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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煎茶

二一九 放鹤亭联
　　   
　　放鹤亭在孤山北麓，是元代人为纪念宋代隐逸诗人林和靖而建，近年重修。林和靖名通，北宋初年杭州人，隐居孤山二十年，种梅养鹤，终身不任，也不娶妻，世称其“梅妻鹤子”，即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也。他有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流传至今。除放鹤亭外，还有梅亭（元代至元年间，余谦一在他墓旁植梅数百本，构梅亭）、巢居阁（明嘉靖年间，钱塘令王钺建）等建筑，都是纪念他的。
　　   
　　放鹤亭有联云：
　　
　　        华表千年，遗蜕可闻玄鹤语；
　　        孤山一角，暗香先返玉梅魂。
　　   
　　上联用《搜神后记》的“丁令威化鹤归辽”的神话传说，下联用林和靖咏梅诗意。作者吴廷琛是清嘉庆七年（一八〇二年）状元。
　　   
　　巢居阁（今已改为西式建筑）旧有联云：
　　
　　        山冷好教梅似续；
　　　　　　巢深应有鹤归来。
　　        
　　作者方应纶是嘉庆四年（一七九九年）进士。
　　        
　　林则徐有题梅亭联云：
　　
　　            世无遗草真能隐；
　　            山有名花转不孤。
　　         
　　又联云：
　　
　　            我已家风负梅鹤；
　　            天教处士领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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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二〇二回 P202页 道州何绍基前面有个“ 录入时删除
二〇七回 P208 又有许应鑅 金字旁和荣字都做简体字，但这两个组合起来貌似是没有这字的，书上那个显然是拼出来的，故录入为鑅

二一一回 P211 书上排版错误，把下联的后半句，即“看跪此……”当作对联外的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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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冷泉亭名联
        
　　冷泉亭在西湖飞来峰下，飞来峰一名灵鹫峰。据说东晋成帝咸和初年（三二六年），有印度高僧慧理登此山，叹曰：“此是中天竺灵鹫之小峰，不知何年飞来？”飞来峰因而得名。清代汪适荪有《游飞来峰》诗：“峰峰形势极玲珑，灵根秀削摩苍穹。一峰已尽一峰起，奇峰面面无雷同。我来绝顶徘徊久，天风飒飒吹襟袖。恍疑羽化欲登仙，此峰自合名灵鹫。”冷泉亭旧日有一名联，也是根据这一传说写的，联云：
　　
            泉自几时冷起；
            峰从何处飞来。
        
　　此联作者是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一五五五——一六三六）。有关他的生平，前面曾经谈过，不赘。现在要谈的是俞樾（曲园）夫妻为此联作答语的趣事。
　　
　　大约过了三百年，清代大学者俞樾（一八二一——一九〇七）与夫人同游灵隐，小坐亭上，共读此联．俞夫人说：“此联问得有趣，请代答语。”俞应声而答：
　　
　　        泉自有时冷起；
　　        峰从无处飞来。
　　   
　　俞夫人道，不如改为：
　　
　　        泉自冷时冷起；
　　        峰从飞处飞来。
　　   
　　俞夫人改的联语确是更有“禅味”，胜于乃夫。
　　   
　　俞樾有个女儿，秀慧能诗，俞樾要她试答董联，她想了一会，笑道：
　　
　　        泉自禹时冷起；
　　        峰从项处飞来。
　　   
　　俞樾诧道：“‘项’字何指？”女儿答：“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不是他将此峰拔起，安得飞来？”逗得父亲大笑。
　　   
　　清代名臣左宗棠也有一联，同样是解答泉和峰的“来源”问题的：
　　
　　        在山本清，泉自源头冷起；
　　        入世皆幻，峰从天外飞来！
　　   
　　联语亦甚隽妙，但答得太“实”，似乎不及俞夫人那一联答得空灵而有禅味了。
　　
　　清人金安清则从另一角度作答，他的联语是：
　　
　　            泉水澹无心，冷暖惟主人翁自觉；
　　            峰峦青未了，去来非佛弟子能言。
　　        
　　另外一副清人赵铁山写的对联，亦颇有特色。联云：
　　
　　            山峰且有飞来悔；
　　            泉水偏从冷后传。
　　        
　　其意云峰自天竺飞来，当有独处异国、远离家乡之悔吧。这与李商隐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同一感慨，不过把山峰“人格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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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四壁但闻虫太息
　　        
　　西湖葛岭有一枕漱亭，是南宋末年权臣贾似道“半闲堂”的故址。亭有联云：
　　
　　            南宋到于今，流水空山，四壁但闻虫太息；
　　            西湖浑似旧，清泉白石，一亭引得鹤归来。
　　        
　　贾似道（一二一三——一二七五）是南宋理宗贾贵妃之弟。开庆元年（一二五九年）以右丞相领兵救鄂州（今武昌），私向蒙古忽必烈乞和，答应称臣纳币，兵退后诈称大胜。至度宗（一二六五——一二七五）时，加太师，权势更盛。贾似道在葛岭建“半闲堂”，军国大事，均在私宅裁决。他最喜欢看斗蟋蟀，常与爱妾蹲在地上斗蟀，天大的事情也不理。襄阳被元军围攻数年，他隐匿不报。某日，度宗问他：“襄阳被围三年，奈何？”他还想欺蒙皇帝，反问度宗：“北兵早退，陛下从哪里听来？”度宗道：“刚听宫女说起。”贾似道竟然借他事把那宫女杀了，联语中的“四壁但闻虫太息”，即指此事。度宗咸淳九年（一二七三年），元军攻占樊城、襄阳，宋亡已成定局。度宗在位十年，下一个皇帝是恭帝赵【隰】（只在位两年就被元军俘虏）。贾似道在恭帝德佑元年（一二七五年）被革职放逐，至福建漳州，为监送人郑虎臣所杀。宋人有讽贾似道诗云：
　　
　　        江上楼台湖上船，平章醉后懒朝天。
　　        羽书莫报樊城急，新得蛾眉正少年。
　　
*宋恭帝名字为【隰】无“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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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西湖月老祠二联
　　   
　　西湖月老祠有一非常著名的对联：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为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上联原出关汉卿的《续西厢》。按：《西厢》本子甚多，而以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流传最广。一般人所说的《西厢记》即指《王西厢》。《王西厢》本来只有四本，写到“莺莺长亭送别”就结束，后来关汉卿给它续了一本，写张生中了探花，回来与莺莺补行婚札。因此《王西厢》也有称为《王关西厢》的。王、关是同时代人，论当时名气，关汉卿比王实甫更大，但历来的评论家几乎都认为关汉卿的续作不及王实甫的原作（只有近代戏曲家吴瞿安力捧关的续作）。金圣叹对关的《续西厢》弹得尤其厉害，几乎从头骂到底，只对西湖月老祠拿来作上联的这两句赞为佳句。下联则是《琵琶记》的句子。集句联能做到天衣无缝，确属佳构。
　　      
　　另有清人魏滋伯写的一副对联，也很不错。联云：
　　
　　        廿四风吹开红粤，悟蜂媒蝶使，总是姻缘，香国无边花有主；
　　        一百年系定赤绳，愿秾李夭桃，都成眷属，情天不老月长圆。
　　        
　　对仗工整，亦切合月老身份。只因珠玉在前，知者遂较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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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两副花神庙联
　　        
　　西湖除了月老祠，还有个花神庙，清雍正九年（一七三一年）总督李卫建，在孤山下、虹桥之西。但月老祠今尚存，花神庙则早坍圮了。花神庙旧日也有一副很出名的对联：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此联全用叠字，甚为别致。据金韵琴记的《茅盾谈话录》，茅盾对此联也有评论：“从文字看，可以看出作者的神思巧想，确见功夫。但是从内容看，这副对联可以挂在杭州的西湖，也可以挂在嘉兴的南湖，甚至可以挂在苏州、无锡、扬州等地，只要是风景较好的南方庭院所在，都可以用。这正是这副对联的弱点，就是一般化，没有突出的个性。”（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日《新民晚报》）我想，茅盾说的“没有突出的个性”，亦即是没有地方的特色吧。
　　        
　　苏州虎丘也有个花神庙，庙中的一副楹联倒是颇有特色的：
　　
　　            一百八记钟声，唤起万家春梦；
　　            二十四番花信，吹香七里山塘。
　　        
　　苏州有寒山寺，唐人张继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上联之“一百八记钟声”，即寒山寺的钟声。下联的“七里山塘”则是虎丘名胜。此联写本地风光，是不能移作别处的花神庙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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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寒山寺名联

    报载千余日人专诚往苏州参加“寒山寺新年听钟声晚会”，此晚会亦可谓风雅之至矣。寒山寺钟声之得以名扬海内外，当归功于唐代诗人张继（字懿孙）的《枫桥夜泊》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明代江南四才子之一的文徵明曾书此诗立石，至清代咸丰年间，毁于兵火。其后由俞樾（曲园）补写此诗立石。到了一九四七年，国民党元老张继（字溥泉）游苏州，名画家吴湖帆因他的姓名和《枫桥夜泊》诗作者的姓名恰好相同，因又请他重书。张继重书此诗之后的第二天，就因中风在南京逝世。诗碑三镌，亦可谓沧桑多变矣。
   
　　俞樾补书立石时，曾有时人邹福保为寒山寺题一联云：
　　
        尘劫历一千余年，重复旧观，幸有名贤来做主；
        诗人题二十八字，长留胜迹，可知佳句不须多。
   
　　寒山寺的另一名联，则为清末的状元宰相陆润庠所题：
　　
        近郭古招提，毗连浒墅名区，渔火秋深涵月影；
        傍山新结构，依旧枫江野渡，客船夜半听钟声。
   
　　“招提”即寺院，陆润庠（一八四一——一九一五）江苏吴县人。同治状元，宣统二年（一九一〇年）官东阁大学士。清亡后．留在故宫照料溥仪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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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拙政园联

    香港两个电视台都曾播映过介绍苏州园林的特辑，我曾三游苏州，不过最后那次也是二十年前事了。坐对荧屏，旧游如昨，因而想起一些苏州名园的楹联。
        
　　苏州名园以拙政园的历史最为悠久，经历的沧桑变化亦最多。它初时为唐代诗人陆龟蒙的住宅，元时为大弘寺，明嘉靖初年御史王献臣辞职回乡，买下寺产，改建成此园，并借用晋代潘岳《闲居赋》中“灌园鬻蔬……是亦拙者之为政也”的语意，取名“拙政”。至清初为陈之遴（明崇祯进士，官中允，明亡，变节降清，官至大学士）所得。钱牧斋（名谦益，明万历进士，崇祯时官礼部侍郎，文名甚盛。和陈一样，都是降清的大臣）因黄毓祺案（黄计划举兵反清，顺治五年（一六四八年）被凤阳巡抚陈之龙所擒，钱涉嫌与黄通谋）被逮。入狱四十日，得其姬人柳如是营救获释，归常熟故里前，钱、柳曾借住于此。后陈之遴谪戍辽东，园入官。康熙初年落入吴三桂女婿王永宁之手，踵事增华，豪侈为江南名园之冠。至太平天国时又曾为忠王府的一部分。园门旧日有嵌字楹联云：
　　
            拙补以勤，问当年学士联吟，月下风前，留得几人诗酒？
            政余自暇，看此日名山雅集，辽东冀此，蔚成一代文章。
         
　　联中的“学士”当系指钱牧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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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柳如是与钱牧斋
         
　　钱牧斋固然是一代文章宗匠，但假如没有“钱柳姻缘”，他恐怕也不会如此名闻后世。柳如是本姓杨名爱，号河东君，为明末名妓，后归钱牧斋。明亡时曾劝钱自杀，钱不从，柳愤欲自沉，为钱所阻。柳亦工诗，有《柳如是诗》传世。“问当年学士联吟，月下风前，留得几人诗酒？”当是指有钱、柳参加的在园中举行的文酒之会。
　　
　　不过钱牧斋虽然变节降清，但据史学家陈寅恪在《柳如是别传》中所作的考证，钱降清后又曾为复明运动效力，甚至曾为郑成功率师入长江取南京做过准备工作（例如游说握有兵权的将领马进宝）。陈氏此书为钱牧斋翻案，所发之覆均具创见。我以前尝有怀疑，何以以柳如是这样一个有气节的奇女子，肯死心塌地地跟钱牧斋？读了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方始恍然。根据钱后来的行事做合理推测，可能他在上述一事发生后，就把自己的苦心对柳说了。
　　   
　　拙政园中的远香堂有张之万题联云：
　　
　　        曲水崇山，雅集逾狮林虎阜；
　　        莳花种竹，风流继文画吴诗。
　　   
　　张之万是道光二十七年（一八四七年）状元，官至东阁大学士。“文”指明代画家文徵明；“吴”，据高伯雨先生说，应为吴梅村（一六〇九——一六七一，名伟业．江苏太仓人）。吴和陈之遴（大学士）交谊甚深，且是儿女亲家，有《咏拙政园山茶花》诗之作。不过据吴梅村的该诗“诗序”所记，陈之遴虽买下此园，却没在园中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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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盛宣怀自题留园联
　　   
　　留园在苏州市阊门外，为苏州四大古名园之一，它在明代就已有了（建于何时，已难稽考，最初称东园）。到了清嘉庆五年（一八〇〇年），有个姓刘的人，在东园旧址建寒碧山庄，因园主姓刘，又称刘园。至清末，此园归盛宣怀（一八四四——一九一六，近代著名的大买办官僚）的父亲盛康所有，以园已易主，不能仍让它姓刘，改名“留园”。至民国十八年（一九二九年）九月，国民党政府没收盛氏遗产，此园遂为公有。盛宣怀有自题留园联云：
　　
　　        历宦海四朝身，且住为佳，休孤负清风明月；
　　        借他乡一廛地，因寄所托，任安排奇石名花。
　　   
　　盛宣怀是江苏武进人，秀才出身。一八七〇年当李鸿章幕客，利用官督商办及官商合办的方法，经营企业甚多。如一八七二年办轮船招商局，一八八〇年办电报局，一八八二年办上海机器织布局，等等。一八九六年接办汉冶萍钢铁企业，兼办芦汉铁路，是他一生“事业”的顶点。官至邮传部大臣，那是宣统三年（一九一一年），亦即是清王朝最后一年的事。他一上任，就以“铁路国有”为名，将川汉、粤汉铁路作为抵押，向外国借款，因而激起四川、湖南各省的保路运动。不久，辛亥革命爆发，他的政治生命也就跟着清王朝一起结束了。他是在同治九年（一八七〇年）步入仕途的。“四朝”指同治、光绪、宣统和民国。“孤负”与“辜负”同义。一说“四朝”应包括咸丰，而无“民国”，因他入民国后已不做官了，但盛宣怀在咸丰末年不过十八岁，尚在武进，未中秀才，何能说入“宦海”（《清史稿》说他“以诸生入赀为主事”是在他同治九年入李鸿章幕以后的事）？此说似亦嫌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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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不见不闻为上乘
　　        
　　留园有个名为“仙花停云”的建筑，为当年盛宣怀的“参禅”处，他也有自题一联云：
　　
　　            儒者一出一入有大节；
　　            老僧不见不闻为上乘。
　　        
　　盛宣怀在光绪二十八年（一九〇二年）任工部侍郎时，曾以铁路和矿山的主权，向英美法日各国大批借款，支持清王朝的垂危政权。宣统三年更因出卖川汉、粤汉铁路利益激起民愤，已见上述。他的自命“儒者”与“有大节”只能是自我讽刺而已。不过下联他以“不见不闻”的“老僧”自拟，倒可以目为他的“夫子自道”。因他对国人的唾骂，恐也只能抱“不见不闻”的态度自解了。
　　
　　留园旧有名联，选录两副。张之万联云：

        卅年前曾记来游，登楼看雨，倚槛临风，俯仰已成今昔感；
        三经外重增结构，引水通舟，因峰筑榭，吟歌长集友朋欢。
   
　　薛时雨联云：
　　
        迤逦出金阊，看青萝织屋，乔木干霄，
        好楼台旧址重新，尽堪邀子敬清游，元之醉饮；
        经营参画稿，邻郭外枫江，城中花坞，
        倚琴樽古怀高寄，犹想见寒山诗客，吴会才人。
   
　　“金阊”，苏州别称。薛时雨字慰农，咸丰三年（一八五三年）进士。
　　
　　又留园还有一联，亦堪一记。联云：
　　
        胜地长留，即今历劫重新，共话绉云来父老；
        奇峰特立，依旧干霄直上，旁罗拳石似儿孙。
   
　　“奇峰特立”是园中一块突出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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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洪钧 狮子林 赛金花

　　狮子林也是苏州四大古名园之一，以园中有怪石像狮子而得名。建于元代至正二年（一三四二年），不过当时乃天如禅师为纪念其师中峰禅师所建的寺院（狮子林得名的由来，一说即中峰禅师曾结茅天目山狮子岩之故）。明、清以来，屡经兴废，后成为贝氏私园。一九二五年前后经重修，始成现状。以假山著称，洞壑宛转，曲折盘旋，如入迷阵，有桃源十八景名目。洞顶奇峰林立，状如狮兽，有含晖、吐月、玄玉、昂霄等名，而以狮子峰为诸峰之首。洪钧题联云：
　　
　　问狮峰底事回头，想顽石能灵，不独甘泉通法力；
　　为虎阜别开生面，看远山如画，翻凭劫火洗尘嚣。
　　        
　　吴语有“狮子回头望虎丘”之说。洪钧是同治七年（一八六八年）状元，他有个很出名的姬人，即在八国联军入北京（一九〇〇年）的时候，传曾与联军统帅瓦德西有过一段孽缘的赛金花是也。赛金花是清末名妓，光绪十三年（一八八七年）十六岁时嫁给洪钧，二十二岁洪钧卒，她离开洪家，重张艳帜。八国联军入北京时，她二十九岁，因懂得一点德语，曾和“联军”做过一些如购买粮食的生意。说她和瓦德西有过“孽缘”，恐非事实。齐如山在台湾出版的《传记文学》中曾有文章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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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挽赛金花联
　　        
　　赛金花本姓赵，乳名彩云，做妓女后改姓傅。清末著名文人樊樊山曾有前后《彩云曲》之作，传诵一时。前曲写她嫁给状元洪钧，并随洪出使欧洲等情事；后曲则写她和瓦德西的“孽缘”。她嫁给洪钧那年，洪钧受任为出使俄、德、奥、荷四国钦差大臣，而以在柏林时间最久。她曾见过当时德国著名的“铁血宰相”俾斯麦，那是真的；但说她和瓦德西早就在柏林相识，其后在北京重逢，又同宿西太后的仪鸾殿等事，则恐是耳食之言了。
　　
　　赛金花晚年生活十分潦倒，一九三三年，北大名教授刘半农听说她还在人间，就设法找她会面，为她写访问记。消息传出，轰动一时，各报刊又重新掀起“赛金花热”。但刘未写完访问记（题为《赛金花本事》）就逝世了。后来由刘的弟子商鸿逵续成，而赛金花不久也逝世了，终年六十五岁（一说六十三岁）。《新北平报》挽以联云：
　　
　　            救生灵于涂炭，救国家于沉沦，不得已色相牺牲，其功可歌，其德可诵；
　　            乏负郭之田园，乏立锥之庐舍，到如此穷愁病死，无儿来哭，无女来啼。
　　   
　　下联说的是事实，上联对赛的颂赞则嫌夸大了。另一挽联云：
　　
　　        往事不堪提，也曾嫁婿登龙，花好月圆无限恨；
　　        多情难自讳，纵使归魂化蝶，风流云散有余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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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张竞生挽赛金花联
　　   
　　最近又有友人抄寄另外两副挽赛金花的对联给我，其一是张竞生作的，联云：
　　
　　        巾帼愧须眉，泽被苍生，三字姓名传冀北；
　　        青灯留古佛，魂归净土，一腔幽怨葬城南。
　　   
　　张竞生，广东澄海人，法国巴黎大学哲学博士，曾任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但他为人所知的却不是他的哲学著作，而是他的“性学”著作。他是中国第一个谈性学、性艺，并“大胆”到敢编《性史》的人（向读者征求谈性经验的文章，编书出版。在半个世纪前的中国，这是难以想象的惊世骇俗之事，他也因此丢了北大教职）。因他以“性学”得享大名，后来人家都称他为“性学博士”，反而少人知他是哲学博士了。
　　   
　　赛金花晚年沦落旧京，穷居陋巷，人皆以为她已死了。当她被发现后，北大教授刘半农为她写访问记，一时名士访赛成风。张竞生也是其中一个，且曾接济过赛金花。
　　   
　　此联上比说赛金花“泽被苍生”，乃是根据流行说法，说赛曾为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情妇，仗瓦之力，因而曾“有功于国”之事。此说之不可靠，我已谈过，不赘。赛金花的葬地在北京城南的陶然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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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陶然亭 香冢 挽赛联
        
　　陶然亭有个著名的香冢，赛金花就是葬在香冢附近的。时人皆以为葬得其地，因她与香冢的主人—香妃，同属清代乾隆和光绪两朝的名女人也。
　　
　　香妃，据说是回部某酋长妻，乾隆平回疆，纳为妃，宠冠后宫，后为太后赐死。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并非信史。但不管如何，香冢却因此一传说而大大有名了。冢有铭云：“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另有题诗一首，虽不及铭之有名，也写得很好。诗云：“飘零风雨可怜生，香梦迷离绿满汀。落尽夭桃与秾李，不堪重续瘗花铭。”按之赛金花的生平，此诗似也可说是为她咏的。
　　
　　另一挽赛金花联，作者名“霭庭”，不知何许人。联云：
　　
            十年绮梦销蛾绿；
            一代红妆照汗青。
        
　　集前人诗句为联，对仗甚工，亦贴赛金花身份。赛金花十四岁为妓，十六岁嫁状元洪钧，二十二岁离开洪家，二十四岁重开“书寓”，其间恰好十年。下比是吴梅村《圆圆曲》中的名句，将她比作陈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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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赵元任挽刘半农联
        
　　众所周知，刘半农是和胡适同一时期的新诗人，刘比胡年长（一八九一年出生于江苏江阴），写新诗则是胡比刘早一年（胡适在一九一六年开始写白话诗，他的第一本诗集名《尝试集》。也是中国文坛的第一本新诗集。刘半农在一九一七年开始写新诗，第一本诗集名《扬鞭集》）。不过，他写新诗虽然比胡适较迟，对新诗的体裁和形式的改革则比胡适更加彻底。他在《扬鞭集》的自序中说：“我在诗的体裁上是最会翻新鲜花样的。当初的无韵诗、散文诗，后来的用方言拟民歌、拟‘拟曲’都是我首先尝试。”
　　   
　　他最出名的一首新诗就是后来由语言学家赵元任谱曲、被人称为“时代曲之祖”的那首《教我如何不想他》。这首诗是他在一九二〇年九月写于伦敦的，谱成歌曲后，风行一时，至今虽为时超过一个甲子，还有很多人会唱。
　　   
　　刘半农是一九三四年在北平去世的，终年不过四十五岁，赵元任挽以联云：
　　
　　        十载凑双簧，无词今后难成曲；
　　        数人弱一个，敬我如何不想他？
　　   
　　刘半农也善于写旧体打油诗，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题为《赠拜古先生》，诗云：“古人亦是人而已，古人放屁未必香。怎把古人干屎橛，检来细嚼当香肠？”诗虽俚俗，但妙趣横生，且可代表他对文学的见解。
　　

春水煎茶

二三四 沧浪亭联
　　   
　　沧浪亭也是苏州四大古名园之一，原为五代吴越广陵王钱元璙的花园，其后又成为吴越中吴军节度使孙承佑的别墅。到了北宋庆历年间（一〇四一——一〇四八），诗人苏舜钦（一〇〇八——一〇四八，字子美）买下别墅，临水筑亭，取“沧浪之水”的含义命名为沧浪亭。到了南宋初年，又成为名将韩世忠的住宅，并大加修建。其后，屡经兴废，到了清代，宋牧仲、梁章钜（即《楹联丛话》作者）等人均曾先后修治，增设台榭，蔚成大观。此园的特色是园内的结构以假山为中心，山上古木参天，林中有沧浪亭，其余建筑物环绕在山的周围，高低起伏，有山林气象。并利用借景法，将园外的水与园内的山联成一气，扩大园景，在园林设计中独具一格。
　　
　　据《楹联丛话》卷六所载，亭中原有楹联甚多，但梁章钜认为“可称稳切”的只有齐彦槐（清人，曾任苏州知府）一联，联云：
　　
　　            四万青钱，明月清风今有价；
　　            一双白璧，诗人名将古无俦。
　　        
　　北宋名诗人苏舜钦买此园时，为钱不过四万。欧阳修曾用开玩笑的口吻，赠他两句诗云：“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此为上联本事。下联的“诗人”“名将”即苏舜钦与韩世忠。
　　        
　　不过梁章钜虽然认为齐彦槐一联“可称稳切”但对“一双白璧”四字，还是“究嫌妆点”。因此他自己也作了一副集句联：
　　
　　            清风明月本无价；
　　            近水遥山皆有情。
　　        
　　上联即前文所引的欧阳修诗句，下联是苏舜钦的诗句。
　　        
　　在梁章钜之后的题联，选录三副。张之万联云：
　　
　　            短艇得鱼撑月去；
　　            小轩临水为花开。
　　        
　　金安清联云：
　　
　　            小子听之，濯足濯缨皆自取；
　　            先生醉矣，一丘一壑亦陶然。
　　        
　　上比典出《孟子·离娄上》：“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续，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比喻荣辱皆由自取。金安清字眉生，同治间曾任湖北督粮道。
　　   
　　薛时雨联云：
　　
　　        百花潭烟水同清，年来画本重摹，
　　        香火因缘，合以少陵配长史；
　　        万里流风波太险，此处缁尘可濯，
　　        林泉自在，从知招隐胜游仙。
　　   
　　“少陵”指杜甫，“长史”即苏舜钦。他们虽是一唐一宋，但都字“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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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怡园集词句联
　　   
　　苏州还有个怡园，名气虽不及拙政园、留园之大，也是个颇具特色的古园林。它本是明宪宗朝尚书吴宽（一四三五——一五〇四）旧宅，清光绪初年为顾文彬所得，邀名画家任阜长等参与设计，耗银二十万两，费时七年扩建而成。面积虽仅八亩余，但布局精巧，曲折多变，山池花木，台榭亭廊，玲珑雅致，疏朗宜人。特点是湖石多而美，随意点缀，颇得自然之趣。全园廊壁镶嵌历代名家书法艺术珍品石刻数十方，称为《怡园法帖》。园中楹联，也甚具特色，因为都是集自古人词句而成的。选录数联供同好欣赏。出自何人何词，则请恕限于篇幅，不加详述了。
　　
　　        （一）曲砌虚庭，玉影半分秋月；
　　              联诗换酒，夜深醉踏长虹。
　　        （二）露罥蛛丝，花径啼红满袖；
　　              香笼麝水，澄波淡绿无痕。
　　   
　　“罥”：音绢，缠绕貌。鲍照《芜城赋》：“荒葛罥涂。”
　　
　　        （三）素景护梅残，向梦里消春，酒中延画；
　　              雕笼移烛暗，任灯前欹枕，雨外薰炉。
　　        （四）水影动梨云，是镜中窥莺，帘冰却燕；
　　              霁痕消蕙雪，看随花凳石，拨叶通池。
　　        （五）竹杖敲棋，倚窗小梅索句；
　　              帘波浸笋，闭门明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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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环秀山庄联
　　        
　　苏州有个环秀山庄，是明朝著名长寿宰相申时行（一五三五——一六一四，嘉靖四十一年，即一五六二年状元。万历六年，即一五七八年以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万历十二年，张居正卒，他继张居正为首辅，八十岁死，诏赠太师，谥文定）的故宅，到了清道光年间，为汪氏所有，改称环秀山庄。俗称汪园，俞曲园题联云：
　　
　　          丘壑在胸中，看垒石疏泉，有天然画本；
　　          园林甲吴下，愿携琴载酒，作世外清游。
　　        
　　环秀山庄的特色在于假山，园中保存有乾隆年间叠假山大名家戈裕良所堆砌的假山，在苏州湖石假山中推为第一。《中国名胜词典》介绍这个假山说：“全山形态逼真，结构严密，其主要轮廓由主峰和环卫在周围的几个次峰构成，有主有从，层次分明。在细部又叠有无数涡洞和皱纹，一石一缝，交代妥帖，能远看也可细赏。山峰石壁微微向西南倾侧，加上湖石纹理体势，给人以山脉奔注、形同真山之感。”园内有“补秋山房”“半潭秋水”等亭阁建筑，面对主峰，各自成景，故俞曲园此联着重描写它的假山景色。“丘壑在胸中”则是兼赞主人。园林联必须能勾画出它的特色，否则就流于泛泛的风景描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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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网师园联
   
　　苏州的网师园，名气比环秀山庄更大，它原为南宋万卷堂故址，堂名“渔隐”，后荒废。到了清乾隆年间，由宋宗元重建，借“渔隐”原意，自比渔人，故称网师园。现代著名画家张善孖（原名善子，张大千之胞兄，善画虎，别号虎痴）就曾寓于此园，并且在园中豢养一只老虎。
　　
　　到了嘉（庆）道（光）年间，网师园归瞿氏所有。梁章钜的《楹联丛话》收录有网师园的一副名联。谈联之前，先说当时此一名园的特色。当时的园主人瞿氏，“每春秋佳日，辄开园纵人游观，钗扇如云，蝶围蜂绕，裙履年少。恣其评骘于衣香人影之间，了不为忤，金阊名姬，反以此增声价焉”。“金阎”，苏州别称。从梁氏这段记载，可见网师园已成苏州的青年男女在“春秋佳日”的游乐场所，有点类似公园性质了。《楹联丛话》收录的那副对联，
就是写网师园这个特色的。联云：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梁章钜评此联云：“语涉纤巧，而状艳冶之景如在目前，固自妙丽无匹也。”但此联与西湖花神庙（雍正九年，即一七三一年总督李卫建）联（其联云：“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相类，论简练则后者似更胜一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