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一笔书写千古侠—浅评梁羽生笔下之“侠”

岳铁

第一个问题，没有不屑，相反是敬佩。但请问一下自己，“为革命奔波、为人民服务、为了别人的幸福献出自己的一切”，这是侠的形象，还是革命干部、人民公仆的形象？你说孔繁森范仲淹是侠吗？也许你的反驳是，不同之处在于侠是在野的。但是儒家讲行藏用舍，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在野的人忧国忧民为人民谋福利的也不少。因此，为多数人谋利这条标准并不能单独构成我们心目中的侠客形象。

第二个问题，让请这件事，要是感情也能让，就没什么不能让了。大家都还没感情的时候，一个人退出可以让其他人发展感情。如果已经有了感情，让是肯定让不掉的。最多就是，感情保留着不再发展，就此割舍罢了。比如保尔柯察金和丽达，保尔的退出是把感情中止了，而不是让给别人。其实让的不是感情，而是婚姻等进一步发展的条件。

那么你要问，觉得自己不合适，退出婚姻的候选或竞争对象的行为高尚吗？这就要具体分析了。我觉得有时这样做是正确的，要看自己、对方和第三方是什么人吧。梁书有时让得诡异，明明自己是最合适的，非要让给别人，就让人觉得矫情，大概这才是受批评的原因。不过我觉得有些桥段还好，比如陈石星那一段还不错，读后没有不适之感，反倒让人觉得感动。

岳铁

侠义精神在乱世自然体现为”为国为民“，在盛世体现为”扶危济困“，这二者是一回事，不能割裂开说”为国为民“之侠和”扶危济困“之侠。梁书多取乱世为背景，”为国为民“体现得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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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论述基本同意，稍有不同之处在于：第一，梁书确实大多表现了乱世为国为民的侠，盛世扶危济困的侠表现的很少，所以我说比较单一；第二，现在不是乱世，所以我觉得对当代的意义就减弱了，因为小说毕竟是靠情节和人物感染人的，没有在小说中体现的，就无法体现出意义；第三，不知为什么，梁的侠在意志决心方面时而让人觉得无力，比如岳鸣珂、李逸，时而让人觉得苦逼，这个不是说会减少侠的内涵，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铁血、牛逼的情怀，好像不大符合我印象中侠客本事高、气魄大的传统印象。好吧，这也可以说我有点yy了，也许是梁侠的特点和创新吧。

岳铁

在一个和平年代事事有制度，很难有侠的存在空间，和平年代的侠往往不是规规矩矩的，所以才有不轨于正义一说。梁书的背景设在乱世，也许正是一方面想要私力救济，另一方面却又能很道德很规矩，这个在和平年代往往是做不到的，因为和平年代的侠是要打破常规甚至偏离法律只求心安的。

有一种可能是，梁觉得需要武侠，因为在乱世做好人、行正义，没有武力是做不成的，只能处处受欺负、变成骆驼祥子，只有有了武功实力不被欺负，才能做好人、做好事，所以他的着眼点确实是做好事。但他又有不像一般的武侠作家或水浒传那样，相信侠客可以承担生杀予夺、替天行道的责任，所以梁的侠更像是“学好武艺报效国家”的感觉。只不过这个国家不是政府，因为政府总是不学好，所以他们要自己来报效国家，于是跟随义军、民族抵抗组织的就很多。

我总觉得梁的侠客世界是一个不愿正视政治现实、卷入政治纠纷的单纯世界，这从他连明末和武则天时期也简化成黑白对立就可以看出来，侠客们愿意做的是报效祖国的螺丝钉，书生气很重。

岳铁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叫历代爱国者的故事，梁书的感觉就是——会武功的历代爱国者的故事。

药师丹枫

其实对比金庸，黄易，凤歌等。梁的真正朝代更替时间其实不多，甚至在真实纵向历史背景武侠小说中，大概是最和平的。多是和平年代中的不和谐。其实我欣赏梁有部分就是因为他能在写出非为改朝换代大场面而存在的侠。乱世出英雄，治世也有侠义，当然侠义很可能在某些上眼观是阻力（不少人称没有义军折腾，也许中国早就不封建的）。但我觉得正是这些摩擦力让中国ZF看见民众和居安思危。梁的侠客反安史之乱，抗金，抗倭，边塞抗清，反藏独等等，比之朝代更替大侠展示风采其实更不容易。不过也是如此，现在改编拍电视多少有点不和谐。

岳铁

有时候我觉得梁书的侠反而更像一个普通知识分子，不直接参与上层政治纷争的那种。比如这一段：

出了午门，岳鸣珂道：“看来皇上只怕难保。”卓一航道：“大明国运，只好付之天意了。”岳鸣珂道：“皇上虽非圣明，但也还识大体，若太子继位，他只是个无知小儿，外有权臣，内有奸阉，宫中又淫乱荒靡，只怕不必等满人入关，天下先自亡了。”杨焜见他们竟然议论皇上，肆言无忌，急忙引开话头。岳鸣珂问了卓一航住址，道：“明日我来见你。”两人拱手相别。

和这一段：

谈了一阵，岳鸣珂问道：“熊经略的案子呢？”杨涟道：“你上次离京之后，便有几个御史上本章弹他。主其事的是兵部主事刘国缙和御史姚宗文。写奏折的是御史冯三元。”岳鸣珂冷笑道：“刘国缙是因为昔年在辽东参赞军务，贪污舞弊，给熊经略奏明皇上，将他撤回，以此怀恨在心。那姚宗文更为卑鄙，他向我们经略大人敲诈，要三件最好的紫貂，你知道熊经略官清如水，哪买得起上好紫貂，只得把别人送来还未穿过的一件紫貂转送给他。姚宗文暗地里说我们大人看不起他。那冯三元的底细我却不知，但听说他专与正派的东林党作对，想来也不是好人。”杨涟道：“这人的笔倒真厉害，他的奏本竟然列举了熊廷弼十一条罪状，八条是说熊经略无谋误国，三条说他欺君罔上。”岳鸣珂大笑道：“这真奇了。居然说熊经略无谋误国，那么满洲兵被拒在兴京外，这是谁的功劳。熊经略每有兴革大事，都有奏折到京。他手握兵符，掌有尚方宝剑，都不敢自专，这又怎能说是欺君罔上？”杨涟道：“所以说那冯御史的笔厉害，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这样的文章叫我们写绝对写不出来。”停了一停，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皇上病了一个多月，那奏章也搁在那儿。再说朝中邪派虽多，正人君子也还不少。”　　这晚岳鸣珂满怀愤怒，不觉借酒浇愁，饮得酩酊大醉。

你看梁描写政治，不是黑就是白，不去分析党争权力争斗，李逸看武则天的朝廷，也是雪花白的。他们很像一个大时代背景下的知识分子，不大深入上层，但也要寻求一条正确的道路。找不到的时候就很苦闷，找到了就做螺丝钉尽一份力。这个蛮像梁先生自身社会地位和精神世界的写照的。我一直觉得，梁笔下的侠就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士大夫，就是从事的工作不一样，把笔杆子换成了刀剑而已，更像一个文人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纷杂的江湖啊。

药师丹枫

大概是吧，说来梁迷基层公务员、老师不少，还有许多平凡但认真的岗位，相信也都是那种清廉性的，也是一种文人侠骨吧。

貌似统览孤怀好像之前想命名为文心侠骨录的。

岳铁

我为什么有时候会觉得梁笔下的侠的有点不对味，举两个例子。

第一个是陈琴翁，他牺牲自己救助云浩，是有侠义精神的，但要说他是侠，从整体上看至少是非典型的，他更符合勇敢善良的老百姓的形象。所以说他有侠义精神，但不是侠的典型。梁书里面侠的典型，凌未风算得上，张丹枫就有点特色了，但你说孟中还是不是侠呢？可以算，但也不典型。

为什么会有不典型的感觉呢？因为梁不大强调为多数人的利益奋斗一生以外的素质。最要命的一个情节是唐晓澜对于师嫂和婴儿态度。要知道他们是一起逃的，师嫂失散，婴儿被抱走，唐晓澜在干什么？他蹲在杨柳青家练武，仅有的一个动作是拜托某几个侠客去打探消息。尼玛这还有义气吗！我们普通人如果师嫂侄女下落不明，也要千方百计亲自打探，按当时的交通条件，探个一两年探不到才能停吧，他就安安心心地蹲在家里练武。我特别注意这个情节是因为太不合理，还因为冯瑛后来嫁给他的时候说，当年背着她逃难侠义深重，所以这个情节不是可以忽略的细节。对我来讲这样的表现基本把唐晓澜毁了，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梁对这些要素太不重视了。

金庸就是刻意去写义气啊这些方面的，你看得出他在造作，但表达的意思是清楚的。很相似的就是张无忌护送杨不悔给杨逍，那么小的孩子万里随行，尽管张无忌后来抗元什么也没干，但有了前面这个情节，侠的底子就有了。这个就是我说的其他方面着墨不够的例子。金庸也不是尽善尽美，比如读完鹿鼎记就会觉得他蛮虚伪的，不过他在刻意表现义气、言诺这些方面，要比梁用心。我想找一个梁的典型的侠义情节，只能是报效国家、民族反抗，除此以外印象深的真的很少。

岳铁

所以史逸如史夫人就很出彩，相反江湖气就比较弱。相比金的读者群也更杂，江湖人物三教九流，什么看法都有，梁评的视角也比金评单向，就像梁圈好像也比金吧单纯一样，那些人经常反吧主、阴谋论。感觉上梁圈就算有矛盾，也还是比较单纯的。

药师丹枫

我觉得梁估计亏在过于理性，闷骚过分。有些东西没写明。唐为什么蹲在家练武，还是知道自己本事不够啊，想练啊。

张无忌护送杨不悔给杨逍这段子估计还源之于凌未风送易兰珠上山呢，但凌过程中被虐得毁容和得病都没直接描写。


孟中还真是有炮灰和牺牲觉悟的特工。至于典型也不够高调，但一生做到的侠义形象，我个人觉得于承珠叶成林夫妇就足够了。要豪情，那就大唐中段珪璋，南八吧。做一件好事不难，坚持一生不容易。

春水煎茶

梁同时开几个连载，又不好好修订，细节处禁不起推敲的地方多了。
不是因为这种“侠”他不重视，纯粹是细节方面马虎的关系。

你看《游剑江湖》里云紫萝她娘下落不明，也没写做女儿的去找啊，去牵挂？
《萍踪》中云蕾曾说自己父母双亡。
难道梁很不重视孝道？还是说梁要写她们两个是不孝女？

显然都不是吧，梁对细节的忽视是全方位无差别的，不是单独歧视“侠”

药师丹枫

“因为梁不大强调为多数人的利益奋斗一生以外的素质。”


为什么有这个错觉。梁侠是为正义奋斗，当然正不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真算是一生。
只是利益自身这个确实不着重，所以是不是大多数，谁知道。
梁就是不重利益，但本质相信自己是为了社会好，心底是他人利益。什么绝世英雄气质确实YY不够

可以这么说雄心壮志的人有，但不个人英雄的更多，团队英雄气场严重分散。能拉风口号而潇洒的估计也就是张丹枫（但也放下了），更雄心的好像是几个失败的牟姓人士等（可能是梁不喜欢牟利）

春水煎茶

金的读者人数就比梁的多很多很多……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吧。
人多了，自然各种花样就多。梁评一共才多少，有金评的零头多吗？

药师丹枫

善恶好坏评定有的人是因为知道礼法和道德，有的是本能感知。
厉胜男和郭靖，韦小宝多是本能或者听看，而梁的绝大多数角色知识过高，说教也比较多。

所以梁读者对道德体系感知更多。某种情况下脱离了部分群众。金庸则更加喜闻乐见粗浅。

春水煎茶

我觉得梁书说教多的很重要原因是他总是用对话来推动情节，这是行文习惯问题。
金庸的小说里，对话少很多。

药师丹枫

金庸的主角平均学历估计在中学至多大专差不多了

梁的主角估计是本科之上

反正我觉得迷是类似的。基数完全不同。另外还很可能，金迷比梁迷有钱，原因是梁迷闷骚，很多不愿为。

岳铁

我在39楼说的意思就是不是为正义而奋斗就是侠的，孟子不是讲义何必曰利，那侠和孟子还有什么分别？总是要有点区别的。39楼列了四项条件，不一定每一项符合，但要从整体上符合才行。既然是侠，就要突出一些侠的素质，比如重诺重信等。这些方面写得不够，其实对侠的阐释就不够。

“梁对细节的忽视是全方位无差别的，不是单独歧视“侠””，细节可以忽略，但对人物形象其关键作用的地方也忽略，就不行了。你说说，唐晓澜在《江湖》一书中，有哪点是称得上侠义的？梁书这些表现侠的素质的描写确实少了点。

天山游龙

唐晓澜在青岛，一听说当地发生了采花案件，马上非常关心，立志找出采花大盗。

从这点看称之为“侠”问题不大吧。

岳铁

恰恰相反，梁书是本能感知，金庸是刻意为之。金庸那些东西是有蓝本的，比如胡斐追踪凤天南，就是富贵不能淫那句话贯彻下去，袁承志郭靖就是按刚毅木纳近乎仁写的，他写的其实是比照儒家经典的，所以解读起来方便。梁反而是凭自己的正义感来得多，他的诗词历史功底好，但对传统思想是熟悉的，反倒是更喜欢五四以后的话语，今天这些话语不流行了，国学热反而起来了，所以我们觉得梁在说教，其实只是梁和金在思想来源上有所不同，而且梁的思想来源不体系化，有点本能感知的意思，而金反倒是恪守书本、很规矩的。至于韦小宝究竟怎么回事，我还没搞懂，也许这才是反应他内心的东西，前面是照本宣科，最后一本才是内心对书本的反动。不过说实话，金讲故事的能力，或者说修订故事的态度，要比梁强很多。

岳铁

他是去围观的吧，有什么侠义事迹吗？还是觉得苍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