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白羽——武林争雄记阅读札记

庄子陵

      武林争雄记为《十二金钱镖》的前传，但写作在后，因此处处均需与正作内容呼应，但难得的是，本作带着系列的镣铐，反而写出了别样的精彩。

一、大少爷与直男
      
      开篇对丁朝威的经历介绍，暗含了他的人物性格（大少爷性格）。手法虽然传统，却是不可或缺的伏笔，至于提及而未展开的“被逐出师门的老大”，一则是写书人预留的梗，备而不用的意思，二来也是为后文的“废长立幼”暗含的伏笔（袁虽长，也不过是老二）。

      由此可见，白羽对细节的处理是极佳的。再举一个例子，比如丁云秀第一次出场与袁、俞二人对话，所说事情便全然不同，袁关注的是丁未换衣服（人），俞说的是香案（事），一有心一无心，这是在表达志向之后，二人性格的再次展现。而后文通过各种互动细节，也体现了袁有心而丁无意。

      袁作为自我感觉良好的直男，在进行自我表达的时候，并不太关注（或者只偶有关注）丁云秀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最终没能承接衣钵的重要原因之一，最终当他从同门口中知道师妹对他的态度时，表现的意外，也可见其人之不自知。


      比这个更糟糕的是，袁这个直男不单不关心师妹怎么想，同时也不太关心师傅怎么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恭敬小意），场面上只顾着自己得意，丝毫没给别人留余地的意思。

       比如原先丁武威预想的，从弱到强表演的顺序其实挺好，每个弟子就都有了展示的机会，说到底这场封剑大会，到底还有一层给各位弟子江湖上露脸的意思，袁自管表现的这一来，通盘就全乱了。而这样的事情，从当时的情况来说，也不会是第一次。

      丁武威本身就是个大少爷的脾气，嘴里固然不说，心里不爽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也呼应了后文他对袁的评价。

       何况，单从掌门的要求来说，顾大局这三个字，袁确实做的很差。当然，这个其实不值得苛责，说白了屁股决定脑袋，在不同位置上，想法是会不一样的。最终其实还是如白羽文中所说，还是两人相似的性格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所导致，这点非常符合人性的规律。


二、现实与反讽
   
      而本篇的主角——负气出走的袁振武，其行为是否得当，其实并不是小说所考虑的方面，小说紧扣的自然是争雄二字。接下去的剧情，其实与白羽所写的偷拳，有部分类似，所谓江湖豪杰，大多浪得虚名，名师难觅。

      而袁为了找到一个名师，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触犯法律。白羽的小说被叶洪生称之为“现实反讽”，其实综合他几部作品来看，现实是非常落地的，反讽则未必每一部都有。

      但白羽作品中，无论何种江湖，都必然属于庙堂的一部分（现实性）。所以任你鹰爪王神功盖世，该坐牢就要坐牢，要反抗就成黑户。而袁振武在是否违法相救上，其实是也是非常纠结，这是非常正常的心理活动，毕竟他出身白道，家境优渥，最后的冒险行为，其实已经是踏过了底线，可见他求艺之心切（也就是那口气实在憋的太狠），若非如此，多半是会选择放弃的。

      之后的情节一路看下去，其实若要评价，白羽情节的每一个点，在在都可以写出很多，他对小说人物性格的塑造，结构的把控都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级别的大师水准，尤其难得的是，武林争雄记因为故事清晰，所以叙事的结构比之东拉西扯的《十二钱镖》又好了不少，一环紧扣一环，非常紧凑和好看。

      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个故事又是写到一半戛然而止。后续内容同样通过白羽的后文记录，用一个梗概替代（同十二钱镖），这种写作手法是非常不可取的，不知道何以如此。并且作为上下集，其实写到袁振武追随王道隆离去（十七章），故事已经可以算完整结束。因为当时写作者并非白羽而是代笔的郑证因，于是又有了十八章的另起炉灶（当然故事衔接的是十二钱镖的设定）。

      从十八章开始，就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了（袁三十七岁）。这里开始，小说叙事的方式，虽然经过了修改，但整体江湖气息更浓郁了一些，叙事上，出现了重复的问题。前半段其实魏天佑已经大致讲了追踪和冲突的经过，但二十二章开始，又倒回头重写了一遍前情，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后半段的故事虽然看起来曲折，但实际上并不合理，也很难吸引人，一来是因为重起炉灶，再有就是商家堡莫名其妙的横生枝节，缺乏一定的合理性，当然故事的叙事结构也相当混乱。

     《武林争雄记》这个故事，在后文《牧野雄风》的开篇又重新回述了一遍，尤其是十九~二十四回的内容，我个人理解是因为之前三册的正华版，其实没有出最后一册，因此无论是吉林文史还是联经，以正华为底本的《武林争雄记》都只有三册，而励力版重版时间，应该在《牧野雄风》之后，而作者在回述前情时讲述的部分内容涉及未出版的励力第四册以及第四册未写到的后文部分。因此《牧野雄风》的故事线，其实是从袁奔走关东开始，到全文三分之二，才接回了《武林争雄记》的主线，继续往下讲袁振武投奔马场以后的结局，也由此产生了前述介绍与实际后文的不匹配处。


三、版本相关

      版本上来说，叶洪生编辑的联经版与吉林文史版，均只有十八章（也就是前三册），北岳全集版则补全了24册（即四册本）。而后面的第四册，虽为郑证因代笔，但却经过了白羽全部的改写，因此情节虽与白羽习惯不同，但文字风格是统一的。叶洪生根据白羽原刊本对代笔者（郑）毫不留情的吐槽，做过一个有意思的推测——因这一“代”的矛盾，遂使郑下定决心，于是写出了《鹰爪王》。

      略为梳理一下解放后版本情况，最早先出版的是台湾联经版（国内很多民国书，均以此版作为母版），联经版上册《武林争雄记》以正华版作为底本，但是缺少了第四卷。联经版下册《牧野雄风》采用的是励力的底本。

      1989年8月，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牧野雄风》，将原《牧野雄风》缘起文字，加以增删，以《武林争雄记》第十八章：快马韩争雄牧野作为开篇，将《争雄记》十九~二十四回内容回目略加调整，拆解成前十回，第十一回衔接到《牧野雄风》第十六章至终篇，后记部分增加少量与《十二钱镖》衔接文字。单独抽出了《牧野雄风》的前十回，署名《飞豹奇遇》附录在后。（其底本应该是宫先生提供，而非联经版）

      1990年8月，北岳文艺出版社《武林争雄记》，将上下两部合编为一书，该书以联经版作为底本，增补了由宫以仁先生提供的十九~二十四章（第四册内容）并将之合并三回，与《牧野雄风》第十六章飞豹子设谋抗敌衔接，结尾处缺失后记部分。因其结构调整较大，各衔接处，均有文字调整，因此宫以仁在其签赠本中题字：本书与原作相差甚大，仅供参阅。

       1991年3月，吉林文史出版社《武林争雄记》，为该出版社晚晴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中的一种，底本为联经本，因此也只有十八章，缺失了最后六章内容。唯其文本未改，宫以仁在其签赠本中题字：“北岳”早已出版此书，但改编太大，不敢赠兄，以防再挨唾骂，这一版本，却系根据台湾叶洪生（联合报副主编）排校本印刷，版本尚可。”

       因此在91年之前，其实该书找不到任何一个“原貌”又“完整”的版本。直至1992年10月北岳文艺宫白羽武侠小说全集。《武林争雄记》以41年正华四册版为底本，《牧野雄风》以47年励力再版为底本，才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原貌版。

chenzh

好文章！

烟波

哈哈哈哈

烟波

牛

烟波

顶

lzj963942

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