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状：下作
　　厌憎程度：三星半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一类人群，起初是作为被侮辱，被损害对象，以相对弱势的身份出现，颇能引起人们的同情之心的。然而，或者是被压抑得过久，使其心态产生了异化扭曲，一旦等到时机，这种人立刻便如冬眠醒来的蛇，奋然暴起，得志猖狂，淋漓尽致地施展出各等下作手段，或为泄愤，或为牟利，将其跳梁小丑的丑恶嘴脸展露无遗，直至使人们对其消除去最后一丝同情，转为彻底的鄙弃。梁老笔下的杨牧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作为贯穿《游剑》、《牧野》、《弹指》、《绝塞》系列的重要反派，杨牧的蜕变与堕落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至少在《游剑》初期，他还算不上真正的反面人物，只是一个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仰望捧掬着心目中高贵女人的平凡小人物。套用现代都市剧的常用套路，就是所谓的“高富帅将女神的肚子搞大后一走了之，女神无奈屈尊下嫁备胎，备胎得到了买一送一的优惠，女神有了归宿，高富帅摆脱了责任，皆大欢喜”。但在我看来，这三方均非善类，女神与高富帅这等肉欲第一，责任感严重缺失者姑且不论，即便是备胎这个角色，也远远没有外界标榜得那般伟大，不过是趁虚而入，借机捞取实惠的卑微小虫而已，明知女方对己无意，仍要抱着“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的心态，更有着对女神可观资产的觊觎，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在为自己披上高尚外衣的同时，也抛弃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或许，杨牧心态的扭曲，早在迎娶云紫萝那一刻便已注下。
　

　　备胎与女神的拼凑式婚姻，注定了同床异梦的基调。任杨牧费尽心力表达自己的情意，用尽手段讨好妻子，云紫萝对他所做的也只是表面敷衍，骨子里持的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即便在一起生活多年，云紫萝对杨牧也仅有有限的一点感激之情，外加婚姻身份赋予她的伦理责任，而这一点感激与婚姻身份，丝毫不妨碍她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怀念旧情人孟元超，将自己的浪漫感情绮梦，甚至是对此前与旧情人肉欲之欢的不断追思回放，凌驾于杨牧的感情与尊严之上。这种婚姻生活状态与爱之而不可得的失落挫败感，无疑更加深了杨牧心态的异化。
　

　　关于杨牧对云紫萝的感情基调定义，可以参见一件小事。多年后杨牧费尽周折寻找云紫萝的坟墓，向墓中云紫萝倾述思念，并欲毁去孟元超为其所立墓碑，亦映射出他这种深爱与妒愤交织的纠结心态，更证明了他追求云紫萝并不仅仅是为了云家的武功心法，而是确确实实付出了真爱，尽管其中掺夹了许多杂质，仍不可否认，杨牧对于云紫萝的这份情爱的确是至死不忘的。
　

　　然而，这份情爱对于杨牧而言，非但不曾给他的灵魂带来丝毫正能量，反而更加剧了他心态的扭曲与阴暗。终于，在《游剑江湖》开头处，压抑多年的杨牧爆发了异动：以装死来孤注一掷，赢取云紫萝芳心！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举实属自作聪明的拙劣下作之计，除了暴露出杨牧的昏乱、愚蠢以及自信心严重缺失外，着实没有更多意义。但是，诈死骗情的阴暗图谋，却标志着杨牧灵魂蜕变的开端，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堕落得越来越深，直至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败类渣滓。
　

　　如果说诈死事件还只是暴露了杨牧的阴暗卑劣心态，尚不至对他人产生实质伤害。那么，图谋利用点苍双煞，以孟华为饵，暗杀孟元超则是其滑向罪恶深渊的第一步。多年累积的嫉妒，在杨牧的心头化成了深重的仇恨，使其必欲将孟元超除之而后快，而在武功与势力均远不及对方的绝对劣势之下，暗算自然成了他的惟一选择，却也正常。然而，他计划用来实施暗杀的主要工具，却是一个天真懵懂，更曾叫了他近十年父亲的小孩子！利用孩童谋杀其父，罔顾此举将对其造成的心理阴影与人身危险，可见杨牧已全然不顾惜多年养父子之情，手段之卑劣下作更突破了许多恶人的底线，以至于素以魔头自居的点苍双煞亦为之不齿。
　

　　万事开头难，许多恶行一旦开了头，便会产生巨大的惯性，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下去，而且愈演愈烈，不可收拾。朝廷鹰犬石朝矶的介入只是一份催化剂，加速了已经踏上堕落道路的杨牧的下行步伐。细细查究，自杨牧投入大内之后，对云紫萝所做的种种攻击与恶行，多半还仅局限于个人恩怨、情海纷争范畴，与清廷和政治几乎扯不上多少直接关系的。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抛下一切脸面与尊严，以无赖流氓拖人入泥坑的方式，演出一幕幕下流丑剧，无中生有大泼污水，造谣诬指云紫萝与孟元超、缪长风的“奸情”，煽动不明真相的武林同道对他们鄙视、孤立甚至追杀，在一次次凌辱中伤云紫萝，将她逼入绝地的同时，也彻底舍弃了自己的自尊与人格，使自己亦随之声名狼藉。
　

　　可是，以上这些还远远不是全部，杨牧后期的堕落已到了丧心病狂、泯灭亲情、罔顾道义的境地。云紫萝与他的婚姻期间，虽一直处于精神出轨状态，然毕竟未曾做出任何实质行动，他却不但将她的隐私过往宣之于众，致书休妻，更几次三番欲置之于死地，显见其头脑已完全被仇恨冲昏；先后欺骗养子孟华、亲子杨炎，唆使他们刺杀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的孟元超，毫不顾及他们本人的人身安危，证明他早已将个人意气凌驾于骨肉亲情之上；仅仅为了一己荣华富贵，便不惜出卖亲甥齐世杰、暗算一手栽培的弟子，更完全是个人贪欲膨胀，不念道义旧情的体现，不能与前几件事一样，以他的情场失意为借口开脱；与以上行径相比，图谋侵占镖局股份，中饱私囊，亦无非是堕落到一定程度的自然结果，更不足为奇了。
　

　　纵观杨牧在游剑系列中的表现，除了顶级人渣段剑青，在恶的造诣方面，几乎没有人能超越于他，而他的总体善恶定位之所以较段剑青略胜，大部分还要得益于最后的悔悟回归正道。不过依本人的个人猜测，他的浪子回头固然是受了父子亲情感召，另一个重要缘由只怕也是因他已不容于清廷方面，在鹰犬队伍中无处存身，不得已才倒向义军一方，倘若他还能在原路上继续走下去，多半还是不会归正的。
　

　　整体来看，杨牧堕落的根本原因，主要在于贪念过重，抱着捡便宜的态度娶了一名心向他人的妻子，日夜相对却爱而不得所导致的心态失衡，道德防线崩塌。因此，情之一物，既可引人向善，亦可致人为恶，一念之差，贪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引祸水入门，只会遗患无穷，误己误人，杨牧的人生，当为后来者戒。

（校对：独倚斜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