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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官二代 梁羽生非常喜欢写二代,官二代,侠二代。这些二代们享有一代的资源,相比同龄人则更具有优越感,同时也不可避免的都有一些二代病,比如意志力薄弱,比如名士风流底下的阶级优越感使得他们有时候缺乏尊重和共情能力,这属于作者潜意识的表达。张丹枫也是其中一个非常显著的典型。可以随便找几个例子来看下: 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张丹枫神态潇洒自如,扇子一晃,微微笑道:“石庄主,数十年恩情,我替先人拜谢了。”石英看得真切,忽然哭出声来,扑地跪倒,在地上磕了四个响头,说道:“少,少——”张丹枫摇了摇手,似是示意叫他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待他磕了四个响头,立刻将他扶起,躬身还了一礼,态度虽然恭敬,但不跪下还礼,显然是上司对下属的礼仪。(第七回) 在这里,张丹枫之所以能安然受了石英的四个头,当然是一种来自上位者尊卑有别的潜移默化的观念。而这种尊卑观念,在全文中,是贯穿始终的,于是人和人就有了区分。当然,不单有高下之分,还有敌我之别。也先的女儿脱不花虽然暗恋张丹枫,但是张丹枫却丝毫也不领情,反而觉得她的纠缠特别讨厌。于是,当他佯装醉倒时候,对着脱不花表演了一场绝妙的好戏: 脱不花笑道:“这是府中武士出差,不必惊恐。”伸手替张丹枫探热,张丹枫忽地手指一勾,口一张,哇的一声,将适才所吃的酒菜都呕了出来,脱不花最喜爱的一件夹缎新装,给他撕裂,呕出的酒菜,直喷入衣内,油腻腻的鸡片肉屑,沾上胸脯。脱不花虽是蛮女,但生性爱洁,不觉皱眉道:“怎么还是醉成这个样子?”捏着鼻子,给他端来一碗解酒的百合参汤。张丹枫把手一挥,叫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唔,唔,若然不去再三杯!”那碗汤给他一拂,登时泼翻,都溅在脱不花身上,碗也跌得粉碎。脱不花给他一拂,手腕疼痛,只见张丹枫纳头又睡,双手乱打床沿,心中暗道:“他竟然醉得这样厉害,连解酒的五辣返魂香也没有用。”脱不花给他呕吐得满身都是污物,气味极之难闻,又怕给他打着,只好退了出去。只听得张丹枫唔呀叫道:“窗子打开,不要把灯吹熄,我怕黑呀,你知不知道?”似醉非醉,脱不花刚一回头,张丹枫又“哇”的一口呕吐出来。脱不花叹了口气,走出去换衣,叫侍女替他收拾打扫。 张丹枫摆脱了脱不花的纠缠,心中甚是得意(第二十五回) 身在敌营,佯装醉酒固然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女确实也不喜欢。但脱不花的服侍究竟是一种善意。既然是表演,吐在地上也可,却要喷入衣内,把碗砸掉也可,却偏要再次泼翻在身上,即便没有最后的舍身一死,这里张丹枫的“甚是得意”是否也有缺了一些基本的尊重? 原来张丹枫精通蒙古语,怀中还藏有当年逃出瓦剌之时,所偷带的瓦剌军中令箭,他冒称是瓦剌在战前派来中国潜伏的探子,果然哄得两个军官相信了。张丹枫说是在附近山头,藏有可疑之人,叫他们同来搜索,一上土丘,张丹枫登时变脸,用重手法将他们击毙。(第十九回) 这一段情节中,两个军官并非一定要弄死不可。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瓦剌的青年人,下手难道没有一些香火情?但是如果考虑到他官二代的身份,自然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行文中也有一些行为,或语言不符合梁羽生给他的谋略过人的设定,这就属于作者创作上的构思问题了。比如困于相府束手无策(见《萍踪侠影第三十回吐槽贴》),又或以下这段中,莫名奇妙的思路: 毕道凡倒跃出去,背脊碰墙,气呼呼地叫道:“张丹枫,你闪开!”张丹枫道:“有话好说,不要吓唬这位落难的皇帝啦!”毕道凡大怒道:“你怎么啦?你替也先做看门狗吗?”手起一棒,当头砸下,张丹枫哪有时间细说,只得拔出白云宝剑,反剑一挥,“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人手腕都觉酸麻。张丹枫道:“毕老前辈,你先走出此门,指定个地点,我再去拜候聆教。”毕道凡不容分说,连劈三棒,着着抢进,左手一伸一缩,仍然想抓皇帝。 (中略)毕道凡道:“你忘了前代的冤仇吗?这厮不配做皇帝,你护他作什么?咱们将他劫回中国,另起义师。” (中略)张丹枫大吃一惊,心道:“二师伯生性粗鲁,莫不要被他一杖打死也先,这事可就麻烦大了!也先的儿子和部将还有几十万大军,若因此而又引起两国的一场大战,只恐流血不止千里。”(第二十五回) 劫持英宗,颠覆大明天下,也先带了十万人都没做成的事情,他毕道凡早不干,现在千里迢迢到蒙古来捡这个便宜,这个情节设计是为了说明这些草莽逻辑脑子有坑吗? 当然,这里张丹枫的政治逻辑也非常奇怪。他的一切筹谋操作,无非是通过瓦拉内乱,取到一个中原安定。为什么怕也先被打死?也先死瓦剌内乱,大明正好坐山观虎斗,哪里就又来的一场两国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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