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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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3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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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de=10,money]尾声
孙起被瓦德西的手枪打成重伤,刘鹗当机立断,将其负出顺源镖局,套车送出北京城,在京郊西山下一处偏僻医馆中安顿下来。
孙起被击中的虽非要害,伤势却也不轻,刘鹗为其取出体内的子弹,留下银两,托医馆主人代为照料后,便即匆匆离去,此后就再未露过面。
孙起被洋枪伤到了筋骨,在医馆中一直将养了小半年,方始痊愈。其间馆主时常出外打探消息,断断续续地为孙起带回一些北京城中的传闻:当日刘鹗自西山回京后,对外宣称孙起伤重不治,埋骨荒野;国人因孙起力诛都瑞的壮举,已将他视为王五一样的英雄义侠,许多人甚至专程到顺源镖局焚香烧纸,以示景仰;瓦德西等因忙于拟订议和条款,同清廷讨价还价,已无暇顾及孙起死讯的真假,亦未对刘鹗等采取新举动……不久,关于时局的消息也渐渐传来:朝廷与十一国签订了《辛丑条约》,赔付列强白银四亿五千万两;联军撤离北京,各自回国;太后和皇上回到了紫禁城,重抖威风,对灭洋之事已绝口不提,反向洋人恭顺起来……然而,在这些相互混杂的好消息与坏消息中,孙起却再没得到过半点关于刘鹗的讯息!
孙起因挂念刘鹗,更兼伤势已愈,时局已稳,不在有所顾忌,遂离开医院,重入京师。
此时的北京城已依约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繁华堂皇气象,几乎见不到不久前遭受劫难的痕迹,茶馆中的富家子弟又开始提笼架鸟闲逛,酒肆中的丝竹弦歌与笑闹声连成一片,只有顺源镖局依旧荒废无人,颇显凄凉。
孙起一路行来,百感交集,看看已沿着街巷行至刘鹗宅前,却见两扇大门紧闭,赫然贴上了封条,封条上分明竟是官府的朱文印鉴!
孙起未料会见到这一幕景象,仿佛当头骤然挨了一棍,头脑中嗡嗡作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见为真,霎时间,半年来与刘鹗患难初识、殓葬王五、太仓粜米、并肩为战等种种情景拉洋片般浮现在眼前,连带着那个一直盘桓在他心中的老问题,亦再次在他耳边响起:“铁云先生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爱国义民还是卖国汉奸?……”
“无论世人认为铁云先生是忠是奸,此次他倾家粜米,放赈济危,活人无数,都是一项无量功德,绝不该招致如此结局。”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自孙起身后响起,孙起惊回头看时,却见来者正是劲装贯带的黄勇。
黄勇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苍凉:“铁云先生要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他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孙起心头的阴影又重几分:“铁云先生……他究竟怎样了?”
黄勇叹道:“因太仓之事,朝廷给铁云先生定了盗卖官米,通洋牟利的罪名,三日前已将他发配到新疆去了!”
孙起骤闻此事,不由惊得呆了:使刘鹗获罪流放的,不是他卖路卖矿,也不是他助洋敛财,反而恰恰是他购粮放赈的义举!面对这个事实,他一时间忽然想放声大笑,笑这个世界的残酷,笑这个世界的荒谬!耳边但听得黄勇续道:“太后回京后,除了剿灭拳民,革职查办战时罪臣,第三件事便是清洗这些时日中与洋人有过往来之人,名为除奸去邪,以铁云先生的身份行事,自然难逃此劫……”
孙起忽想起一事:“赛金花姑娘呢?她和瓦德西……朝廷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黄勇道:“赛金花姑娘早在联军撤出北京之日,便不知所往,以她的聪明,想必早已料到,如果继续留在北京城中,必不会有好结果。”
孙起忆起赛金花多次相助之德,心中亦有了一丝欣慰,喃喃道:“这样也好,至少比铁云先生的结局要好得多。”
黄勇忽拍拍孙起肩头:“铁云先生托付的事情我已作完,现下也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彼此保重,后会有期。”
孙起虽与黄勇不是很熟,此刻心头却也不禁浮起了一层离愁别绪:“你却要往哪里去?”
黄勇仰天哈哈一笑,自袖中掣出一支手枪,信手望空一扣扳机,一只麻雀应声而落:“就凭我这支枪,江湖茫茫,哪里没有我的去处?”笑声未止,声音中却似多了几分苍凉,人却已渐行渐远了。
孙起怔怔立在空无一人的巷口,多日来的见闻经历、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一一自脑海中掠过,恍如昨日:义和团、八国联军的喧嚣已成明日黄花;王五、霍元甲、刘鹗、杨怀安、黄勇等旧识或生死永诀,或天各一方,关于他们的一切也都随之曲终人散;而自己奋起挥刀,亲身参与的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一度曾为人崇敬传颂的英烈声名,随着时局的稳定,也必将迅速被人冷落遗忘……辛丑年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奋战和热血都将归于平淡和寂寞,他却又将何去何从?整个中国又将何去何从?
一阵扰攘自巷外传来,似乎有人在高声作着演说,却因隔得远了,隐隐地听不真切。孙起正欲移动脚步细听,一阵密雨般的传单已随风飘洒过来,百无聊赖地拾起一张细看时,却见传单上白纸黑字赫然:论中国民主革命之必然性……看到这行字,身上不知怎地便突然有了力量,将传单紧握在手中,昂首大步向前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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