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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祖武符 于 2016-6-10 21:29 编辑
上个月,也就是5月,北大出版了一本新书,名叫《梁羽生妙评民国诗词》。
封腰文案如下:
【在武侠之外,梁羽生也擅评诗论词,曾以笔名“时集之”在《香港商报》专栏“有文笔录”撰文十年,本次结集出版的是其中所有谈论民国时期诗词作品的文章,总计四百余篇。涵括当时政界、学界、文化界的大家与新锐,如:章士钊、于右任、秋瑾、闻一多、郁达夫、胡适、陈寅恪、张恨水、冰心、“九叶派诗人”等。评赏诗词技巧、用典之余,亦可窥见时代风云、文人风骨、时人风趣。】
序文是陈心宇所写,如下:
【回想儿时生活,父亲的书房必然浮出脑海。六十年代香港空调不普及,亦不便宜,只有父亲的书房安装了空调。夏天炎热,我放学后便待在他的书房中。书房摆放了不同类别的书籍,有文学、历史、诗词、哲学,还有科幻小说,等等。对于从小喜欢看书的我,无疑是进入了一个宝库。我下午便在他烟雾弥漫、窗花熏黄的书房中,一边看书一边看着父亲肥胖的背影在急速地爬格子,生怕灵感一过便写不出来了!
儿时印象中的父亲是很严肃的。他可说是旧派人,家教甚严,“严父慈母”这句话常挂在口边。直到少年上中学后彼此才真正有所沟通交流。谈的都是文学、小说和历史方面的东西。从他的小说中可看到他是人性本善论者,他内心的世界是完美的,人的情操是伟大的,但与现实世界不免有所脱节。我看他的小说不多,而他对我说他的小说创作心得也不多。他说得最多的是历史,闻人逸事,尤其是诗词、对联的创作技巧与品赏。这方面内容后来都在他的“有文笔录”专栏中得到展现。按照出版社建议,先把有关民国诗词的部分整理出来。
从小观察他写作的过程,我最欣赏的是他对创作诗词、书中联目的投入、坚持和执著。父亲从小酷爱中国古典诗词,一生投入在诗词、对联的研究上,更将在这方面的创作放进其作品中,为武侠小说注入了更多的文化内涵。我喜欢父亲小说的回目、诗词,多于其小说中的情节。他作品中《七剑下天山》的《八声甘州》和《白发魔女传》的《沁园春》均被梁迷所爱,津津乐道。
父亲生前著作很多,种类也很多,除武侠小说外,还有散文、历史、名人逸事、诗词、对联的研究、棋谱,等等。他一生只送了一本书给我及嘱托我给他好好保留一套书。前者是《笔花六照》,后者则是《名联观止》。他说《名联观止》乃其一生治学心血之所在,得好好保存,使此书能留传后世。他是希望《名联观止》成为其联话“全集”的,在写完《大公报》的“联趣”专栏后,他曾在《香港商报》另写“联之趣”专栏,两个专栏的内容有近似也有不同,但后者直到去年才由北京的渠诚先生着手整理,所以这次把新整理出的“联之趣”的独特部分附录在《名联观止》最后。
父亲对诗词的喜爱是直至最后一刻,他在临终前数月《唐宋词选》不离身,手握此书重复翻读至残如破卷;他还不时在书中写下一些阅后心得,令我体会到《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在弥留清醒时看见我在身旁,他对我念了一遍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此后再无语。
父亲移居澳大利亚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不仅是他“金盆洗手”不再写武侠小说,他的人生处世态度亦有很大的转变。父亲受传统中国文化影响甚深,颇有名士气,有时做人处世不免有点我行我素。在社交聚会中遇上一些从商或国学文化不足的朋友,他会觉得话不投机,不多搭理。移居悉尼后,他却做到将世上一切浮名放下,走入众生。就像回到童年时代,戏玩人生。他常和一群青年人谈天说地,玩游戏直至深夜。他爱吃东西,二十多年来与住所附近小区的食店、餐厅的老板和服务员,不论种族、年龄、阶层,都混得熟络,如老朋友般。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传统的旧式中国文人,但竟能融入截然不同的异地文化,生活之中乐而忘返直至终老,令我颇感意外!
看到父亲的非武侠小说著作《笔花六照》和《名联观止》以及“有文笔录”专栏在北京大学出版社重新整理出版,十分高兴,感到父亲一生的愿望终能向目标迈上一大步。
《笔花六照》承载着父亲一生的经历和回忆,出版社和渠诚先生均建议增添一些内容,包括近年所得到的父亲在岭南大学时的论文,以及他在写武侠小说以前用“梁羽生”笔名所作的其他文章,还有他在上次“增订”以后所作的、来不及收进文集里的文章。此次重读《笔花六照》,勾起了我在英、澳游学时父亲来探望我共游的往事,不胜感触。印象最深可说是和他探望华罗庚先生。华老是世界有名的数学家,但为人随和,对当时二十岁的我,他态度和蔼慈祥,毫无架子,至今未忘。
当然父亲一生亦不免有遗憾之事。他以武侠小说成名,但他心里更希望自己的诗词、文学艺术创作能得到认同。随着时代的变迁,华人社会对旧中国文化修养下降。新一代读者只着重他小说中的情节,能真正懂得欣赏其文学创作技巧的人渐少。
忆起先父时,我总是不禁想到他生于二十世纪是生不逢时,还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生于二十世纪,令他成为新武侠小说的开山名家,在名小说家中占一席位。如果他生于十九世纪或更早的年代,他的小说只会被大众知识分子视作一种“闲书”,不入殿堂。但他却可能成为一位受士林拥戴的大词人,风流名士!我相信这是他更希望得到的地位,他渊博的学识及才华才能真正被充分认识。
每次到他坟前,看见他碑上所刻的自挽联“笑看云霄飘一羽,曾经沧海慨平生”,都不免勾起这份迷思。】
陈心宇
写于二〇一五年四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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