深表感谢。”
  范宝山停下扫帚,抬眼看了一下这萨满后,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从何处得到的这个讯息?”
  那萨满淡淡一笑道:“有人将这位奇人的画拿到吉林去卖,得了大价钱,一些有钱人争抢收购,有多少要多少。还有人说这位奇人是个特大好人,乐善好施,谁要画都不拒绝,给钱不给钱都可以拿走,没有一点架子,从不担之人门外。”
  范宝山沉思片刻问道:“难道你也是找这位奇人作画的吗?”
  那萨满道:“在下不敢如此无礼,只想见其如何作画,开开眼界。”
  范宝山去找主人禀报,说道:“有一萨满想看先生作画,还说您的画在吉林能卖大价钱。”
  文海涛一听,变了颜色,连连摆手道:“你去回话,就说我不在,云游四方,不知何时归来。”
  范宝山从没听文海涛说过谎,此时却要用假话将那萨满打发走,他有点纳闷,说道:“这好吗?”
  文海涛面色一沉,神情不快地说道:“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何必罗嗦。”
  范宝山第一次见主人对自己发火,只好退去,对那位萨满转达了文海涛的话,说道:“先生请回吧,你是见不到那奇人做画了。”
  那萨满再三恳求,范宝山一口咬定文海涛不在家。而且,他去干别的活,不再理睬那萨满了。
  那萨满没有走,而是在门口用桦树皮搭个窝棚,住下来,哪儿也不去,似乎下决心非等文海涛回来不可。他睁着眼睛,盯着石板路,落花飘了一身也不在乎,那虔诚劲,石头见了也会感动。
  文海涛见萨满硬是不走,而且自己的名声已传扬出去,心里甚是不安,他打算换个地方居住。
  晚上,儿子睡着了,夫妻二人核计起搬家的事。
  文海涛对赵赞梅说道:“这萨满到底是干什么的?堵在门口不走,好象不见到我面誓不罢休似的,难道是朝廷派来的爪牙?”
  赵赞梅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去处,我们也和外面没有丝毫联系,仆人范宝山是在当地找的,不可能与仇人有瓜葛。这人肯定有一定来头。怕是你的画露出破绽,被朝廷发现,派人追踪到此地。”
  文海涛眉头一皱,说道:“用手指在桦树皮上画炭粉画,是我到山里后发明的,从前根本就没画过,朝廷怎能发现呢?”
  赵赞梅苦笑一声,说道:“你是家父的弟子,不管是书还是画,都酷似家父风格,而家父作品在京城广为流传。家父去世多年,老人家的画风再现,他们能不怀疑是你的作品吗?画和人一样,形式可变,但风格不能变,精神不能变。”
  文海涛站起身来,长长叹息一声,说道:“若不是孩子太小,我就重返中原,操枪持戟,与他们血战到底,决不在此偷生。若是扔下你们母女,实在是放心不下。”
  赵赞梅凄然流泪,说道:“为恢复祖业,光复宋室,我们可将孩子送到朱思本道长的胞弟、长白门派的门主朱思源那儿学艺,待成年之后去中原相聚。拜长白天君这样的高人为师,小江河一定会长进很快。”
  文海涛点点头道:“只好这样做了,事不宜迟,下半夜就动身。岳父将《舆地图》所藏地点标在自己所绘《秋郊饮马图》的上面,荷画去奔往长白天池,将孩子和这幅画儿托付给长白天君。长白天君知道如何识别画上的藏图之地。”
  赵赞梅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就打点行装。”
  文海涛站住脚步,压低声音说道:“我在村东白桦居士卫敬仁的房里藏有两匹蒙古快马,随时可用,那幅画儿也放在炕洞里,掀开第三块石板便可拿出。我们三个人什么也不用带,从后院跳出去,到了卫敬仁家,便可上路了。”
  赵赞梅见丈夫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心多少落下一点,轻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留给范宝山吧,他跟我们一回,没功劳也有苦劳。”
  这是一个皓月当空之夜,月亮悬在白桦林后面的山尖上,发出惨淡的光亮,月光透过窗子,撒到屋里。小江河躺在炕上,虽是闭着眼睛,因贪恋夜景,却又睁开一条缝,望着屋内那一条亮光出神。原来这孩子悟性极强,发现自打门口有萨满不走之后,父母便坐立不安,不让自己出门不说,天天夜静更深时研究对策。刚才这番话他也听进耳朵,记在心里,他不愿离开把自己当成奇珍异宝的父母,但也想到外面向世外高人学习武功,心情一有矛盾便纷乱不堪,更难入睡。
  突然房外刮起一阵风,厉风呼啸着从房脊掠过,团团锅底般的黑云被风涌出来,遮住了一轮明月。
  屋里的油灯光亮一闪一闪的。
  文海涛是武林中人,见此情景,知道已有人潜进院内,他推了一把赵赞梅,说道:“带小江河快走。”
  话刚说完,忽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笑声过后,有人在说:“你们走不了啦,快交出《舆地图》,否则让你们全死。”
  文海涛听后也冷笑一声道:“我文某人虽有神笔之称,但决非文弱书生,请现出身形,把来历说清楚,我方可决定交还是不交。”
  来人没有答话,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的吼声时高时低。这激起文海涛的一股火气,为给赵赞梅带儿子逃走拖延时间,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笔式飞镖,用天女散花之手法,向窗户外面抛去。
  只见一个黑影破窗而入,袖子一抖,满天的笔式飞镖全被收走,人已站在面前。这种功夫叫做一鹤飞天,有这种功力的人太少,他虽然学过,但与这两个人相比,相差还甚远。
  赵赞梅已从炕上将小江河抱在地上,小江河没有睡,知道出事了,急忙披上衣服,和妈妈冲向后门。可是后门已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个中年人堵住,那人厉声说道:“快退回去。”
  赵赞梅是个弱女子,吓得不由“啊”了一声。只见那中年人手拿一柄短剑,短剑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文海涛是见过世面的,他虽然感受到巨大压力,可并没有手足无措,他见来人异常凶恶,杀气腾腾,便沉着稳健地说道:“是朝廷派你们前来杀我,抢劫《舆地图》的吧?”
  来人是个大个子,脑袋长得象石鼓一样,又大又沉,小眼睛、小嘴、小耳朵、头上只有三撮头发,穿件黑色的袍子,袖子很宽大,风一吹直忽拉,他气势汹汹地说道:“皇帝管我叫爹,我也不替他卖命。”
  文海涛心中一惊,不是朝廷派的人,还有什么仇家会追到这里?除了朝廷在追捕自己,难道还有人要这《舆地图》?这人怎知《舆地图》在我手里?一连串问号在他的脑海中打转。
  那人大脑袋一晃,说道:“我已在江湖上察访你多年,没想到堂堂的赵孟频的女婿竟躲在这个鬼地方,若不是有人认出指画是你所作,我不知还得花费多大工夫找你。”
  文海涛已经镇静自如了,只要不是朝廷的人,事情便可缓和。他说道:“你不就是要那《舆地图》吗?我就给你,用不着伤了朋友和气。”
  那人说道:“我要朱思本亲自绘制的那图,一共一百单八张。”
  文海涛心头一惊,走到相子前,伸手打开柜门,指着里面的牛皮卷说道:“请自己来取吧。”
  那人非常狡猾地说道:“你给我搬来,否则你趁机出手,我岂不吃亏。”
  文海涛叹息一声道:“若不是在我家中,怕伤了妻子孩儿,你以为我会不动手吗?现在只好把这口气吞下肚去。”
  他说着,伸出双手,将那卷牛皮抱出,放到那人面前,说道:“请拿走吧。”
  那入不用手,面是抽出长剑,将捆牛皮的绳挑开,又用剑尖翻页子,见是地图,而且是一百单八张,图绘在质地优良的绢上,说道:“佛不收,快把地图收起。”
  一直在后门堵着赵赞梅和小江河的人应了一声,将母女俩推到屋当中,将门闩死后,走过来,弯腰捆好地图,夹在腋下。
  那人并没有走的意思,沉吟了好大工夫,好象要说什么,又有点说不出口,不说似乎还不行,表情很复杂。
  文海涛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问道:“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我是落难之人,决不会舍命不舍财。”
  那人见文海涛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就更难为情了,半晌不语。
  夹着《舆地图》的佛不收说话了:“我们不但要你的地图,还要你的命。”
  文海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颤,说道:“我真不明白,咱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往死里逼?我死了你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那人终于说话了:“本人叫石冻,江湖人称索命三郎,有位施主出十万两黄金,要这个地图和你们夫妇的人头。可是我知道你们是文天祥和赵孟频的后人,是才高八斗的才子才女,实在不愿下手,又不能不下手。”
  文海涛在江湖上听说过索命三郎的名号,这是武林的一个高手,可以说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在他剑下过十招,自己更不是对手,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说道:“你真要非杀死我不可?一定是朝廷出那十万金子?”
  石冻摇摇头,说道:“皇帝是祸国殃民第一大坏蛋,他出一百万两金子我也不伺候他,面这位施主就是一文不拿,让我干,我也无法推辞。”
  文海涛冒昧地问了一句:“在下死也该死个明白,那位施主是准?”
  石冻脸色铁青,把剑入鞘,说道:“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说出来对你们也没有用。实际上,我已发现你们多日,而且和勾魂公子佛不收在桦树林里潜伏了三天三夜之多,本以为你们能走,一走也就了之。可是你们没走,拖到今日,要走也走不了了。我不忍心杀你们,你们自绝吧。”
  文海涛见石冻说出佛不收的名号,知道碰上了江湖上有名的黑道人物。这怎能不心惊肉跳?尽管石冻产生了恻隐之心,但还是想要自己命。他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光复宋室的大业还要自己做,孩子尚小,妻子自打跟了白己,就没过一天安定日子,白己要用生命去偿还这些债务。如果一死,什么都落空了。
  虽是春天,夜寒如水,赵赞梅冻得四肢发凉,惊得花容惨白,她紧紧抱着小江河的头,悲声说道:“你们二位就行行好吧,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夫妻只是反对元朝皇帝侵占中原,想恢复祖宗基业,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江湖朋友的事,我们是光明落落的人。”
  石冻见此情景,牙一咬,脚一跺,头一转,说道:“佛老弟,咱们走吧。”
  佛不收有点迟疑,可还是跟着走了。
  文海涛认识到危险并没有过去,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随手抓几件衣服,拉着赵赞梅往外就走。这时,住在西厢房的范宝山突然闯了进来,他满面惊慌,说道:“刚才的事我知道了,太可怕了,你们必须得走,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也跟你们走,马上动身吧。”
  文海涛没想到范宝山要跟自已走,他认疑片刻,婉言相劝道:“你还是留下吧,这份家业虽薄,也够你吃穿了。我不忍心连累任何人,有天大的灾难自己来承担。”
  范宝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着说道:“老爷,我范宝山最佩服你的人格,也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在那里,吃多大苦,受多大罪也不离开,愿服侍终身。”这范宝山也是从关内逃来的,他走了几千里路,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乞讨到长白山,饿昏在桦树林里。文海涛去剥桦树皮时看见他后,很是同情,于是便输出内功将他救活。文海涛还让妻子赵赞梅做最好的饭菜,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使他尽快恢复了体力。文海涛还把他送到附近女真人废弃的一间草棚子里歇息,调养了十余天。
  那天文海涛前去探视,又带来许多补品,他感动得呜呜直哭,叩头便拜,并详细说了家乡遭大水,全家人都被淹死,他只身逃得活命,又被官府抓去修河堤,受尽残暴虐待,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下了关东,一路上受尽辛苦的经历。
  文海涛系心软之人,听后很是同情,说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真不容易。”
  范宝山一再表示感激救命之恩,并说道:“在下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愿服侍大爷终生。”
  文海涛再三表示不答应,虽没说出自己身份,但已暗示了跟自己会有风险。
  没想到范宝山铁了心,跪着大哭,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眼晴都哭出血了,非要当文海涛的仆人不可。
  赵赞梅心地善良,起了怜悯之心,几次向文海涛讲情,要留下范宝山,说家里确实需个帮手于杂活,文海涛百般不愿,最后还是答应了,范宝山搬进文家,住在西厢房。
  范宝山为人老实,不言不语,一天就知闷头干活,他每日里都将前后院子、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极其尊重文家的每个人,逐渐取得文海涛夫妻的信任,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办,他还经常到吉林、通化等大地方采购物品,从不乱花钱,而且准时归来,交上所购物品,分文不差,深得文海涛夫妻的信任。
  正当范宝山苦苦哀求之际,又一般狂风从窗前掠过,窗框发出呼啦拉声响。
  文海涛意识到不好,顾不得再劝范宝山,急忙说道:“你带夫人和孩子快走,我随后就到。”
  外面传来了衣衫飘动声,由远而近。
  文海涛非常镇静,将闩死的后门打开,用手抚摸着小江河的肩膀,说道:“孩子,你快点长大成人吧,爸爸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小江河突然说出一句话:“爸,我什么都知道。”
  门开了,闯进来一个人来,来者鼠眼暴睁,额下短眉,象被刀削去一半,两腮无肉,缺一左耳,一看就知非善良之辈。那人大叫一声:“把命留下?”
  文海涛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身子一跃而起,伸手抓起挂在墙上的铁笔,朝来人点去。
  来人咯咯一笑,说道:“想不到神笔还敢还手,我独耳豹潘戈岂能留你活命?”说着,他伸出五只爪子,一招“开金碎玉”,直抓文海涛的前胸。
  文海涛的铁笔带着呼呼风声,指向潘戈的门面,相当凌厉。
  潘戈见铁笔来势惊人,突然变招,身形一缩,矮了一个头还多,铁笔走空,可手腕却伸过来,他将爪子一翻,来一招“猴子摘桃”,一下子就抓住文海涛的右腕,用力一捏,把文海涛腕子捏断了,文海涛的手和手中铁笔铛螂一声落地,文海涛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文海涛的手是书画双绝的神来之手,瞬间就被独耳豹潘戈毁掉了,文海涛痛惜万分,忍痛大骂起来:“你这个魔头,如此残忍,一定要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潘戈身子一动,飞出后门,眨眼间追上了已经跑到后院的赵赞梅、范宝山和小江河,他双手一拦,大声说道:“你们往哪里走?都给我回到屋子里,与文海涛死在一起。”
  赵赞悔是妇道人家,吓得走不动路。范宝山身子发颤,也快瘫倒了,只有小江河并不惊慌,伸手去扶妈妈,他眼里闪着泪花,竞然大胆地说道:“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你为什么让我死?”
  潘戈冽开大嘴一笑,说道:“我杀入可不管你干没干坏事,这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一种别人体会不到的幸福。特别是当要死那一瞬问是最开心的了。”
  这是野兽才具有的疯狂残酷性,这是疯子才能讲出的话,这是魔鬼才能做出的事情。赵赞梅被吓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潘戈听到了这个呻吟声,嘴咧得更大了,别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他要获取更大的快乐,他突然一伸手将小江河推开,又一伸手将赵赞梅的衣服撕开,一手抓住一个坚挺的乳房,拉得老长,十指用力一摇,出了十个洞。
  赵赞梅受到灭绝人性的袭击,惨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潘戈把两只插进乳房里的手拉出来,竟把滴着鲜血的手放进嘴里吃起来。
  这一切都是瞬间完成的,等小江河明白过来,他妈妈已血肉模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在血泊中了。他没有扑上去哭,也没有四皮发抖,更没有去乙求,而是杲呆地站在那儿,像愧子般,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射出冷冷的,比冬天还冰凉的光,只有嘴里的牙在紧咬着。
  这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一个孩子却在坚毅地忍受着。
  受伤的文海涛听见了房外的动静,知道妻子、儿子、仆人都没逃出去,他用尽力气站起身,走出后门,正见妻子受凌辱而死,也看见了潘戈杀人后的凶态,他自己真想变成厉鬼,将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生吞活剥了。
  他只是手掉了一只,其它器官完好无缺,他忍着剧痛,朝潘戈走去,眼里喷着怒火,猛地伸出左手,朝潘戈的死穴“厥阴”击去。
  潘戈正在欣赏自己杀人所制造的凄惨情景,正在捉摸如何用更残忍的手段弄死那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孩子,正在想着从那个呆头呆脑的中年人身上寻找刺激,他的情绪和精力正被一种疯狂的欢乐所占有,而丝毫没有想到受了伤的文海涛会在背后出击。
  当凝满仇恨的手已经贴近后脑,他才发觉不妙,急忙躲闪,身子往前抢了一步,头硬往后一扭,穴没被点中,剩下的一只耳朵被撕掉一块,血流出来。
  潘戈痛得大叫一声,身子也扭过来,施展起江湖上骇人听闻的五爪鬼手,招招都往文海涛致命处抓去,非要将文海涛置于死地不可。
  文海涛已经豁出命去,根本不管死活,明知不是潘戈对手,还把潘戈弄得手忙脚乱,但要伤了潘戈,根本不可能。这人武功太高了,招式诡秘,没有丝毫漏洞。
  小江河还是那么站着,并没有逃走,见爸爸倾尽平生武力,根本不能取胜,不由暗暗着急。在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时,他猛地扑过去,伸出小手,中指伸直,其余四指内屈,拇指内扣,紧压食指和无名指,来个金针指点穴,身子一跃,正点在潘戈的“哑门穴”上。
  潘戈将精力全用在文海涛身上,只想把他杀死,没想到的是一个孩子竟敢冲过来,而且还会武功,点了自己的晕穴,尽管有惊天动地的神功,也是周身无力,他摇摇欲坠,不得不退后几步,调功运气,要解开这穴道。
  打斗突然停止了,院子里一片冷寂,文海涛望着妻子的尸体,泪如泉涌,他不顾一切奔过去,大叫一声:“赞梅,你死得好惨呀?”
  小江河知道潘戈很快就会打通穴道,恢复功力,说道:“爸爸,咱们得把这魔头弄死,否则他还会杀人。”
  文海涛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突然问长成大人,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尚能知道如何办,比一般的大人还有心计,将来长大成人,肯定是个有用之才。
  他强控制住巨大悲痛,来到潘戈身边,缓缓举起左手来,想一掌劈下,将这个魔头击死,为死去的妻子报仇。
  潘戈知道若让文海涛的掌劈下,自己的血肉之躯立刻就得成为僵尸,一着急,两腿用力一蹬,竟把穴道冲开,身子挺起,脸上又充满杀气。
  文海涛一只手腕已断,另一只手不大好使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功力聚集,动作比平时要慢好多,还没等落下,潘戈已扑上来,他知道不妙,大声说:“范宝山,快带孩子走,别管我。”
  范宝山一下子拉住小江河的手,朝门外跑去。
  潘戈一声暴喝,连连向文海涛出手,全奔那几道要命大穴。
  文海涛拚命抵挡,拖延时间,好让范宝山和小江河逃得远些。
  小江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爸爸另一只手腕也被潘戈捏断,潘戈的五只爪子又伸过去,一下子抓进爸爸胸里,待他将手拔出来时,爸爸胸口鲜血涌出,身子随即倒下。
  潘戈发出得意的笑声,说道:“你们两个人有八条腿也逃离不了我的手心。”
  范宝山拉着小江河,在黑暗中急匆匆地奔跑,不大会儿便到了卫敬仁家门口,已经可以听见马刨地发出的声音了,那马好象知道发生了不幸。
  小江河聪颖过人,想起父母前不久说的话,便直奔卫敬仁家,去找爸爸放在那里的马,骑马要比走快得多,他已经学会了骑马。
  可范宝山非要去江边,想坐船走。两个人还没脱离危险,意见便发生了分歧。最后范宝山竟弃他而独自奔江边,面他去了卫敬仁家。
  一间大房子里,两匹马突然停止创蹄,发出两声亲切的嘶叫。马是铁青色的,平日调养得很好,长得壮壮实实,马背上挂着鞍蹬、鞭子,还有草料袋、水袋、粮食,骑上便可出门。
  他用耳朵听一听外面没有动静,便跳到朝南的土炕上,掀起苇席,苇席下面露出了铺炕用的石板,数到第三块,他用力启开,里面露出一个牛皮卷,他知道里面装着《秋郊饮马图》,他找出国来,这图卷大约有二尺多长,可斜背在用头。文江河背起图卷,将两匹马全牵出,跳上其中的一匹,拉着另一四,朝北驰去。
  那铁青马一出门口便亮蹄狂奔,身后响起的一片疾雨般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官道顺着江边延伸,文江河纵马驰到江边时,范宝山正好在解一条不知谁家的桦皮船,他见小江河拉一匹马、骑一匹马驰来,肩头还背着一卷东西,似乎改变了主意,也想骑马了,他转过身子,刚要拦截,但话没说出来,马已从身旁跑过,转眼间成了两个黑点。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跺了一下脚,凭自己的那点轻功是追不上小主人的快马了。他又怕潘戈追来,只好划船走了。
  马跑得越快,颠簸越厉害,置身在马背上,象坐在大浪中的船似的,时刻有被掀翻的可能。文江河为了生存,为了将来替父母报仇,为了使牛皮卷上的东西安然无恙,为了拜长白门学艺,他产生了极大的勇气,他抱住马的脖子,象铁箍似的,再难受也不松开。
  铁青马疾驰在日夜奔流的松花江边上。
  小江河想起了从前那平静而又温暖的生活,想起了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想起了闯进家门的几个杀手的凶恶,小小的年纪就感觉到了世道的艰难、人心的险恶和前程的渺茫,他想若想着,不禁流出眼泪,哭出声来。
  两匹铁青马不停池奔跑,翻山越岭,跨川涉河,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文江河抬头望去,最高处就是白头山。
  小江河的身子麻木了,只有头脑是清醒的,不到白头山决不能停下,一停下就可能被恶人劫持,他没看见恶人,但已感到恶人时刻都有可能杀出来。
  白头山的雪峰在数百里之外就能看见,用不着辨认方向,他直接到了天池下,昕见了瀑布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
  衣服湿了,头发湿了,连眼睛和眉毛都湿了。
  越往山顶上,越是一片朦胧,山朦胧,树朦胧,看不见天,看不清地,只见火山灰尘象下雨似的,在狂风的拨弄下到处飞腾。
  风夹着冻雨和雪雾迎面扑来,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他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力气。
  他看见了喷珠溅玉的瀑布,看见了悬在空巾的松鹰洞,但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他的神智也被寒冷冻得错乱了,他的手不知不觉地从马脖子上松开,人掉在了雪地上。
  风刮得更猛了,像刀子一样凌厉。铁青马发出长声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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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2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冰雪剑法 恩师遭难
  正是中午,阳光明媚,由吉祥镇通往白头山的路上奔驰着两匹铁青马,马蹄与地上的石头相撞,迸出一串串火花,扬起一片片尘土。
  马上的骑客是个刚到二十岁的英俊男子,脸似雪一般洁白,剑眉微挑,双眼明星般闪亮,鼻子挺起,嘴四周有一圈细细的茸毛,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勃勃生机。他身穿蓝色戎装,肩披上大风憋,头戴狐皮方巾,和善中透着一股威严。他的肩头落着一只白尾海雕,有公鸡般大小,羽毛黑缎子般发亮,一对闪着乌光的眼睛,机警地注视着周围,它只有尾巴是白的,像雷一样洁白。
  口尼海雕又名海东青,《本草纲目》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是稀有的猛禽,皇族大臣打猎时用海东青捕捉飞鸟走兽,价值连城。
  雪雾漫天,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越是接近山顶,雪雾越厉害,冷风如刀,直刺骨髓。
  这骑马人是文江河,他捕捉到的那只海东青,已被驯得通了人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人称这只海东青为白尾海雕。
  突然,文江河肩头的白尾海雕发出一声长啸,随着叫声,白尾海雕闪电般地冲向一只正在飞行的硕大的白天鹅,白天鹅被白尾海雕咬住了脖子,它挣扎着叫了几声,便坠到了马鞍上。
  马上驮了好几个大小口袋和包袱,文江河是下山采购过冬的粮食和生活用品的。白头山一到冬天,雪深盈丈,天寒地冻,无法下山往上运东西,住在山上的人必须在秋天准备好一冬所用的所有物品,所以,这几天他总是往返于松鹤洞和吉祥镇之间。
  他回手将白尾海雕捕捉到的大天鹅拿到手上,用指头在脑袋上钻个洞,鹅脑缓缓流出,白尾海雕伸出钢一般利嘴去吃鹅脑。
  日头没落,黄昏的景色已现,余霞似烟,虚无飘渺,风吹歌声,给寂静的空山带来了一丝充实的感觉。
  远处的歌声缓缓飘来:
  晶莹的雪片冰清玉妍,
  飞瀑的珠帘闪闪发光,
  天池的女儿遥望大地,
  什么时候能去人间一趟?
  太阳升起又降落哟,
  漫漫的黑夜长又长。
  ……
  歌声优美凄婉,如诉如泣,是天池后面玉雪峰的七仙子们唱的。歌声象箭一样穿进了他的心里,文江河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七仙子是七个最美丽的姑娘,她们个个身怀绝技,武功超群,可是从不下山,也不许别人去,她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文江河多少次想去看看仙子们的风采,可因怕违反了人家的规矩,面不敢涉足。
  歌声拨动了他的心弦,他情不白禁地朝玉女峰看去,只见山峰浓浓的雪雾一团团、一块块、一堆堆,白茫茫,越积越多,真像用玉雪堆成。整个峰顶挡住了视线,即使是火眼金睛也什么部看不见。他只好仰天长叹一声,很快地走过去,天地间依旧风烟沉沉。
  风寒雾重,黄昏的景色越来越浓,残阳似血,与雪雾形成巨大的反差。白头山已在眼前,虽然他还想听那动人的歌声,可肩负采购物品的重任,天黑前必须赶回松鹤洞,就是心上的人在歌唱,自己也不能耽误路途。
  他几次快马加鞭,可马越走越慢,山路崎岖险陡,全是大上坡,再好的马也不能疾驰,马只能吃力地往上爬。
  伏在他肩头的白尾海雕展翅高飞,去松鹰洞报信,但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它连声嘶叫,哀声不断。
  文江河心头大惊,他知道白尾海雕在报凶信,松鹰洞出事了。他急忙将马停在避风处,施展轻功,纵身飞上峰顶,直奔洞口,发现两只海东青已死。
  蓦地,一阵阵铁器的撞击声传了过来,声音一声比一声震耳,这绝不是普通的金铁交鸣的声响,而是一种高深莫测的功力通过铁器发出的动静。
  他快步走进洞里,只见一个满面狞笑的人正拨弄着一个挺大的铁算盘,铁算盘发出强大的功力,将师父长白天君震得脸色苍白,师父已摇摇晃晃,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很奇怪,凭师父的松鹰功,怎么也不会到这种地步,见此,他急忙叫了一声:“师父,弟子来了。”
  长白天君用很微弱的声音说道:“师父正在盼你来,你来得正好,用这柄雷剑教训一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他看见地上有六具尸体,其中五具已被石灰理住。他从长白天君手中接过雪剑,说道:“您老先歇息一会,待徒儿将这污染我净土的恶魔伏诛,再送师父回房休息。”
  笑面鬼正抱着铁算盘,用轻蔑的口吻说道:“你把《舆地图》交出,我放你师徒一条生路,否则就和这六具尸体一样。”
  文江河手里拿着雪剑,一步步走向前,毫无俱色。他大声说道:“不许你如此撒野?”
  笑面鬼王再次拨动算盘珠,满洞嗡嗡直响,松脆的石头化灰,到处飘动。
  文江河只觉得从铁算盘上发出的功力,象无色的波涛,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卷来,浪头全部拍打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内功不济的血肉之躯,拍打几下就能粉身碎骨。如此大浪,如此震动,对他来说却只是像刮大风一般,他竟走到了笑面鬼王面前。
  笑面鬼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拨动了上百下算盘珠,相当攻打了百多回合,却没有将文江河击倒,他拨动算盘珠的手青筋暴起,他就像在抱亲生儿女似的,把算盘紧紧贴在怀里。
  洞内又恢复了宁静,其实,文江河并非轻松愉快,他也感觉到了强大的震动力,声音震得他五脏六腑直往上翻搅,腑内像是有两只脚在不停地乱蹦乱踹,但他还是用内力顶住了震动。他身子挺得笔直,目光如同闪电,直逼笑面鬼王。
  笑面鬼王还在笑,笑得面部肌肉不停地颤动,突然,他身子一跃,铁算盘从怀中伸出,直砸文江河门面,若击中,人不死也得面目全非。
  文江河见这奇门兵刃袭来,精神一振,他用雪剑一迎,相交时,两者发出哨的一响,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竟停在空中,一动不动,相持了挺长工夫。
  笑面鬼王道:“我这铁算盘除了上面有三十六个铁珠子外,还有六根铁杆,四根铁架,全可以瞬间飞出,专打要害穴道,你可得留心,休怪我暗下毒手。”
  他先说明铁算盘的奇妙功能,似乎一点不想占便宜。
  文江河冷笑着说道:“早听说铁算盘威力无边,今天我要领教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了不得。”
  笑面鬼王招式突然一变,将铁算盘立起,然后象车轮样转动起来,发出搅肠闹心般的声响,这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神经脆弱的人听一下就会发疯的。
  文江河的心被噪音弄得一片慌乱,方知铁算盘还有干扰功能,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身子跃起,雪剑倏然平飞,一招“雪花拂面”,直指正转动的铁算盘,雪剑插进铁算盘中,算盘卡住不能动了。
  这一剑进招极快,身法美妙,剑光喷出森森寒气,令人眼花缭乱。
  笑面鬼王微微一笑,手往下一压,又顺势一扭,把雪剑夹住,再往后拉,想夺走雪剑。
  文江河知道对方手法诡秘,内功精纯,非等闲之辈。那铁算盘若是一般铁打造,早被雪剑切断,肯定是非凡之物,他不由加了小心,至少用了八九成功力,才将剑收回。
  笑面鬼王几击都没得手,急于取胜,顾不得身份,他速将铁算盘从横里扫出,不但震力极强,还能把人拦腰截断,同时含有多种变化,形成十来种打法,威力巨大。
  文江河一出剑便先把铁算盘硬逼住,然后大喝一声:“接招。”
  他身子一欺近,猛地将雪剑斜着削向笑面鬼王的手腕。幻起一片寒光,布满了森森剑气。又出“雪压万物”招,剑式如江河奔泻,滔滔不绝,凌厉无比。
  笑面鬼王笑声朗朗,身子凌空飞起,腕子一翻,躲过剑锋,把铁算盘迎头罩下,不但力道很大,而且产生了强烈的震动,如一块巨石压在头顶,文江河不得不后退好几步。两股潜力相接,发出了撕纸般声响。
  笑面鬼王依然笑容可掬,身子落回原地,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他轻松愉快地说道:“你小小年纪,倒有点功”夫,竟能躲过我这‘泰山压顶’。
  文江河已知笑面鬼王一身修为,内力深厚,武功到了收发随心之境,比自己高出一筹。如果硬拚,不见得败落,也难占上风,应该智取。
  他打一声口哨,这口哨是用舌头发出的,很轻很细,却能传出很远,将白尾海雕唤来。
  瞬间白尾海雕煽动着黑色翅膀,带着一股凉风,长啸着飞进来,白尾海雕两只眼睛像黑宝石般闪闪发光,那气势惊世骇俗。
  笑面鬼王似乎没当回事,只说了一句:“好俊的海东青,能值黄金二两。”
  文江河用剑一指笑面鬼王,又吐出一片寒光,一招“雪落风寒”,创气立刻将笑面鬼王围住了。
  那白尾海雕从高处凌空扑下,伸出尖爪,向罩在剑气中的笑面鬼王的肩头抓去。如果抓住,至少能把一个膀子废掉。
  笑面鬼王同时伸出五指,竟然来抓白尾海雕,带着一股强劲的罡风,眼看就要和尖爪相接了,根本不怕白尾海雕的尖爪能把肉手抓碎。
  须知笑面鬼王修炼数十年,这只手决不异于铁手,一般兵刃砍上,连个痕迹都不能留,何况是鹰爪了。
  白尾海雕突然爪子一收,翅膀收起,身子只有公鸡般大小,它伸出利嘴,去啄笑面鬼王的眼晴。
  笑面鬼王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一只手举着铁算盘,防备文江河袭来,要想抓住白尾海雕已不可能,如果被啄中眼睛,那非被文江河杀死不可。
  他毕竟武功高强,临危不慌,方方没乱,紧急之中,身子突然一矮,矮了一头还多,同时将铁算盘击向白尾海雕。
  这一招,不但躲过白尾海雕的利嘴,还找到出手的机会,如果不是顶尖高手,是很难转守为攻的。
  文江河正观察白尾海雕进攻的情景,寻找最佳的机会出手。见笑面鬼王身子一蹲,全力以赴对付白尾海雕的进攻,猛地冲上去,将雪剑挺出,先是“冰封长河”,紧接着是“冰冻三尺”,再就是“冰破惊天”,一招比一招猛烈,只听剑风呼啸,剑影如无数冰块在飞,直往笑面鬼王身上落,身前身后,无一空隙。这是冰雪剑法中的冰字诀三招,剑到之处发出震耳的破冰之声,跳跃的是剑尖,分打对方的肩头、肘腕、前胸、后背、面部和下阴等处大穴。
  同时,白尾海雕虽然停在剑网之外,但它也是在双眼圆睁,等待下手时机,那尖爪和利嘴,比兵刃还厉害十分。
  笑面鬼王虽然躲过白尾海雕的袭击,但却难以抵挡文江河的闪电般进攻,他只觉得嗖嗖的冷风在周身涌动,那是雪剑的剑气进入了体内,他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他身形不停游走,已经走了十来圈,只是躲闪,轻易不敢出手,虽然想出手,怕出手之际,那白尾海雕袭击,同时也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有了破绽,出手方出奇制胜。
  外面天已经黑了,洞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雪剑发出的光,映出两个人的身形,是那么清棲恐怖,是那么怵目惊心。
  文江河已经明显地占了优势,可是要想取胜,那还很不容易,笑面鬼王依旧实力雄厚,未伤分毫,只是转攻为守,伺机反扑。
  文江河的冰雪剑法的特点一是快,二是密,三是变。一招能变成几招、几十招,飞舞着的剑影象下雪般,又象大河冰封,它是内力通过剑气所发出的松鹤功,使对手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产生麻木感,减弱武功的发挥能力。这是武林八大门派中独有的剑法。
  文江河看出笑面鬼王异常小心谨慎,他没有半点松懈,只是在尽量保持实力,以逸待劳,而自己经过一天多的长途跋涉,已经很累了,又经一番激烈打斗,耗去许多力气。他的额角已布满汗珠。忽然间,他将剑收回,竟用另一只手去擦汗,显得力不可支。顿时剑气消失,门面全部空出。
  笑面鬼王已经看见文江河汗流满面,心头暗喜,这是体力不济的表现。又见文江河收剑擦汗,觉得出手的时机到了,他手腕突然疾风般飞出,一声长啸,抖动铁算盘,算盘中的三十六颗铁珠化做三十六道乌光,朝文江河身上射去。
  这一招叫“铁珠飞雨”,是算盘中最能伤人的一招,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势不可挡,战无不胜。
  文江河擦脸的手并没放下,拿剑的手却横着舞动,马上形成了一道风吹不进的白色剑幕,剑幕像终年的积雪把身子罩住,而铁珠则一个个全落到剑幕上,力道失去,滚到旁处。
  笑面鬼王还是脸含笑容,神色自若,手里只拿着铁算盘的空框,框子上当有六根铁棍,再次抖动铁算盘,六根铁棍如同六支利剑,同时飞出,如果进身,肯定能出六个血洞,非死不可。
  就在铁棍射出之际,文江河的身子飞起,白尾海雕也飞过来,直奔笑面鬼王。他使出了冰雪剑法中最厉害的,防不胜防的一招“冰天雪地”。
  笑面鬼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如白纸,他紧闭上嘴,算盘铁框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在洞中回荡不息。
  他的身子开始摇晃,站不住脚了。
  只见白尾海雕的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文江河的剑上没有一滴血,剑身象冰雪一样洁净、明亮,一尘不染。
  笑面鬼王的身子倒下了,在剑光照射下,只见从咽喉到下腹,出现一道血口,入肉达寸深,一滴血没流出,血已全凝成了冻块。
  这一剑是如何出手的,笑面鬼王并没看清,便一命归天了,他死在“冰天雪地”这招上。
  文江河缓缓地把剑提起来,看了一眼神仙也救不活的笑面鬼王,转过身来,快步朝长白天君奔去。
  此时长白天君盘坐在冰冷的地上,正全神贯注地瞧文江河与笑面鬼王厮杀,他竟忘了调功运气,治疗内伤。因为文江河的成败,关系到长白门的命运,一颗心几乎是悬在他的口中,差点要吐出来,他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笑面鬼王相当厉害,文江河武功虽高,但缺乏对阵经验,容易吃亏。直到笑面鬼王倒下,他才长出一口气,说道:“这雪剑终于开了杀戒。”
  文江河见长白天君说话声音很小,并伴着强烈的喘息之声,显然师父是强打精神,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急忙说道:“师父,我搀扶您进室内安歇,输功为你疗养。”
  长白天君有点发滞的目光落在文江河身上,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文江河不忍心让长白天君就这样坐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他取下头巾,垫在师父的身下,而后,他垂手而立,说道:“您老有何吩咐,请说吧。”
  长白天君面孔几乎没有血色,他象是病了很久似的,虽然洞内温暖如春,但还是不住地打哆嗦,他用很微弱的声音说道:“你父亲所藏的《秋郊饮马图》上标记了《舆地图》所藏地点,这本是个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不知何故,已被朝廷和一些江湖几大门派发现,他们定会派来杀手前来抢夺,这肯定要引起一番巨大的浩劫,江湖从此不能太平了。”
  文江河洗耳恭听,并伏下身去替师父轻捶背部。问道:“他们要《舆地图》干什么?”
  长白天君周身无力,有些畏寒,但神智清醒,他在努力地运转体内的先天之气,要以自身的功力赶走已经侵入的寒气,而不让文江河输功,一输功,文江河的武功将大打折扣,一时难以恢复。他说道:“几十年来天下几乎没有太平,百姓在苦海中挣扎,现在已经到了无法生存地步,关内爆发了声势浩大的红巾起义,许多英雄豪杰大显身手,立志灭元复宋。同时有些黑道的险恶人物也已看出元朝气数已尽,天下已经大乱,他们要趁乱称王称霸,现在是泥沙俱下,奸雄并起,良莠难分之际。他们把目光全盯在这幅《舆地图》上,《舆地图》上绘出了全国各省、州、府、路的详细地形、地貌、距离,是兵家必备之物,可以说谁得到地图,谁就能得到天下。而你父亲刻在三华院的图碑已被雷电所毁,我哥哥所藏的那一幅,必然要引起一番血腥争夺。”
  文天河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说道:“死在这里的六个人都是为《舆地图》而来的吧?”
  长白天君只觉得四肢软弱无力,想移动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而且肺腑好像碎了,所有的经脉都不畅通,笑面鬼王的铁算盘就是发出功力震荡体内器官的,使之不能正常运行,导至坏死、破碎而丧命。他知道很容易出现意外,该说的话没说,该办的事没办,不向弟子交代,将死不瞑目。
  他说道:“五个道人不是哥哥那三华院的道士,而是武当派的人,只是那蒙面人始终不肯说出姓名,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那被你杀死的笑面鬼王的来路也不明,但明显是受人指使,受谁指使,人已死掉,是个谜。”
  长白天君沉重地喘息一声,继续吃力地说道:“我曾是你的曾祖父、大宋瑞宗皇帝钦封为枢密使都督的文天祥大人手下的扫北大将军,一度带领十万大兵收复了广东、江西大部分失地,可是伯颜带领百万大军重又进攻,因寡不敌众,你祖父被俘,我逃出广州,陆秀夫抱幼帝投海而死,从此宋室就亡了。但我们一些大宋旧臣并不想归顺元朝,便纷纷躲到深山老林隐居,坐禅修道,结社吟诗,以风月自娱。
  也有的修炼武功,广收弟子,伺机起事,恢复宋室。可惜的是我们这代人年纪已老,再也无法施展法图,未竟的事业只能依靠你们这一代完成了。”
  文江河激动地点点头。说道:“我决不会让父母、让恩师失望。”
  长白天君眼里闪出亮光,似乎感到了欣慰,说道:“你的武功已经学成,人也长大了,带上你外祖父的手迹《秋郊饮马图》,设法将《舆地图》取出,投奔江南的红巾军。那头领韩山童是宋徽宗的八世孙,隐名埋姓多年,乃是真龙天子,只要有了《舆地图》,重开大宋之天指日可待。”
  文江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师父,心中万分不忍,他恳切地说道:“师父,您老身体有伤,让弟子服侍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下山也不迟。”
  长自天君老泪纵横,他何尝不想和弟子多呆上一段时间,共享天伦之乐呢?可是弟子肩负重任,必须迅速离开。他呜咽着说道:“我是舍不得让你走,可形势所迫,不走不行。那《舆地图》只有你按《秋郊饮马图》的标记能找到,只有你才有资格将这幅地图交给红巾军的头领。走吧,放心地走吧?”
  文江河说道:“我走了,可我如何能放下心呢?您老人家太孤单了。”
  长白天君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就要去见我的哥哥,你的父母,你的爷爷,我的先帝,不会孤单的。”
  一提起父母,文江河就想起那悲惨的月黑夜,这使他恨得咬牙切齿,说道:“我下山之后,就是找遍中华大地每个角落,哪怕是去天涯海角,也要把杀害我父母的元凶独耳豹潘戈诛杀,用他的黑心肝祭父母在天之灵,报此深仇大恨。”
  长白天君赞许地点点头,说道:“父母仇要报,国仇更要报,这就需要你尽快下山,尽快地办好每件事,常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已经不行了,拜托你一件事,在我死后将尸体埋葬在玉雪峰顶上的松林里,那儿有一方无名墓碑,碑后已有一坟茔,让我的坟茔与那坟包并列就行了。”
  文江河刚要说话,觉得长白天君的手已经冰凉,脉息全无,师父两眼已闭上,虽面孔依然保持原来的姿态,可人已仙逝。
  他知道师父坐化升天,是怕连累自己下山,他不由得伤心的泪如决堤之水,喷涌不止。
  他抱起师父的尸体,不顾疲劳和天寒地冻,奔向玉雪峰。
  玉雪峰在天池的后面,路遥道险,全是上坡,非常难上。
  他抱着师父的户体,不宜施展轻功,而是一步一步登上去。
  峰顶果然有片不太大的松林,古松参天,树冠遮天日,给人一种很遥远,很沉重的感觉。
  他找到了那座无名墓碑,它高不及二尺,碑后面是个不大的坟包,汶包周围荒草博棲,残留着几片还没有完调零的花瓣,花瓣有好几种颜色,红的、黄的,紫的、白色……。
  他发觉这些花与松鹰洞里的花是一样的,也许就定来自松鹰洞。
  坟里埋的是谁?人已去世多长时间?与师父什么关系?他都一无所知。
  坟在玉雪峰,玉雪峰是七仙子的禁地,他还是头一次上来,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感,万一被发觉,该多难为情。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少有人能进入山里,进来者要经历千难万险。
  他轻轻地将师父身体放下,用雪剑当工具,掘起坑来。剑身虽窄,但锋利无比,再运用内功,他很快地将坑挖好。
  没有棺木,他便用一匹白绫将师父的尸体包裹好,安置在坑内,再将土埋上,起个与那坟一样高的坟头。
  夜沉沉,风萧萧,黑云从远处涌来,遮住了天边的明月,天地间一片昏暗。一道闪电如金蛇狂舞,大雨倾盆而下,紧接着雷声隆隆,慑人心魄。奇亮的闪电,不止一次地掀开夜幕,露出神秘而又充满云雾的玉雪峰的真面目。
  一立武林巨星陨落了,一代宗师的灵魂进入了天国,一个抗击元朝统治者的名将离开了人间,天哭了,地流泪了,人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文江河跪在师父的坟前,任暴雨浇身,任霹雳击下,任狂风乱转,任银河倒转,就是不躲不藏,放声悲哭,血从嘴角溢出。
  哭声中包含着多少爱,多少恨,多少辛酸和多少难忘的回忆。他永远也忘不了师父的恩情。
  他从桦树村来到白头山,累得晕过去,等醒过来时,只见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站在面前,那威严中透着和善的面孔上泛着笑意,是那么亲切,那么温暖,老人轻声地问道:“孩子,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一个人骑着两匹马,为何要到白头山来呀?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文江河想试着爬起来,可是没有力气,他躺在一个宽大的石洞里,洞里非常温暖,还有不少树和鲜花,景色很美,芳香扑鼻。他觉得这个问话老人不是恶人,可又不敢断定是好人,过多的磨难使他有了很高的警惕性,他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何处?”
  老人并没有反感,而是如实的回答了。
  他马上哭了,这不是正要找的人吗?他哭诉了家里发生的悲惨遭遇,将知道所有事全说出来,他把老人看成了与父母一样可信赖的亲人。
  这老人就是长白天君朱思源。
  朱思源虽在人迹罕见的白头山,可是与关内的哥哥及一些朋友还有来往,他的弟子不多,可也遍布各地,也常送信来,了解不少事情。一听神笔文海涛的名字,一提起那《舆地图》,他就知道了这孩子的来历,他马上决定将自己所有的武功和军事思想全传授给他,他将是自己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为重开大宋之天培养出一个名将,为武林增添一个绝顶高手,他将代替自己重返中原。他爽快地说道:“我收你为徒,你就住在这里,我们一块生活。”
  文江河只是流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长白天君打发走了所有弟子,收藏好文江河带来的赵孟叛所画的《秋郊饮马图》,只等他体力一恢复便传授武功。
  三天以后,文江河可以下地走动了,他觉得洞子不但很大,而且比外面不知温暖多少,仔细观察,他还发现花坛下面是个温泉,水温很高,手伸进去烫人。
  站在他身后的长白天君竟将他推进温泉,他自己也跳了进来,游了一段时间,泉水朝低处流去,露出一块平地,平地上看去都是坚硬的石头,没有一点缝隙,可是长白天君用手一掀,石头竟起来了,石头下面出现一处地道,地道入口是一层层石阶,石阶通往深处。他们走进去,长白天君用手一敲石顶,那块掀起的石头便自动回到原来位置。谁也发现不了这地道,它隐秘极了。
  文江河毕竟是个孩子,被这奇异的地道迷住了,他大胆地朝前走,又发现地道实际上是个走廊,两侧都是房子,是坚固无比的石头房子。
  这些房子也和普通人家一样,有居住室,有书房,有厕所,有仓库,有练功室。所不同的是没有火,没有炉灶,这里异常寒冷,象在室外一样,温泉的热力根本就传不到这里,而从地下产生的阴凉湿气却很厉害。
  长白天君推开一间房子,房内有床、有桌、有凳,还有吃饭用的碗、盆和筷子,但它们全是用石头制做的。长白天君说道:“你就住在这里。”
  文江河知道住在这石房子里,肯定没有住在大洞里舒服,但他并没有怨气,面是点点头说道:“行。”
  长白天君指着其它房子说道:“从前我有好几个弟子住在这里,他们天天面壁练功,因彼此互相照看,难得偷赖。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不能总在你的身边,能不能成大器,关键在自己了,常言说得好,欲学惊人艺,需要下苦功。”
  文江河答道:“弟子定下苦功,学得本领去报家仇和国仇。”
  长白天君说道:“观你天资聪颖,体魄健全,从小全身八脉都被打通,学过一些昆仑内功,只要再下三五年功夫,我就可以传授你冰雪剑法和松鹤功了。”
  文江河一听,有点急了,说道:“我现在就想学。”
  长白天君笑了,说道:“你身上没有七成功力是无法掌握长白门的独门武功的,要练八成功夫,慢则十年二十年,最快也得五六年,这可急不得。”
  长白天君用手在石上一顶,只见石末纷纷下落,壁上出现了一个深洞,他却好象根本没用劲似的,然后又说道:“你有了这样功力,方可学剑法和功法。”
  文江河好奇地也将石头顶在墙壁上,将指甲都顶坏了,却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满脸通红,说道:“这石壁太硬了。”
  长白天君从腰带上解下一柄剑,摆在石桌上,指着剑说道:“这是长白门的镇山之宝,不但削铁如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遇毒变色,还可以和任何兵器对抗。这剑发挥威力时,只见寒光闪闪,剑气森森,似雪花漫天飞师,见血血凝,到身依旧水一般洁净。”
  文江河心中大喜,拿起雪剑,看个不停,连声说道:“好剑。好剑。”
  长白天君走了,文江河一个人留在房子里觉得非常孤独,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加上阴寒之气太盛,筒直难以忍受,可又不能不忍受。他太闷得慌,便去书房看书。
  书房藏书算不上多,但很精,几乎全是兵法、阵法、兵器、气功、天文、地理,虽然有的地方看不懂,可多看几遍就悟出道理来了。
  他如饥似渴地读书,书不但给了知识,也给了智慧。人的才干如果不通过书去开发,那就与平常人一样。书就是一块未经雕磨的宝玉,学进脑子里,才能把表面的石头凿掉,只留下最有价值的部分。
  他发现一本很大的书,其实应该说是画册,上面画满了松树和雄鹰,每个松鹰动态部不同,甚至奇形怪状,但有强烈的立体感。
  这些松鹰意味着什么?好象一个角度有一种动作,一种意境。
  他越是看不明白越是想看,这些松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诱惑。
  按长白天君的规定他每天必须练五个时辰的内功,不能间断,更不能缩短,必须雷打不动。其他时间除了睡觉,便是看这幅奇妙的图画,他非要弄懂怎么回事不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就是三年,他已经十五岁了。
  每日专心练功,完全与世隔绝,脱离红尘,他开始觉得身体比从前轻便不少,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好象能飞起来似的。体内的真气可以运到身子的每个部位,随意指挥,毫无阻挡。
  渐渐而来的孤独感、烦躁感被宁静和专心所代替。他只想练功,只想看那本带松鹰图形的书。
  他看了近千遍之后,已经在脑海中印下了图中的每个动作,不用看便可画出来,自己成了一本活的书。
  有一天他在睡觉时,他突然觉得那些松和鹰都动起来,那鹰盘旋飞舞,亮翅伸爪,挺拔屹立,轰然倒下……
  同时四周响起了兵器金铁交鸣的撞击声,惊天动地飞沙走石的掌风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又出现了闪着寒光的剑气,惨绝人寰的厮杀场面。不管什么情景,松和鹰都不离其中。
  他这才明白画中的动作就是松鹰功法,乃是开武林各派先河的奇异招法。
  长白天君把毕生的精力和心血都用在这些功法上了,如果他不苦心琢磨,再有灵性也体会不到。
  不管怎么说,他只用了三年的工夫就掌握了松鹰功法,比师父讲的最快五六年要快二年多,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长年独自练功,他并不知道白己功力如何,有一天他想试一试,把手指顶在当年顶过的地方,顿时粉末飘下,也出现一个深洞。他惊异不已,长白天君来时,他便请求教冰雪剑法。
  长白天君指着那本带图画的书道:“先学功法,后学剑法。”
  他红着脸说道:“松鹰功法我已懂了。”
  长白天君面露惊讶之态问道:“功法的要点是什么?”
  他马上答道:“松是静的,鹰是动的,不是以动制静,也不是以静待动,而是动静结合,再输进真气,真气是在这冰室中练成的,足可以将人冻死。”
  长白天君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妙。”
  紧接着长白天君又问道:“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一股强烈的寒气从心头反卷过来,寒气中挟着不可抗拒的杀机。他把头脑中出现的意识说出来:“寒气和杀机。”
  长白天君指着图画书说道:“你现在再从头看一遍。”
  他已经知道这些松鹰中蕴含着无穷的变化,也有无限神奇的威力,重新看一遍之后,感觉到发生了变化。一时间眼前飞起千万条剑影,象漫天的雪花飘动,又象寒冷把江河封冻,密密实实,眼前一片洁白晶莹,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不得不说道:“松鹰怎么不见了?”
  长白天君笑着说道:“不是不见了,而是装进你的心里头。”
  他心中确实装了许多东西,再也不是空空如也的毛孩子了。
  他产生了更大的求知欲,想尽快学会冰雪剑法。
  长白天君指着书中一根松枝给他看,这是长白山特有的红松树枝,它静静地挺立在皑皑的白雪之中,白雪掩映青松,煞是好看,长白天君说道:“松枝是绿色的,在风雪中最为高傲,任再大的风雪也压不倒,而且雪压青松松更青,把松枝当成剑,你会发现什么?”
  他限里果然看见一只剑,在凛冽的寒风中挺立,纷飞的大营掩不住剑的光泽,可对强硬对手中以漫天飞雪之势,取得胜利。他兴奋地说道:“我发现只要练成松鹰功法,松枝便可当剑。”
  长白天君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种说法,并用手指一只停在空中的飞鹰。
  他的眼前立即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在狂风呼啸的山顶,雄鹰展翅飞翔,突然发现了地上的兔子或野鸡,雄鹰马上停住翅膀,不是不动,而是寻找最佳时机俯冲,好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它看去则一动不动,正是那不动才惊得小动物也不敢动而束手待毙。文江河说道:“我认为这是以不动求动,可产生极大的威慑力,使对手不知所措,出手便可成功。”
  长白天君真没想到文江河有如此高的悟性和灵性,他兴奋地拍起手来,说道:“多少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松和鹰这动和不动之间的关系,我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将这些关系绘出图形,演变成武功路数,这些图形我画了整整十年。”
  文江河不禁对师父产生了更大的尊敬和崇拜,图中所示的招法奇异绝伦而又合情理,决没有半点歪门斜道,完全是根据自然界中的树和飞禽的特点创造出来的。就像从土里挖出的金子,只要把土擦掉,那它就会灿烂夺目,永不生锈。
  他感叹地说道:“师父多年的苦心研修,不仅有对付敌人的功能,更重要的是给盾人留下了武林瑰宝,其意义远远超过了松鹰功的本身价值。”
  一个少年说出如此有分量,又恰如其分的话,可见读的那些书起了作用。一叶知秋,人的智慧到了菜种程度,必然能表现出来。武功也同智慧一样,是隐藏不住的。长白天君要试一试文江河的功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在实践中检验,他把眼睛投向那雪剑,突然用手抓过来,I当啷一声拉出鞘,顿时银光闪闪,寒气逼人,屋里的温度下降许多。
  文江河心中一动,知道师父是在试自己的功力,室内没有第二件兵器,他顺手抓起一对石筷,有尺余长,手指一半粗细,说道:“请师父赐招。”
  长白天君二话不说,剑平身吐出,带着疾风,直奔他的胸部。
  文江河已从那图画上先知以不动制动,要象松树一样挺立。尽管有性命之忧,剑已到胸口,已防不胜防,他还是将内力注进石筷,用力往下一压,竟把剑锋压住,不能进前,身子还是保持不动的姿态。
  长白天君将剑收回,收到一半时往上一挑,剑尖猛刺门面,快如闪电,势如风雷,不可阻挡。
  文江河大吃一惊,被师父如此快的身手吓出一身冷汗,他猛一提真气,象鹰一样飞起来,不是往上飞,而是朝侧面飞,绕屋盘旋一周,完全摆脱了剑的威胁,落下时身子还在动。
  长白天君似乎非要把他打败,紧接着出了第三招,把剑幻起一片剑花,看去胜似漫天飞雪,突然剑花朝“太阳”、“华盖”、“中极”、“丹田”等七道大穴撞去,那是一式七招,招招夺命。
  文江河尽管汗流满面,惊骇不已,但方寸没乱,只错下脚步,身子换个角度,手已经将石筷朝剑花摇动,越摇越快,然后松开,石筷蓄满功力飞了出去,盯叮,正好护住了穴位,安然无恙。
  长白天君将剑收回,只见石筷已成无数碎石,落在地上,其他一切如旧。他惊喜地说道:“能躲过三剑的人,足可以称为武林高手了。而我这三剑全是实招,没有一招是虚的,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松鹰功法,可以学冰雪剑法了。”
  文江河急忙跪倒在地,说道:“多谢恩师的夸奖,弟子一定再下十倍功夫,学会冰雪剑法。”
  长白天君道:“这些剑法可以称之为我毕生心血,一招一式都经过千万次的演练和变化,无不巧夺天工,可我却不能用来克敌制胜,又不想空埋在冰雪之中,只有传给你用来开创天下了。”
  文江河喃喃说道:“师父何必伤感,凭你的武功,已经威扬江湖,震住武林那些邪恶人物。”
  长白天君惨淡一笑道:“我已八旬多几,还有几天活头?再有雄心壮志,也难实现。”
  文江河一时无言,涌出一股惆怅感。
  长白天君又说道:“这些剑法尽管奇异,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的设计,一个人再有才智,也不能完善无缺,有待于你在实践中去伪存真,加以改革,并吸取众家之长,克服自家之短,精益求精,那方能成为武林瑰宝。”
  文江河一笑道:“师父的话,弟子谨记在心。”
  长白天君说道:“现在就让你学习冰雪剑法,每天都得练十个小时,五年之后便可成手了。”
  文江河将雪剑拿在手中。
  长白天君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扉页上写着《冰雪剑法图谱》,递给文江河,说道:“你还是一边琢磨一边练吧,琢磨透了,也就学会了。”
  文江河接过来,打开图谱,顿时感到寒气袭人,寒气从四面八方而至,冻得他直打颤。
  这几年已完全习惯了这种不见烟火的生活,他根本就不惧阴寒之气,现在怎么感到冷了呢?
  一看那立体感很强的图形,仿佛满屋子都是闪动的剑花,剑花幻成雪花冰花,也是凉彻骨髓。
  图谱竟发出千百条无形的冷风,冷风中贯进真力,才有这种难以承受的感觉。
  他毫不迟疑地把剑举起来,按照图谱所示动作、形样、变化练起来。
  看一气书练一气剑,把图形记在心上,把练习用在手上,手心并用,求取最佳效果。
  就这样学练了五年,每个招式不下一万遍,那一幅幅图形牢牢印在心上了。
  他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人,可以用长白天君传授的松鹰功和冰雪剑法威震江湖和开创大宋新天伟业,不幸的是因为那并不在这里的《舆地图》竟使师父丧失了生命,这给平静的松鹰洞带来了劫难,他能不痛苦,能不在恩师坟前大声悲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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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2 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紫衣仙子 天池怪物
  哭声夹着风声和雨声,在这少有人迹的玉雪峰上响个不停,传出很远很远,惊动了一个体形绝美,行走如飞的少女,那少女朝松林火速奔去。
  如刀的北风和冰雹般的冻雨不停地击打她那用鹿皮缝制的、外面罩了一层紫绸的衣裙上,无论风多冷,雨多狂,并没有阻挡住她的脚步。
  一道闪电过后,少女看见林中跪着一个男人的背影,风雨已把这男人包围,男人只是放声大哭,不躲不闪。
  少女身子轻得象鹅毛在飘,进入林子,来到坟前,两只玉掌急速伯出,运足功力,对准男人的后脑海的“脑户”穴,就是一击。这一击看去没用劲,实际上足可以将巨石拍得粉碎。
  哭着的文江河身子还是不躲不闪,用极其悲伤的语调问道:“来人与文某素不相识,为何要下此毒手?”
  少女的玉掌已经击下,不知什么原因竟像拍在棉花上,不但没有半点力道,还有一股寒流传过来,冷得身子一颤,她不由倒退了两步。
  文江河还是在哭,根本不理会有人到来。
  少女呆立片刻,两眼盯住文江河的背影,手上出现了一柄长剑,什么也不说就朝文江河刺去。
  文江河正在伤心处,实在不愿和人打斗,只想在师父的坟前多呆一会,用哭来发泄一下内心的痛苦。没想有人连连袭击,不由火起,身子突然跃起,猛地朝后推出一掌。
  掌风如一道极猛的狂风,挟着飘落的冻雨,把地上的冻土都掀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朝紫衣少女袭去,把刺来的剑封住。
  那紫衣少女一声娇叱,身形疾动,宛如一缕轻烟,躲过掌风,又飘回原来位置,手中的长剑惊雷闪电般刺来,一连用了“双龙抢珠”、“燕掠柳梢”“麻姑献寿”等七招,奇快无比,一招比一招凌厉,只见剑花朵朵,幻起一道道银虹,剑光如闪电奔驰,光华夺目,那剑啸声惊心动魄。
  文江河扭过头来,看见偷袭者是个如花似玉,娇艳无比的少女,年纪与自已相仿,长得美若天仙。一张瓜子脸白得如凝脂,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配着柳叶般的细眉毛,下面的鼻子端端正正,红艳艳的樱口绽着冷笑,纤纤的玉手握着长剑,周身上下洋溢着豪风侠气。
  那少女不只是长得美,而且武功绝高,剑走龙蛇,就使文江河不敢小看。他好不容易躲过剑锋,说道:“看你是女孩子,不忍心伤你,快走吧,别叫我心烦。”
  那紫衣少女未等文江河把话说完,就大声娇叫起来了。说道:“玉雪峰是我们七仙子的苑地,从来不许男人进入,你犯了禁规就该杀?”
  文江河哭得头昏脑胀,神智有点错乱了,被紫衣少女一说,只觉心跳脸红,想不到自己无意之中犯了禁,立即抱掌解释道:“大姐,在下是遵师遗嘱,将尸体掩埋在此无名碑后,念师父恩重如山,不由伤心大哭,实在不是有意搅扰,恳请谅解。”
  那紫衣少女俏脸一板,说道:“不知好歹,谁是你大姐?”
  文江河急忙改口道:“大妹子,在下认错了。”
  那紫衣少女俏脸顿时如同火烧般,又说道:“谁是你大妹子?”
  文江河一时不知所措,见她有点难缠,问道:“在下称大姐不可,叫大妹子不行,又不能无礼的称大姑娘、小媳妇,请您告诉如何称呼为好。”
  那紫衣少女见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并无恶意,于是说道:“本姑娘是天池七仙子中的紫衣仙子马兰,今夜值更巡逻,发现有人闯山,不管有何理由都不能放过。”
  文江河见她如此蛮横,不由怒火渐生,说道:“玉雪峰乃是天地之造化,又不是你们七仙子从娘胎里带来的,为何不许别人进?要是如此,松林是我师父的坟地,你也不能进,出去吧。”
  马兰眨了眨大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实在找不出理由来驳斥文江河的责问,突然她冒出一句:“这是我们女人的天下,就是不许男入来。”
  文江河被说乐了,答道:“这叫什么规矩,要是我们男人的天下也不许女人来,人类不灭绝了吗?”
  马兰俏脸又红了,怒哼一声道:“休得贫嘴,你来得可走不得。”
  文江河冷冷地反问一句:“这里不许男人进入,你可曾告示附近人家?”
  马兰想不到对方提出这样问题,如实回答道:“没有。”
  文江河又问道:“你可曾在通往玉雪峰的路口或者一眼可见的峭壁上写字说明?”
  马兰声音很低地答道:“不曾。”
  文江河说话理直气壮了,“给别人立的规矩别人无法知道,你怎么能责怪别人?还要杀人?”
  马兰觉得脸面无光,并不服软,说道:“这规矩决非一年半载,已实行多少年,凡知道玉雪峰的人都应该知道这规矩。”
  文江河勃然大怒道:“你还能拦住我不成?”
  马兰大眼睛一瞪,厉叱一声:“你以为能走不成?”
  文江河压不住火了,又推出一掌,顿时轰隆隆一声巨响,冻土四射,冰屑横飞,大树抖动,雪雾疾旋,狂涛滚滚,直奔马兰。
  马兰身形只是一晃,并没有被震倒,只见她柳眉竖起,声声冷笑,娇躯一扭,长剑出手,剑尖宜刺文江河的“肩井”文江河来个“松动鹰飞”躲开,马兰倏地又去削文江河的手腕,这是一招“怪蛇入洞”又准又狠,决没有半点躲避余地。
  文江河想不到马兰的剑术如此精湛,情不自禁叫声:“好?”
  随着好字出口,他身子鹰一般飞起三丈,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剑收回才落下。
  他实在不愿和这美丽的女孩子对剑,满以为几掌将她震退,自己一走了事,现在看来非得有一场激烈格斗。也不愿用雪剑,那雪剑乃是宝剑,有削铁断金的功能,若是不慎伤人,将后悔莫及。
  尽管马兰蛮横,文江河还是惜花怜玉,迟迟不拔剑,只是用眼睛盯着马兰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他绝对没有欣赏女人的心情,但眼前的紫衣仙子实在是美得令他眩目,不能不欣赏,倒是很想多看几眼。
  夜色渐渐退去,山顶露出鱼肚白,也透出几缕红霞,天亮了。不知什么时候风住了,雨停了,树林恢复了平静。
  马兰眼里含着愤怒,脸色也很严厉,可是这并没有损害她美丽的形象,她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女神来到人间,她恨恨地说道:“偷闯玉雪峰的人,你还呆看什么,出手啊。”
  那语声清脆响亮,似黄莺啼唱,如珍玉落地,这更使文江河不愿出手。他哭笑道:“我乃是白头山松鹰洞长白门派门主长白天君朱思源的关门弟子文江河,其实我们本是近邻,都住在天池附近,常言远亲不如近邻,仙子何必非要伤了和气。”
  马兰上下仔细打量文江河几眼,眼前这个英俊魁梧,气宇轩昂的人,尽管满脸悲伤,还是掩饰不住凛然正气,她严厉的面容似乎缓和一些,问道:“你师父为什么让你将尸体掩埋在无名碑后?”
  文江河困惑地摇摇头,反问一句:“请问无名碑后另外一座坟埋的是何人?仙子可否知道?”
  马兰也晃晃脑袋,说道:“这坟里埋的何人,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过有人在夜里来扫祭,并在上面撒上许多七色鲜花,可我又看不见那来人面目,守在这里也不见人的踪影,那人是来无影去无踪,绝非凡人。”
  文江河一听说七色花,又想起松鹰洞中花坛里种植的花正好是七色,恩师把相当大的精力用在莳弄这些鲜花上,简直象对待亲生儿女一般,不知用什么方法使花儿四季常开,没有衰败的时候。在这荒凉的山野之中,秋季是无法找到七种颜色的花的,难道是恩师到这里扫祭撒花?那么坟中埋的肯定是恩师最亲近的人,是什么人?妻子、儿女、父母、尊师、最好的朋友……他想不出来是谁,他已不是一次这样想过。
  他沉思了半晌问道:“那七色花都是什么花,仙子可曾记得?”
  马兰不加思索地说道:“我当然知道,红色的是杜鹃,黑色的是玫瑰,黄色的是芍药,白色的是茉莉,粉色的是百合,青色的是秋菊,紫色的是马兰。说来无巧不成书,这与我们七仙子的名号完全一致。”
  文江河一听,也颇感惊奇,难道天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他说:“你是七仙子中最小的一位?”
  马兰已经把横着的剑放下来,不那么杀气腾腾了,轻声地说道:“你说得不错。”
  文江河又问道:“不知仙子可知玉雪峰与松鹰洞有没有渊源?”
  马兰已经完全恢复了少女特有的羞涩之态,回答道:“我们只知道松鹰洞的长白天君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人,隐居多年,从没来过玉雪峰,因为他是男人,玉雪峰也不会让他来。”
  文江河觉得这里到处都是谜,象那正在蒸腾的迷雾一般,山峰和树木都被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纱幕,人们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他瞟了马兰一眼,越发觉得这紫衣仙子美得不敢多看,她竟使自己心旌摇动,血流加决,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非常恳切地说道:“紫衣仙子,你是按规矩行事,在下决不责怪。元奈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如放我下山,你的好处在下终生不忘。”
  马兰斗意已无,火气全消,能与长白天君的弟子,一表人才的美男子相识,倒使她心情愉快不少,她真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说说话。这里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男人,男人在她们眼里既是敌人,也是梦中的偶像,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是人之常情。
  凭她的武功即使拦不住文江河下山,也能使文江河轻易走不脱,那将是一场恶斗。她见文江河完全是为完成师父遗嘱而来,决非故意闯山,也就起了同情之心。她叹息一声道:“你人可以走,但要留下一样什么东西,我好交差。”
  文江河问道:“留什么。”
  马兰说道:“当然是你身上之物,就把脑袋……”
  没等马兰说完,文江河脸色已变,眼里喷火,再也按捺不住愤怒,伸手拔剑,一声龙吟,白光闪闪,冷气飞射,周围顿时被一股寒气包围。
  马兰并没有注意这些,继续把话说完,“上的头发留下一束,下山走吧。”
  文江河听了之后,知道发生了误会,又不便解释,本不想留发,留发就和留头一样。可是把头发留给一个妙龄娇娃这就和留信物一样,倒是一件乐事,于是将剑举起,割下一缕青丝,交给马兰,抱拳施礼道:“多谢仙子,后会有期,在下告辞了。”
  马兰捧着那柔软如漆的男人青丝,好久好久没有动地方,心头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无意中竟喜欢上了这个美男子。
  她要头发有两个目的,一是当做人头交给众姊姊,表示自己尽职尽责。二是当做信物保存起来,也许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她渴望再和文江河见面,拿出这青丝,可以表示自已并没有忘记他。
  她呆站片刻,再抬头时,文江河人已走了,连影都不见了,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常年在这与世隔绝的玉雪峰上生活,她已经感觉到孤独和无聊,非常想去人间,象正常人那样生活。她也想闯荡江湖,于一番事业。
  文江河走了,似乎把她的心也带走了。
  文江河好不容易摆脱了马兰的纠缠,一纵身飞出松林,林外没有路,怪石尖耸,杂草丛生,到处是冻雨形成的冰屑,根本不能走人,他只能施展轻功,凌空飞渡。
  他一连几个纵身,来到天池边上。
  正值清晨,曙光从白头山顶透出一片红芒,红芒倒映在平如明镜的天池里,池水成了粉红色,异常清新美丽。
  他知道天池每天只有不到半个时辰风平浪静,平如明镜,也是风光最美的时候,可惜的是他无心留恋这美景,他匆匆地朝白头山方向奔去。
  现在是九月,说是秋天,但已经天寒地冻不见一丝绿色,突然有股热浪迎面扑来,附近没有冰雪,还长出了茸茸细草,真有点春天的味道了。
  他停住身形,舒展一下身子,似乎有点渴了,想喝水,天池水太凉,热气蒸腾的地方肯定是温泉,喝温泉水不但长寿还增加功力,是最好的饮料。
  他休息片刻,身子从地上拔起一丈多高,展开轻功,掠上一座高岩,岩下是个挺大的温泉,紧挨着天池的豁口,长白飞瀑就是流水从这个豁口飞泻形成的。
  这个温泉要比松鹰洞里的温泉水温高,表面蒸腾着一层白雾,白雾升到空中,四处扩散,这就是感觉到的热浪。
  突然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声音如国水珠落地般清亮。只见六个妙龄少女从天池的方向走过来,仙女们说着笑着闹着到了温泉边上,开始脱那红的、粉的、的、黄的、黑的、白的衣裙。
  文江河的脸一下于红了,心也狂跳不止,他根本就没敢细看,便把头组过去。顷刻间,花一般的娇躯化成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便什么都没有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文江河又渴又累又饿,现在只喝水,也想睡觉,更想吃饭,还想知道松鹰洞的情况,但只是想,一件事也实现不了,想喝水的愿望也被搅黄了,他不由轻叹一声。
  离开温泉,他突然想起在松林中遇见的那紫衣仙子马兰,而这些洗澡的女孩子所穿的衣服中正缺紫色,他恍然大悟,自已看见的是七仙子中的六仙子,怪不得不让男人进入,大概她们天天在这儿洗澡吧。
  过了温泉,天池又出现在眼前,水面有了波纹,粉红色已逝,湖面很快就波浪翻滚了。
  波纹越来越大,如同用火煮沸一般,发出哗啦啦、轰隆隆的声响,脚下的石头都颤动起来。
  他觉得不大对劲,没有狂风,天池不会起大波大澜,此刻一丝风也没有,丽日初升,天池水为何像山崩海啸,而且动静越来越大。身旁的崖壁也摇了几摇,掉下几块石头,是不是传说中的怪物在兴风作浪?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具尸体,尸体上拴着一块大石头,面部被砸个稀烂,看去惨不忍睹。
  这是谁的尸体?难道是违背玉雪峰禁令的男人被七仙子杀害后扔进了天池?如果是,那七仙子可太残忍了。
  他和尸体相距很远,无法辨认性别和年龄,他本想走过去,可天池里出现了怪动静而没敢上前。
  那尸体满身部是水,水正往下滴,很显然是才被巨浪冲上来的。尸身上拴有几百斤重的大石头,还被冲上岸来,这需要相当大的力量,这力量从那儿产生的呢?
  他打一声呼哨,不大工夫,白尾海雕闪电般飞来,围着他绕两圈之后,发出一声长啸,冲往天池中央。
  白尾海雕的眼睛特别尖锐,黑夜中能见手指大之物,因为飞得极高,所以看得也远,白尾海雕还没等到天池的中心,便就发出极凶的啸叫。
  他一伸手,将雪剑从鞘中拉出,顿时雪剑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并发出丝丝鸣叫,好象知道了险情。
  就在这时;天气突然变冷,寒气刺肤,令人毛骨悚然,即使站在火旁,也不会觉得温暖,这不是天气带来的冷,而是阴寒之物带来的冷。
  天池那边传来破水的巨响,天池水激起几丈高的大浪,大浪落在池边的石崖上,被击得粉碎。
  他举起雪剑,蓄足功力,双眼圆睁,准备出击。
  随着几片巨大的水花,一个要比马车还大的,酷似虎头,而又不是虎头的怪物露出水面,那怪物朝岸上那具尸体爬去。
  他有点紧张,果然是传说中的怪物,恩师在天池下住了五十年,也只是听说有怪物,没想到让自己撞上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
  怪物动作极快,眨眼工夫来到尸体面前。那怪物长有锥状头角,刀一般锋利。它的嘴大得足可以把一个大汉一口吞进,错落不齐的牙齿呈铁青色,如倒立着的两排兵刃。怪物双眼脸盆般大小,中间的眼仁喷出微红色的亮光,环形的巨鼻冒着水泡,并且发出呼呼咻咻的声响。
  怪物全身露出,身子长约十丈,满身是碗大的褐色鳞甲,闪着乌光。怪物脊背上有尺高的倒刺,好像刀山一般。
  那怪物用牙齿将拴石头的皮条咬断,一口就将尸体吞进肚里,大概它在水里无法将尸体和石头分开,所以才弄到岸上吞食。
  怪物的十二只脚,象蜈蚣爪一般排列,每只脚有一尺多粗,二尺来长,支撑着它那巨大的身子。它可以灵活跑动,转身和腾空。
  最令文江河惊奇的是怪物还有鱼一般的大尾巴,那尾巴呈扇状,一摆一摆的,大概是用来游泳的。
  怪物吃了尸体后身子腾起丈来高,落地后又就地转一圈,才象蛇一样轻捷地朝温泉方向爬去,因为那边传来了六个仙子发出的说笑声。
  他有点看呆了,怪物吃人太容易了,就象人吃蚂蚁似的。这怪物又去寻找新的目标去了,它直奔正在洗澡的六仙子所在的温泉。
  怪物跑得好快,它不时地昂起巨头,张开巨口,吐出红鲜鲜的舌头,它吐出的白雾,久久不散。它经过之处,遇石石崩,遇树树断。
  怪物已从身边过去,文江河并没受到攻击,他完全可以从瀑布旁岩石飞下,直奔松鹰洞,干自己的事了。但是一想到正在洗浴的六个仙子,他就为她们担心起来。她们赤身裸体,手无寸铁,如何斗得过这庞然大物?想着,他不由转过身又去看那怪物,这时,那怪物已经快到温泉了。
  混泉的三面是石壁,一面临近天池,只有从天池方向才可以直接进去,要想出来也得从天池这边出来。文江河不见有人出来,知道事情不妙,仙子们在避风之处听见响动,肯定认为是变天了,她们绝不会想到是怪物在兴风作浪。文江河的心一下子沉重了,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能让女人受到伤害?出自善良之心,出自侠士精神,他不顾个人安危,也忘了玉雪峰的规矩,一声呼哨,身子掠起,直奔怪物。
  白尾海雕一直在怪物头上盘旋,见主人奔来,首先发起攻击,它俯冲下去,停落在怪物的脸上,利爪抓进寸深,并用尖嘴去啄怪物眼睛。
  怪物受不了,身子跃起来又落下,似乎要把白尾海雕从脸上甩下去。
  白尾海雕在怪物巨大的脸上显得很小,小得如同人脸上的蚊虫一般,但它的爪子又抠进怪物肉里,如何甩得掉,弄得怪物不得不放慢脚步来对付。
  甩不掉白尾海雕,怪物把几尺长的舌头伸出去卷,那舌头象烧红的铁一般,能把卷在舌头中的硬器碾成碎块,白尾海雕虽小,却异常灵活,它飞起来,又落在舌头不能卷动的位置上,瞅准时机,快速地啄下去,撕下一块块肉,先是津津有味地吃,然后就乱吐了。
  怪物似乎受不了啦,舌头伸出又缩回,企图将白尾海雕吞进肚里或者赶走。无奈白尾海雕反映极快,吐出时就咬,缩进去就飞了。
  怪物毕定是千年成精之体,受到小小的白尾海雕袭击决不会没有办法。它那环形鼻子突然张开,喷出一股发黄的水雾,硬把白尾海雕吹到半空之中。
  这一切都被文江河看见了,他认定怪物最薄弱,也是最坚硬的地方是头上的角。凭白尾海雕的力量是无法弄断那角的,他只能用雪剑攻克。他转到怪物的侧面,等待机会出手。
  白尾海雕何等机敏,身子一上天,待雾一散又飞了下来,这一次竟落在能喷雾的鼻子上,白尾海雕用力地啄起来,怪物的鼻子被咬了个豁口。
  怪物又喷水雾,因有豁口,水雾就没有那么大的劲,虽能吹走白尾海雕,但瞬间白尾海雕又回来了,怪物不由气得连声吼叫。
  吼叫声惊动了正在洗澡的六仙子,她们纷纷往天池方向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扑过来,还有一个男人正要和怪物搏斗,她们不由惊得乱成一团。有的赶紧上来抓衣服往身上套,有的则赤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文江河一挥雪剑,幻起漫天白光,白光似飘舞的雪花,朝怪物的面部刺去。
  怪物并不惧怕,而是把头一扬,竟然张开大嘴,发出强烈的冷风,朝他喷来。紧接着怪物一低头,身子向前冲,那角如钢刀般地顶向文江河。
  他的剑被冷气冲得没等到面部就停住了,因为身子再不能进前一寸,它不由惊得连连倒退。
  就在这时,白尾海雕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在空中震响,余音袅袅,异常雄壮,又一个俯冲,比闪电还快般地来到怪物面前,它两爪竟抓进怪物的一只眼睛,并且猛啄不止。
  怪物痛得身子不住扭动,不再前冲了。
  文江河立顿身形,再次出剑,身子跃起两丈来高,直削怪物那尖角。
  怪物非常机警,就在他跃起之际,头部乱摇,摇动的速度极快,一是躲剑,二是要摇掉抓进眼睛里的白尾海雕。
  他身子在空中,一时无法对准目标,只好落地,蓄功待发。
  那怪物连连吃亏,气得吼声如雷,一眼被白尾海雕弄得半睁半闭,鲜血淋淋。但它毕竟也有功力,稍停片刻,又朝温泉方向冲去,其势之猛,如同万马奔腾。
  文江河知道它要是冲进温泉,那六仙子不香消玉殒,也得缺胳膊断腿。即使六仙子武功再高,赤手空拳也对付不了那怪兽。他不容多想,身子朝冲来的怪兽迎去,同时再次拔起两丈多高,双手擎剑削向尖角。
  怪兽尖角坚如钢铁,雪剑贯注十成功力,也只是砍起一寸来深,若是普通兵器肯定要断成几节。
  此时,空中响起一声娇叱:“众姊姊,不要惊慌,快穿衣服,我帮文公子去斗那怪兽。”
  紫衣仙子马兰从不远处听得天池边上声音不对,急忙赶来。见六仙子慌作一团,有的连衣服都没穿,而文江河已与怪兽打成一团。她不由豪气顿生,挥剑而上,要助文江河一臂之力。
  怪兽声声惨叫,如鬼哭神号,痛得就地翻滚,把岩石压得嘎嘎直响,附近凡是凸起之物均被夷为平地。
  文江河的剑虽砍进尖角,无奈那尖角太硬了,将剑身紧紧夹住,文江河没等拔出长剑,怪兽便打起滚来。他没敢松手,一松手非被甩出几十丈远不可,如撞在温泉的石崖上,不用说肉身子,就是石身子也得击个粉碎。他只能把真力贯进剑柄,让身子跟着转。
  马兰挺剑要刺,见此状,不由花容变色,粉面通红,心象被一只大手揪了一般,痛得难以忍受,她竟不顾命地去抱文江河,要加自己的力将剑拔出。
  文江河已经头晕目眩,累得精疲力尽,力气渐渐不支,饿劲、渴劲一同涌上来……
  这是人和兽空前绝后的恶战,其残酷无情不身临其境难以体验。尽管处境危险,他知道自己还在上风,只要怪兽不打滚,自己就可以脱身。他还知道,这段时间里,六仙子完全可以穿好衣服到安全地带去。
  他只觉得眼睛辨不出怪兽的身形,看不清天地是什么颜色,他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部,似乎要把脑袋鼓破一般,实际上血已从鼻子里窜了出来。
  他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家仇未报、师仇未报,《舆地图》没取出,复兴宋室大业未竟,死可太遗憾了。只要有一线生机,也决能不死。
  他已在严寒中生活了十多年,并不怕冷,但现在却觉得越来越冷,冻得难以忍受。他的每根汗毛孔贯满了凉气,凉气顺着血管扩散到周身。
  他知道死神正在降临。
  难道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谁知怪兽的滚动开始减慢,而且身子在后退,已经不象刚才那么凶猛了。
  他开始用手晃动剑柄,把雪剑拿到手才可制服怪兽。
  一直纠缠着怪兽不放的白尾海雕,又在另一只没受伤的眼睛上乱抓乱啄起来。
  怪兽恐惧了,翻滚的速度又慢下一成,它从鼻孔中又喷出一股水雾,水雾力道奇大,竟将文江河的身子吹得与剑成为一条直线。
  这时马兰一下子将文江河抱住,两个人的力量合在一起,终于将剑拔出来,反冲力把两人象箭一样射出几十丈,他们掉进温泉里。
  这怪物疯了一般,巨大的尾巴甩来甩去,将平地甩出一片大坑,它的脑袋像碾子般,见什么顶什么,竟将温泉边上的一块巨大石壁顶倒。
  只见飞砂走石,树倒枝断,狂风漫天,地动山摇,似乎天要塌、地要陷,海要枯、石要烂,大难已经临头。
  那白尾海雕飞得很高,高得几乎用眼看不见,但它一直在怪物的头上盘旋,翅膀一动不动,眼睛一动不动,身子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积蓄力量。
  怪兽发作了一会,有点精疲力尽了,于是就翘起头,舌头伸出老长,开始大喘气。
  马兰紧紧地抱着文江河,无论如何也不放开,因为文江河已昏了过去,她一松开,文江河就能淹死。
  六仙子早就穿好衣服,聚在一起,准备和怪兽搏斗,因没带兵刃,只能扔石头,但这根本打不着怪兽。
  这些孤独而又高傲的少女们,从没见过如此凶恶的怪兽,她们早忘了男人不许进山的老规矩,只盼着文江河将怪兽赶走。
  只有马兰出手了,结果是她和文江河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如果在平时,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允许的,神圣纯洁的仙子怎能和男人如此亲密,马兰的每个姊姊都可以痛骂她、吐唾她,甚至打她、杀她。可是现在却不能。
  这是救命的拥抱。
  这是无可选择的亲密。
  白尾海雕见主人掉进温泉,不由啸声如泣,它不顾一切再次扑向怪物,双爪抓住怪兽的一只眼球,用力一飞,不知从哪儿来的劲,竟将眼球扯出来,怪兽的眼球有两个拳头大小,不知是血还是本身的颜色,眼球闪着红光,象一团火,被白尾海雕带到空中。
  怪物伤势惨重,不敢再进攻,一转身,疾速奔向天池,跳进水中,掀起一股惊天大浪,无影无踪了。
  马兰先是从后面抱着文江河,有点不大得劲,文江河还容易溺水,借着水的浮力,正面抱起来,身子对着身子,脸对着脸。
  马兰觉得抱的不是人,而是一团火,她整个身子都在水里燃烧起来。
  她要游出温泉,本不是费多大力的事,她的水性极好,大江大河大海都如走平地般,就不用说这小小的温泉了。可是她不想出去,她希望永远这样拥抱不分开,她觉得自已需要男人,就像需要水、阳光和空气一样。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喜欢上一个男人,那她就肯舍得一切,就是死也会不在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问,文江河慢慢苏醒过来,他一睁眼见自己软玉满怀,温香在抱,那在师父坟前相遇的美人的脸就在眼前,美女面带微笑,在用全部身心护着自己,他怎能不感动,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马兰轻轻地说了一句:“别动,你太累了,在温泉里泡一会,体力很快恢复过来的。”
  文江河挣扎了一下,急切地说道:“仙子,感谢你的搭救,我还有急事,不能久留。”
  就在这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突然飞下,点了文江河的穴道,他身子一动不能动了,但嘴还可以说话。
  他抬头一看,一张几乎和马兰同样美丽的脸在限前闪动,衣服是火红色的,那张脸满是怒气,那人冷笑着记道:“这里不许男人涉入,你怎么闯进来?”
  他叹息一声道:“我是不该来,可我又不能不来。”红衣仙子傲然一笑,对马兰说道:“按规矩处置他。”
  马兰还是抱着文江河脸贴着脸,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姊,我已留下他的头发,这就够了,你还要把他怎样?”
  红衣仙子道:“不要多说,他是灾星,引来的怪物差点要了我们六姊妹的命。”
  文江河没想到红衣仙子如此不讲理,竞将怪物上岸的事推到自己身上,但他并没有艺求宽恕,而是深情地看了马兰一眼,说道:“你动手吧。”
  马兰目光中充满了犹豫和不安,她说道:“你用生命救了姊姊们,我怎能如此无情无义,对你下手呢?”
  文江河道:“谁让我的心太软了,心软就要吃亏。”
  马兰叹口气说道:“你的心是软,可骨头是硬的,连如此凶恶的怪物都败在你的剑下,软骨头早就吓瘫了。”
  红衣仙子吼叫起来,:“你们如此这般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赶快分开?”
  马兰流下了泪水,问道:“大姊,你真的要让我杀他?”
  红衣仙子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是爱上了他,所以才护着他。”
  马兰伤心地说道:“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替他死。”
  文江河的脸上流着马兰的泪水,他没有任何言词,只是红衣仙子,脸上出现了满足感。
  红衣女子有点不耐烦了,猛地出手去拍文江河的死穴,要按规矩办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白尾海雕从高空闪电般地冲下,它快得如同一条黑线,直往红衣少女伸出的手扑去,那两只利爪要是钩上,红衣女子的手非被钩烂不可。
  红衣仙子听见了嘶嘶声响,眼看手就要被钩住,吓得往后一缩,停在空中的人掉进温泉里,衣服马上全湿了。她看见白尾海雕已站在文江河肩头怒视着她。
  红衣仙子大概已忘了白尾海雕在和怪兽搏斗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亏她躲得快,否则一双玉手永远也不存在了。
  白尾海雕用翅膀的根部朝文江河身上撞几下,就解开了穴道。
  文江河已经被马兰的真情所动,他伸手揽住她那纤纤细腰,一下子从温泉印飞出,两人落在刚才怪兽发威的地方,然后双双朝白头山奔去。
  红衣仙子从温泉里跳出来,那一肚子怒气并没有消减,她气文江河闯入禁地,更恨紫衣仙子的背叛行为。
  紫衣仙子担任巡查只有三天,三天没到连人带魂就被男人勾走,而且毫不迟疑地私奔了。
  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红衣仙子没之到朝夕在一起的小妹妹着都不着自已一眼就走了。
  红衣仙女多么想看马兰一眼,看马兰的脸上有没有羞愧感,有没育内疚感,可惜的是她那张脸正紧紧贴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红衣仙女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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