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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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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1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歌声夜语
  “西出阳关,梦断故乡云水之间,对月无眠,问谁远方悄拨琴弦……”无际的黄沙之中,有一支驼队,此刻已在夜色中搭起了十余顶帐篷,燃起篝火准备休息。驼队中的人大部分聚集在中央那顶大帐中,围着火堆饮酒,驱除一天旅程的疲劳。
  帐中众人的目光,大都投在一名小姑娘的身在,那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年纪,肌肤白皙柔嫩,眉目清秀如画,身材匀称适中,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正在帐中央的空地上且歌且舞。歌声清脆宛转,舞姿翩然曼妙,端地动人。
  这小姑娘是驼队主人的独生爱女,名叫王蕙君,她父亲王成是个富商,多年以来,率商队西行大漠,至天竺、波斯等处贩卖中土货物,再将西域珍奇运回中土贩卖,一来一往,便有数倍利润。此时正当元朝中叶,天下一统,西行之路重又开通,因此一路上虽不免艰难跋涉,却尚无战乱的阻隔,生意还算顺利。
  王成的商队中,人人都是行走大漠的老手。对变幻莫测的大漠均已习惯,每至困难时,都会及时想出对策,因此,商队几乎从未遇过真正的危难。对此,王成十分满意。此刻,他望着闪动的火焰,暗自思量着此行的收获,已有微醺之意,低头想再斟一碗美酒,却发现酒坛已空,于是场声叫道:“九思,去取一坛酒过来!”
  一名少年应声而起,行出帐外,片刻后抱了一坛酒进来,送到王成面前,为王成斟上。
  这少年名叫成九思,自幼便在王成身边作小厮,因面貌俊秀,聪明诚实,颇得王成喜爱。此刻为王成斟满酒后,便默默垂手侍立一旁。
  王成望着爱女,暗自想到:“蕙君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便该寻个女婿了。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还未寻到合适的人。像九思这样,与她年纪相仿,相貌人品也还不错,只可惜是个小厮,门户不对……"方想至此处,忽瞿然惊觉,见成九思犹侍立在旁,心中一慌,生怕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忙道:“九思,你回去歇息罢,不必在这里侍候了。”
  成九思应了一声,行出了帐外。但他却没有回自己帐幕中去歇息,而是径向前行,寻到一处沙丘,背倚沙丘,坐了下来。此处离众人的帐幕已远,只能隐隐看到帐中几点火光,人声却已不闻,四周一片寂静。
  成九思遥望天际,思绪不知已飞到了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继而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传来:“九思,你在这里作什么?”却是王蕙君不知何时来至。她走路如同一阵清风,悄无声息,倒将成九思吓了一跳。
  成九思见王蕙君到来,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立好,道:“小姐,我……”
  王蕙君打断成九思的话头,道:“九思,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不要叫我小姐,叫我的名字便可。蕙君这两个字很难听吗?”
  成九思忙道:“不是的,蕙君小姐,我……”
  王蕙君道:“蕙君就可以了,偏要加什么小姐?不过总算听着比先前好听些。九思,睡不着,觉得寂寞,便出来走走。你也是么?”拉着成九思在沙丘旁并肩坐下。
  成九思道:“我却是觉得那边过于热闹,我有些受不了,才出来清静清静。”
  王蕙君皱眉道:“九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热闹?相知相惜的人,聚在一处尽情欢笑,才是真正的热闹,若是生疏之人,再多也只是喧哗吵闹,实际上却是寂寞无比。便如你此时此地,便较你我在帐幕中时热闹得多。”
  成九思垂下目光,道:“蕙君小姐,我不敢妄攀与你相知相惜。我是一个小厮,你是主人的女儿,高下有别……”
  王蕙君道:“你我都是人,为何偏要分高下?”她正欲再说什么,忽眼光转向天际,叫道:“九思,快看,有流星!”
  成九思抬头看时,流星已逝,不觉一阵惘然。
  王蕙君却颇为兴奋,向成九思道:“九思,我们耐心等着,流星还会再有。我们各自想好几个愿望,等流星再出现时,便许下愿望,将来一定会实现!”
  果然,不出片刻,天边又接连出现了流星。成九思本欲许愿,却想不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偷眼看王蕙君时,却见她双颊微红,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正自凝视天边,口唇微微而动,不知在默默念些什么。
  王蕙君许完愿,回头向成九思笑道:“九思,你许了什么愿望?”
  成九思摇头道:“我没许愿,我不知道我想要些什么。”
  王蕙君微露失望之色,但随即展颜道:“没关系,我许了愿,也就行了。方才我许了两个愿,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扬名天下,第二个愿望,是……”说到此处,忽然顿住,道:“这个愿望,不说也罢。”
  成九思正欲追问她第二个愿望究竟说了些什么,王蕙君却已自地下拾起一粒石子,轻敲着地面,展喉而歌:“烟花漫天飞,你为谁妩媚?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流星漫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这几句歌词反复吟唱,也不知唱了多少遍。
  成九思与她自懂事起便相识,听她唱过的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唯独没听她唱过这支曲子。听这支曲子,却似她特为此情此景而唱,再看她此时模样,星月之光下,一身白衣愈显清丽出尘,不禁心中有了一股自惭形秽之感,本欲说她的心愿太过远大,非平常人之本分所在,更非女子所该想得到的,话到口边,见她这般神采飞扬之态,又不知不觉地咽了下去,只是心中暗想:“她那第二个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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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2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二章

第二章 血手狂魔
??商队在大漠中前行了十几日,这日天色又晚,一轮满月渐渐自天际升起。王成令商队扎帐安歇,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帐幕刚刚立起,忽一阵大笑自远处传来。那笑声声音虽响,却毫无欢愉之意,反而显得极为凄厉可怖,便如从地狱中逃出的魔鬼所发一般。笑声甫起时,人仿佛远在天涯,转瞬间便已到得面前,站在距众人约十步远处,眼光将众人自始至终扫了一遍,目中似含有无穷的仇恨和杀机,在他身后那轮满月映照下,更显恐怖。
??成九思站在王成身边,偷偷打量那人:那人约四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宛如一尊铁塔,一部乱蓬蓬的长发,在满面虬须映衬下,倒也相得益彰。
??那人笑声停住,仰天啸道:“杀人狂魔,血手孙定,月圆之夜,大漠喋血!”今晚又是月圆之夜,你们这支商队遇上了我,只好自认倒霉!一十,二十,三十,四十……唔,四十九人,今晚又可大杀一番了!”
??王成强自稳住心神,道:“我是这支商队的主人,阁下有何事情,尽管与我说。却不知我们有何得罪阁下之处?阁下又何以定要找我们麻烦?”
??孙定又是一阵狂笑,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我与你们从无瓜葛,只是每到月圆之夜,便要杀人!你是商队主人,是也不是?那好,今晚我便从你开始,杀光你们所有人!”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犹如鬼魅,已到了王成面前,右手一抬,食指已戳入王成胸膛,硬生生地将他一颗心剖了出来!
??成九思正站在王成身边,王成那颗犹在跳动的心自孙定指间坠下,落在他身上。他平生从未遇过如此恐怖之事,登时头脑中轰的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待得成九思再次醒来,却见自己已不在黄沙之中,却是在一片草木繁盛的绿洲之上,身边坐着一个人,正满面带笑的慈祥着他,正是那杀人狂魔血手孙定。
??成九思惊跳起来,万没想到孙定不但没杀他,还将他带到此处。思起孙定杀人的残忍手段,不知他想用什么古怪的法子折磨自己,不由颇为惊怖,远甚于方才目睹他杀人的惨状。想跳起来逃走,浑身上下却偏无一处听自己使唤,仿佛魂灵已经出窍,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孙定见他如此,不由得呵呵一阵大笑。笑声仍然与方才一般洪亮,但却丝毫无了那股杀意,甚至可说是颇为和善,听在成九思耳中却较方才尤为恐怖。
??成九思鼓足力气,颤声道:“你是不是把商队的人都杀了?”由于惊惧紧张太过,牙齿上下互击,格格作响,竟较他的话音更为响亮。
??孙定狂笑道:“不错,都杀光了,一个不留!杀人狂魔,血手孙定,月圆之夜,大漠喋血!难道方才你未听清么?”
??成九思本就在疑心商队中人全都被杀,但心中尚存万一之想,此时担心得到了证实,方才真正绝望。王成父女待他之德一一掠过他的脑际,尤其是王蕙君的音容笑貌、神情姿态,平日未觉如何,此时骤然失去,方觉真切。愈想愈感悲愤,竟忘记了恐惧,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力量,令他一跃而起,叫道:“老贼,你杀害了他们,我与你拼了!”双目通红,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向孙定猛扑过去。
??孙定略一抬手,便将成九思双腕牢牢扣住,正欲说话,成九思却一头向他怀里撞去。孙定微微一笑,轻吸一口气,成九思的头便如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不但未伤得他分毫,反将自己撞得眼冒金星。
??成九思运起浑身力气,又撞几次,却依然如此。他一横心,忽张开口,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向孙定臂上咬去。
??孙定却未防他这一手,待得要躲,已经晚了一步。成九思咬住他的手臂,死不松口,孙定连甩几次都未能甩脱,只得伸掌向成九思头顶猛击一下,将他打得昏晕过去,方始摆脱他的牙齿。
??孙定捋起衣袖,但见臂上深深的两道齿痕,饶是他皮粗肉厚,也已是鲜血淋漓。他抚着臂上伤处,望望倒在地上的成九思,苦笑一声,自语道:“这小子方才被我吓成那样,一听主人被杀,便如此不要命地和我硬拼,倒当真有良心,想当年……”说到此处,面色黯然,长叹一声,止住了言语。
??成九思这次昏迷,就许久也没有醒来。由于受了过度的刺激,他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眼前尽是王蕙君的影子,似笑非笑地站在无际黄沙之中,一身白衣清逸出尘,在漫天烟花和流星之下,令人不敢仰视。但这一切却都是模模糊糊,缥缈无迹,若真若幻。在他昏迷的日日夜夜中,成九思也不知叫出了多少声“小姐”。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成九思方渐渐从昏迷中醒来。王蕙君的影子已经不见,面前坐着一人,满面关切,却是孙定。
??成九思乍见孙定,又勾起他心中王成父女被杀的伤痛,叫道:“老贼,你为何还不杀我?你不是月圆之夜便要杀光遇见的所有人么?为何非要留下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现在便过来杀了我罢!"
??孙定静静坐在原处,不动声色。待成九思骂得声嘶力歇了,方才开口道:“我本就不想杀你,现在更不想杀你。”
??成九思乍闻此言,惊愕异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定即继续说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徒弟来陪伴我,我多年以来,没有一个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度日如年。我心中的徒弟人选,便是你这个模样,因此我破了以往的惯例,只杀了他们,却留下了你。这几天我和你在一起,知道你有良心,有骨气,这更加合我的意……”
??孙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竟然不动声色。待得成九思将一切可骂的言语骂遍,声嘶力竭地倒在地上,方才笑道:“好罢,我便在这里,随时等着你来杀。你想什么时候动手,都随你的便。只要你杀得了我,这个绿洲上的一切都是你的。”
??成九思一跃而起,向孙定扑过去。孙定略一挥手,成九思尚未碰到他的身体,便被一股巨力击了出去,直飞了一丈多远方才落地,跌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
??孙定冷笑道:“就这样便想杀我么?等一百年罢!”转身大步行去,转眼间去得远了。
??成九思倒在地上,颇为沮丧,暗思孙定武功如此深不可测,自己却不会半点武功,即使他不杀自己,此仇又几时可报?愈想愈是郁闷,忍不住伸手乒乒乓乓猛击自己耳光叫道:“成九思,你真没用!你眼看着仇人行凶,却无法制止,仇人近在咫尺,更无法杀他报仇,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用处?”自懂事起,他心中便有一股自轻自贱,自怜自伤的想法,此时悲愤绝望之下,这股想法更加鲜明。
??成九思自语道:“不错,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处?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处……”口中自语,缓缓站起身来,行至一株枯树前,解下腰带,在枝上打了个死结,将头颈伸了进去。
??也不知吊了多久,成九思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已躺在地上,身边烧着一堆篝火,火前坐着一人,正是孙定,此刻正在火上烤着两只野兔。
??成九思翻身坐起,叫道:“我自己不想活,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孙定头也未抬一下,缓缓地说道:“因为事情作不成,便想一死了之,这样很英雄么?我若是你,我才不会寻死,我要活着,而且要好好地活着,终有一日,将仇人剥皮剜心!上吊跳井报得了仇么?只不过白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而已,你自己想想罢。”说罢,提起一只野兔,大步行去。
??成九思呆呆地坐了半晌,终于站起身来,行到火边,抓起孙定留下的那只野兔,发狠地撕咬下去,狂吞猛咽。心中想道:“不错,我是不能死。终有一日,我要杀你报仇!”
??但心中虽想报仇,自己也知,不会武功,便想杀孙定,必是千难万难。可怎样才能学到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呢?
??几日后,成九思一边信步行走,一边胡思乱想该如何学武功。正无甚主意,忽中前方杂树林中传来风响,心觉有异,忙蹑步趋前窥视。
??却见林中落叶飞舞,中间一个人影正在翻腾奔纵,却是孙定在独自习武。成九思看得片刻,顿觉头晕目眩,正欲悄悄离去,忽一转念:我正愁无处学武,此刻这老贼练武被我窥见,何不偷学他的功夫?虽未必杀得了他,总聊胜于无。”
??主意已定,索性放下惧怕之心,一心一意看起孙定练武。待得孙定练完武离去,便努力回想他的招式,自己偷练.如此一天下来,自是跌得鼻青脸肿。但成九思却偏认准了这条路,次日又来偷窥,果然又见到了孙定练武,于是又偷学下去。此后每日俱是如此,一个练一个学,不觉过了半年。有时成九思记不起哪个招式或要旨,次日便可遇到孙定或重演,或自语,将心中疑团释去。成九思心中暗自庆幸,每次都可如此侥幸,及时释疑解惑。而每日之食物,亦均是孙定丢弃的烧烤肉类等物,居然颇为鲜肥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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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三章

第三章 金鹏帮众
??这日日色渐晚,成九思独自坐在地上,吃着孙定丢下的一只羊腿,思想着日里学到的新招,暗自忖度何时能置孙定于死地.想入非非间,无意中一抬头,望见天际一轮满月,不由暗想:“老贼又要来和我胡说八道了。”
??想至此处,心中不觉又是一个疑团:孙定曾说过,每到月圆之夜,他定要出外杀人,但自己与他共处这半年以来,每个月圆之夜,他都要来自己身边,唠唠叨叨讲些荒诞不经之事,一说便是一夜。这是什么道理,自己委实想不清楚。
??成九思正在胡思乱想间,忽闻得脚步声响,有人向这边行来,而且听声音似乎人数还不少。成九思站起身来,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十余人,各持兵刃,气势汹汹地向自己的逼近,形貌穿着各异,但每人皆有一共同之处,便是胸前均绣着一只金色大鹏。
??来者中有一人向成九思喝问:“小子,你是孙定这奸贼的什么人?”
??成九思尚未及回答,另一人却已接口道:“还用得着问吗?血手孙定,月圆之夜,逢人必杀,这小子既然在这里,定是他的亲人弟子一类,我们捉住他,对付孙定,更加易如反掌!”
??第三人道:“不错,此刻孙定已出外杀人,我们先擒下这小子,在这里埋伏好,以逸待劳。待孙定从外边回来,我们再攻他个出其不意,再不行手里还有这小子作王牌,定可大获全胜!到时将孙定擒下送回帮中,让帮主将他千刀万剐,方才痛快!”
??成九思听了这些话,心头凛凛泛出一阵寒意,暗想:“这些人也不知是那条路上的,却当真歹毒得很!”
??正思想间,已有几人向成九思逼来。成九思大惊,自知落入他们手中定然讨不了好去,忙转身拼命狂奔,叫道:“我不是孙定的亲人弟子……”
??话犹未了,眼前一花,已有人越过他头顶挡住去路,同时身后之人亦已赶上,成了包围之势,使他无路可逃。
??面前那人冷冷道:“小子,还是束手就擒罢,好免些皮肉之苦!”伸手便扣成九思的脖颈。
??成九思见他伸手来抓,本能地将身体一缩,自然而然地使出自孙定处学来的招数,避开了这一抓。
??那人一招落空,却不怒反笑,道:“还要抵赖么?这明明是孙定的招式,还说不是他的亲人弟子!”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不停,又是接二连三地向成九思进击,必欲将他擒之而后快。
??成九思本欲向他解释自己与孙定的事,但攻击便如疾风骤雨一般,哪容得他有半点机会开口?只得拼力左躲右闪,极为狼狈,顾此失彼。躲避了十余次后,那人又是一记极为狠辣的分盘错骨手,向成九思肩上扭去。成九思躲闪不及,眼看琵琶骨要被扭断,只得暗自叫道:“完了!”
??忽然,一个身影凌空掠至,正拦在成九思身前,那敌人的分筋错骨手,正拿住他的手臂。
??分筋错骨手一中目标,劲力随吐,折筋断骨。但那人劲力发出不但未能奏效,反而反弹回来,将自己的手腕震脱了臼。剧痛攻心之下,不能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众人惊骇之极,看来者身材魁梧,形貌狰狞,正是月圆之夜的杀人狂魔----血手孙定。
??孙定乱发一甩,目光渐渐移动,将来犯诸人的面容逐个看了一遍。他的目光扫到处,那人都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直传到脚底。待他将在场诸人一一看完,众人已均感浑身颤栗不止。
??孙定忽长叹一声道:“昔日我们也算是同过甘苦,共过生死,今日又何苦如此相逼?”
??那手腕脱臼,倒在地上之人忽喝道:“你昔日作那件叛帮大事时,也曾想着和我们同过甘苦,共过生死吗?今日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决,今日不是我们杀了你,便是你杀了我们,何必多言?”
??孙定叹道:“五年之前,也是个月圆之夜,你们便是如此,今日又是这般苦苦相逼……你们定不肯相信我,也罢,我便与你们一决生死好了。但我有言在先,这个孩子既非我的亲人,也非我的弟子,如我死在你们手上,你们不得伤害于他!”
??那倒在地上这人冷笑道:“好,我答应你!”忽一跃而起,手持匕首,向成九思心口刺去。这一招又快又狠,显是拼尽了全力。
??成九思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动弹不得。
??孙定也是一惊,当下不及多想,出掌猛攻那人胸腹,意欲攻敌之所必救,使其撤招。
??那人却不理会孙定的重掌,仍将匕首刺向成九思。“嗤”地一声,匕首刺破了成九思胸前肌肤,而与此同时,孙定的双掌亦已击到了那人身上,喀喀数声,那人胸骨肋骨尽碎,倒地而亡。
??余人见同伴惨死,虽有所惊惧,却仍一拥而上,各持兵刃向孙定猛攻,招招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更有数般兵刃向成九思身上狂刺猛斫。
??孙定被这一轮疾攻搅得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还要兼顾成九思,更显顾此失彼。挡了数招,臂上腿上已被划了五六道伤痕。
??成九思站在孙定身边,见他如此不顾安危地保护自己,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见孙定斗得片刻,他忽然发现孙定的身手,远较他平日在林中练武时矫捷精妙得多。他平日在林中所练,似乎只是扎根基的入门功夫,并非自己的惯用武功。
??成九思心中惶惑:“难道他平日练功,都是有意要我看到的么?他的用意又是什么?是想让我学会武功吗?他明知我时时刻刻都想杀他,为什么要这样养虎贻患呢?……”迷惘之间,又思起另一件事:“我每日吃的食物,当真是不对他的口味被他丢掉的吗?我也曾见过他吃的食物,与我的并无甚差别,难道我的食物都是他特意为我准备的?他对我这样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孙定一声大喝:“我念在昔日之情,故此迟迟未下杀手,你们若再不思进退,苦苦相逼,休怪我无情!”
??围攻众人自是不肯后退,更有人叫道:“孙定,我们早已是不共戴天之敌,你不必对我们手下留情,我们也决不会让你半招!”
??孙定狂吼一声,双掌运力磨擦了几下,高举过顶,一双手掌顿时变得殷红如血,在圆月映照下,显得分外显眼可怖。
??孙定道:“我本已决定,从今往后,月圆之夜不再杀人,但今夜却是你们逼着我杀你们!”双掌骤起,猛下杀手。但见四面八方,均是血手的影子,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孙定的血手到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敌人便应声而倒,连躲闪一寸的机会都没有。霎时间,围攻众人已倒下了一大半。
??唯有三人未被孙定血手击倒,此刻亦已完全绝望,面如死灰。
??孙定缓缓将双手放下,霎时间手已恢复了原状,不再似方才血手的模样。
??孙定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三人,双眼向天道:“你们将它们的尸身带回给杨林罢。毕竟,我们曾兄弟一场,拼杀了一辈子,尸骨还乡才是正理。”
??那三人望望孙定,望望地下尸身,忽然齐声大喝,身形暴起,三人六臂齐出,却不是攻向孙定,而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击向一旁的成九思!
??成九思武功低微,自是无法闪躲,忽听一声怒吼,却是孙定自旁掠至,为成九思挡住了三人。
??砰砰砰砰数声巨响,那三人尽被孙定击毙,而孙定亦身受六掌,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成九思惊魂方定,忙伸手去扶孙定。但孙定身材魁梧,成九思气力又小,拼尽全力,也只将孙定的身子翻转过来。但见孙定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显见受伤不轻。
??成九思见孙定受伤如此之重,心急如焚,不知怎样才可救他性命。正自彷徨无计间,忽然惊觉:“孙定是我的仇人,纵使此刻有恩于我,但他发音杀了整个商队的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见他受伤,应该欢喜才对,又如何为他担心起来?”
??但虽然明知如此,但思起平素孙定待自己之情,可说颇为不薄,今日更是为了相护自己,受此重伤,心中不能不对他有所感激。
??成九思凝神孙定,心头波澜起伏,不知是爱是恨,感情动荡不定。一时想救他性命,报他之恩,一时又想杀了他,为王成父女报仇。他望着地下的一把短刀,手伸出了不知道多少次,却终都悄悄收回。
??正在踌躇难决间,忽中孙定和一声呻吟,睁开了双眼,孙定见成九思站在面前,安然无恙,颇为欣喜,勉强笑道:“你没事便好……”
??成九思怔怔望着他,默不作声,心中仍在想:“我是该杀他,还是该救他?”
??孙定见他如此,猜出了他的心思,道:“你不必因我对你如何,便不下手。我知道,这些天来,你处心积虑,就是要杀我报仇。很好,你很有良心,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少年。你要杀我,这就下手罢。杀了我,为商队报了仇之后,你去我平日练武的树林里,最大的那棵树的树洞中,有一幅地图,你拿了这幅地图,便可走出大漠。只有一样,你武功低微,恐难在江湖中扬名立足,我也没法帮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成九思本已拾起地上短刀准备动手,但听他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热泪盈眶,短刀再也拿不住,落到地上,成九思自己也扑到地上放声大哭。
??孙定摇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心肠太软,将来定要吃亏。也罢,还是我来成全你罢!总之我罪恶累累,杀无辜,诛兄弟,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今日方死,已是晚了!”拾起短刀回手向自己心口刺去。
??成九思大惊,忙扑过去夺刀。但孙定虽受了重伤,力气还是较成九思大得多,几番较力,成九思终是被他挣脱。
??成九思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一股勇气,大叫一声,扑到孙定身上,紧紧抱住他,叫道:“要死我们一起死好了!”
??孙定手中短刀收势不及,刺到了成九思背心,将他肌肤割伤少许,幸而未伤及骨肉内脏。孙定惊出一身冷汗,抛下短刀,道:“你不是一直要杀我报仇吗?何以又要如此?”
??成九思哽咽道:“过去种种便如昨日死,从前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好了,只要能洗心革面作个好人,又何必计较从前恩怨?”孙定未料成九思竟不错,过去种种便如昨日死,这半年来我未妄杀一人,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以后我也不会再去妄杀任命无辜,杀人狂魔孙定已经死了!”
??成九思心中亦是极为欣喜,道:“孙前辈,我知道,你一直想收我为徒,今日我便拜你为师,你还愿意吗?”
??孙定笑道:“有此佳徒,又有何不愿,我不信世俗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你也不必行什么拜师礼,九思,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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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四章

第四章 镜湖波澜
??成九思与孙定化解了仇怨,结成师徒。名虽为师徒,但相处得却如同父子一般。孙定在成九思的照料下,伤势日见痊愈。他告之成九思那些袭击他们的人,是大漠中一个极大帮派金鹏帮的帮众,多年之前因为误会与他结下极深的仇怨,大漠中还有另一个帮派素女门,门人多为女子,实力亦是极强,另有一处黄风堡,却是近二十年来新近崛起,亦是一股不小势力……
??孙定还逐步指点,将自己武功的入门功夫教给成九思,自是较在林中暗示要清楚明白多了。成九思本就聪明颖悟,此时一加指点,领悟更快。
??不久,孙定的伤势已愈。这日铁向成九思道:“金鹏帮的人,未见到他们派出的人回去,定会再派人来。我不怕和他们硬碰,但你在我身边,难免要被他们所伤,我也已想好了对策。暂且将你送到别处暂避一时,待我对付了他们,再回来接你。
??成九思本不愿意离开孙定,但想想孙定的话确实有理,只得含泪答应,道:“师父,你自己也要保重,九思还等着你去接我……”
??孙定挥手打断他的话,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分别几日,便这样哭哭啼啼,你这便走罢。”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交于成九思,道:“你按照地图中标示的路线,到西方的镜湖去住几日,那里水源食物都很多,不比这里差。此时,金鹏帮的人应该刚刚出发,且路线不同于你这条,你一路上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威胁。”
??成九思依依不舍的拜别孙定,带上食水,地图离去。一路上依照地图上标示的路线,却也未遇到什么麻烦。
??行了二十几日后,忽遥遥望见天际似有一片碧色,在漫漫黄沙中分外引人注意。成九思顿时精神一振,向那碧色处行去。
??渐行渐近逐渐看得清楚:竟是一大片绿洲,繁盛的草木围绕着一汪清澈深远的湖水,水中清清楚楚地映出蓝天白云,绿树黄沙,确是美妙无比。成九思行到水边,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成九思站在湖畔举目四望,暗想:“这个去处,倒似比师父那里更好,只是我在此须孤身一人,无人陪伴,却是无趣得很了。”
??正思想间,忽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声音清脆甜嫩,听起来格外动听。
??成九思猛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年纪大约较自己小了两三岁,淡红的布衫布裙,圆圆脸儿,柳眉俏目,樱唇细齿,头上梳着两个抓髻,模样颇为娇美可爱。
??成九思万没想到此处竟会有人,而且还是如此可爱的小女孩,不由得惊得呆住了。
??那小女孩却爱说得很,向成九思笑嘻嘻的道:“我叫柳无思,从懂事起,便和我娘一块儿住在这里。这里从来也没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哥哥,这个地方好得很,你还是留下来不要走了罢,和我们作伴好不好?我会叫我娘对你好,我把我的好东西都分给你……”
??成九思见她如此热情,心中不由大为喜悦,笑道:“好,我便留下来。”
??柳无思笑道:“这才是好哥哥呢。喂,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呢!”
??成九思道:“我叫成九思,和你的名字有些相像,是不是?”
??柳无思摇头道:“不像,不像,一点不像。我是无思,作事从来不必想什么,你作什么事却一定要反反覆覆地去想,想上九次,怎能说相像?”
??成九思低头暗想:“她说我作什么事都犹豫不决,反反覆覆地去想,倒也不假。”
??柳无思道:“九哥哥,你不没回答我呢,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成九思道:“我……”正欲回答,忽想起孙定嘱咐自己,不能向人泄漏自己的踪迹,否则他仇家甚多,只恐会惹来祸患。想至此处,笑道:“柳妹妹,我不说可不可以?”
??柳无思道:“说你作什么事定要去想九次果然没错。我都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为何还要遮遮掩掩?难道还怕我会害你不成?”
??成九思不由得大为尴尬,想不出该说什么。忽中身后的树林中有人道:“无思,别人不肯回答的事,定有他的苦衷。你又何必追问不休?
??随着说话,一名年约二十八九的少妇缓步而出。那少妇一身白布衫裙,秀发披拂,容貌与柳无思极为相似,但神情中却隐隐透着一片忧郁,不似柳无思那般飞扬无忌。
??那少妇向成九思道:“小兄弟,不管你是谁,既然来到此处,与我们母女相遇,也算有缘,不若便过来与我们同住,我们定会将人看成一家人。”
??成九思见她神态温和,心中大为喜欢,遂道:"既然如此,我正是求之不得。却未知阿姨姓甚名谁?”
??那少妇尚未回答,柳无思已抢着道:“我娘也姓柳,她的名字……”
??方说至此,少妇忽打断她话头,道:“无思,别一张口便收不住,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小兄弟,你以后别叫我柳阿姨罢。”之后一句话却是向成九思说的。
??成九思见她眉尖微蹙,似有隐忧,遂不再追问,只叫了一声“柳阿姨”。
??从此之后,成九思便与柳氏母女同住在林中一座大木屋中。柳氏母女对他关心倍至,便如一家人一般。柳无思更是日日与他形影相随,与她同吃同玩,颇不寂寞。成九思感到,这镜湖畔的日子,可说是极为快乐了。
??如此不觉过了月余,这日正直炎夏中午,酷热难耐,成九思与柳无思游玩了半日,柳无思身体疲倦,独自回家午睡去了,只留下了成九思一人,独坐在镜湖碧波旁发呆。
??坐了半日,只觉天气越来越热,越坐越是无聊,四顾无人,暗忖柳氏母女一时也到不了此处,索性将全身衣衫鞋袜尽都除去,跳进湖中痛痛快快的沐浴起来,果然清凉爽快,浑身舒适无比。
??正自洗得高兴,忽中岸上传来一个小姑娘的笑声,清脆悦耳,宛若银铃一般。但这声音却不是柳无思的,极为陌生。成九思悚然一惊:“莫非又有人到了此处?”转身看时,果然见到岸边站着一个小姑娘,身着鹅黄绸衫,身材苗条,一头长发以两朵小小金花束在脑后白嫩嫩一张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澄清明澈,仿佛要滴出水的一般。形貌颇为秀美,年纪亦与成九思相当。
??那小姑娘望着成九思,格格笑道:“没穿衣服的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成九思此刻胸膛以下均在水面之下,自是不怕被她窥见。但听她这等言语,顿觉自己好似已被她看到全身一般,无地自容,又羞又恼,喝道:“你这丫头,偷看男人洗澡,怎地如此不知羞?”
??那小姑娘拍手笑道:“自己光天化日之下,不穿衣服在湖中洗澡,被人看到了还要反咬一口,到底是谁不知羞?喂,你还未回答我你的名字呢?”
??成九思顿觉又羞又恼,胀得满面通红,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小姑娘笑道:“不告诉么?好,你不要后悔!”俯身拾起湖畔几粒石子,叫道:“看我如何打落水狗吧!”将石子逐一向成九思掷去,用的是打暗器的手法,竟颇为高明。
??成九思即使在地上,也难以闪避他这等迅疾凌厉的石子暗器,又何况是未着衣衫,站在水中?躲闪了几下,顾此失彼,身上已中了好几粒石子,打得他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那小姑娘却笑得越来越开心,手中石子仍是接二连三的向成九思掷去。成九思站在水中拼力躲闪,却被水阻住了,行动不便,身上被石子击中了不知多少下,青一块紫一块。
??成九忽一咬牙,叫道:“你若是再用石子打我,我可要出来了!你不怕羞,尽管看着好了!”作势向岸上欲走。
??那小姑娘见他如此,登时被吓得大惊失色,忙伸手捂住双眼,尖叫道:“你怎能这般不要脸……”
??成九思得意之极,笑道:“谁叫你非要来偷看我洗澡?好,我这便让你看个够!”说着,竟真的走上湖岸,道:“你不是不怕吗?这次怎么又不看?”
??那小姑娘听到他越来越近,忙不跌地转身,拔腿飞逃。成九思见她如此,索性在她身后追赶起来,叫道:“喂,小姑娘,等等我……”心中暗自好笑,想装模作样一番,将那小姑娘吓得远远地,便将衣衫回去穿好,溜之乎也。
??岂知刚追了二十几步,忽面前红影闪动,接着,面上吃了重重一掌,有人叱道:“好不要脸!”
??待眼前金星散去,成九思才看清来人的这样,面前是一名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女子,云髻高耸,长收入鬓,凤眼含威,一身大红的罗衫罗裙,红罗披风,整个人便如一团烈火一般,即使站着不说不动,也有一股令人生畏之感。
??那中年女子将一团东西向成九思脚下一掷,仍只瞪着他,不发一言。成九思偷眼望去,那团东西正是自己的衣衫,当下又羞又怕,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手指尖都不敢动一下。
??中年女子道:“怎么,还想让我动手伺候你穿衣吗?她语音虽不甚高,但语声中自有一股震慑之力,成九思听得此言,忙拾起衣衫胡乱穿好,眼角也不敢向那女子偷瞟一眼。
??那女子见他穿好了衣裳,回头叫道:“蝶儿,回来罢,他衣衫穿好了,你不必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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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五章

第五章 青莲仙子
??那小姑娘才敢张开眼睛,转过身来,奔到那中年女子身后,笑道:“娘,这小子欺负我,呆会你可要帮我捉住他,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那中年女子略点了点头,向成九思喝道:“青莲仙子是不是便在此处?快说?”
??成九思茫然不解,道:“什么青莲和仙子?我不知道。”
??中年女子重重哼了一声,道:“少给我装糊涂,快告诉我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否则,我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人的手段,看你受不受得了。”
??那小姑娘嘻嘻一笑,向成九思道:“小子,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否则这些刑罚一用上,到时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就晚了。”
??她笑得越是开心,成九思心中越是毛骨悚然,暗想:“他非要问我什么青莲仙子,我连这个名字都是头一次听到,又如何能知她在何处?”
??中年女子见他仍沉吟不语,心头和怒火更炽,道:“你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你些苦头吃,你是决不会说了,是也不是?”伸手便拿成九思手臂。
??成九思正无闪避处,忽中林中有人喝道:“住手,青莲仙子在此!”
??中年女子停住手,向声音起处望去,却见一人缓步自林中行出,一身粗布白衣,钗环未佩,脂粉未施,正是柳无思之母。
??中年女子冷笑道:“青莲仙子柳风荷,如今为何要做这种打扮,隐姓埋名躲在此处?”
??柳风荷冷笑道:“哪有你辣手红药单红罗这般威风,横行大漠,令多少人痴心妄想,却又还闻风丧胆啊?”
??单红罗打断她的话头,道:“闲话少说,你可知我此来是为了何事?”
??柳风荷道:“素闻辣手芍药单红罗一意与素女门为敌,若遇素女门门人,必定见过即杀,毫不容情,掌门师姐多次寻你算帐,但却都被你事先知了讯息,躲得不知去向。”
??单红罗道:“我自问我的武功尚无把握胜得过邱冷月,不愿冒险和她硬碰,以免死在她手上。”
??柳风荷微笑道:“你倒肯说实话。但你确信我的武功定不及你,所以你就来找我。”
??单红罗道:“不错。我知道你们师姐妹素来不和,你经常受她排挤。这次你离开素女门,十年不归,杳无讯息,她也未曾如何认真找寻你,如此看来,你定是被她逼走的了。但她不想找你,我可想找你。而且我没把握胜她,却有把握胜你,还有把握杀你!”
??柳风荷道:“这么说你今日是必要杀我了。好,我便在这里伸长了脖子,等你来杀。你动手罢!”
??单红罗道:“你既知道我那么多事情,为何不知我的规矩?我若要杀你这等人物,须得是公平决斗,取你性命,又如何能像杀猪杀羊一般?”
??柳风荷淡淡地道:“你想必也听过我的规矩,我与人动手,不管是胜是负,都必先梳妆打扮整齐,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等。”
??单红罗狂笑道:“我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差今日这一时三刻么?好,你这便去打扮罢,我等得起。谅这弹丸之地,你也逃不到哪里去。”
??柳风荷微微一笑,拦起成九思之手,向林中行去,走进住处,关上房门,向成九思道:“九思,柳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便将一件大事托付给你。”
??成九思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叫道:“柳阿姨,你一定会打败那个恶女人的!”
??柳风荷凄然一笑,摇摇头道:“我自知不是单红罗的对手,今日定难逃此劫。我早就无意苟活人世,今日死了,倒也干净。只是无思却让我放心不下的……”
??成九思不觉潸然泪下,道:“柳阿姨,你放心,无思便如我亲生妹子一般,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柳风荷道:“既是如此,我便多谢你了。待一会我与单红罗动手后,你便带无思逃走,以免我死后,被单红罗斩草除根。你带无思去找一个人,他……”说到此处,忽地顿住,面上一阵晕红,又阵苍白,道:“不必了,我今生今世也无法再见他了,又何必在身后再去麻烦他?”
??成九思正自惘然不解,柳风荷已行进了内室,片刻之后行出,已是换了一身妆束,青衫临风,丝裙曳地,长发飘洒,脂粉薄施,俨然换了一个人。成九思心中暗自喝彩:“柳阿姨号称青莲仙子,果然名副其实。”
??正自思想间,柳风荷道:“九思,无思在内室睡着,从今日起,我便将她托付给你,却是有劳于你了……”
??话犹未了,忽听门外单红罗声音传来:“柳风荷,你打扮好了没有?用不用我进来帮你画画眉毛?”
??柳风荷笑道:“不必劳动你了,我已妆扮好了,我们这便去湖边动手罢。我若被你杀了,也不必劳动你为我造墓收尸,只须将我扔到湖里,来无踪,去无迹,岂不干净?”
??单红罗道:“好,这等收尸倒也利落干净。”
??柳风荷一翻手,自床下掣出一口长剑,手法颇为迅捷,身形一晃,已是到了门外,冷冷地道:“走罢。”
??成九思躲在墙角,见她二人越行越远,终至消失不见,心知柳风荷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归来,心中极为伤痛,但立时想起了她的嘱托,暗想:“事不宜迟,须得带无思快快离开这里。只是那单红罗武功极高,我若和无思逃走,势必逃不了多远便会被她追上,在劫难逃……嗯,有了,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虽然很冒险,但我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赌一赌了。”思及此处,匆匆行入内室,摇桓柳无思,道:“我带你去玩一个很好的游戏,你去不去?”
??柳无思本自睡眼惺松,一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道:“玩什么?”一跃下地。
??成九思笑道:“去了你便知道。”俯身拉起她的手,一瞥之间,忽见她颈上多了一块玉佩,羊脂般地洁白中又隐隐透着晕红,若有若无,更显美妙。
??成九思知玉佩是方才柳风荷留下的,但其中有何用意,却是茫然不解。但事情紧急,心中虽有疑云,也只是一闪而逝,拉起柳无思的手向树林深处奔去。
??岂知才奔驰了十余丈,一棵树后忽有人伸出一条腿,在成才思足踝上一绊。成九思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跌了个结结实实,柳无思拉着他的手,未及松开,也一同跌到。
??树后跳出一个小姑娘,拍手笑道:“两只小狗,一起跌倒,妙,妙,妙!”却正是方才在湖边偷看成九思的小姑娘,单红罗的女儿单蝶。
??成九思跌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道:“你为何非要死缠着我?”
??单蝶笑道:“你方才追我吓我,把我害得好惨,我岂能轻易放过你?你说罢,该让我如何罚你?”双手叉腰,拦在当道。
??成九思心急如焚,哪有工夫与她纠缠?喝道:“让开!”伸掌向她推去。
??单蝶举手一挡,格格笑道:“要动粗么?我可不怕你。”
??成九思一掌不中,又连续几掌劈去。单蝶或闪或架,举手投足间,便将成九思的攻势轻易化解,却仍是拦在当道,不放成九思过去。
??成九思心中一急,招数间不觉露出一处破绽。单蝶却得势不饶人,乘势直进,一把擒住了成九思手腕。
??成九思顿觉手腕如同被一道铁箍箍住,用力挣扎,却再也挣不脱。挣扎得几下,却听单蝶笑道:“你不老实么?我且给你些苦头吃!”伸出左手,在成九思臂上用力一拧。成九思顿觉臂上剧痛,“啊”地叫了出来。
??正在此时,忽听镜湖方向有人远远叫道:“蝶儿,你看到方才那小子么?快帮娘一同找到他,斩草须要除根!”
??成九思闻得此言,情知柳风荷定已遭她毒手,心中悲愤,也不知从何处而生一股力量,挣脱了单蝶,喝道:“你娘杀了柳阿姨,你这便来杀了我罢!但须知天理昭彰,善恶有报!”
??单蝶听了这番话,倒似大出意料,道:“你在说什么?”
??话犹未了,又听单红罗的声音道:“蝶儿,到底找到了那小子没有?为什么不回答我?”
??成九思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柳无思之手,自知这番定是难逃此劫。
??出乎成九思意料之外,单蝶忽叫道:“娘,我找了这小子半天,将这一带都已寻遍了,也没见到他的影子,他十有八九是乘乱逃走了!”
??单红罗道:“那好,蝶儿,你这便过来,随娘去寻找这小子,一定不能留下活口!”
??单蝶应了一声“好”,随即转向成九思,笑道:“小子,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可要记住了,将来说不定哪一天,我便要向你讨还,到时还要加利息的!”伴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转眼间已是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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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六章

第六章 黄风铁堡
??成九思和柳无思在林中避至傍晚,才敢出来,行到湖边寻找柳风荷。却见碧波如镜,光影潋滟,哪里还有柳风荷的影子?成九思忍不住扑倒在湖边大放悲声,柳无思知道母亲已然遭难,更是悲痛不已。
??二人这一场好哭,直至月上中天才渐自止住。成九思想起柳风荷的嘱托,拉起柳无思,向湖水拜了几拜,心中暗自念道:“柳阿姨,你在天有灵,求你千万要保佑我和无思,我们不求武功绝世,也不求显身扬名,只愿做两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常常,安安稳稳地度此一生。”祈祷已毕,成九思便携柳无思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和干粮清水,离开了镜湖。
??二人在大漠中一路跋涉,风餐露宿,全然不知自已该往何处而去,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他们时常在落日余晖之下,望着茫茫大漠,漫漫天涯,幽幽暮霭,浑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愈发感到自己的渺小无助和孤寂落寞。
??成九思很想去寻孙定,但苦于音讯不通,不知孙定与金鹏帮之恩怨此刻处置的如何,不敢贸然回去,只得象无根的飞絮一般,四处流浪。他自幼在商队中长大,这般飘零倒还能习惯,却苦了柳无思,自小在镜湖边娇生惯养,如何吃过这般辛苦?不出半月已憔悴得不成模样。
??这日二人行到一处城,确是在茫茫黄沙中,以生铁铸起的一座城池,城头以生铁铸成一座二十余丈的旗杆,杆头一面金黄色的锦旗,上书三个大字:黄风堡。黄风堡内,多见武士身着铁甲,手持长刀,骤马四处奔驰,当真是铁城铁骑,端地威武非常。
??成九思携柳无思行进城中,却发现城中尚有一内堡,亦是以生铁浇铸而成,高大非常。此刻却正在张灯结彩,击鼓奏乐,似有什么喜庆之事。
??成九思向身边一名闲人探问,那闲人倒也爽快,告诉他们:“此城名叫黄风堡,在此已有五十余年。内堡中居住的,便是堡主一家和他们的亲信部下。据传说,内堡中更有重重机关秘道,埋伏有无数高手,但确切情形如何,我们这等小人物却是不得而知。今日是堡主李啸峰的四十寿辰,是大喜之日,堡中除当什守卫巡逻的弟子外,均要去给堡主拜寿。像你们这等路过之人,也是一定要去,到时除了混一顿酒饭,还能有二两银子赏钱,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成九思听得此言,心中暗自高兴,于是寻处水井与柳无思洗净了手脸,将衣衫头发略作一番整理,径向内堡走去,堡中守卫果然无人拦阻,成九思说自己是给堡主拜寿而来,反有人热心为他指路。
??整个内堡便如一个极大的房屋,铁墙上只有一些汤碗大的气孔,并无窗子,居室通道中燃着无数巨烛,将堡中照得一片通明。堡中每隔十几步,便有一名身佩刀剑的弟子把守,端地是戒备森严。
??成九思循着堡中弟子为他指明的方向,寻到了寿堂。这寿堂是一处极大的厅堂,此刻正是珠玉满室,锦绣堆积。厅堂南面墙上镶着一个偌大的“寿”字,足有两人多高,当真是富贵气象。
??成九思被满室的华光灿烂晃得满眼眩晕,自感形秽,忙低下了头不敢仰视,拉着柳无思悄悄疾行至最远的一处角落坐下,心中方稍稍宁静,的还有一种近似做贼的心虚畏缩之感,确是总也挥之不去。
??柳无思撅起了小嘴,道:“九哥哥,我们去前边坐下不好么?为何偏要躲在这角落里,连转身都难了?”
??成九思忙伸手掩住他的口,低叱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前边的席位是给贵客的,你我便是坐在这里,就已是被主人高看一百眼了!”
??柳无思心中不悦,道:“都一样是人,为什么要有高下之分?”
??成九思心中紧张,忙举目四顾,生怕她这言语被什么人听了去,可是大大的不妥。但厅内人多嘈杂,他这个角落又没有别人来坐,并无人听到他们的说话。
??但成九思心中仍极为忐忑,暗想:“老天保佑,我这个角落不要再有人来,否则无思再说出什么话来,只怕会有麻烦。”
??又过了片刻,厅内的弟子宾客越聚越多,但由于成九思所处之处太过偏远,仍无人去那里就座。
??在待得约一柱香的时分,忽听门口的弟子高声说叫道:“堡主到!”
??厅内本自喧哗嘈杂,但听得这一声后,众人不约而同地一起闭住了口,厅内登时一片寂静。只见一名锦衣金带的中年人缓步而入,浓眉虬髯,身形魁梧,形貌颇为威武,而和他一同行入的,还有一名中年女子。这女子年约三十五六,身材高而瘦削,肤色苍白,无半点红润之色,长长一张鹅和蛋脸,修眉薄唇,头发高束至顶,紧紧地挽了一个发髻,以一支白玉簪束住,除此之外别无饰物,亦不着脂粉,身着一袭白衫,腰间悬着一把模式奇古的长剑。这女子容貌也算颇美,但浑身上下却充满着一股峻厉肃杀之气,使如自极北苦寒之地行来的冰霜女神一般。特别她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瞥到哪个人脸上,那人便似乎觉得一股冷气直入肺腑,忙不迭地避开。
??那中年人李啸峰向众人道:“这位便是大漠闻名的素女门掌门人邱冷月,大家都还早初次见面罢。其实,我黄风堡虽然与素女门打过多次交道,但却未知素女门掌门之形容,今日也是初次相见。邱掌门此番来我黄风保,定会我这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光!”
??邱冷月淡淡地道:“其实我今日也只是凑巧路过而已,并非特意来为李堡主拜寿,李保主也不必太过客乡。”
??李啸峰笑道:“不论是专程而来,还是因巧偶遇,邱掌门终是今日首席贵客,这便请落座罢。”
??邱冷月也不推辞,只微微颔首为礼,径直行至第一张桌前坐下。
??李啸峰行至堂上,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听门外有人格格而笑,笑声极为清脆欢畅,丝毫无所顾忌一般。这笑声也并非十分响亮,但自李啸峰和邱冷月进厅后,厅内一直雅观雀无声,因此此刻这笑声便显得格外清楚。
??随着笑声,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奔驰进厅中。奔得十余步又向门外转头笑道:“你们两个笨蛋,不是要追我么?快些来追啊!谁追得上我,我便对谁好,如果不快跑,可没有后悔药让你们吃!”
??就这一转头间,厅中众人看清了她的容貌这小姑娘年约十一二岁,身着一身杏子红的罗衫,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端地娇美可人。
??李啸峰眉头微蹙,道:“若清,这么多客人都在此处,如是何能这般大呼小叫,让人看了笑话?”
??那小姑娘李若清笑道:“爹,今日你的生日才更应该开开心心,说说笑笑,若是在家都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又有什么意思?”
??李啸峰尚未来得及说话,李鹏若清忽又向门外叫道:“你二人倒是进来呀,还磨磨蹭蹭作什么?是不是想惹我生气,将来永远不理你们?”
??门外有人诺诺应“是”走进了厅中。却是两名与成九思年纪相仿的少年,皆是华衣宝饰,腰悬长剑,行到李啸峰身边,低声叫道:“师父作势便欲拜下。
??李若清忽一手一个,将他二人拉了起来,笑道:“是我叫你们进来的,却为什么偏要先和我爹爹打招呼?”
??那两名少年唯唯称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李若清不由大为得意,扬天向堂上众人扫视过去盈盈一笑,更显艳丽。
??厅中座上不乏与李若清年纪相信的少年,被她的眼光扫过时,每个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个不休,面上也均露出了怕恐又窃喜之色,各人均在想:“有她这等眼光看我,我便是立时为她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李若清的眼光从寿堂东侧耳扫到西侧,看到西北侧的角落时,笑容忽敛,轻轻“噫”了一声。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角落中坐着一男一女两名少年,那小姑娘的脸上尽是鄙夷和不屑之色,而那少年脸上,也只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仿佛被李若清看到,却毫无感觉一般。那小姑娘正是柳无思,对李若清这等张扬卖弄颇为厌烦,那少年却是成九思,初见李若清行入时尚觉她美貌,待见她的言语举止后,心中却是愈加不喜。
??李若清自幼被娇宠惯了,那受得起这般轻蔑冷落?她一张脸上顿现愠色,奔下堂去,推开座上众人,径直冲到二人身前,喝道:“你们何以如此讥讽于我?”
??柳无思仍只是静静地坐着,连手指都未动得一下,更没有要站起来的表示,甚至看都未曾看李若清一眼,只是向成九思笑道:“九哥哥,你若是见到庸脂俗粉见你卖弄风情,你会理会他吗?”
??李若清恼羞成怒,登时便要发作。
??成九思见势不妙,忙陪笑道:“小妹不懂事,说话冒犯了李姑娘,还望李姑娘多多包涵。转头向柳无思喝道:“无思,还不向李姑娘赔个不是!”
??柳无思尚未及答言,李若清已抢先喝道:“冒犯了李小姐,是说句对不起便可了结的么?你们若想好好地离开这里,便快些跪下来,每人给我磕三个头,若敢迟迟延半刻,李小姐便挖了你的眼睛,割了这臭丫头的舌头。!”
??一言既出,连一直倚在椅上不言不动的邱冰月面色也不禁微微一变,手指微伸,冷冷地横了李啸峰一眼.
??李啸峰见她如此,情知再不制止李若清,她便要出手干涉,忙起身喝道:“若清,不得无礼!”
??李若清听得父亲出声制止,方略一转头,柳无思忽一跃而起,身形一晃,伸掌向李若清脸上掴去,竟然颇为巧妙灵动。李若清未想到她有这般功夫,未加防备,“拍”的一声,被打个正着,雪白的脸颊上登时现出五个指印。
??李若清心中怒火更炽,喝道:"臭丫头,今日你便是向我磕三个头,我也要割了你的头砍了你的双手!”反手抽出奇妙间长剑,向柳无思当胸刺去。
??李啸峰心中忐忑,偷眼向邱冷月望去,却见她面色竟极为诧异目不转睛地注意着柳无思,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此时李若清与柳无思剧斗更酣。李若清手有兵器,但相斗之处为厅中角落,地方狭小,转折不便,因此一时竟不分上下。
??李若清若能悟到此中关窍,她武功原胜柳无思许多,不用兵器定可获胜,但她急于求胜,一时竟未能想到此节,因此仍是相持不下。
??正斗至要紧处,忽中内堂有人叫道:“若清,弃剑!”声音清脆动听,成九思听了,心中不由一震,忙抬头向内堂望去,但重帏叠幔挡了视线。李若清似乎对那人言听计从,手腕一抖,将长剑掷到脚下,掌指兼施,与柳无思对拆。
??二人这一空手相搏,李若清立时占了上风,不到十招便将柳无思迫得连连后退,招架困难。
??成九思见柳无思处境不妙,忙闪身拦到二人中间,数掌抢攻向李若清。
??李若清未料成九思有如此身手,一时间被逼得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忽中一声长啸,邱冷月自椅上飞身而起,如飞电般掠至战团之中,右手一抄,同时扣住了成九思与柳无思的手腕,又一个转折,已是到了厅口,一气呵成,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迟滞。
??李啸峰失声道:“邱掌门,你……”
??邱冷月站在厅口,冷冷地道:“李堡主,李小姐,我今日失陪了。这两个少年是与我要追查的几件事有关,我这便要将他们带走,不知李堡主是否允可?”
??李啸峰陪笑道:“这两个少年,邱掌门若想要,尽可以带走。只是,邱掌门赏光来赴我寿筵,尚未喝得一杯茶……”
??邱冷月略一摆手,道:“不必了,既然李堡主没有异议,邱冷月这便告辞了!”话音一落,人影便腾空而起,几个转折,已带着成九思和柳无思去得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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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七章

第七章 素女门人
??成九思和柳无思被邱冷月提着一路前行,只觉眼前景物飞快的自身边掠过,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片刻间,便将黄风堡远远的甩到身后,行入了漫漫沙海。
??如此行了许久,成九思愈来愈觉臂骨巨痛欲裂,极为难忍。鼓了几次勇气,终于道:“邱掌门我吃不消,把我放下歇一会儿罢。
??邱冷月冷哼一声,停住了脚步,将二人向地上重重一掷,将地上砸出了两个大坑。
??成九思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耳中嗡嗡作响,道:“邱掌门,你可不可以手脚轻一点?”
??话犹未了,“啪”的一声,脸上已吃了邱冷月一记耳光,又听邱冷月喝道:“你现在我的手中,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成九思摸了摸红肿的面颊,果然不也多言。邱冷月也未曾再说一句话,行至二十余步外一处沙丘旁坐下,背倚沙丘,闭目养神了片刻,站起身来,这次却是抓住成九思和柳无思的后戏颈一路疾行。
??待得邱冷月再次停步,已是黄昏时分。成九思的颈上已被抓出了五道淤青,颈骨如同要断裂一般疼痛,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邱冷月却毫不理会,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从身边的水囊中倒些清水进去,又取出两块手掌大小的薄饼,连同瓷瓶一同掷到成九思和柳无思的脚边。
??成九思鼓足勇气,道:“邱掌门,明白让我们在地上走好不好,我们走得动,你不必费力提着我们……”
??邱冷月哼了一声道:“你想得倒容易!这一条路上,没有一点水源食物,若让你们慢慢走下去只怕一个月也走不完。我提着你们走路,我身边的水和干粮尚且未必能够,若是让你自己走?我可不想和你们同归于尽!”
??成九思问道:“邱掌门,你究竟想从我们身上知道什么?想要将我们带往何处?”
??邱冷月冷冷的道:“等到了地方,你们自会知道。”
??当晚,邱冷月仍是寻到一沙丘,倚在上面休息,成九思则仰躺在一处平地上,望着天际的繁星发呆,心中一片混乱,这半年来所经历的事,遇到的人一一在脑中掠过,似乎清晰无比,便在昨日,待得细细寻思,却又朦朦胧胧,散若轻烟,无处追寻。他反复思量,暗想:“当日在黄风堡中,出声指点李若清的,不知是何等人物?”心中反反复复,尽是在回想那句“若清,弃剑”,不觉痴了。
??忽听有人轻声叫道:“九哥哥,你睡着了没有?”
??成九思这才从胡思乱想中猛醒过来,转头一看,却是柳无思不知何时,已悄悄来到了自己身边。
??柳无思俯到成九思耳边,轻声道:“九哥哥,邱冷月已经睡着了,我们不如乘机逃走,她一定不会知道。”
??成九思叹道:"这茫茫大漠,千里之内没有水源食物,我们纵使能逃出邱冷月之手,又如何能逃得生路?”
??忽中不远处邱冷月冷笑道:“不错,你知道便好。识相的,还是老老实实随我走罢,别再想玩什么花样出来!”
??二人这一惊可是不小,未料到邱冷月耳目竟如此聪敏,情知自己绝计无法从她手下逃走,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胡乱睡去。
??次日清晨,邱冷月将二人唤醒,给了他们两分食水,待吃完后,又提着他们赶路。她一日从日出直奔到日落,中间不过歇息三四次,每次不过停留一炷香的时间,便又飞奔起来,竟是总也不知疲倦一般。却是苦了成九思和柳无思二人,才三五日下来,头颈四肢,已无一处不痛,略微动弹一点便痛彻心肺。
??如此行了十几日,一日正行间,邱冷月忽蓦地收住脚步,伸指在柳无思头上一点,柳无思顿时软软地倒下,无了知觉。
??成九思大惊,叫道:“你作什么?”
??邱冷月冷笑道:“素女门的门户路径,又岂能轻易被外人窥知?小子,你也给我睡一会罢!”伸指在成九思头上亦是一点,成九思顿时也昏迷过去。
??待成九思悠悠醒来,发觉自己是在一处厅堂之中,柳无思躺在自己身边。堂上坐着一人面容冷峻,正是邱冷月。另有一个随侍在邱冷月身旁,却是一名玉树临风,面容清俊的白衣男子,年约三旬,亦是腰悬长剑,神色间对邱冷月甚是恭谨.。堂下侍着两排弟子,多数身着白衣,以女弟子居多,年纪则从十七八岁到三十余岁不等,惟有站在末位的一名女弟子,年纪同成九思相仿,亦一身白衣,却以一块纱绢蒙住了脸面,只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秀目露在外边,不时偷偷瞟向成九思。
??成九思正在四处张望,忽听堂上邱冷月用力一拍几案,喝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叫柳无思,是柳风荷的女儿?柳风荷现在何处?快说!”
??邱冷月身旁那白衣男子脸色本就白皙,此刻更显苍白。
??柳无思昴首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邱冷月冷冷地道:“你现在不说,过一会可不要后悔。我邱冷月号称无情素女,这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柳无思道:“你用什么手段对我,是你的事,我回不回答你,是我的事。”
??邱冷月面上怒容顿现,长袖一拂,便要起身。
??那白衣男子见势不妙,忙道:“师姐,且慢动怒。这小姑娘无礼触犯了师姐,固是不对,但还望师姐看在师妹份上……”
??邱冷月闻得此言,怒火更炽,喝道轰:“师弟,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庇护于她?她在外边有了女儿,对得起你我么?对得起师门吗?我若不问出个究竟,还算得上什么掌门?”转头又向柳无思喝道:“小丫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说还是不说?”
??成九思见她眼中似欲冒出火来,情知柳无思若再倔强到底,定无好事,忙叫道:“邱掌门,我说,我都说,柳阿姨是无思的娘,但她已不幸过世了……”
??此言一出,邱冷月和那白衣男子均是面色大变。那白衣男了失声道:“什么?师妹她已经……”
??成九思道:“不错,就在两个月之前,她被辣手芍药单红罗和找上门来,终于敌不过她,死在她的手里。”
??那白衣男子颤红声向柳无思问道和:“小姑娘,他的话是真的?”
??柳无思被触动心事,早已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道:“不错,我娘被那个女人害死了,连尸骨都寻不到了,你们要找她,便去阴世罢!”
??白衣男子转向邱冷月,似乎有话要说,但嘴唇动了几次,终是未能说出口。
??邱冷月转头白了他一眼,道:“单红罗几次三番与素女门为敌,多次故帮截杀素女门弟子,今日又加上了师妹这件事。不管我们之间如何她总是我师妹,是素女门弟子,我既为掌门,自是不能置之不管。只要我还活着,此仇必报!”
??白衣男子道:“师姐,那小姑娘即又怎生处置?”
??邱冷月冷冷地道:“如此孽种,你还想将她留下么?”
??白衣男子惊道:“师姐,你……”面上顿现惧色。
??邱冷月截口道:“你是怕我会杀了她的么?邱冷月虽号称无情素女,却还不到到杀害十岁小孩的无耻地步,没的辱没了自己的名头。我只是说,不能让她在素女门中多呆一刻,玷污门风。将她逐出此地,永不许她回来!”
??白衣男子松了一口气,若是别人,我自可略缓几日,但正因她母亲是我素女门弟子,我决不能饶恕!这就将她点了昏睡穴逐出去,一刻也不许停留!”
??白衣男子道:“师姐,便由我来送她出去,如何?”
??邱冷月哼了名声道子:“你倒热心得很。也罢,这件事情我也不愿亲自动手,便由你去作罢。
??白衣男子应了一声令“是”,起身行至柳无思身边,伸指点了她昏睡穴,将她抱了出去。
??正欲迈步,忽中邱冷月一声厉叱:“站住!”成九思的耳边,便如炸响了一个焦雷一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邱冷月道:“小子,我要知道另一件事,还没从你口中问出来,你如何便能走?”
??成九思道:“不知邱掌门想知道的,却是何事?”
??邱冷月一字一顿地道:“血手狂魔孙定老贼现在何处?快快说出来,不得隐瞒半句!”
??成九思心中大惊,未知邱冷月何以知道自己与孙定关系密切。正自张口结舌,瞠目不语,耳边又听邱冷月道:“你不必撒谎抵赖,说你不认识孙定。你的武功路子,正是孙定一路,定是他身边亲近之人,还不快快说出实话?告诉我孙定在何处,我还可饶了你!”
??成九思一横心,道:“没错,孙定是我师父。但不知邱掌门找他却是为了何事?”
??邱冷月冷笑道:“我本可骗你,说孙定是我多年不见的朋友,让你带我去寻他。但我堂堂素女门掌门,不屑用这等欺诈手段去骗小孩子。实话告诉你罢,孙定横行大漠,滥杀无辜,多行不义,早就该死。我本人虽和他无甚冤仇,但我素女门绝不允此等恶魔活在世上,定要杀他替天行道。更何况我座下弟子亦有人与孙定有血海深仇,身为人师,正当为弟子复仇。好了废话少说,快讲,孙定现在何处?”
??成九思道:“你便是杀了我也绝不会出卖师父!”
??邱冷月道:“你怎知,我便一定会杀你?我有许多手段,虽不教你死,却绝对不会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当真不怕么?”
??成九思但觉一股凉意从头顶一直传到脚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仍咬着牙根道:“我怕,但我绝不会说。”
??邱冷月柳眉竖起,正欲再说话,忽见那白衣男子从外而入,不觉面上顿现惘然之色,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我有些乏了,暂饶过你一晚。你可要想清楚了,是说不是不说,休到明日,后悔莫及!”言罢,略一挥手,两名弟子将成九思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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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八章

第八章 蒙面少女
??成九思被带入堂下的一座石室中,二名弟子将他推进门去,便将石门关上。
??成九思坐在墙角,打量室中环境。却见这石室不过十尺方圆,并无窗子,只在墙上近室顶处有两三个拳头大的气孔,再就是那石门上,亦有着一丝微微的缝隙。
??透过石门的缝隙,堂上的说话声隐隐可闻。只听邱冷月向众弟子道:“今日没你们的事了,都回去休息罢。”继而是众弟子陆续退下的脚步声。
??又过了片刻,只听邱冷月幽幽地一口气,道,“你将她送走了?”
??那白衣男子道:“不错,我给她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清水,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送了出去,还给她指明了道路,让她自己走了?”
??邱月叹道:“师弟,今日已有了这等事实,你怎的还是如此痴心,执迷不悟?”
??白衣男子道:“师姐,你怎的如此怀疑师妹?素女门门规严谨,师妹又如何会明知故犯?”
??邱冷月道:“不是我胡乱猜想,是你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当真没有看出,那小姑娘生得与她多么相像?不是她亲生的,哪个抱养的会生出这般模样?”
??白衣男子急道:“师姐……”
??邱冷月打断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拼命将她往好处想,编一些漂亮的谎言来骗自己。我还知道你在心里很怨恨你这个师姐,是也不是?”
??白衣男子道:“我并不曾怨过师姐……”
??邱冷月叹道:“算了,是不是怨我,你自己心知肚明。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都去休息罢。”接着便是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此后再了无生气。
??成九思独坐石室中,面对着黑暗和寂静,心中的反复思量着邱冷月与白衣男子的对话,茫然一片,理不出头绪。
??胡思乱想也不知过多久,忽听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继而石门轧轧而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借着门外微光看得分明,正是方才站在最后的蒙面白衣少女。
??成九思一惊,跃起身来,道:“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那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别出声,我来救你出去!”
??成九思正自惊愕之间,蒙面少女已一把拉起他,向外行去。行得几步,却又忽然停下,自怀中取出一条手帕,道:“须得蒙上你的眼睛,以免你看到了素女门的路径所在。”将手帕蒙到了成九思的眼睛上。
??成九思但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之气自帕上传来,竟似曾相识一般,心中不由对蒙面少女有了信任之感。
??蒙面少女拉起成九思的手,在原地转了也不知有几十个圈子,将一颗药丸纳入成九思口中,低声道:“不要出声,跟我走!”
??成九思被蒙面少女拉着一路前行,只觉她一只柔嫩细腻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真有说不出的舒适快意,心中竟盼着这段路程越长越好。
??行了不远,忽中前方有人道:“小师妹,你这是去作甚?”
??蒙面少女道:“师父有令,命我提这小子去她那里拷问。”话犹未了,只闻得一阵奇香扑鼻,又听“啊哟”,“啊哟”几声,那几人均已倒了下去。
??蒙面少女笑道:“几位师姐闻了这忘忧香,非三个时辰不能醒转,我们快走罢。”拉着成九思又转了几十个圈子,这才继续前行。
??就这样,每至一处守卫关卡,蒙面少女都以忘忧香将守卫弟子迷倒,然后带着成九思大转圈子,再向前行。
??也不知行了多远,成九思感到脚下所踏已非石板地,而是松软地沙地,心知已自素女门行出,行入了大漠。
??蒙面少女却仍不将成九思蒙眼手帕取下,依旧拉着他前行,却不照直而走,而是东兜一个圈子,东绕一个弯子,曲曲折折的行走。
??就这样走了许久,成九思正感精疲力尽,忽听蒙面少女道:“走得够远了,你将手帕摘下来吧。”
??成九思将手帕取下,却见天上繁星点点,正是深夜。极目天际,正看到一点流星划过夜空,心中不觉一痛,忆起当日与王蕙君同观流星的往事,颇为感伤,不由脱口唱道:“烟花漫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流星漫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这曲子正是当日王蕙君所唱,在成九思心中印象极深,他时常在无人处独吟唱追忆往事,空自怅惘。
??一曲终了,成九思回头看时,却见蒙面少女身躯微颤,显是被曲中情景所感,见成九思向她望去,稳住身体,道:“我们暂且休息一下罢,师父他们一时片刻还追不上来。”寻处平坦处坐了下来。
??成九思忽想起一事,问道:“你救我出去,又该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蒙面少女叹道:“我为了放你,已极大触犯了门规,便是背叛了师父,如何还能回素女门?”
??成九思问道:“那你今后却待如何?”
??蒙面少女道:“我又能如何?既为师门所不容,此后便只有浪迹大漠,尽此终生罢了。”
??成九思心中感动,热血上涌,道:“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你又何故如此助我?”
??蒙面少女低下头去,轻声道:“只因我……”只说了这三个字,言语便即停住,沉默了片刻,道:“事情已作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原因?”
??成九思只得住口不问,正无打算处,又听蒙面少女道:“我给你带了些清水干粮,这便拿去罢。从今日起,我便独自一人浪迹大漠,希望将来能有重逢之日。”
??成九思一急,忙拉住蒙面少女的手,叫道:“姑娘为我叛出师门,我又如何能眼看着姑娘流落大漠?我带姑娘去一个地方,那里水草丰美,没人打扰,在那里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不必经受世间风雨……”
??蒙面少女叹道:“我倒不怕什么世间争斗,腥风血雨我也经过见过了,再多经历几场又有何妨?我倒是担心你带我去了,你师父会不高兴外人打扰。”
??成九思一怔,暗想:“她真是好聪明,竟猜出了我想带她去哪里。”但若依她之言,就此离别,心中却是着实不舍,忙道:“我师父若知是你救了我,一定会欢迎你,欢喜你的……”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道:“我连师父都不惜得罪,会希罕你的师父欢不欢喜么?不过,你既然如此希望我去,那我便与你去吧。”
??成九思听她开头几句话,尚以为她要拒绝与自己同行,听得她将话说完,心中一块石头方始落地,满怀欢喜,竟说不出话来。
??蒙面少女却是“噗噗”一笑,道:“你也该休息够了罢,我们这便上路罢。”
??成九思连忙称是,起身与蒙面少女踏上路程。一路上成九问蒙面少女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蒙面少女告之成九思,自己立下重誓,要待作成一件大事之后,方可除下面罩,但成九思问她是何大事时,她即又缄口不言。成九思问她姓名,她却说道:“我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便如同早已死了一般,死去的人,又何必要留下姓名。”
??成九思见她处处隐瞒,也不好再问。二人一路前行,跋涉数日,终于到了孙定所居绿洲。成九思暗自计量时日,自忖孙定与金鹏帮之思怨定早已了结,此时归来应是无妨。
??二人踏上绿洲,成九思便迫不及待地向树林中奔去,叫道:“师父,你在这里吗?”
??林中奔出一人满面欢笑,正是孙定。
??孙定奔到成九思身边,伸臂将他抱起,笑道:“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到镜湖边去寻你,你却影踪不见,我还道你被野狗叼去了,白白担心了几日,今天才算放心了。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成九思见他对已爱护备至,心中亦是颇为激动,一时竟无语哽咽。
??孙定忽“咦”了一声,道:“九思,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是谁?”原来,那蒙面少女亦已来到了他们身边。
??成九思道:“师父,这位姑娘对我可是大大有恩,若不是她,我已是无法回来见你了……”
??孙定“哦”了一声,放下成九思,向蒙面少女行去,笑道:“你对九思有恩,便是对我有恩,你要什么东西,我一定给你……”
??蒙面少女轻笑道:“孙前辈,你这话可是真的?不要什么东西,你都会给我么?”
??孙定道:“这个当然……”
??蒙面少女目中忽露杀气,厉声道:“我这便要你的命,你给是不给?”话甫一出口,已是素手一扬,三口银针激射向孙定咽喉、心口、小腹。
??这三口银针去势即快,距离又近,且出其不意,孙定本自毫无防备,哪料得到她会忽下毒手?眼看三口银针已至身前,无法躲避。
??成九思正站在孙定身边,见奇变陡生,当即不及多想,一跃而起,挡在孙定身前。只听嗤嗤
??嗤三声,三枚银针尽数射在了他的身上,只觉中针之处并无疼痛,却极为麻木,情知针上喂有剧毒,心中不由极为恐惧,暗叫道:“我命休矣!”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蒙面少女见银针误伤成九思,不禁大惊,自怀中掏出两粒药丸,叫道:“九思,快服解药!”将药丸掷给成九思,随即抽出腰间长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光影,疾刺向孙定。
??孙定恨她偷袭自己,打伤成九思,出掌之间绝不容情。蒙面少女剑势虽然凌厉,招招尽是不要命的打法,但毕竟不是孙定地对手,不出十合,便着了孙定一掌,被打得惨呼一声,身体便似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坠地不起。
??孙定纵身跃至她身边,右掌高举,喝道:“你为什么要暗算于我?还不快快拿解药出来!”
??蒙面少女浑身骨胳便如断裂一般疼痛,却仍强支起身体,向孙定怒目而视,骂道:“孙定老贼,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与你不共戴天!今日我既已落入你手中,要杀要砍随你,我死后必为厉鬼,将你碎尸万段!”
??孙定大怒,喝道:“我偏不杀你,我这便废了你的武功,再慢慢整治你!”说到一挥,便向蒙面少女琵琶骨抓下。
??成九见状大惊,脱口叫道:“师父不要……”
??孙定一愕,手掌微顿,回头向成九思望去。忽觉脑后风声飒然,忙侧身一闪,一柄长剑贴着自己发际擦过,却是蒙面少女又施偷袭。
??孙定反手一掌劈出,登时将蒙面少女劈翻,正欲再施辣手,忽耳畔有人喝道:“住手!”
??这声音冷峻凛厉,孙定只觉心头一颤,忙回头看去,却见一白衣中年女子不知何时已到了近前,此刻手中正握着成九思的脉门。
??孙定惊呼道:“你是什么人?想要把我徒儿如何?”
??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孙定,你若不想你徒儿死,便不许伤害我徒儿一根头发。”这女子正是素女门掌门,无情素女邱冷月。
??孙定悬心成九思,忙道:我不伤她便是,但你也不要伤了我徒儿……”
??邱冷月不发一言,行至蒙面少女身边,手中依旧拖着成九思,向蒙面少女叹道:“你未免有些太性急了,才学了不到一年的武功,便想暗算孙定么?须知来日方长,将功夫练好,终有杀他之日。”
??蒙面少女垂首道:“师父,弟子记下了。”
??邱冷月缓缓道:“记住了便好,……”忽将手中成九思用力向远处一块岩石上掷去,叫道:“孙定,今日我徒儿身受重伤,我无暇和你纠缠,将来终有一日,教你死在素女门手里!”俯身抱起蒙面少女,疾奔出去。
??蒙面少女见成九思的头颅直撞向岩石,不心惊呼起来,但呼声未止,人早已被邱冷月抱着奔得影踪不见了。
??孙定飞身扑上,抓住成九思的脚踝,将他拉住,才使他免去了头骨碎裂之祸,二人均惊出了一身冷汗。
??成九思正欲说些什么,忽觉头昏眼花,浑身剧痛,“啊哟”了一声,倒了下去。
??孙定见他如此,知是他所中毒性发作,低头一瞥间,却见地上蒙面少女所留的两粒淡黄药妨,暗想,“这注姑娘心地歹毒,以这等卑劣手段伤了九思,又留下这两粒药丸诱他上当,定是腐心透骨之毒药,果然阴险……”心头怒起,将两粒药丸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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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九章

第九章 旧帕秘图
??待得成九思悠悠醒来,已是深夜。孙定正守在他身边,愁眉紧锁。
??成九思用力坐起身子,只感浑身沉重,自知毒性深入肺腑,难以根除。
??孙定叹道:“九思,师父无能,无法驱除你体内剧毒,只得听天由命……”
??成九思道:“是我不该太过轻信,泄露了你的所在,今后定然后患无穷……”
??孙定打断道:”你我师徒,还说些这些作甚?只是我却不知,你这些日子,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情?
??成九思遂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讲来,讲起同柳风荷母女相遇,又目睹单红罗寻仇,杀死柳风荷之事。孙定听得颇为专注,若有所思,暗自叹了几声。
??成九思又讲起与柳无思在黄风堡与李若清动手,被邱冷月捉到素女门,又被蒙面少女偷放经过,最后又讲道,是自己擅自决定,将蒙面少女带来此处,以至惹来今日之事。
??孙定摇头叹道:“九思,我便说过你心眼太实,易受人骗,切要当心。这小姑娘如此阴险恶毒的,你怎地便这般轻易相信于她?”
??成九思低头回想同蒙面少女相处之事,方悟她不过是在欺骗利用自己,当真是说不出的伤心难过,泪珠不知不觉地簌簌洒落。
??孙定又道:“九思,师父已无法驱除你体内之毒,只能暂缓它发作这势。而今之策,只有一条路也许有所希望,便是去寻找一个所在。大漠中故老相传,这个所在之处极为隐密难寻,而在此处,却有着无数的金玉珠宝,更珍贵的是,此处更有一部武林绝学的密笈,和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但百年来,尽管有无数的人在大漠中寻找,却从未寻到过半点踪迹。现在寻找这个所在的唯一线索,就握在我的手上,我把它交给你,说不定你吉人天相,能够找到这个地方。”说着把,自怀中取出陈旧的手帕,交到成九思手上。
??成九思将那手帕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遍,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孙定道:“我拿到这块手帕后,一直在反复思量琢磨,但十多年来示看出半点端倪。现在你拿到这块手帕在这里等我,若能找到线索,便直接去那里习练密笈。相传那部密笈所载神功威力无边,你若练了,定可尽除你身上毒质。”
??成九思惊道:“师父,你却待去作干什么?”
??孙定道:“寻找密笈一事,虽然诱人,但终属渺茫。我这便要去追踪邱冷月师徒,若能追到自是再好不过,至不济也要找到素女门所在,自邱冷月师徒手中夺回解药。只是邱冷月和素女门行踪诡秘,也是难以寻到……”
??孙定拍拍成九思肩头,笑道:“九思,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师徒,哪来这些客套?素女门固然厉害,你师父也不见得便会被她们所伤!好好地等我的消息罢!”言罢,站起身来,大步行去,转眼间去得远了。
??成九思呆呆地望着孙定远去,一低头却见脚边放着十余粒红色药丸,知是孙定留给自己抗毒之用,心中不由颇为感激,但却未知他这一去吉凶如何,又多了几分担忧。
??成九思独自一人,在原地等待了几日,只觉身体一日较一日沉重,暗思孙定此番去寻解药,定然机会渺茫,即使千辛万苦夺得解药,也必要迁延时日,到时能看到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尸身了。愈想心中愈悲,不由暗自泣下。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成九思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我这次定是难逃此劫了,待师父回来,若是看到我的尸身,不知该有如何伤心,我何必死在此处,让他难过?不若到大漠中去,寻一个无人去的所在,待毒发身亡,风沙掩埋,无踪无迹,倒也干净。”
??思及此处,心意已决,站起身来,自语道:“不错,我本就是个卑贱无名的人,今生今世注定以不会有人理会我,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思念于我,为我伤心,我又有什么好牵挂的?来无踪,去无迹,这样死了倒也好。”遂跪下向孙定离去的方向拜了几拜,道:“师父,您自己保重,恕我不能再对您尽孝了!”拾起五粒药丸纳入怀中,暗想:“我想要行远一些,须得带上几粒药丸,否则行不出多远,便非要倒毙途中不可。”
??成九思拾起一片石片,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刮去了树枝,刻下几行字言明自己必死之心,嘱孙定不必挂念,长叹一声,大步前行而去。
??此次大漠之行,却与每次不同,从前虽有时有前途渺茫之感,但心中毕竟有一丝希望。不若此时全然绝望,只是等死而已。恍恍然如行尸肉一般,没有目标,没有路线,饿了渴了便用些身上带动的食水,困了便找处避风平坦处休息一阵,睡得一觉,得休息好了再向前行。
??有时感觉体内毒性发作,便服下一颗药丸,暂缓毒性,待毒性被压制住后,再拼命前行,只求行得越远,越偏僻越好。
??终于,行了一月有余,最后一颗药丸的药性已过,只觉体内毒性上涌,再也站立不住,倒也下去,暗自叫道:“罢了,罢了!今日当真是我绝命之日了!”
??毒性渐渐发作,成九思只觉体内每处骨骼肌肉都如万蚁啃啮,又如万口钢针,一齐攒刺一般,痛痒难当,难过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忽然,“砰”地一声,额头剧痛,竟是撞到了一块岩石。但就这一撞之下,成九思却觉得体内煎熬之感似乎略有减轻,于是顾不得许多,用力乒乒乓乓把在岩石上撞起头来。
??待撞得十余下,额头已破了好大一块,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但流了一阵血之后,毒性也随之排出了一些,在体内的发作已不似方才那般猛烈,终于可以强自支撑得住,站起来了。
??方一站起来,一不小心,却碰到了客上伤口,不由本能地想去寻东西包扎。自怀中一摸之下,掏出一物,仔细一看,竟是孙定交于他说是那寻找秘笈惟一线索地旧帕,当日只身远走时,忘记了将它留下。
??成九思望着手帕,哑然失笑,暗想:“道听途说的传言,师父竟然也如此当真,还把这块手帕当成宝贝一般。其实这块手帕又有何异常之处?多半是以讹传讹而已。罢,罢,且不必笑它,还是先包扎了伤口是正经。”当下再不多想,将后帕向伤口处按去。
??过了片刻,成九思觉得流血似已止住,方将手帕取下,低头一瞥,见帕上已染满了鲜血。不经意间,却发现鲜血染过之处,似乎多了几条细细的纹路,情知有异,忙展开手帕,细细观看。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鲜血浸泡后,帕上竟出现了一张地图!自己本以为是无稽之谈的东西,竟当真出现在自己面前,确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阵激动惶惑过后,成九思这才顾得上细细审视地图。却见图中将大漠中各处绘得极为明白,孙定居处,镜湖等地点均历历在目。而图中绘得最为细致的,则是一处山地,层峦起伏,峻峭无比,在大漠之中分外醒目。而在最高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又以红色绘出一个岩洞,一支小小箭头正指向洞中。
??成九思心中本来死志已决,见到地图出现,又复燃起了希望,遂打起精神,顺着图中所示山峰方向行去。幸喜他这些天虽然是随意而行,但大体位置还辨得出,不致迷路。
??如此又行走了数日。每至毒性发作,成九思便用石片划开自己手臂,将毒血放出些许,暂缓毒性,终于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成九思抬头仰望山峰,但见山中草木繁盛,荆棘丛生,并无一条路可走,且山势峻峭,一不留心便会滚落,绝难攀爬。这若是在平日,他自是绝不会冒险去爬山,即使山中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天下第一的武功,他也绝不会踏上山一步,但此刻他却不是为了取得金钱武功,而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拼力一搏。想到毒发时的痛苦,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强自挪动脚步,攀藤附木,向山上爬去。
??也不知爬了多久,身上被荆棘不知割伤了多少处,成九思终于到了半山处,站在一块略为平坦的地面上,举目四望,寻找山洞的所在。
??又经历了一番曲折,成九思终于在一处生满藤萝的石壁上寻到了山洞所在。拨去洞口的藤萝,只见洞口阴森地象个欲择人而噬的猛兽之口,颇为骇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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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章

第十章 孤客剑法
??成九思壮起胆子,摸索着向洞中行了进去。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每走一步须得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透得一口,生怕惊动了洞中藏匿的神鬼一属。
??如此行了约有两丈多远,一步踏出,立觉不对,前方竟是一处光滑如冰的斜坡!但虽觉不妙,却为是已晚,整个身体随着斜坡向下滑去,欲挣扎着爬上来,却反而加剧了下滑之势。
??成九思双目紧闭,但觉耳畔呼呼风响,竟是越坠越快,心中不由一片绝望:“看来今日定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心中甫一有这等念头,忽觉坡度变缓,渐渐又变成平地,眼前也渐觉明亮,似乎前方是一个什么好所在。
??终于,滑行速度渐慢,最后停了下来。成九思自忖必死,此番却是劫后余生,又惊又喜,浑身软软地仿佛虚脱了一般,半天才站起身来。
??环顾四周,却是大出自己所料。此处四面环山,是个深谷,而谷中却不同于外面的一片黄沙,万里狂风,处处芳草如茵,繁花似锦,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一道清泉自对面山峰上流下,化为飞瀑,激射入谷中一处小潭。潭水莹彻碧绿,却总不见多,想必是此处有地下暗河通到潭底。
??成九思见此美景,不禁大喜若狂,于是四处走走,欲探明路径。却见谷内各处,均无甚太大异常之处,惟有西北角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洞穴。
??这次成九思不敢再硬闯,寻了些顶替枝,扎成一束,用石子敲出火星来引着了,又割了根长藤系在腰间,另一端素在一棵巨树上,这才敢大着胆子走进洞穴。
??初入洞穴,尚不甚宽敞,洞中也只是乱石堆叠,行得几十步,却是一个转弯,而后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极大的所在。洞中各处,堆叠着黄金、美玉、明珠、宝石,各种珍宝不计其数耀眼生、花,将整个洞穴照耀得如同白昼。
??成九思自幼在商队中长大,金玉珠宝也见得多了,但此刻所见之宝藏,不但是他从未见过听过,甚至连想象也想象不出。他自问自己活到这般年纪,所见过的财富加到一起,也抵不过这洞中的一个零头。
??成九思稳住心神,再细细看时,却发现了一些珠宝更使他惊奇的东西。原来,在洞中石壁上竟密密麻麻地刻了许多文字和人形!
??成九思走到近前,细细看去。却见壁上的文字和人形,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才看得几眼,便觉其间变幻甚多,难以捉摸得透。越看到后来,却觉头脑中一片混乱,几乎便要手舞足蹈一番,情知不妙,忙闭住眼睛,强自稳慑心神。饶是如此,亦是半晌方得宁定,不敢再向后看,只得行至起始之处,从头看起。
??却见那起始之处,竟刻着几行颇大的草体字,成九思看了半天,方才辨识清楚,写的却是:“素女归去,孤客无缘。留此遗刻,以待后贤。孤客剑法,至锋至险。子若有心,当雪前怨。”
??成九思望着这几行大字,怔怔地呆了半晌,暗思道:“这位前辈却未知是谁?这几句话说得似懂非懂,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当雪前怨,定是要我学成功夫,为他报仇了,可他的仇人却又不知是谁?即使我知道了他的仇人是谁,又如何能够杀人行凶?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等事我可是绝计作不出的。”心中老大不愿去杀人,但自思若要学了武功,却又不遵其嘱托,也未免太对不住这位前辈。
??又默想了片刻,忽想起一事,大喜道:“是了,是了!这些刻上的人像文字如此陈旧,显然至少已有了一百年,休说我不知前辈的仇人是谁,便是我知道了,那些仇人现在也早变成地下枯骨了,我如何能去将枯骨挖出来一一杀死?前辈,我这是没办法,可不是故意不遵您的嘱托。”
??心结一开,顿觉豁然开朗,当下兴致勃勃地向洞深处行走,四处察看,只是再不敢向壁上文字和人形细瞧。
??在洞中行了一番后,在洞的最深处发现了一只石匣,却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打开。细打量时,却见那石匣长约三尽,宽约两寸,密丝合缝,几乎连一根头发丝都插不进去。整个石匣上唯有一处约小指粗细的孔洞,向内看时,却黑洞洞一片,看不出匣所盛何物。
??在洞的尽头,却另有一道石门,亦是推之不开。成九思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喜是悲。当即打消了离去的念头,重新回到石刻起始处,从头参详起来。
??谷中洞里的时光过得极快,不知不觉间,成九思已度过了五年的日月。这五年中,他无别事可作,只是习练洞中武功,从扎根基的吐纳功夫,身法步法学起,再到精妙的内功心法,拳掌剑法,学到后来更自石壁上学到了铁莲子暗器。体内毒质早已被内功驱除干净。
??谷中气候温暖,四季如春,不必受寒冬之苦;潭中游鱼无数,捕捉极易,也不必担心挨饿;有时季节适宜,谷中还会采摘到许多野果,亦是甘美无比。成九思一人独居谷中,自得其乐,暗自感谢上天给了自己这样一处好所在。若不是牵挂孙定,当真是再也不想出去了。
??这一日,成九思终于练成了壁上最后一处功夫,只觉浑身内力鼓荡,精神旺盛,忍不住便要寻个地方试试劲力。
??成九思信手挥去,却听“轰”的一声大响,一道天光射进了石洞,原来他这一掌击中了洞内石门。此时他功夫即高,打开石门自然轻而易举。只是他起始时未能开启石门,心中先入为主,认为石门无法打开,谷中五年又不作离去之想,竟未曾试过要打开石门。此时无心插柳竟打开了与外界的通道。
??成九思未料石门竟开得如此轻易,一时竟呆住了。待得反应过来,忙急急到了些食水,顺手抓了一把碎金子放入怀中,正欲出门,忽一眼瞥见洞中那只长形石匣,暗想:“我既然开得石门,为何不试一试能不能打开这只石匣?”
??成九思拿起石匣,运力去开。但到得运上了十成功力,石匣仍旧纹不动。情知石匣中定有机关,非是蛮力所能开启,只得放下石匣,打消了这个念头,走出石门,转身将石门关上。
??石门之外,却是一条漆黑的隧道。这次成九思却已有了准备,点亮了一束枯枝照明,顺利行到了隧道尽头。
??尽头处却又是一处和方才一模一样的石门,成九思未费多大力气,便将石门推开,走了出去。但见自己所在之处,却是那座最高山峰的脚下,不禁忆起初来时的情景,当真是恍如隔世,一般景物,两样情绪!
??成九思将这处石门也顺手关上,却见石门同石壁密丝合缝,几乎看不出来。他望望石门,又望望远方沙海天涯,百感交集。他在这里住了五年,早已从孩童长成少年,且练就了一身绝世神功,但此时却觉得天地茫茫,终无自己可去之处,心中一股寂寞苍凉之意油然而生。
??呆立半晌,心念终决:“这里便是我的家,我这次出去,寻到师父,再去寻无思。柳阿姨将她托付给我,我却同她失散了,也不知她这几年过得如何。寻到他二人后,我便带他们一起,到这里来住,永远也不到外边去了。什么素女门,黄风堡,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不必再去管它了。”但想至此处,心中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了几分不舍之意,但也不愿再多想,迈开步子,径自行去,向镜湖方向行走,竟欲先去拜祭柳风荷,再谋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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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双面少女

  成九思辨明方向,一路向镜湖行去。途中无事,只是遇到了一支小商队,用一块碎金子向他们换得了几套新衣,换下了自己穿了五年的旧衫。

  不几日来到了镜湖边。望着镜湖依旧未改的清水,成九思仿佛看到了柳风荷的面容。思起往日之情,不觉悲痛难抑,扑在湖边放声大哭了一场,默念道:“柳阿姨,我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无思,与她失散。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回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好一生。”

  祝完后,成九思向湖中拜了几拜,便向林中行去,想去寻找当年与柳氏母女同住过的木屋。

  木屋仍在,但出乎成九思意料的是,木屋中竟似有人声,竟有人在此居住。成九思心中不由一阵喜悦,暗想:“难道是无思又回了此处?”心中又道:“我且不忙叫她,行看看她在作些什么,再给她一个惊喜。”

  思及此处,当即蹑足屏息,来至窗前,透过窗隙向里望去。果然见到一个青衫少女独居室中,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束在脑后,身形苗条婀娜,正背对着自己。

  成九思暗想:“这定然是无思了。”正欲出声招呼,忽中那少女一声冷笑,缓缓转过身来。这一转身,险些吓得成九思失声惊呼!原来这少女的一张颜面,竟是青黑之色,已看不出五官是何模样,颇为可怖。

  成九思出了一身冷汗,魂灵险些飞到九霄云外。却见那奇丑少女手腕一翻,将一副镔铁手套戴上。那镔铁手套完全依着她手的形状打造,手腕,手指各关节处皆能弯曲自如,指尖处更镶有一寸余长的铁指甲,狰狞诡异,与她的容貌倒也相配。

  那少女在室转了几个圆圈,忽骤然出手,亮出了几个招式,颇为迅捷狠辣,一气呵成,连攻了十余招,最后一抓“波”地一声,深深地抓入了一根木桩,留下了五道指痕。

  少女仰天一声长笑,笑声中充满着邪异,自语道:“好,很好,就怕你不来!”但一语说完,忽又黯然,缓缓除下镔铁手套,低声道:“你来了又能如何?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也未来,我记着你,挂着你,你只怕早已把我忘了。况且,就算是你来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同你相见?”不知不觉间,目中竟滴出了两滴泪水。

  成九思本来对这少女既憎且惧,但见她如此,心中也不禁恻然,对她的恶感不知不觉消减了许多,暗想:“这姑娘是在等谁?她对这个人到底是何恩怨?”心中虽疑,但见那少女如此诡异邪气,也不敢现身相见,更不敢探问缘由,只得悄悄溜了开去,到镜湖另一侧的林中,寻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跃至树巅,朦朦胧胧的睡去。

  一觉醒来,正是夜半时分。耳畔忽闻得远方人马行走之声,正是向自己这边行来。成九思心中诧异,暗想:“何以我一来此处,此处便平空多了许多人?”

  人马渐行渐远,成九思伏在枝叶间,一动不动。却见来者共有二十余骑,尽是身佩兵器的武士,个个目光湛然,身手矫捷,看来功夫俱都不弱。为首的却是两个锦衣少年,一个红衫少女。少年玉树临风,仪容翩翩,少女容颜娇美,旁若无人。

  成九思见这几名少年男女衣饰华丽,神态高傲,复思起自己出身卑微,落魄潦倒,心中不禁有了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只想离他们越过越好。但这一行人已到得近前,想要偷偷溜走而不被发现,自觉不太可能,只得继续伏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细细端祥那几名少年男女却觉得似乎很是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一般。

  忽中那少女格格的轻笑了几声,笑声中说不出的娇媚,道:“大师兄,二师兄,我看这里很好,这就要在湖里洗个澡,你们带大家走远一些,注意不要让他们看到了。”

  那两名少年各自低头应了一声“是”,转身带众人走开,临行前又均回头看了那少女一眼。

  这三人的神态好生熟悉,成九思猛然想起,这少女正是黄风堡堡主李啸峰之女李若清,那两名少年便是李啸峰的两名弟子。

  转眼间众人去得远了,只余下李若清一人站在湖边。成九思不由大为尴尬,暗想:“她要在这里洗澡,我却身要这树上,这却如休是好?”

  正在着急,李若清忽猛一个回身,喝道:“什么人?快滚出来!”

  成九思一惊,不知自己缘何会被她发现。正欲现身,忽听身后林中有人嗟嗟笑道:“李若清,是我。你可还记得我吗?”

  一人自林中缓步行出,正是主才木屋中那个丑陋少女,此刻头上已蒙了一块青绫,将脸面遮住。

  李若清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姑娘便会怕了你么?”

  那少女走上几步,道:“李若清,你可要放明白些。现在你的两上情郎和手下都已走远了,你便是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到的。识相的便快快交出毒针解药,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说着,将戴着镔铁手套的手向李若清晃了几晃。

  李若清忽想起一事,失声尖叫道:“是你?上个月我来这里时遇到的野丫头?你脸上中了三枚毒针,坠入湖中,竟然未死?”

  那少女冷冷地道:“不错,李若清,当日你想杀人灭口之时,可万万没有想到我会逃脱罢!废话少说,解药给是不给?”

  李若清颤声道:“好,你过来,我给你解药。”

  那少女走上前去,伸手欲接。李若清亦自探手入怀,摸索寻找。

  忽然,二女同时发出一声呼叱!李若清自怀中掣出的不是解药。而是一把匕首,疾刺少女咽喉,而少女左手佯装去接解药,右手铁爪猛抓向李若清面门。二人同时偷袭,手法一般的快捷狠辣。

  少女左手一扬,“锵”地一声,李若清的匕首刺中了她的镔铁手套,顿被弹开,而那少女的右手也因此缓了一缓,被李若清低头避开。

  李若清向后跃出几尺,收回匕首,掣出长剑,叱道:“好狠辣的手段!”

  那少女冷笑道:“彼此彼此!”纵身而上,双手连环进击,同李若清的长剑斗在一处。

  成九思自树上望去,见她二人的出手,均是一般毒辣险狠,毫不留情,斗得煞是激烈。又斗得片刻,李若清的功夫,却较那少女逊得一筹,已落下风。而那少女的铁爪,却式式招呼她的面门,似乎定要在她脸上抓出几道伤口而后快。

  成九思忽觉背后有些不对,回头看时,却见有两个人影,正一左一右,自林中悄悄向湖边走近。那两面三人正是李啸峰是的两名弟子,地面上的树木浓密,二人来湖边偷窥,因草木阻隔,互相不能看见,而成九思人在树巅,居高临下,看得极为清楚。

  此时那二人也听见湖边呼叱相斗之声,却不也贸然现身,只能加紧脚步奔向湖边。

  李若清手中长剑渐被少女克制住,正在吃紧,情知再斗下去,定然讨不到好处,只得放开喉咙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快来助我!”

  两名少年不知的她是被逼急了叫乱叫,只道她已发现自己来偷窥,均是面上一红,随即双双拔剑现身。

  那丑陋少女尚未料到如此,犹自冷笑道:“你便是叫上一百声,他们也绝不会来……”话犹未了,却见二人已至面前,不禁大惊,忙腾出手来抵御。

  两名少年这一加入战团,形势登时逆转。那少女被三柄长剑困在中央,无法突围,狼狈不堪。尤其是李若清,更是剑剑不离她的要害竟是决心在她身上刺个透明窟窿。

  少女又勉强支撑了十余招,忽两少年双剑齐出,封住她左右退路,令她动弹不得。李若清看出有机可乘,一剑当胸直刺过去。这一剑又快又狠,竟是势在必得。

  少女尖叫一声,向前扑去,完全不顾当胸而至的剑刃,双手铁爪齐出,拼力向李若清双颊抓去。但显然为时已晚,她的铁爪未及李若清双颊时,定已丧身于李若清剑下。

  忽然,“铮”地一声,一粒铁莲子自斜刺里飞来,正击在李若清剑上。李若清顿感虎口酸麻,拿捏不住,长剑脱手坠下。而那少女的铁爪此时却至,眼看已躲闪不得。

  两名少年齐声惊呼,双剑同出,斩在少女镔铁手套上,消去了她七分力道,李若清方免穿颊裂脑之祸,但终是未能避开余势,吃吃两声,两颊上已被抓了十道血痕,深及半寸。

  李若清痛叫一声,双手掩面,倒了下去,两名少年忙急急救护。少女看出有机可乘,再不恋战,转身疾奔而去,霎时间便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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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月圆之夜

  那枚铁莲子,却是成九思为救那少女性命,暗中所发。当时只道救人要紧,未及多想,却使李若清伤面毁容,心中却是极为歉疚。但见那少女奔驰行渐远,背景身形却是漫妙无比,不觉凡中一动,忙悄悄跃下树巅,追了下去。李若清等三人正忙着裹伤,并未发现他。

  成九思内力既深,奔行自是远较那少女为速,不出一炷香的时刻便到了那少女身后不足百步之处。他身法既轻,那少女又是急于逃命,并未发现他。

  终于,那少女似觉安全了,停下了脚步。成九思亦随之停下,闪身避到一处沙丘之后,却见那少女缓缓将镔铁手套摘下,收到身边囊中,继而仰天狂起来。笑声尖利刺耳,仿佛魔鬼一般。

  少女狂笑了一阵,方渐次止住笑声,渐转呜咽,继而又放声痛哭起来。她方才笑得邪异可怖,此际一哭,却是令人痛彻肺腑,甚至想与她一同哭一场,方才痛快。

  成九思终于忍耐不住,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面具戴在脸上,走了出去。这面具是他在商队中用金子换到的,其是只是为了新奇好玩,此刻为了遮掩面容,以避是非,却派上了用场。

  那少女见成九思忽然走出,惊跳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成九思叹道:“我是什么人?我自己也不大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姑娘一样,是个寂寞之人。因此,我方才暗中掷了一粒铁莲子,打落了李若清的长剑。我之所以帮姑娘,便是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少女惊道:“原来方才暗助我的人是你,我真该多多谢你了。只是未知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却教我如何报答?”

  成九思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我是一个早该死了的人,已没有了名字,也没有来历,我不必说,你也不必问了。”

  少女忽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必说,不必问,如果他此刻在我面前,问我是谁,我也只能如此回答。”

  成九思心中茫然 不解,却也不敢贸然询问,但目光中已露出探险询之色。少女见他如此,便开口道:“其实此事说给你听,原也无妨,我在这湖边,是为了等一个人。我当初与他见面时,便是在这镜湖之畔。但那次初见,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从那之后,便再也未曾相逢,甚至连他的音讯息,我都未曾听到过半点。但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不让他再离开我。于是我踏遍了大漠,到处探寻他的踪迹,可他始终音讯杳然。我没有办法,只好来到这与他相见的地方,等着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来。如果他不来,我也要等,一直等到我死了,我的身体也会站在湖边,等着他来,直到海枯石烂,身体化为尘灰,我的魂魄还是要在这里等待。”

  成九思本对她无甚好感,但听得她这番言语,心中不禁也有些感动,问道:“那李若清和你,又有何恩怨?你何以对她下手要如此狠辣?”

  少女切齿道:“因为他害得我好惨,我这张脸便是被她毁了的!我为了等那个人来到这镜湖边居住,时常到湖边回想我们初见时的情景。二十多天前,那是个月圆之夜,我一人坐在湖边林中,却见李若清和她两个师兄来这里。李若清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和大师兄勾勾搭搭一番后,转过头来又和二师兄幽会,说些肉麻得不得了的言语。我在林中气不过,一不小心发出了些响动,被他们听到,逼着我现身。李若清极为歹毒,话也不说便突施偷袭,将三枚毒钟打到了解我脸上。我情知若与她动手,要不了多久定会毒发身亡,于是便装死跌入湖中,全靠水性好才逃得一条性命。是她自己不要脸在先,偷袭暗算害我在后,我难道不该报这个仇么?对付她这种人,手段狠毒一些难道不该么?”

  成九思叹了口气,心中暗自道:“怨怨相报何,却又何时方休?”但见那少女如此愤恨的模样,这番言语却是说不出口。

  那少女叹道:“那三口毒针,虽不能要了我的性命,但针上毒质却渗到了我脸上的皮肉中,无法驱除,将我的脸弄得面目全非。我是不能再在此处呆下去了,我在这里,本是为了等那个人,可如今我变成这般模样,即便是他来了,我又如何能与他相见?”

  成九思道:“你可以去向李若清讨要毒针解药……”

  少女苦笑道:“方才我已要过一次,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此刻我更毁了她的容貌,如今她定已回转黄风堡。黄风堡内戒备森严,我若贸然前往,必定讨不了好去。运气好,直接一刀杀了我,若是运气坏,黄风堡内毒刑无数,随便拿出来一种都能教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九思暗想:“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为这位姑娘寻到解药。”但此事他自己也并无把握,却是不便明言。那少女也不再说话,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半晌。

  东方曙光渐露,少女站起身来,道:“我该走了。今日蒙你相救,感激不尽,他日有缘,定当厚报。”

  成九思摇头道:“我出手助你,亦是为了向你沽恩示惠,以图报答?只是你却要往何处去?”

  少女恨恨地道:“李若清不是怕我将她的丑事张扬出去么?我偏要走遍大漠,每逢一人,便瘵她的事讲给一人听,让她的事情尽人皆知!”

  成九思心中不以为然,劝阻道:“姑娘家的名节,至关重要。你将这事传扬出去,却教她如何作人?”

  少女冷笑道:“她作都作得,我为何说不得?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这便告辞!“言罢,向成九思一揖,转身径去。

  成九思见她如此,知她心意不可更改,但又想到她这样上路,定会招惹许多是非出来,自己已救了她一次,便不能眼看她再遭危难。思及此处,遂随她的背影,悄悄跟随。

  却见那少女回到了湖边木屋,收拾了些了随身物品,带好食水,匆匆上路。李若清等人却早已不知向。

  成九思悄悄跟那少女身后,一路前行,走了不几日,来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市镇。那少女寻了镇上一家最大 的酒楼,行到楼上,挑副最大的座坐下。其时天色尚早,店中客人廖廖无几。

  丫小二走到桌前,陪笑道:“姑娘定是远道前来,腹中饿了,却不知要吃些什么?小店的手艺可是远近闻名,有……”

  少女忽一挥手,道:“饭且等一会再吃,待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店小二道:“姑娘,店里的活计繁忙,你这故事,还是讲给别人听罢。”

  少女一把拉住他,自怀中换出一粒金锞子道:“若是给你这个,你肯不肯听?”

  店小二见到金子,顿时笑逐颜开,将金锂子紧紧捏在手心里,笑道:“姑娘要讲故事,别说是一个,便是十个,二十个,我也肯听。”

  少女笑道:“我便只这一个故事,你想要多听,却也没有了。”

  店小二陪笑道:“是,是,姑娘这便请讲罢。”

  酒楼上其余诸人听到这二人的言语,不禁都大为纳罕,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想听听少女要讲些什么。

  少女于是咳两声,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道:“大漠里的人,都知道黄风堡这个地方罢。这黄风堡在大漠中,可是名门正派,堡主李啸峰虽称上什么侠义道,却也是一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这位君子有个宝贝女儿,很多人也都知道,她便是李若清……”

  就这样,少女将李若清之事向众人讲了出来,中间更添枝加直,将李若清的私情渲染得淋漓尽致,众人一一惊叹不已。

  少女正讲至得意处,忽中楼梯上有人一声冷笑,叱道:“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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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各有隐衷

  这声音冷峭之极,便如一口冰针刺进各人耳中,又透入心里。众人不由自主地一同向楼梯上望去,只见楼梯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三人,当先一人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白衣女子,腰间悬着一口古剑。在她身后的两人,也是身着白衣,腰佩长剑,一个是三十余岁的妇人,另一个却是个身材苗条的少女,面上罩着白纱,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在外边,眼光中却透着无比的深隧,无人能看出她的心思。

  成九思远远地望见这几人,心中禁不住波澜起伏,也不知是喜是愁。原来,这几个竟是他的老相识,那中年冷艳女子便是素女门掌门,号称“无情素女”的邱冷月,她身后那蒙面少女正是那偷袭孙定不成,令他身中剧毒的素女门弟子!此刻已过了五年,她身形又长高了些,但还能依稀辩认出来。成九思未料会在此处重又见到她,欲向前相见,却又怕惹出麻烦,欲避开不见,心中又颇为不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正踌躇未决间,却听邱冷月冷冷地道:“小小姑娘,不老老实实呆着,却偏要到酒楼上来播弄是非,也不怕污了这块地方!”

  少女将头一扬,道:“她作便作得,我说反倒说不得么?”

  邱冷月道:“且不论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你一个小姑娘家,将这等事情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讲,难道便不觉得羞耻么?”

  少女冷笑道:“我讲的人又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许我讲?难不成你是在作贼心虚么?”

  邱冷月面现怒容,两道柳眉竖起,左掌缓缓张开,长袖无风自动。

  那三十余岁的白衣妇人忽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待我去教训这小姑娘。”言罢,纵身跃上,身手颇为矫捷。

  众人暗暗纳罕,保以这妇人年纪罗邱冷月小不了十岁,却成了邱冷月的弟子。原来,这妇人本是邱冷月的侍女,邱冷月见她忠心勤谨,便将她心为弟子。

  顷刻间,二女已经拳来掌往,斗在一处。斗得二十余合,那女人却是较少女略逊一筹,躲闪稍迟,被少女一腿扫到胫骨,“嗳哟”一声,一个斤斗跌了出去。

  少女胜了一场,颇为得意,大笑道:“来管姑娘的闲事,可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话音未落,忽觉面前一花,方才那一直未发言语的蒙面少女已到了近前。二女一着表衣,一着白衣,却均是轻纱罩面,身形婀娜,站在一处倒似一对姊妹花。

  那白衣少女略一躬身,道:“小妹向姑娘领教几招,望赐教。”

  青衣少女冷哼了一声,出手如电,向白衣少女攻去。一招未中,一招又至,便似长江波浪一般,绵绵不绝。

  白衣少女身形灵巧,连避三招,道:“姑娘方才已斗了一场,我不欲占这个便宜,故此先让姑娘三招。三招现已让过,姑娘可要小心了!”言罢,立即反手相攻,与青衣少女对拆。端地是指若行云,掌似流水,来去如风,巧妙之极。她之招数与方才那白衣妇人无甚差异,但显见功力较她深厚得多,招法运用上也较甚精妙。

  成九思初时尚在为白求恩衣少女担心,怕青衣少女出后不知轻重,将她伤着,待看了片刻后,心中便知白衣少女定可取胜,便放心细细端详起来。但见她一身白衫在晨风中飘洒,身姿美妙,端地出尘脱俗,令人不敢仰视。

  正得得痴处,忽听白衣少女清叱一声:“轻飘飘地一掌拍出,正中青衣少女背心,内力骤吐,瞬间封了她穴道。

  青衣少女惊叫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面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蒙面青纱在一只桌角上刮了一下,飘落下来。

  楼上众人怎见她之容貌,均吓了一跳,俱各掩面侧目,无人再想看她第二眼。邱冷月也皱起了眉头。

  青衣少女倒在地上,身不能动,眼珠却尚能转动,一瞥之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各人的神态,心中一阵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白求恩衣少女轻叹了一声,将青衣少女的面纱拾起,重又为她戴好,向邱冷月道:“师父,我们走罢。”

  邱冷月略点了点头,向酒楼中众人道:“方才的事情,不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你们都不许泄露出去半个字。否则,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会找到你们,割了你们的舌头!”

  顺手扶起桌上一只铁茶壶,微一用力,茶壶便碎成了十几片。

  众人谁敢不答应,都喏喏称是。邱冷月向那中年妇人微一挥手,那妇人立刻走下楼去,不出片刻引来了两名白衣弟子上来,抬起青衣少女下楼了。

  青衣少女尖叫道:“你这老太婆儿,却带我到那里去?”

  言犹未了,面颊上已是着了邱冷月一掌,又听得邱冷月道:“你再说一句老太婆,我便给你一记耳光,两句便是两记,一百句便是一百记,你信是不信?”

  有衣少女情知她说得出做到,果然不敢再嚷。却见楼下已聚集了三十余名素女门弟子,见邱冷月走来,俱各躬身行礼,甚是恭谨。欲待再看,众弟子已将她放进一辆马车,挂上车帏,但听蹄声得得,一路前行而去了。

  成九思远远地随在素女门众人后边,同时他们一齐离开了市镇,行入大漠。见众人对青衣少女防范也并不甚严,几次想偷入队伍相救,带她远远逃离,但总也不得这个决心,告之自己:“邱冷月非是泛泛之辈,说不定这是在引我入伏的手段,不可不防,切莫轻举妄动。”但用来回答自己的固是这个原因,而在内心深处似乎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连细想都不敢去想。

  素女门一行行了几日,这日又来到一处市镇。入得市镇时,天已将晚,待得寻到客栈住下,已是满月在天。

  邱冷月率众弟子进入客栈,正欲安歇,忽听那白衣妇人一声惊叫:“师父,怎会如此?”

  邱冷月循声望去,却见那白衣妇人正对着青衣少女瞠目结舌。那青少女本已被白衣妇人自车厢中抱出,此刻面巾掉落在旁,圆月之下,清清楚楚地显露出她的面容,竟全非众人见过的狰狞之貌,而是肤白如玉,五官秀丽,十足的美人胎子,同那被擒的青衣少女,衣饰身材虽同,却全非一人!

  邱冷月心中惊异,她深知本门的点穴手法,决非易解,不论是青衣少女自行解穴,还是外人助其解穴,抑或是未经解穴,便将其带走,都不可能瞒得过她的耳目,更何况是寻了个身材相同的女子与其调包!

  邱冷月行至那少女身边,问道:“你是何人?却为何来到这里?”那少女却不答话,只是呜呜咽咽个不住,半晌方道:“我和爹爹的商队在一处,昨晚睡着后,一觉醒来,便到了此处,身上各处都不听了使唤,却不知是为何?”

  邱冷月伸手探时,却见那少女已被点穴,而且被点的穴道亦同先前那被擒的青衫少女相同。更令她吃惊的是,点穴都所用,正是点住青衫少女的本门手法!

  邱冷月顺手一拂,解开少女的穴道,心中暗自惊疑:“定是本门中弟子,有谁将她暗自捉来掉包,偷放了那小姑娘出去。却不知是谁?”沉吟半晌,不再开口。众弟子见她如此,也无人敢乱说乱动,院落内一片寂静。

  那白衣蒙面少女忽上前一步,道:“师父,这位姑娘,我们却该将她如何?”

  邱冷月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道:“你将她送走罢。将她送回到她爹爹那里,免得在这里哭个不停,扰人心思。”

  白衣少女应了声“是”,到得那少女身边,将她扶起,低声安慰了几句,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成九思隐身在屋脊上,亦是暗暗纳罕。见二女出了客栈,遂悄悄尾随。二女逆风而行,他随在身后,正好能听见她们的言语。

  却听白衣少女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回答:“我娘叫我蝶儿。”

  成九思心中忽地一动,蝶儿,蝶儿,这名字怎地这般耳熟?”思索了片刻,猛地想起:“当日镜湖边遇见单红罗,她的女儿可不是叫单蝶么?蝶儿,蝶儿,不错,她的容貌便是这般,只是不知何以到了这等地步?”

  那白衣少女又略问些闲话,却一字不问单蝶从何而来,身世如何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已是行入了一处废园,白衣少女望望四周,停下了脚步。

  单蝶道:“姐姐,你为何不走了?”

  白衣少女缓缓地道:“我不必走了,因为我知道,你便是那个与我交手,败在我手里的人!”反手一指,戳中了单蝶穴道。

  单蝶欲待躲闪,但白衣少女已扣住了她的脉门,令她无法动弹,终于又被点住了穴道。

  单蝶被识万能机关,心中惊惧,颤声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白衣少女道:“我与你动手,将你打倒时,摸到你怀中有两件硬物,似是你的应手兵器,只是动手时来不及取出。而我刚才扶你起来时,又摸到了这两件东西,如果你们是两个人,逃走时绝不会将兵器藏在那人怀中,何况这兵器还是你的心爱这物。只是我却不大明白,你的脸为何会变样。”

  单蝶叹道:“你既然说破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困撞到了李若清的私情,她为了杀人灭口,在我脸上打了三枚毒针,毒质入体,才将我的脸变得如此丑陋。”

  白衣少女点头道:“你到处宣讲李若清的私情,便是为了报复她,倒也并非完全无理。”

  单蝶续道:“这毒质毒性随着月亮盈亏而变,她打我那日是月圆之夜,当时未觉如何,待得第二日,毒性便发作起来,使我的脸变得面目全非,直到今日这个月圆之夜,毒性才完全得到消解。但毒根未去,只恐明白还将复发,每个月只有一夜时间还我的本来面貌。”语意渐转凄惋,低头不语。

  白衣少女仰头望着天际满月,沉默了半晌亦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月圆之夜,却偏有这许多的是非恩怨……”顿了一顿,忽道:“我曾经要杀一个人,一个魔鬼,为此我不惜骗了一个人的信任。他被我师父所擒,我师父逼问他那魔鬼的下落,他却定不肯说。我怕我师父用刑法折磨他,也知他是绝不会被酷刑逼问出来的,只有放了他,跟踪他,才有可能寻到那恶魔。于是我背着师父和同门,悄悄放了他,他极为相信我,竟主动带我去见那恶魔……我偷袭那恶魔,他却扑上去,用身体挡住了我的毒针……我师父来到,从恶魔手中将我抢救出来,但那个被我所骗之人,却是生死不明。我给了他解药,但他已不再相信我,没吃解药,后来更只身离去,不知所终……我害了他,我杀了他,他如今在九泉之下,定是恨我入骨……这些话我无法对师父讲,无法对同门讲,只能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才能诉尽我的苦衷和我……”伸指解开了单蝶的穴道:“掩面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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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玉面剑客

  白衣少女说这番话时,成九思正伏在墙上偷窥,她那番话语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尽中颇为激荡,正欲开口道:“我好好地活着,我不会怪你……”白衣少却已离去。

  成九思本欲起身追赶,忽心念一转,暗想:“她不知是为了何故,定要杀我师父,我若是与她相见,弄不好她还要玩些什么诡计出来,我可万万不是对手。罢了,罢了,还是不要见她,让她当我已死好了!”思及此处,不由自主地一阵心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单蝶本自在地主低头沉思,忽然听到这声叹息,不由一惊,抬头喝道:“什么人?”

  就在这一瞥之间,成九思清清楚楚地看到单蝶的脸又恢复了丑陋的模样。思起她俊美秀丽的本来容貌,不禁也为她伤心起来,又叹息了一声,跳下墙来,道:“蝶儿,蝶儿,是我。”

  单蝶万料不到他会在此处出现,“哦”了一声,随即想到自己的容貌,忙探手入怀,寻到蒙面之物。但她的面巾已经失落,急切间找不出第二块来。

  成九思自怀中取出一只面具,递给单蝶,道:“蝶儿,我和你一样,都有难言之隐,不能一以面目示人……”

  单蝶将面具戴上,摇头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我这一生已经毁了。现在我也不再去讲李若清之事,也不必再去寻找那人,只求寻个无人之处隐居起来,独自一人度此余生……”

  成九思听她言语凄凉,心中忽升起一种怜悯之意,大声道:“蝶儿,我当帮你向李若清寻回解药,便是黄风堡有刀山火海等我,我也再不会皱一下眉头!”

  单蝶叹道:“你是看到我的容貌,才有这个决定的吗?我劝你还是不必冒这个险了。我的心,早已给了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子,如果我真的能恢复容貌,一定头也不回的去寻他,只怕连话也不会和你说一句。”

  成九思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帮一个忙,便要回报?蝶儿,我之所以帮你,是为了让世上少一人伤心难过,并非我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单蝶听得此言,潸然泪下,伸手抹去了泪水,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好人……”

  成九思见她玉手纤纤,柔若春葱,复思起她此时的容貌,心意更坚,道:“蝶儿,我较你也大不了几岁,我们今后一路同行,你别叫我九哥,彼此好称呼一点。”

  单蝶心中升起希望,盈盈一笑,道:“九哥,我们这便走罢。”

  成九思携单蝶行出废园,此时天色早已大明。成九寻家店铺,买了帐幕食水和一匹骆驼,和单蝶一同离开了市镇。

  沙海茫茫,无边无际。二人日出则行,日落则止,同处一顶帐幕,却守礼自持,当真便如兄妹一般融洽和睦。

  三日后的晚上,二人照例支起帐幕,生起篝火,边休息,一边烧烤牛肉。一块牛肉尚未烤熟,成九思忽“咦”了一声,站起身来,自语道:“这么晚了,如何还有夜行人?”

  单蝶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未曾听见,问道:“什么夜行人?”

  成九思侧耳倾听了片刻,道:“这人是个高手,夜间独行,未知做些什么。”又过得片刻又道:“这人正向我们这些而来,却不知是敌是友。”

  单蝶心中悚然一惊,一跃而起,颤声道:“会不会是来寻我的?”

  成九思笑道:“不必怕,他虽然武功很高,但只有一人,我自信不会输给他。”

  单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道:“九哥,你也回来坐罢。你既然心中有底,便不妨以逸待劳,否则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让人看见了,到显得我们心中有鬼。”

  成九思点点头,与单蝶一同回到火旁坐好,继续烤肉。二人口中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实际心中却在留意外边动静。

  片刻之后,终于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到得帐外停住。继而听得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道:“我独自一人,错过了宿头,见这里有火光,故来叨扰。不知主人可否容在下暂居一晚?”

  成九思一愕,但觉这声音好生熟识,仿佛无在何处听过。当下脱口道:“来了便是客,快请进罢。”

  那人道了声“多谢”,行进帐中。火光之下看得分明,这人长身玉立,肤色白皙,眉目五官均甚为俊朗,但年纪却颇大了些,约有三十五六岁年纪。这人一身白衣,腰悬长剑,脚步沉稳,二目精光内敛,显见功夫高深。

  这人相貌好熟,成九思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他是什么人。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那素女门掌门邱冷月的师弟!

  成九思心中暗自猜度:“他来这里,却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邱冷月在他来追拿蝶儿?”但那人未有何异状,他也不便率先发难。

  单蝶不识得那白衣男子,见成九思未有异动,也就略略放了一点心,继续切肉烤肉,不大一会香气便溢满了帐幕。

  待得肉烤好了,成九思向那白衣男子笑道:“兄台远路跋涉,定是有些饿了。大漠之中,能够相遇,也是有缘,这边请一同吃罢。”

  白衣男子温文一笑,伸出食中二指,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成九思见他毫无戒备之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拿一块肉吃了起来。单蝶见他放心吃肉,也随他一起,取肉自食。

  成九思正吃的香时,听到忽有许多人均是身有功夫,一起向自己这边悄悄掩来,心中登时一惊,又起了防备之意,暗想:“难道他还有同党在后,待得人到齐了,才向我们动手吧?”心中虽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大嚼。

  又过得片刻,那脚步声行得更近了。白衣男子忽面色一端,手握剑柄站起身来。

  成九思暗想:“时候已到,你终于要动手了。”正欲起身,却听那白衣男子道:“小兄弟,这些人只怕是来向我寻仇的。此事与你们的无关,我自出去应付,你们便在帐幕中,切不可妄言妄动。”言罢,疾步行出。

  成九思心中惊异,未想到他竟是如此。尚在错愕之间,却听脚步杂沓,竟已到了帐外。

  成九思悄悄地将帐幕揭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却见月光之下,疏疏落落地站着二十余人,各自手持兵刃,每人的衣上均绣着一只金鹏,竟是金鹏帮的人到了。

  却见为首打人向白衣男子抱拳道:“玉面剑客,久闻大名,今日方得一见,幸会,幸会!”

  白衣男子还施一礼,道:“我已三十有余,这玉面剑客之名,还是不必提起,以免贻笑大方,还道我燕琼轩老来扮嫩。”

  那金鹏帮小头目道:“燕大侠这是哪里话?大漠中又有谁不知道燕大侠英俊潇洒,乃是大漠第一美男子?别说是现在,就是再过五十年,燕大侠倘若还健在,这玉面剑客的名号仍是要叫下去。”

  燕琼轩笑道:“这我便不敢当了。只是不知各位英雄,与燕某这是偶遇呢,还是特意寻来?”

  那小头目呵呵一笑,道:“玉面剑客果然是聪明人。不错,我们弟兄是专门为了寻找你而来的。只是,我们只道玉面剑客是一人独行,可如今却似乎还有人随行。却不知帐幕中所居的是何人?是邱掌门,还是你那位年轻美貌的女弟子?”

  燕琼轩手握剑柄,道:“你没有错。帐幕中只是两个不相干的路人,我只是现他们借宿一晚,我们之间的事,给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那小头目笑道:“我却还是不大相信。这样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帐幕中的人,不论是不是,弟兄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将他们当着素女门的一般办理吧!”

  忽“呛啷”一声,燕琼轩长剑出鞘,厉声喝道:“我已说过,他们与素女门毫无瓜葛,你们何意偏要苦苦相逼?”

  的小头目冷笑道:“玉面剑客,还是先顾自己罢。金鹏帮的人,对素女门向来是相见即杀,更何况玉面另剑客这般素女门重要人物?帐幕中的人,不论是不是素女门的人,又哪里比自己的性命重要?”闽南燕琼轩横剑而立,道:“不论如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能任你们残杀无辜!”

  成九思在帐中偷望,却见燕琼轩面挟寒霜,傲然而立,二目如电,凛然生威,又哪里是方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心中不由暗自感叹,且不论武功如何,燕琼轩当真是素女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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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暗室隐者

  成九思尚在胡思乱想,金鹏帮众人已与燕琼轩交上了手。燕琼轩一口长剑,挡住了帐门,同对方二十余名好手斗了个难解难分。

  双方激斗不已,一直斗到月上中天。燕琼轩固不能抢得上风,金鹏帮众人亦占不得他半点便宜。

  那小头目焦躁起来,暗想:“我们这许多人,尚且拾夺不下他一个,将来帮主面前如何交差?”心念一转,忽有了主张,喝道:“不必都和这匹夫缠斗,分一半人手,破帐进去,对付里边的人!”

  十余名金鹏帮众应声抛下燕琼轩,向帐幕四周包抄过去。燕琼轩所受压力骤轻,正欲喘得一口气,却见成九思那边情况即将不妙,忙甩下面前敌人,飞身过去拦阻。他身形便如燕子抄水一般,几个起落便将围攻帐幕的人一一逼开。

  那小头目却正是要这等疲兵战术,将手一挥,原来围攻燕琼轩那十余人又自散开,亦加入围攻帐幕的人群中。

  燕琼轩绕着帐幕疾奔不止,拼力抵御众敌,颇显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绕得二十几个圈子,已有些精疲力尽。

  成九思在帐幕中看得分明,知道金鹏帮众人如此打法,力量分散,燕琼轩若想摆脱他们,可说轻而易举,但他为了保护自己和单蝶,不惜冒险与他们拼斗,自己与燕琼轩的萍水相逢,何敢蒙他如此相助?

  燕琼轩体力消耗过甚,已觉眼前发黑,头脑发胀,情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暗想:“我今日绝命于此,原不足惜,只是连累这二人的无辜丧命,却是大大不该……”

  单蝶早已将铁手套戴上,想要出帐助燕琼轩,只是被成九思拦住了无法乱动。但此刻成九思看得血脉愤张,再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纵身而出,发掌向金鹏帮众人攻去。

  金鹏帮众本以为帐内之人必是武功低微,不足为虑,此刻成九思一出,当真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听“扑通”、“嗳哟”之声不绝,片刻之间,众人均已被成九思打倒。

  燕琼轩诧道:“这位兄弟,你竟有如此功夫,却未知是何门何派?”

  成九思漠然道:“我是个早就死了的人,连姓名都已不在这个世上,又何况其他?”

  燕琼轩叹道:“我认识一个人,也和你一般不愿见人,有人问起时,也和你方才一般说话。许多人都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像你深究。”

  此时金鹏帮众人已从地上爬起,纷纷奔逃。燕琼轩却不去追赶。

  单蝶自帐中行出,见此情形,心中诧异,问道:“燕大侠,他们方才要杀你,此刻你何以不追他们?”

  燕琼轩淡淡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用不了几个月,自有结果,何必急在一时?”

  单蝶茫然不解,忽又道:“燕大侠,那他们又为何要追杀你?你与他们究竟有何怨仇?”

  成九思大声喝道报:“蝶儿!”暗想此事多半涉及门户隐私,何以可以乱问?

  燕琼轩却叹了口气,道:“此事之根本缘由,我亦不知。金鹏帮与素女门为大漠中两大门派,金鹏帮在明,素女门在暗,但向来毫无瓜葛,井水不犯河水。但就在十年前,金鹏帮老帮主薛易南去世,新任帮主杨林便下令,截杀素女门门人,十年来,已有近百名素女门弟子被他们在大漠中杀害。起初我们不知是何人行凶,直到几个月前,一名重伤将死的弟子才说出了真相。但金鹏帮为何要如此,我们却是大大不知了。”

  单蝶听得津津有味,又问道:“那金鹏帮现任帮主杨林,却是怎样一个人物?”

  燕琼轩道:“昔日金鹏帮老帮主薛易南在时,有两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一个是现任帮主杨林,另一个却是现在的血手狂魔孙定。自从薛易南故去,杨林接任帮主后,孙定便离开金鹏帮,流亡大漠,每至月圆之夜,便四处寻人杀戮。但他为何要叛帮出逃,个中缘由,却也是不得而知。”

  单蝶又问道:“金鹏帮杀害了你们这许多弟子,你们便如此善罢甘休了不成?”

  燕琼轩闻得此言,却是久久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姑娘静观其变,终会有结果。在下身有要事,这便告辞,今晚之恩,来日定当报答。”向二人一揖,匆匆转身而去。

  成九思反复思量着方才燕琼轩之言,心中忽有了一个主意,向单蝶道:“蝶儿,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个地方,作一件事情,然后便回来找你。你自己也要保重。”

  单蝶惊道:“您却要去哪里?”话未说完,成九思早已奔得影踪不见了。成九思听燕琼轩讲述了孙定与金鹏帮的一些旧事,决意去金鹏帮一探究竟。他展开轻功,顺着金鹏帮众离去的方向猛追下去。果然追不多远,便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的背影,所遂不紧不徐地随在后边。

  成九思悄悄随着金鹏帮众走了两日,果然到了金鹏帮所在之处。却见金鹏帮乃是依山而建,山口狭窄,道路曲折,果然险要。

  成九思不但轻易暴露所在,在乱石丛中伏了半日。却见日色向晚之时,一行人马走来,为首那人身材短小精悍,目光炯炯如炬,着玄衣,骑黑马,颇为威武。他身后众女人都是金鹏帮众,随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那玄衣人行至山口,一跃下马,把守山口的帮众立刻躬身见礼,纷纷道:“帮主好。”成九思这才明白,原来此人便是金鹏帮帮主杨林。

  杨林向把守山口的帮众道:“我有一个客人要来,掐算日期便是这两日。这两日中,你们若见一个戴面具之人来,便问他是谁,他若是回答“凌风一叶,直上九霄”,那便是了,便可请他进来。”

  把守山口的帮众答应了一声,杨林等人行入了山口。成九思则卧在乱石丛中,反反复复地思量着这两句话,不知何意。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终于什么也看不清了。成九思忽心中灵光一闪,暗道:“不错,我既然知道暗语,何不便冒充这客人,去探个究竟?虽然危险,却总胜过硬闯?”

  主意已定,于是悄悄自乱石丛中钻出,大大方方地行到了山口前。守山口的帮众喝问道:“什么人?”

  成九思答道:“凌风一叶,直上云霄!”

  那帮众立刻神情恭谨五,道:“贵客,请随我来。”抢在头里当先引路。

  成九思随着那帮中向内行去,到得第二处关口,那帮众低低嘱咐得几句,立时又有第二名帮众接替。带着成九思继续前行。此后每至一处关口,都换得一名帮众,一直换了十余人,这才将成九思带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院内只有一间小屋,没有窗户,四面均是以铁板铸成。房顶也是厚厚的铁板,焊接得密密实实,绝无半点缝隙。

  那帮众将成九思引到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将门欠开一条缝,低声道:“帮主,贵客来了。”

  房中那帮主杨林的声音道:“好,你去吧。”

  那帮众应声离去后,杨林又道:“先生请进吧,我在此等了许久了。”

  成九思见门缝中透出一丝灯光,担心进到屋中会被杨林发现从破绽红,于是掷出一格铁无莲子,打熄了灯火,闪身而入,反手将门无带上。

  杨林惊道:“先生,这确是何故?以往每次拜访,都未曾如此,今日又为何这般慌张?”

  成九思压低了孔喉咙,道:“不错。孙定又已露面,就在此处不远,据说要来金鹏帮寻仇。”

  杨林叹道:“孙定这厮当真是极难对付,我曾几次派人去杀他,都没能成功,今日更找上门来。依先生看来,却是如何是好?”

  成九思道:“偌大一个金鹏帮,又岂怕了孙定一人?”

  杨林叹道:“我便是怕他回来。先生想想看,孙定在帮中时日不短,如今在帮中只怕还有人暗中支持于他,尚若一齐起来,帮助孙定与我为难,岂不是很大一个麻烦?”

  成九思道:“孙定在帮中如何能在帮中有这等势力?天长日久,即便还有人支持他,又能有多大能为?帮中痛恨他之人尚不知有多少,又何惧区区几个孙定的帮凶?”

  杨林道:“话虽如此,亦不可不防。”

  成九思道:“依你见却又如何?”

  杨林道:“我正一时想不出主意,这才问先生的。先生韬略极广,当年略施小计,便助我逼得孙定无法容身,今日为何借故推托?”

  成九思正欲饰词遮掩,却听外边有人道:“是因他是假的!”

  “呼”地一声大响,房门推开,一道月光射进来,但见一个黄衣人站在门前,身形高瘦,戴着一只黄铜面具。

  成九思方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与杨林说话,因此未被杨林看出破绽,此时是室中见光,他之身形与那黄衣人大大不同,登时便露了马脚。

  杨林又惊又恼,叫道:“你骗得我好苦……”作势便欲扑上。

  那黄衣人伸手止住,自去向成九思道:“小子,你胆子大得很啊,居然连我都敢冒充,这便让你瞧瞧正牌的手段!”身形一晃,便到了成九思面前,轻飘飘一掌向他顶门拍去。

  成九思乍见他发掌,只道他掌势不急,但一瞬之间,却已到了发间,忙缩身急躲,好不容易才算避过,颇为狼狈。

  黄衣人一掌落空,一掌又至,仍是看似绵软,实则后力无穷。成九思识得厉害,不敢轻敌,忙全力招架。

  才挡了二十多招,成九思便感压力沉重,迫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心中暗叫不妙,想寻路而逃。但这房子是铁板所制,唯一个出口被黄衣人堵住了,又如何冲得出去?心中怯意一生,招式更加散乱,越来越难以挡住黄衣人的招数。

  又斗二十余合,却听黄衣人叱得一声“看”一掌劈到了成九思胸前。

  成九思清清楚楚地瞧见这一掌的来势,却偏偏闪躲不开,“啪”地一声,被打个正着,登时浑身酸软,倒在地上,情知是被封住了重穴。

  黄衣人将手收回袖中,正眼也不看杨林一下,淡淡的道:“这小子胆敢冒充我,来金鹏帮招摇撞骗,只怕大有来头。你且将他送到老地方囚禁一刻,待我们的事情说完,再细细审问他。”

  杨林竟低眉敛手,毕恭毕敬地道了声“是”,将成九思自地上拖起,押了出去。全不象他在帮从面前那飞扬跋扈、霸气十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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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地牢女囚

  杨林押着成九思走出房门,行了约有百余步,进入了又一间铁房。房中同刚才那房间布置亦无甚区别,这是地面上多了一处指甲般大的小孔。

  杨林自怀中取出一把铁钥匙,塞入小孔中,旋转了几周。只听“喀喀”几声,地面上的铁板竟从中裂成两半,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洞穴。

  成九思正呆呆地看着,冷不防杨林在他身后用力一推。他此时重穴被点,却是半点反抗之力也无,登时站立不住,落入了洞穴,跌得浑身疼痛。

  尚未等成九思站立起来,却听头顶上“喀喀”之声又起,随即洞穴中一黑,竟是上边的铁板重又合拢了。

  成九思身处地牢,进退不得,有的又自怨自艾起来,心道:“没来由的,却又管什么金鹏帮的闲事?如今落入了这步田地,却该如何是好?”想到再也见不到师父和单蝶,心中更加伤痛绝望。

  但在隐隐约约中,在心底深处,还有一个他想见的人,想见这个人的欲望,虽未及得上孙定,却远远胜过了单蝶和柳无思。只是,这个人是谁?他想不出,抑或,他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心中后悔、懊丧、绝望等种种情绪纠缠在一处,剪不断,理还乱,也不知闷坐了多久。不经意间,猛一抬头,却见面前是乎有一丝光亮传来。他不禁心生疑惑,起身向亮光处走去。手扶地牢之壁,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却是大气也不敢透着一口。

  待行至地道尽头,却见光亮来处,却是一截细细小小的白蜡烛,燃着指尖般大的火焰。烛焰的微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灭掉一般。这蜡烛便安放在洞壁一处微凹之处,而在烛下,却有一名少女半倚半坐在地上。

  成九思骤见少女,不由吃了惊,待要询问,岂知那少女较他吃惊更甚,自地上一跃而起,叫道:“你是什么人!”

  这少女一站起来,成九思这才看清她的容貌:这少女身形极为小巧,纤细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一般,肤色白得几乎透明,却无半点血色,两道似颦非颦的秀眉和,便是两股轻烟一般,若有若无,耳目鼻口,无不小巧玲珑,令人我见犹怜。这少女身穿一身天青色的布衣布裙,和已微见敝旧,头上以青布带松地挽了两个发鬟。

  无成九思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恐惧之意,暗想:“莫非我遇上了冤死在这里的女鬼吗?”又看那少女,这样看怎样都像多年未见阳光的模样,心中更加惊疑,不禁后退了几步,举掌护胸,颤声道:“你……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少女低头默想了一刻,方缓缓地道:“也不算很久,十年了。”她声音既清且细,在这孤烛一豆的黑牢中,更令人恐惧。

  成九思壮着胆子,又继续问道:“是谁害死你……”说到此处但觉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怎样努力,却再也了不出声来。

  那少女缓缓地道:“是杨林,是他,就是他。他让我在这里暗无天日的住了十年,他与我不共戴天。”她语调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但正因如此,却更令人毛骨悚然。成九思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话来,颤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杨林报仇?”

  那少女道:“我当然想找他报仇,但我连这地穴都无法离开,又如何能报得了仇?”成九思道:“你难道一点法力都没有,连这地穴都无法离开吗?”

  成九思此时感到,这女鬼似乎并无多大本事,也非穷凶极恶的模样,一颗心本已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又渐渐恢复了原位。又问道:“你究竟是谁?杨林为什么要害你?”

  少芬女忽秀目一张,道:“你敢情是杨林太派来刺探我的吗?”

  成九思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但不论他再说些什么,那少女都不再回答了。成九思说了半天,亦感无趣,只好讪讪地闭住了口。二人默默相对,微弱的烛光下,却是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多久,忽听头上喀喀声响,揭示了入口处铁板处又开了一道缝隙,却是杨林去而复加。

  却听杨林在缝隙处喝道:“小子,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是为了何事?是谁派你来的?”

  成九思嘴唇紧闭,一字不吐。杨林喝问了几句,不见回答,又转向那少女,问道:“薛小姐,你还是不肯答复我的问题吗?”

  那少女冷冷地道:“我若想答复,早就会答复你了,还会让你等上十年吗?”

  杨林笑道:“你可要放聪明些,这次可不比从前每次,你这香闺中可多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薛小姐是聪明人,想想看,只有我略施小计,你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少女苍白的脸上,登时现出一层红晕,目光也现出惊惧之色,但仍双辱紧闭,一言不发。

  成九思却不知杨林所说是何意。正自迷惘不解,却见杨林抛下了两大包药粉,随即反手关上了铁板,只留一条细若手指的缝隙,笑道:“薛小姐,你若想通了,随时可以叫我。”

  这药粉纷纷扬扬自空中洒下,成九思心中暗叫:“不好,杨林也不知用什么剧毒来害我们。”但地穴中别无通道,无处可逃,只得闭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如此闭了一会气,成九思终于郁闷难耐,忍不住张口呼吸。岂知刚吸入少许气息,便觉有一股炽热无比的气流直入心中,霎时间传遍全身,顿时浑身上下燥热不堪,都有一种似痒非痒之感,令他煎熬不堪。见那少女时,见她一张苍白的俏脸早已胀得通红,倒在地上,嘴唇已咬出血来,显见也受着同样的折磨。

  成九思不看她还好,一看之下,竟有一种想抱住她的想法,一时间竟难自持,翻身站起,摇摇晃晃的向那少女行去。

  方行到那少女身边,却听那少女微微呻吟了一声,竟自动向他怀中偎去。

  成九思神志虽有些迷糊,但见此情景,心中还是悚然一惊,暗叫:“不队,即便是我想对他如何,她方才还对我敌意深重,怎会对我对我投怀送抱?”当即忙不跌的向旁闪去,暗想:“此间定有古怪,我切不可着了杨林的道儿!”

  那少女一下扑空,倒在地上喘息不止。成九思却是不敢再看她一眼,踉踉跄跄掩面逃去,奔到离那少女最远的角落,方敢停住,面壁坐下,努力摒除杂念,静心定神。

  成九思竭力念诵自己几年来习练的内功心法,企图由此略略忘掉自己身受的煎熬。但将心法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痛苦虽有减轻,可若略有疏神,燥热麻痒之感立时便知如决堤之水,直逼心脑,只得继续竭力诵经,驱除心魔。

  不知不觉间,成九思体内的真气,重又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渐渐汇入丹田,融成一股巨流。他重穴虽已被点,但在这内外交战,相互逼迫之下,真气竟自行恢复,猛一运力但觉浑身通畅,原来重穴已被自行冲开,药性变已驱除干净。

  成九思活动活动手足,跃至那少女身边,将食中二指抵住他背心,暗输内力。那少女但觉一股清凉之意自背心传入,霎时间传遍全身,顿时燥热之感尽去,亦站起身来,偷眼望望成九思,面上又转酡红。

  杨林本尚在铁板缝隙处偷窥,见此结果,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怕成九思夺路逃走,忙不迭地扳动机关。登时喀喀之声又起,铁板已是密丝合缝了。

  成九此时方想起该做什么,忙奔至入口处,纵身而上,双掌猛力向铁板上击去。却听“砰”地一声大响,成九思被震倒在地,铁板却未曾移动半分,原来这铁板上竟另有机关,牢固无比,想从内部破牢而出,却是希望渺茫了。

  成九思尚不甘心,又拼力试了几次,双掌已经红肿,铁板却依旧纹丝未动。他终于心灰意冷,颓坐在地,暗想:“杨林也不必如何施毒用计,只须不给我食物,饿我个十天八天,我没了气力,还不是任他宰割?”越想越是绝望,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此呆呆地坐了片刻,忽听得有人道:“其实,我们还是能出去的。”

  成九思一惊,回头看时,却是那半天未出声的少女。他万料不到少女有此一说,惊道:“你说什么?”此时他早知那少女是人非鬼。

少女轻声道:“我叫薛小娥,你叫我薛姑娘便可。我爹爹便是金鹏帮前任帮主薛易南,他在十年前被杨林害死了,我娘被他逼得自尽,临死前告诉了我这个秘密。杨林为了得到这个秘密,将我在这里监禁了十年,帮中无人知道我的下落。方才我还怀疑你是杨林派来刺探我的,但经过那件事,我相信你……”说到此处,面颊绯红,低下头去抚弄衣带,半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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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山头火并

  地牢中重又陷入一片寂静。成九思思起方才之事,愈觉尴尬,干咳了两声,忙转移话题,问道:“杨林害死你爹爹,是为了争当帮主么?他又是如何害孙定的?”

  薛小娥叹道:“我爹爹早已在帮中大会上决定了,将来把帮主之位传给杨林,杨林因何要害我爹爹,我确是想不出了。我七岁起便被关在这里,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他对孙定如何,我却也不知道。”

  张九思低头暗自思量,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忽听薛晓娥道:“我在此想了十年,也没想出其中道理,你即便是聪明绝顶,只怕一时半刻也是想不出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成九思蓦然惊觉,道:“不错,我的脑袋本就笨的要命,想一件简单的事尚且想不出,又何况是这一桩多年前的悬案?好吧,便不去想它,我们却该如何出去?”

  薛小娥指着身后的石壁道:“便是这道石壁,你运足内力,在壁上击三掌,这道暗门便会打开。这条秘道,是我爹爹临死前告诉我的,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但我的功力却远远不够,打不开这道门。”

  成九思运足内力,呼呼呼三掌击向石壁。石壁竟是极为坚固,连一点石屑都未曾落下,三掌击罢,却纹丝不动。

  成九思正感失望,方欲叫声“罢了”,忽听旁边“吱呀”一响,竟是在侧面开了一道暗门。

  薛小娥取下蜡烛擎在手里,拉着成九思走了进去。方行出不到十步,又是“吱呀”一响,暗门又自身后关上了。

  二人在密道中一路前行,直觉秘道曲折狭窄,极为难行。但尚能隐隐辨出是在一路下行。

  行了一程,二人到得一处略显开阔之地,略作休息。薛小娥忽轻“噫”了一声,站起身来,低头寻至空地中央一块圆石处,将足尖踏在上边,试了几试,向前行了五步,复折转向左,行得五步,俯身向地下挖了起来。

  成九思奇道:“薛姑娘,你挖什么?”

  薛小娥不答,只是一味地挖了下去。挖得指多深,土中现出一只小小木匣。木匣极小只有半只手掌般大,似乎年代也颇为久远,却不知用上了什么药物,竟丝毫未曾朽坏。薛小娥将木匣欠开了条缝隙,向内一张,面上顿现笑意,将木匣合好,放入了怀中。成九思本欲开口探问,但见她似乎无意告诉自己,只得忍住了闭口不言。薛小娥果然也不再说话,只是拉着他继续向前行去。

  又行了一段路程,秘道终于到了尽头。成九思推开秘道口的岩石,同薛小娥一同钻了出来。却见此处怪石嶙峋,灌木丛生,正是金鹏帮后山。仰头向上望去,见头顶五六丈处峭壁直立如削,光滑如镜,草木不生,毫无落脚之处,当真是飞鸟难过,猿猴难攀!因此,此处并无一人守位。

  一阵疾风吹过,成九思忽听到山别一侧有兵刃相交之声,似乎厮杀得极为激烈,心中不由一惊,暗想:“却是谁在那边动手?会不会当真是师父?”虑及此处,向薛小娥道:“薛姑娘,我要去那边看的究竟,你我就此暂别……”

  薛小娥截口道:“你我也算是共过一场患难,互相帮助才逃离生天的,此刻你要去冒险,我岂能弃你而去?我心意已决,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紧奔几步,随成九思身后,丝毫不离。

  成九思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道:“好,我从今之后便在一起再不分离!”

  薛小娥道:“可是现在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名字都不肯告诉,还谈什么永不分离?”

  成九思暗想:“我不想惹世事,世事却越来越找上我。总是隐姓埋名,什么时候方是尽头?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用自己的本来姓名好了。”遂道:“我叫成九思,较你大一岁,你便叫我成大哥好了。”一伸手,摘下遮脸面具,道:“本来面目,何须遮掩?”

  薛小娥望望他的脸,笑道:“原来成大哥竟这般英俊。我先前不道是因相貌丑怪,这才不好见人。只是将来不知谁有这般福气,能……”说到此处,玉颊绯红,一笑止住。

  成九思听出她未说之意,心中不由巨跳不止,暗道:“不错,将来,将来究竟会是何等模样?”但未来之事,终属渺茫,思绪转了片刻,便不愿再去想。脚下却是丝毫不停,拉着薛小娥,片刻便已奔至前山。

  到得山口处,却见不到一个活人,地上横七竖八,尽是倒卧的尸身,大部分是金鹏帮众,另一些却是伸着白衣,以女子居多,竟都是素女门弟子。

  成九思见此情景,忽忆起燕琼轩曾说过的几句话,心中暗想:“难道素女门当真来金鹏帮大举寻仇吗?”知道了厮杀者不是孙定,心中虽微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但猛然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复担心起来。可至于担心的究竟是什么,却是模模糊糊。

  二人一路向山上行去,每至一处险要,都会见到几具尸身,多为金鹏帮众,也有素女门弟子。每见到尸身时,成九思都要上前细细察看一番,而后才略略放心。

  直到山顶后,也未曾见到一个活人。成九思细辨声音来处,一路摸索着行去,却幸得有薛小娥指点,方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待得到一大块开阔地,却颇为出乎成九思预料。厮杀已将平息,金鹏帮数百帮众或兵刃加颈,或绳捆索缚,或穴道被点,或身受重伤,尽已被素女门弟子制住。整个山头便只有两人在动手过招,一手持金刀,汗湿衣背,正是杨林,另一人手持一把精光四射的长剑,却是素女门掌门邱冷月。

  杨林之刀法本以沉稳凝重见长,但此刻却是脚步虚浮,刀势也无了原来的力道。邱冷月却是越斗越紧,剑招一招快似一招,较前愈加凌厉。

  成九思与薛小娥隐身在草木中,游目四顾时,却见不远仍站着几个人,正在袖手观斗,一人是燕琼轩,另一人是那素女门的蒙面少女,还有两名女弟子,疏疏落落地站在一边。

  成九思心上的一块大石,到得此刻方使落地,遂注目观瞧场中拼斗。方转过头来,却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巨响,杨林的金刀与邱冷月素女剑相交。虽刀重剑轻,却经不起素女剑的锋利,登时断成两截。

  邱冷月忽反后一挥,将素女剑插入了腰间剑鞘,冷冷地道:“如此杀你,你心中必认为是借了兵器之利,定然不服。也罢,我们再在掌法上见它个高低!”

  杨林本已面如死灰,束手待毙,听得此言,虽明知仍是难以取胜,但心中终是有了一丝希望,遂重振精神,运足气力,一掌向邱冷月面门拍去。

  邱冷月左手四指轻挥,略略一拨,便将杨林这开山裂石的一掌带出了外门,随即右掌便如水银泻地,绵绵密密地攻了进来。二人掌来指往,顷刻间又斗在一处。

  邱冷月身形疾如飘风,迅若鬼魅,掌势便如一口口冰剑,凌厉中透着丝丝寒意。杨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与她相抗,未出五十合,“拍”地一声,胸前正中一掌,虽未受伤,却也通彻心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邱冷月反后又拔出素女剑,抵在他咽喉上,喝道:“杨林,你金鹏帮多行不义,如今终于报应不爽,你还有何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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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4年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同根萁豆

  杨林知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目。

  邱冷月冷笑道:“你若没有话要说,我这便送你上路!”手腕一紧,素女剑便向杨林咽喉刺下。

  忽听有一个少女声音叫道:“休得伤我爹侈!”一名淡红衫子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奔驰去,向邱冷月扑去。

  杨林惊道:“无思,不是让你躲着不许出来么?你怎么还是不听爹爹的话?快逃,快逃,再晚就来不及了!”

  成九思乍听“无思”二字,心中一惊,仿佛一个重锤敲在心上,仔细看那少女时,见她秀眉大眼,身材高挑,颊边一对小小酒窝,可不正是当年情若手足的柳无思?却不知她何以来到金鹏帮,又成了杨林的女儿?

  成九思心中尚在胡乱猜想,邱冷月那边却也颇为震惊。但她之反应远较成九思迅速,素女剑一回,以剑柄付款谁屯杨林穴道,随即路起身形,向柳无思掠去。

  邱冷月人尚在半空,忽面前人影一闪,竟有人拦住去路。她应变极快,身法立换,宛如一片白羽般,轻飘飘落地。待得抬头看时,却见拦路之人非是别人,正是同门师弟燕琼轩!

  此时,柳无思因那邱冷月受阻,已奔至杨林身边,哭叫道:“爹爹,爹爹!”

  邱冷月欲过去擒下柳无思,燕琼轩却在前阻住去路,令她前行不得,不禁颇为恼怒,喝道:“师弟,你这是要作什么?”

  燕琼轩反问道:“师姐,你又要对无思如何?”

  邱冷月面上掠过一股寒意,冷冷地道:“金鹏帮的余孽,自然杀无赦!”

  燕琼轩急道:“师姐,难道你不认出来吗?他便是师妹的……”

  邱冷月道:“不论她本来是谁,我只知今日她认了杨林做父亲!”

  燕琼轩道:“她现在只有十多岁年纪,又如何会有什么恶行?”

  邱冷月道:“却又谁叫她认贼作父?做了杨林的女儿,便是自甘堕落,虽尚未作恶,但作恶之意已有,自是留她不得!”

  燕琼轩道:“认杨林作父,许是她年幼无知,一时糊涂,我们只须多加教导,她定可走上正路……”

  邱冷月道:“你没见到他现在的模样么?她只会将我们看成她的杀父仇人,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杀我们为杨林报仇!”

  燕琼轩道:“师姐,我相信,她不会这样……”

  邱冷月柳眉竖起,喝道:“师弟,你怎么这般执迷不悟!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废话少说,你让不让开?”

  燕琼轩道:“师姐,对不住,你若想杀无思,须得先过我这一关!”

  邱冷月怒极,道:“你当真是爱屋及乌了!好,我别先打发了你,在去杀她!”一掌向燕琼轩劈去。

  燕琼轩举掌相迎,师姐弟顿时斗成一团,一时难解难分。论功夫,邱冷月较燕琼轩要胜一筹,但她许多精妙凌厉杀招在确是不能使用燕琼轩身上,出手时也只能用七成力道,故此燕琼轩与她堪堪斗了个平手。

  此时杨林也不知对柳无思说了些什么,却见柳无思点点头,伸袖抹了抹泪水,便拔步疾奔,显示听了杨林的劝告只身逃命。

  邱冷月听得声音不对,回头看时,却见柳无思意欲逃遁,心中暗骂一声,欲转身追赶,却被燕琼轩紧紧缠住了不得脱身,不由气怒交加,但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得向一旁的三名女弟子喝道:“你们去擒住那小鬼,不要让她逃了!”

  蒙面少女应了一声,同其余两名女弟子一同奔出。蒙面少女的功力显较同门高出许多,几个起落便已远远超过同门前头,距柳无思有三尽之遥。

  成九思见柳无思情况不妙,忙掏出一枚铁莲子,欲打蒙面少女穴道,救柳无思脱险。

  此时蒙面少女已赶至柳无思身后,伸手向她肩头扣去。但距柳无思身上尚有寸许,忽的“嗳哟”一声,一个失足,倒在了地上。

  另两名女弟子亦已奔至,因蒙面少女横卧在地,险险踏到她身上,忙急急杀住五,将她扶坐起来,问道:“师妹,怎么了?”

  蒙面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力贯食中二指,在小腿上点了几下,方站起身来,道:“不知何人偷袭暗算,用暗器打中了我腿上的穴道。”起身欲继续追赶时追赶,柳无思却早已逃得影踪不见了。

  周围素女门弟子虽多,但未得邱冷月号令,且各负着守金鹏帮帮众之责,一时未能分出人手,竟被柳无思逃脱。

  成九思心中也是暗自诧异:他的铁莲子尚未出手,方才那发暗器相助柳无思的又是谁?他转向薛小娥,欲问问她是否看清。

  岂知他话还未出口,薛小娥便已知他心意,轻笑道:“这位蒙面姑娘当真会作戏,连邱冷月都以为她中了暗器,孰不知这都是她自己装出来的。”

  成九思低头暗自思量,想起从前眼见身受的种种,不由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这女子当真是个作戏的行家,不知多少人曾被她所骗……”心中不觉有些怅然。

  邱冷月见柳无思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心中极为愤恨,忽掌势一收,向燕琼轩喝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燕琼轩一掌方欲发出,未料邱冷月骤然罢手,这一掌却已向她身上招呼过去,惶急之下,连忙收势,“砰”地一声,这股力道全都反打到自己身上,不禁“嗳哟”一声,连退了五六步方才站定,只觉浑身气血翻涌。

  邱冷月见他如此,方面色稍霁,道:“也罢,那小姑娘的事回头再说,反正她跑了初一,终究也逃不出十五!今日先诛了杨林这恶贼!”言罢,重又拔出素女剑,一步步向杨林行去。

  杨林见柳无思已经脱险,心中顿无牵挂,缓缓地闭上双目,只待白刃加颈,自语道:“立马孤山人北望,空恨胡尘蔽日长……”

  邱冷月本已将素女剑逼上杨林咽喉,听他此言,不由一愕,剑势自空中凝住不发。待他说过两句后,忽截口道:“成城飞将今安在,拔剑回顾泪沾裳!”

  杨林又道:“何日可饮黄龙府,仰首长啸射天狼!”

  邱冷月冷冷地道:“想不到素女门与金鹏帮竟是同一渊源。但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又丧心病狂,四处截杀素女门弟子?素女门纵与金鹏帮几代没有往来,也不当如此辣手!”

  杨林未及答言,一金鹏帮被擒弟子按捺不住,叫道:“你素女门勾结内奸,害死我们老帮主,我们帮中弟兄都已立下重誓,若遇素女门门人,杀无赦!若不是你们素女门藏得隐秘,我们早就上门寻仇了,又岂会等到今日?”

  邱冷月转身过去,向金鹏帮被擒众人冷冷瞥去,问道:“当真如他所说么?”

  金鹏帮帮众纷纷:叫道:“他说的绝无虚言!半点不假!”“若不是你们害死老帮主,我们为什么要与你们为敌?总不至于是贪图你们女弟子美貌不成!”“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们还是这般说法!”“若有半句虚言,教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邱冷月眉头微皱,道:“是谁说素女门暗害了薛易南?今日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们,薛易南和素女门素昧平生,我们素女门未曾动过他一根头发,更不希罕他那一条命!害死他的凶手另有其人,你们平白诬陷于人,本罪过当诛,但念在你们对帮主一片忠心,更兼你我两派尚有渊源,今日便姑且放过你们,他日若再敢对素女门无礼,休怪我手下无情!”言罢,手一挥,众弟子纷纷收回兵刃。

  金鹏帮帮众有的尚在怀疑邱冷月所说是真是假,燕琼轩忽道:“你的生命方才便在我们手中,我们有什么必要说谎骗你们?”

  邱冷月冷冷地道:“信不信由他们,我们走我的!”

  燕琼轩低下头去,道:“师姐,我可不可以先去作一件事情,不随大家一起走?”

  邱冷月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在想方才那小姑娘,是不是要急着去寻他?”

  燕琼轩低声道:“不错,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这大漠中,我确实有些不大放心,定要将她寻回来才好……”

  邱冷月面现愠色,却又一闪即逝,叹道:“好吧,你既是如此念念不忘,我也无法拦你,你这便去罢。只是你定要如此,却又能得到什么?只不过徒增伤心而已……”转身挥了一下衣袖,率众弟子退潮般离去了。

  燕琼轩呆立了片刻,亦轻叹一声,循着柳无思的方向匆匆奔去。

  成九思目送素女门众人离去,心中不觉一阵惘然若失。无意间一回头,却见薛小娥正盯着杨林,目中露出仇恨之意,似乎这便要冲上去动手。心中叫道:“不妙,她若上去动手,这金鹏帮虽然战败,却还有这许多人,何况戴面具的神秘人物,也不知还在不在的,她这一出去,即便能杀了杨林,只怕也不易脱身!”

  想至此处,忙一把拉住薛小娥,轻声道:“薛姑娘,你不能去!”

  薛小娥用力挣扎,却哪里挣得脱。正欲张口叫喊,却被成九思手疾眼快,即时掩住。

  成九思伏在薛小娥耳边,道:“薛姑娘,你这样出去,即使能杀得杨林,只怕也无法证明他是危害你爹爹的凶手,更无法看出他杀害爹爹的同伙,依我之见,不宜如此操之过急!”

  薛小娥略一思索,感觉有理,道:“依你之见却该怎地?”

  成九思道:“据我想来,孙定应该早你爹爹被害之事中的重要人物。不若我们这便去寻孙定,也许可以得出一些线索。”

  薛小娥低头沉思片刻,轻声道:“成大哥,您说得有理。我听你的。”悄悄起身,随成九思下山。金鹏帮众此时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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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烟雨峨嵋之二十四

24.何意金蝉堪脱壳
正说书生向徐有贞告辞要走,猛听门外有人高喊“石统领”。霎时徐有贞心中大惊,难道石彪还在院外没有走?那末方才他和书生的谈话,那石彪是否听到了?他听到了多少?徐有贞脑门子上的汗滚滚而下,身上的已是汗透重衣。书生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石彪正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猛听得有人叫他,心中暗暗骂这人不长眼睛,鬼叫什么?他决定不能让徐有贞觉察他有所发现,一念之下将身一晃,早已离开了窗外,人到院外喝道:
“吴县令,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不知阁老连日劳累方才安歇,嚷什么?”
他在院外!徐有贞舒了一口气,神态略松。
“下官知罪,若非事情紧急断不敢惊扰阁老安歇。”吴县令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事?”石彪冷冷的问。
“下官已然将,发现了那闯入行辕的可疑之人,已命人将他们盯上,下官回来特地请示统领如何处置?”
“找到了?”石彪双眉一竖,吩咐身边副将。“你们几个保护好阁老,其余的人随我来。吴大人带路。”
石彪要亲自去拿人!
书生在徐有贞的房里无声的笑了,这石彪还真是很上道的,经过他的一番指点,居然懂得韬光隐晦,还真是从善如流。看来徐有贞的日子很快就会不好过,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干无耻小人就会为他们所犯的滔天大罪,得到报应。而他却不用动一根手指,自作孽不可活!
“石统领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么?发生什么事了?”
事到眼下,徐有贞也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听到外边吵嚷,他若还是假作不知,只恐说不过去,于是便张口问道。
石彪本来抬脚要走,听到徐有贞问话便回过身来听了脚步向屋里说道:“大人,夜间有宵小之徒闯入行辕,被小侄惊走,小侄恐怕再出意外,惊扰了大人,所以一面亲自巡夜,一面令吴县令加派人手,封锁城门彻底搜查,现已发现了此人的形迹,小侄正要带人前去捉拿。”
“噢!可有什么损失?这班不法之徒可恶!统领如今我们有皇命在身,万万疏忽不得,还是经书要紧。”
一提到经书石彪心中一动,转身吩咐吴县令带人去捉拿可疑人,自己则拢着眉心向院中走去,在门外向屋里说道:“阁老石某有事,要同阁老商议。”
徐有贞微怔却见书生向他点了点头。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让石彪在他房里看到他?除非他不想活了,若被石彪抓抓他这个把柄那还了得?他可不想丢下刚到手的繁华名利,位极人臣的尊崇与荣耀,还有……这一切他才刚刚到手,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呢。
但看着书生没有离去的意思,便说道:“噢!统领稍等,老夫这就与你一同前去,捉拿这班目无法纪之徒。”
石彪在门外恭声道:“不敢有劳大人,这些许小事石某自会处理,只是还有件事,事关紧要石某要与大人磋商,此事关乎我同大人的前程和身家,”
徐有贞料到石标要同他说失经之事,这个自然不方便在外边说,可要他进来,看到书生他定然会倒打一耙,向皇上参我一本,弹劾我私通叛党,把所有的罪名都背在我的头上。但是他没有理由拒绝他进来,正在迟疑,书生在他耳边说道:
“徐大人,你有什么理由可以不让他进来么?你没有理由拒绝他,而且我可以肯定外边已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只有要他进来,惟此一途,别无他法。”
徐有贞回过头来看着书生,张了张嘴。
书生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
说着话书生向里屋退去。看这书生退到里屋徐有贞整了整仪容上前给石彪开门。
石彪进得屋来,四下里用眼睛打量一番,并没有书生的影子,他当然知道书生肯定在里屋。因为外边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书生要从这屋里出去定然惊动守卫他当然也会知晓。
徐有贞看着石彪眼睛四下里扫描,心中有鬼。但他强打精神,一脸的不悦,问道:“石贤侄,你这是在找什么?有何事找老夫商量?不妨坐下来慢慢商量。”
石彪收回眼睛不吭声,在那里站了半盏茶的时间,两眼看着里间的房门。徐有贞心中有鬼看他半天不吭声,惟恐他窥破书生的形迹。
走上前来拍了拍石彪的肩头问道:“石贤侄,怎么对着房门发起呆来?莫不是事关紧要,石贤侄怕有人暗窃机密?想到里屋谈?”
“不了。”石彪烦躁的说,他现在不想揭破此事。他此刻授柄于人,当然先要解了自己的套才有能力反击。既然他决定,要对付徐有贞,暂时不想打草惊蛇,令徐有贞有所防范。
他猛转过身,搓着手来回得度了两圈。最后才在椅子上坐下,向徐有贞说:“阁老大事不妙了。”
“噢!”徐有贞故作吃惊的看着石彪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令石贤侄也束手无策?莫不是闯入行辕那几个人?这只是些许小事,何以石贤侄会有如此烦恼呢?有你出马自然手到擒来。”
石彪小声道:“大人石某岂会为了这些许小事?石某所言之事实则关系到大人和石某的身家性命。”
“到底何事?”
石彪左右瞧了瞧,让徐有贞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经书被盗了。”
“啊!?这、这还了得?何人如此大胆?”徐有贞面上故作惶恐失色,他接着石彪方才的脚步,在石彪面前来回度起步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经书在你那里,一路并无半点差错,怎么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呐?这、这明天可如何是好?”
石彪冷眼看着徐有贞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愤然站起身形说道:“大人莫要烦恼,既然经书在石某手中遗失,石某定当竭力寻回,不负圣上所托,就算寻不回,石某也当会一力承当,决不累及大人。”
“石贤侄说哪里话来?老夫与贤侄同领皇命,今日不慎出此祸事自当与贤侄一同领受圣上责罚,焉有让你一人承担的道理?只是当务之急应当竭力寻回经书,一切还可挽救,但不只是何人大胆,竟然觊觎御赐圣物?实在罪大恶极。不只石贤侄可有眉目?”
看着徐有贞故作关切的神色,石彪厌恶之极,恨恨地算计着,待到明日寻回经书,我定要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参你一本,等着瞧!石彪将柬帖地道徐有贞手里说道:
“这是盗经之人留下的,阁老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徐有贞接过柬帖一看,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遒劲有力直透纸背,除了现在躲在里屋的书生,还会是谁?他心知肚明。他并没有小看石彪,心知此事定然瞒他不过,不如坦白告诉他,假意思索一番才向,石彪说道:
“贤侄,这字迹我好像见过?”
“噢!阁老在哪里见过?”石彪眼睛里放光,紧盯着徐有贞问道。
“石贤侄莫要着急,待老夫想想。”徐有贞装模做样的在石彪面前都踱几个圈子后,猛然间一抚掌叫道。“原来是他!一定是他。”
“他?阁老这个他到底是谁?”石彪追问道。
“石贤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土木堡也先入侵我大明,那个从蒙古偷入中原的书生;后来京城卫战在于谦身旁的,为他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是他,我说这字迹有点眼熟呢?阁老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当时在于谦府上看过他在画上的字。他不是刚从京里逃出来,皇上派人掘地三尺也要抓他回去,他还敢出现在这里么?”石彪眯起了眼睛。
徐有贞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可能不可能,他都已经来了。现在我们的把柄在他手里,皇上对赐经之事颇为重视,我们不能触怒圣意,毕竟经书是在我们手里丢得,若是明天蜀王来参加大典,让他看到我们无经可赐的狼狈样,定然会在皇上面前参上我们一本,如之奈何?在若真如这柬帖上所说,被蜀王抓到把柄,你我罪责不轻。石贤侄你太不……唉!”
石彪狠狠地咬着牙,看着徐有贞,他向徐有贞道:“阁老,石某再不知自爱,也断然不会向他小小的眉山县令张口。全是那吴县令投机钻营,石某原想不若将这些民脂民膏为眉山百姓修桥建路,好过被这贪官糟蹋。谁知竟被姓张的这小子算记,真是天大的冤枉。如今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总要先保住经书,失物是小,皇命是大。搞不好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大人的意思是就依着他的条件,当然石某自不会稀罕这几两银子,本来就打算一并用来造福百姓的。只是姓张的不惜以身犯险,盗走经书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若到时他不将经书还来,你我还是难逃责罚。别忘了,于谦的死他可是把京城也闹了个天翻地覆,若非以云家相挟只怕这事情还真难有个了局。”石彪眯着眼睛,看着徐有真若有所思地说。
徐有贞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就算如此,我们能奈他何?目前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最重要的我们不能让地方上看笑话,尤其蜀王上本弹劾我们。唯今之计先稳住他,日后徐图之。”
石彪仿似很无奈的样子,一拳捶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杯跳了几跳,气急败坏的说:“也只有这样了,我先让吴县令去安排,若他再玩什么花样,我就宰了他,经书讨得回来讨不回来,还是未知之数,想不到我石彪竟然也会授柄于人!可叹!”
可叹!面对如此对手,不可叹,他又能如何呢?虽然他没有把握一定能斗得过书生,但是要对付他徐有贞却是绰绰有余。
“贤侄莫要沮丧,不过一时失意,何须介怀?大丈夫能屈能伸,岂在一时得失?先处理眼前的是要紧,我同贤侄一起去看看那个闯入行辕的,目无法纪之徒。”徐有贞假惺惺的安慰着石彪。
石彪猛然站起身来,是哦,时间不多了,他还要赶紧处理这些事情。否则,这书生到时果真翻脸了,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想到这里。石彪的眼睛再度掠过里间的房门,不着痕迹的用眼尾余光扫了徐有贞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寒意。
石彪向徐有贞告辞道:“大人不需亲自劳动,石某一人足矣。这就去安排一切,石某会派人护卫大人安全。”
徐有贞向他道:“老夫安危并不重要,经书要紧,统领当全力以赴,多多受累!”
这几句话徐有贞倒是发自肺腑,毫不掩饰。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经书的下落,虽然书生一再向他表明无意经书,但是难保他不会临时起意。他心中一动,泛起一点灵光站起身来向石彪说道:
“老夫与统领同为钦差,发生如此祸事,其能苟安?焉能让统领独自承担?还是老夫陪统领一同走一趟吧!”
说这话徐有贞已然站起身形,整了整仪容,便于石彪一同出了房门。院中的侍卫还僵立在那里,徐有贞看着院里的守卫,惊愕的望着石彪: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方才有人来过?来人哪!”
“大人,唤小的们前来有何事吩咐?”脚部声纷沓而至,霎时围了一院子。
“你等方才可见有人经过?”
“并未曾见人经过。”
“你们是怎么保护大人的?被人偷袭进院子入内,竟然毫无觉察,怠乎职守该当何罪?”石彪火冒三丈的吼了起来。“来呀!今夜当值守卫每人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徐有贞饶有兴味的看着石彪,看他如同被困的野兽一般乱踢乱咬,四处肆虐。幸灾乐祸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石彪慌乱眼神后的阴冷。他一边惺惺作态的劝解着:
“石贤侄,且不要责怪他们,想那张丹枫在守卫森严的紫禁城尚且来去自如,何况小小的眉山县行辕?能奈他何?我们还是想布置一番,先要看该怎样引他上钩,经书要紧。与其责罚倒不如令其戴罪立功。”
石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个侍卫,微微和上双目,瞬即张开冷冷的命令道:“看在大人的面子上,这顿板子先记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召集所有人彻查行辕内外,若有可疑人等立刻拿下。若再有差池,两罪并罚。先从院内搜起,给我一寸一寸的翻。”
“是。”
一干众人齐声领命,马上就在院中行动起来。徐有贞看着石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样子,头有斗大,他看着护卫的士卒再在他的院落里细致的搜索着,他用手敲了敲额头向石彪说道:
“呃!石贤侄我觉得他可能已不在行辕之内,我觉得我们还是全城搜查开始争取主动,扩大范围,否则只能受制于人……”
石彪俩眼放光,但是瞬即满脸的希望之色黯淡了下来,他还有争取主动的机会么?或许会有,至少石彪在自己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自信。但是,他更深刻地清楚,没有让他能够夺回主动权的时间,石彪地感到束手无策的懊恼。
但是石彪并不是那种肯束手待毙的人,他是一个曾经手握重兵在疆场征战厮杀的悍将,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就偃旗息鼓休兵罢战,这种懊恼的表情也只是做给徐有贞看看。
果然,在一班侍卫北石彪驱使的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从院外奔来一人服饰穿戴却正是吴县令府上的幕僚。就见他急忙匆匆的几步赶过来,冲到石彪面前气喘吁吁的禀报:
“启禀钦差大人,我等在西城门发现了两个可疑之人,其中一人负伤在身,我等正要上前盘查,不料他二人二话不说便于我们动起手来,县令大人已命守城官兵将他们困在城下,大人令小的火速来禀报大人,请大人定夺。”
石彪精神为之一振,或许他真的可以扳回主动!他的目光一亮之后,不着痕迹的扫向了徐有贞的下榻之处。
当下石彪不再迟疑,马上命令留下一部分侍卫,继续在行辕中搜查,自己则统帅另一部分人前去捉拿那两个敢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徐有贞自然也不甘落后,他才不要石彪抓住它的小辫子呢!
嘈乱的声音随着石彪和百十来号近身侍卫的离去而消失。在复归于平静的院落里,虽然还奔忙着四处搜索的侍卫们,但谁也不曾注意到一条身影,恍如一道电光瞬息即逝。
在眉山县城的城墙下,一个圆滚滚的身罩官服的肉球似的人在一队队手持火把的军士围成的圈外滚动着,不断的指挥着军士门下着命令,高声叫嚣着。
“快抓住他们,不要走脱了他们!抓到这二人大人重重有赏!”
这群守城的官兵加上县衙内的皂役衙差,大概有百十来号人围作一团,手持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呼呼喝喝的在城墙根包围了一个圈子。这些人听到重赏,真犹如饿狼发现了肥美的兔子一样,直流口水。但是,被他们为在圈里的纵然是猎物,但却绝非是如兔子那样温顺。
再看被困在圈中的两个人,身形一高一矮。也怪不得他们会被吴县令盯上,任何一个人穿成这样被人看见,尤其被衙门的人看见,尤其在今晚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只怕再笨的衙役都会知道他们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个人都身着紧身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着两双炯炯的双眸。身形削瘦得的黑一人紧紧的护持着身边的同伴,黑色的的夜行衣上并看不出什么不妥的,但在他的脚下已经汇聚了一滩鲜红的血。受伤的黑衣人气息不稳,他喘息的地向身边的同伴说:
“等一下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面警惕着不让人靠近。在他们的脚下已经横躺了十来个失去攻击力的衙差和军士,显然刚才已经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有人垫了底,所以这些人才不敢贸然靠近,才出现目前这番相持不下的局面。
“如果你不放开我的话,咱们俩谁也走不掉。”这是实情。
站在圈外的吴县令奸佞的笑道:“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不如识相点乖乖的束手就擒,本县还会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做梦!两个人鄙夷的目光同时射在吴县令的身上,在黑衣人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狡诈,他将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在吴县令身上,那眼神如同看着落入陷阱里的野兽的猎人一样。吴县令对上那冰冷的目光,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噤,马上缩到一群护卫的后边,寻求庇护。
“你们快冲上去抓住他们,若有人能抓获贼人着赏银一千两。”
此话一出立刻群情汹涌,原本稍显松懈的包围圈,又渐渐得紧凑起来,士兵们试探着向前探着脚步。赏银固然很诱人,但是相对于性命来说大多人还是认为先要保住性命要紧。他们脚下那十几具尸体,确实起到了杀鸡敬猴的效果,所以这士卒们虽然很想获得这巨额的赏银,但同时又不想成为困兽之斗的牺牲品,银子固然很重要,但总是要自己有命花才会有意义。
看这士卒们仍然踌躇不前,吴县令大为光火。马上又吼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擒的贼人者重重有赏,若有畏缩不前者一律军法处置。”
这下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向前冲或许还有机会,要是向后退那肯定是死路一条。重兵压阵后路已断,只有死战。意识到眼前形势的严峻,受伤的黑衣人挺起身来随手抄起身边的掉落的一把朴刀,向着和围过来的士卒吼道:
“我们今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不怕死得你们就来吧!”
眼中透着的凶狠暴戾,扫过环围过来士卒,手中挥舞着钢刀劈向那些将要靠近的兵士。一副困兽恶斗的凶残,血红的双眼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嗜血欲望。身旁的另一个黑衣人同他背靠背,双目中眸光如电,除了蕴含着害人的杀气之余,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兵士们在吴县令的一再催促下,一齐向围在圈中的两个人涌了过去,一时间一团混战。冲在最前面的总是最倒霉,普同的兵士根本无与这两个杀红眼的亡命之徒抗衡,瞬息间哀号遍地,血肉横飞。这两人困兽犹斗,招招凶狠式式夺命,有如嗜血疯魔一般,等闲人哪近得了他们身前一丈方圆!兵士们此刻哪里想要什么赏银?能保性命就感谢老天爷了,此刻逃命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见有人退缩,吴县令马上喝令道:“不许退!后退者杀无赦。”
一声令下,果然见效,没有人敢后退。打固然难免一死,但却并非必死无疑,因为眼前的这两个黑衣人,虽然凶悍异常,但终究难免临寡不敌众的局面,九死中尚可得一生;但若后退,必被视为违犯军令,则是必死无疑。众人毫不迟疑,直向前涌去,却不是为了赏银,而只求活命。
正待这边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猛然间在城中一出火光冲天,此刻城中引起了一片混乱。而着火的方向正是县衙所在的位置,就见一人气喘如牛的跑了来,这正是吴县令府上的管家,如同一根消瘦的竹篙,枣核脸上一脸的惊慌和焦急,便跑边扯着公鸡嗓子嘶声叫着:
“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人……”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圆滚滚的吴县令,连滚带爬的冲到他的面前,揪着吴县令的官袍上气不接下气的叫着:
“大、大、大人,不、不、不、不好了……”
“鬼叫什么?没看见大人我在捉拿人犯,还不滚到一边去。”吴县令一脚踢开跌倒在脚旁的管家,继续指挥和兵士们攻击黑衣人。管家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又从后面赶上来继续在吴县令后边结结巴巴地说:  
“大、大、打人,家里失火了,我们的老宅失火了。”
“失火就失火,别来烦我没看见我正在办……”吴县令的话嘎然而止,他瞪着自家的管家,气急败坏的撕吼着。“你说什么?家里失火?怎么会如此?你们是死人,不去救火跑到这里干什么?蠢货,养你们何用?”
天哪!吴县令心疼得很不得被烧得是自己,老宅里藏有他为官多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若有人乘火打劫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不行他要马上回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他的财富化为乌有。转身刚跑了几步,猛然想到他现在正在缉捕要犯,若是这件差事办砸了,势必触怒石彪,到时候他还有好果子吃么?别说银子,只怕前程和身家性命都难保了。他固然爱钱如命,但是他更知道若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依得靠山,到时候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不过就算他不回去,也至少要调拨人收回去救火,减少损失。
想到这里吴县令高声冲着衙役班头喊道:“赵天财,带县衙里的差役快去救火,不许延误。”
“是!”与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来比,赵班头宁愿面对烈火焚烧。一听到吴县令的命令,马上抽掉了一半的人手,预备脚底板抹油,溜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正当他预备带着人撤离的时候,迎面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为首那人一声高喝:“你等竟敢临阵脱逃,走脱了朝廷侵犯,可知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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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3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2004年武侠旧作《天涯孤客心》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旧意难言

  成九思携薛小娥离开金鹏帮,思起单蝶之约,遂向来路行去。心中暗想:“蝶儿看到我的本来面目,不知还会不会想起,我便是当年在镜湖边与她打架的小孩?”但在内心深处,最想见的却是不是单蝶,也不是柳无思,只觉此人此刻正离他越来越远,不由暗自难过。

  行了三四日,已行至当日与单蝶分别之处,遥遥望见帐幕还在,不觉心中暗喜,加快了脚步。

  但又行得一段路程,顿觉不对:帐幕前似有十余个人影在晃动,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兵刃相交声和呼叱相斗声。

  成九思拉着薛小娥,蹑足潜踪向前行去。片刻到了近前,躲在一座沙丘后偷看。

  却见十几名武士各持兵刃,正围着一人狠斗,均身手矫捷,招式不凡,且以众凌寡,犹只战了个平手。

  成九思再看那独立支撑之人时,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离开素女门大队的燕琼轩!此刻正手持长剑,力克众敌。燕琼轩身后站着一人,满脸焦虑之色,却是柳无思。

  成九思暗想:“燕琼轩却也有本事,居然这样快便寻到了无思……”方思及此处,忽听一个清脆宛转的声音自旁传来:“不必一味和燕琼轩斗,分些人手去打那小姑娘,燕琼轩阵脚自乱。”

  成九思一颗心,竟不由自主地狂跳不止,眼睛也向发声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一块黑石上,正坐着一个少女,一身纯黑的衣裙,秀发紧紧盘在头顶,显得极为干净利落。因此时正是黑夜,少女又身着黑衣,故此方才未曾发现她。

  此时,少女忽一回头,惊鸿一瞥间,成九思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由吃惊更甚!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李若清!但她的脸上,却无了被单蝶抓伤的痕迹,依旧光洁如玉,且目中露出了一股凌厉逼人的傲气和霸气。

  成九思暗想:“才几日不见,想不到他的脸竟好得这么快,且一点疤痕未曾留下,难能的是,她气度却是在一夜之间全变,换个人一般。”不知怎地,自己的那一颗心怦怦乱跳个不止,目光竟也似被吸住了一般,再不肯从李若清身上移开半点。

  此时众武士果听从了李若清之言,分出一半人手去围攻柳无思,将燕琼轩绕过一旁。柳无思武功低微,如何能够抵挡?当下左支右拙,狼狈异常。

  燕琼轩见柳无思遇险,忙回剑救护。如此挡得十余剑,阵脚已微见散乱。李若清见计策成功,不禁大为得意,笑道:“燕琼轩,你斗不过我们,还是早些弃剑投降了吧!顽抗无益,我也不取你性命,只是废你的武功而已!”

  燕琼轩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剑势忽变,剑光几个涨落,竟将众敌迫退了十几步。众人未料到她此时还有这种功力,不仅心中微怯,手中兵器也渐守势。

  李若清叫道:“不必慌张,他已是强弩之末,持续不了多久,只须再围攻片刻,他自然力尽气竭!”

  燕琼轩低声向柳无思道:“无思,趁他们尚未合围,快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柳无思道:“燕叔叔,你却该如何脱身?”

  燕琼轩涩然一笑道:“无思,这些人,我对付得了,不愁脱身,你先走吧!”

  柳无思望望燕琼轩的眼睛,忽摇头道:“不对,燕叔叔,你在骗我!方才你若是我而去,一定走得了,现在难以脱身了!你如此护我,我也绝不会舍你而去!”竟当真不走。

  燕琼轩长叹一声,正欲说话,从武士又已围拢过来,忙挺剑招架。此时正如李若清所说,他气力将竭,再也无法打开缺口。

  柳无思忽道:“燕叔叔,你可知这世上有几个人待我好?”

  燕琼轩正自挥剑力斗,哪里有心思答复她这等问题。

  柳无思似也不需他回答,自己续道:“这是上真正待我好的人没几个,我娘、九思哥哥,他们都已不在这个世上了,现在还活在世上的是只有我爹爹和你,才是真心待我好。我本来很怕死的,但和燕叔叔在一起,别说是死,便是去十八层地狱里,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燕琼轩听她如此之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却见她唇边有笑意,目中也似有欢乐之色。心中不觉一颤,剑势一缓,一武士趁机抵隙直上,手中短刀插入他肩头。

  燕琼轩回手一剑,登时将那武士劈翻。但觉肩头虽血流如注,却并不疼痛,只是麻木之感阵阵袭来,情知刀上有毒,但已无暇运功逼毒,只得继续挥剑力战。

  柳无思见燕琼轩受伤,顿时如同疯了一般,尖叫道:“贱人,我死后必为厉鬼,索你性命,教你受尽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李若清笑道:“是吗?我是不怕的,你活的时候,我尚且不怕,何况死的你?”她这一笑,更是百媚横生,风姿嫣然,成九思的身子不禁酥了半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薛小娥伏在成九思身边,此时忽道:“成大哥,我看那位燕大侠的人很好,我们出去帮一帮他们,好不好?”

  成九思此时方瞿然猛醒,道:“不错,是该出去助他们。”但话一出口,随即有些后悔:这一出手,势必要大大惹得李若清不快,可转念一想,若不出手,燕琼轩和柳无思势必无幸,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于是咬一咬牙,一跃而出,向众武士动起手来。

  李若清正笑吟吟地看着众武士围攻燕琼轩,冷不防半路杀出了救兵,挡住了她势在必得的一击,不禁气愤无比,连连顿足。

  这九思见她如此气恼,心中颇为歉疚,正欲说几句什么,却见有人悄无声息地掠到了李若清身后,欲施偷袭,不禁失声叫道:“李姑娘当心!”

  李若清得他叫喊,忙一低头,一只铁手堪堪从她颊上掠过,只并半分便划到了他的肌肤。

  李若清被惊得花容失色,回头看时,却见是个面笼青纱的少女,手上戴着一副铁手套,一招不中,复向他连环进击。

  成九思瞥见那少女,认出她正是单蝶,正欲招呼,却听她冷笑道:“想不到你的脸,竟然好得这么快,不过没关系,我会在你的脸上再填几道更深的伤口!”手上攻势越来越急。

  成九思心中担心,叫道:“蝶儿,手下留情……”但单蝶竟充耳不闻,依旧越攻越紧。

  却听李若清亦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功夫!”手一番,拔出腰间长剑,与单蝶对攻。

  成九思本担心李若清斗不过单蝶,但见二女斗了几招,却发现李若清似乎功力大进,剑法的凌厉快捷竟胜过单蝶,心中登时一宽,遂全力对付起从武士。他武功即高,武士被他打得狼狈不堪,只是因怕惹李若清不快,故此处处手下留情,是将它们制住,却不施重手。

  李若清见手下失力,自是气愤难当,一腔怒火全发泄在单蝶身上,猛可里厉叱一声“着”剑势如毒蛇吐信,直刺单世面门。

  成九思见单蝶遇险,这才为她担心惊来,百忙之中一扬手,又是一枚铁莲子,击中李若清剑刃。“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李若清手腕略酸,剑锋走偏,本势在必得的一剑只挑落了她的蒙面青纱。

  单蝶来面对一露,李若清一眼瞥见,登时如睹鬼魅,再顾不得进击,尖叫一声,转身掩面而去。

  成九思此时已将众武士压制住,见李若清遁走,方怅怅住了手,向众人道:“我不杀你们,只请你们传话李姑娘,说今日之事,我实出无奈,有得罪之处,还望李姑娘见谅……”

  他这里话尚未说完,却听一武士道:“我们这次未能成功,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小姐?”话音方落,只听“扑通”、“扑通”几声,众武士纷纷倒地。

  成九思一惊,纵身上前看时,却见众武士袖中各自藏着一把匕首,此时俱各引刀自裁。

  单蝶本已去赶李若清,赶了一程没能赶上,此是方恨恨而回,向成九思这边行来,自语道:“到便宜了这贱人……”忽然间看清了成九思的容貌,目中忽露出绝望之色,大叫一声,转身掩面疾奔。

  成九思心中惊诧,匆匆追道单蝶身后,叫道:“蝶儿,蝶儿,我是你九哥,你不识得我了吗?”

  单蝶低头狂奔,脚步奔得更加急了。

  成九思叫道:“蝶儿,你为何不肯理我?”

  单蝶忽“哇”地一声,哭出来,颤声道:“九哥,你骗得我好苦,原来你,你便是他……”

  成九思异道:“什么我是他,他又是我的?”

  单蝶道:“你记不记得,那年夏天,天气好热,你在镜湖中洗澡,我用石子打你……不,你一定是就把当年那个蝶儿忘了……”

  成九思拉住单蝶,道:“我当然记得,你和你娘一同来的,你娘便是辣手芍药单红罗……”

  单蝶凄然一笑,道:“九哥,多谢你还记得蝶儿,只是蝶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蝶儿……”

  成九思叫道:“不,蝶儿,我也许已不再是当年的我,可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单蝶叹道:“九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猛地一转头,将一张可怖的面容凑到成九思面前,叫道:“九哥,你当真相信我便是当年的蝶儿么?”

  成九思未有准备,被吓得本能地向后闪躲。

  单蝶要摇了摇头道:“九哥,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但我今日已是如此容貌,在你身边只有徒增伤心。你对李若清如此,我也不敢麻烦您去向她讨解药,令你为难,蝶儿就此别过!”挣脱成九之手转身便行。

  成九思叫道:“蝶儿……”

  单蝶脚下不停,道:“九哥,你若真的对我好,便不要再拦我,忘了今日之我,多想想和我相见之时,想想当日我的好处罢!”

  成九思也无甚主意,只是怔怔地站定,目送单蝶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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