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社】有生之年

原野石

有生之年（一）

“现在脑袋很空。”宙斯叹了口气，难得地显出一丝颓态。

塞壬笑眯眯的，伸手挠他下巴。

宙斯握住她作怪的手：“你先起吧，我再睡会儿。”

“早餐吃什么？”塞壬抽回手拥着荷紫色的被子坐起来，歪头笑问他。窗帘拉得不严，一缕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肩膀上，红红的一轮齿印。

也许是累了，宙斯翻身背对她，有些含糊地嘟囔一声：“不用。”

塞壬的笑容黯淡了些，赤身下床在衣柜里翻找衣物，比划了几件都不顺心，宙斯断断续续的鼾声已经由轻及重响了起来。塞壬像是没听到，继续翻找了一会儿，才挑出里外粉紫的一身，悉悉索索洗漱妆扮、里外穿好，拎包出去。

门轻轻一响，被子里宙斯粗壮的手臂伸出来，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声音闷闷的：“阿瑞克妮，今天我有没有安排？……那你让弥诺陶洛斯来镜湖接我……也可以。”

今天塞壬没有开车。这里离公司步行半小时左右，中途路过一排覆满爬山虎的老房子。

塞壬站在栅栏前面。是有阳光的，在栅栏的这一面，被她遮出一小片阴影。

站了很久，她始终笑着，被太阳晒到额头微汗，才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从不拥挤的中江路上一辆眼熟的车开过，身旁老房子二楼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塞壬有些无措地把目光从车子转向老楼，纳西索斯在窗里，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眯着，对视了一会儿，他点一支烟慢慢地吞吐。

塞壬抬了抬手似乎要打招呼，见他冷硬的表情，终是颓然放下，低下头快步离开。走了不知多久，一滴泪落在衣襟，洇出一朵水花。

她慌忙将刘海拨拢些挡住脸，低着头匆匆进公司，人事部7楼，直奔洗手间，检查了妆容没有异样，略压了一点散粉，重新明媚地笑着走向办公室。

已经稍微迟到了一点，大家都在工作。塞壬微微笑着走到副主管办公室门口道歉：“抱歉，有事迟到了。”知道背后有目光偷偷在刺，脊梁反而更挺拔了些。副主管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塞壬矜持地略点了点头，笑着走回自己位置，一路含笑与同事点头。

镜湖公寓十九楼，门锁轻轻地响动，阿瑞克妮栗色卷发的脑袋探进来张望了一下。

“进来吧。”宙斯扣扣子的手停下，唇边遏制不住淡淡笑意。

阿瑞克妮局促地进来，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宙斯伸手拉她进怀里，她手足无措，低呼一声软倒在他怀里，粉嫩的小脸瞬间红到耳根。她22岁，年华正好，粉也不用多搽，脸红时能看到细细的血管。

虽然早晨才做过，似乎又有些心动，宙斯半敞着怀，把她软糯的手按在胸口。

“你要开会。”阿瑞克妮声音也软软的，轻轻推他。

被无意间触及敏感点，宙斯闷哼一声：“赫拉会处理。”手从裙摆下面伸进去粗鲁地扯她内 裤。阿瑞克妮轻轻地呻吟着搂住他脖子。

楼下阴影里黑色奔驰静静停着，弥诺陶洛斯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折腾了一会儿，宙斯终究是累了，有些难堪地软下来，翻身躺着。阿瑞克妮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呆了一会儿，才慌忙抓衣服遮掩身体。

“开会去。”宙斯坐起来赌气地说了声。阿瑞克妮忙为他打理。

宙斯缺席早就是习惯，时间到了，赫拉逐一听取各部门的报告。

本周一切正常，下周开始营销部部长休假一个月，提请由副部长主持工作。会议室忽然安静下来。

“营销部三位副部长，你觉得哪位合适？”赫拉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波澜不惊。

营销部长光亮的脑门上渗出汗珠：“呃……”

“如果我记得没错，拉米亚能力最全面，你觉得呢？”

“呃，是、是。”营销部长脑门上的汗珠快要淌下来了。

“就她吧。散会以后叫她到我办公室。”赫拉冷静的声音没有被突然的推门声打断，她说完话才微微皱眉看向大摇大摆闯进来坐下的宙斯。

宙斯笑着搓搓下巴朝她眨眨眼。

阿瑞克妮低着头悄悄进来，把一沓材料放在宙斯面前。

“今天没什么事，正要散会。”赫拉推推眼镜，把自己的文件夹合上。

“哦。”宙斯也不尴尬，把材料塞还阿瑞克妮。

赫拉起身离开。宙斯跟着站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散乱地收拾离开。

到门口宙斯突然搭住营销部长肩膀嬉皮笑脸：“休假去哪儿玩儿？”

可怜的光脑门终于流了汗。

“宙斯，上个季度的情况你要不要看一下？”走在人群最前面的赫拉忽然说。

“算了算了。”宙斯笑呵呵地带着阿瑞克妮从岔道转开。

今天不忙。塞壬做掉几张报表就闲了下来。见陆陆续续有人去茶水间休息，没来由的疲倦。她也打算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走到茶水间门口，刚要进去，听见有人说：“塞壬还挺得瑟的嘛。”

塞壬停下脚步。

另一个人说：“是啊，傲什么啊，谁不知道总裁跟那个新秘书好上了，她还能蹦跶几天啊！”

“要我说，副总一直没理她，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还是副总厉害，营销部那个副部长，当年比她牛多了，现在老老实实干活。副总也没把她当过事儿。这辈子能做到副总的本事就牛了。”

“嗨，各人事情各人知。”

“……”

塞壬昂着头进去。

说闲话的一窝女人骚动了一下，话题一下子变得凌乱了。塞壬倒杯咖啡，目不斜视地走出去。身后轰的一声叽叽喳喳骚乱，她权当没听见，一个人上了天台，望着远天慢慢喝完咖啡，拨通纳西索斯的电话。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哭。”

“那又怎样，你指望我再爱惜你？”纳西索斯冷冰冰的声音异常平静。

塞壬沉默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赫拉回到办公室，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烟，点上一支，刚抽两口，内线响，秘书说拉米亚来了。想掐烟，想想又没掐，让她进来。

拉米亚依然是妩媚的长卷发，但锐利上挑的眼尾显得厉害。

“坐。”赫拉递支烟给她。

“谢谢。”拉米亚探身接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夹在指间却没点燃。赫拉似乎也没有给她打火机的打算。

“你第一次见我，”赫拉坐得笔直，又抽了口烟，“没想到你会留到现在。”

“经验和关系都在这里，重新来过太浪费。而且你们多少会补偿我。”拉米亚笑笑，带点自嘲。

赫拉深深一口把烟抽完，浓浓地呼出来：“你是靠自己。下个月好好做。”

拉米亚识趣地站起来，扬扬手里的烟：“谢谢。那我先走了。”转身走出几步，停下来回身，“那时候，在你的房子里幻想我的爱情，是我的错。但我不习惯道歉。”

“嗯。”赫拉正掐了烟，眼也不抬地挥挥手。

拉米亚走出去，在转角见到怯生生的阿瑞克妮，欲言又止，默默擦肩而过。

忽然听见有人惊惶而兴奋地叫：“有人跳楼！”

拉米亚脚步没有停，直接向电梯去，回自己的楼层。

赫拉在接秘书内线。

秘书说准备跳楼的是人事部的塞壬。赫拉不动声色地问：“谁上去劝了？”

“人事部部长和几个保安。”

“知道了。报警吧。”

宙斯在走廊另一端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喝茶看报纸。阿瑞克妮匆匆进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有些苍白。

“拉米亚怎么了？”宙斯挑眉。

“拉米亚看上去没什么，塞壬在天台，要跳楼。”阿瑞克妮手指绞在一起，像是有些自责。

“哦，别怕，过来。”宙斯探身拉她坐在腿上，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轻柔地抚摸。

这些人都不在意。

塞壬坐在天台边缘，紫色高跟鞋整整齐齐排在手边，还有一只纸杯，一个手机。这里空气还好，像这种晴天，是能看到蓝天白云的。

人事部长在说着什么，但他和保安都站在门口，没有要上前来的意思。

像镜湖公寓19楼最俗气的那盏水晶灯一样没意思。

警车乌拉乌拉开进公司的时候人事部长明显地走神了。塞壬为他凌乱的言语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想想又笑了。没什么人值得说话了。塞壬微笑着张开手臂纵身跃下。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显示纳西索斯的名字。

没有人惊呼或者怎样，人事部长吩咐保安：“你们在这里等，移交给警察。”

人影掠过宙斯窗前，脸已经红起来的阿瑞克妮迷蒙中看见，吓得惊叫。

宙斯拍拍她：“怎么了？”

“跳……跳下去了！”阿瑞克妮开始发抖。

宙斯叹了口气，抱她在沙发上，自己起身去办公桌前打内线。

“老婆，我爱你。”宙斯笑笑的，很真诚。

“我不得不跟你同进退。”赫拉冷冷的声音没来由的让人安心。

“谢谢。”

原野石

有生之年（二）
警察循最后的通话找纳西索斯了解情况，纳西索斯所知不多。塞壬搬出去两年多，虽然不远，再没有回来过，电话也只这唯一一次，所以他心怀不安回了电话，可惜晚了。这些都属实，他不说假话，也不会特别强调宙斯。
宙斯承认与塞壬非婚同居，也承认另有情人，但没有吵架和冲突，事发时也没有接触。
同事承认说闲话可能被她听到几句，蛮不好意思的。
阿瑞克妮承认也是宙斯的情人，但与塞壬没有接触。
赫拉承认知道丈夫与塞壬的婚外情，但她没有与塞壬有过任何直接接触，没有冲突。
整个案情都简单，证据清楚，所有涉及的人都没撒谎，一个二奶禁不住流言或者情感发生变化而寻死，顶多是怨情人和旁人德行有亏，最终还是自己的事。富豪与年轻女子的婚外情现在司空见惯，哪怕是在舆论上，多半骂女子贪财，对富豪的非议却有七八分的羡慕。赔点钱就好，多赔点钱就更好，不然还能怎样。
平平淡淡，中国人太多，不在乎几个人“英年早逝”。
赫拉授意，为公司形象考虑，连本地最无聊的小报上也没有出现这则消息。塞壬家乡在外省，只剩哥嫂，稍微叽歪一番，被唬一唬，拿钱走人，火化都不耐烦，看那样子，骨灰都不算诚心带走。
“你猜最后谁拿了骨灰？”弥诺陶洛斯边扒饭边说。
阿里阿德涅拿筷子抽他一下：“还卖关子！”
“她那个前男友纳西索斯，听说给了一笔钱要求她哥嫂把她葬在这儿，好让他能时常拜祭。好嘛，那两位扔下骨灰走了，根本没管安葬那茬儿，”看了一眼阿里阿德涅，弥诺陶洛斯迟疑地评价，“纳西索斯倒算是个重情重义的爷们儿。”
阿里阿德涅出奇地没驳斥他，大眼睛水汪汪地横了他一眼：“你呢，有什么前女友要照顾？”
“都不提了，这辈子我就照顾你。”弥诺陶洛斯赶紧表忠心。
“我可没副总的气量，你最好老实点。”阿里阿德涅举起筷子，抿抿嘴又放下了，笑着说，“纳西索斯就是个窝囊废。”
弥诺陶洛斯笑笑不吭声，一小碗饭迅速见底，筷子叮叮当当撞击碗底。
阿里阿德涅蹙眉：“财务部太烦了，有没有办法帮我换个部门？”
“可以申请的啊？”中江集团不禁止员工个人发展，想换部门可以申请，能通过内部考核就行。一般都不难。
“我想去营销。”阿里阿德涅自己也知道难度，开口不由带了点嗲气。
在中江，营销部是特例，精英荟萃，要求极其高。当然，待遇也是特别好的。估计阿里阿德涅是眼红了，毕竟在财务部能接触到一些开支。弥诺陶洛斯叹了口气，老婆什么都好，就是见到钱挪不动脚，也算是持家的好主妇了吧。不过总裁那边的口可不是好开的，伺候久了，他知道总裁不是表面上那么没用，不然副总也不会一直是副总。
“我……试试。”弥诺陶洛斯畏缩地瞄了一眼老婆。
换其他任何人大概都不愿再住镜湖公寓十九楼，算是恶趣味吧，宙斯将几任正式女友都安排在这里，最有趣的是这里的产权属于赫拉一个人。
但这个“其他人”显然不包括阿瑞克妮……这类女人。
害怕是害怕的，晚上回到公寓打开门，漆黑的屋子连宙斯都有点不安。打开灯，看见阿瑞克妮丰满娇小的身影，裹着他的衬衣站在过道上，蓬松的刘海底下泪汪汪的眼睛显得可怜。
“怎么了？”宙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她，明显感觉阿瑞克妮软绵绵的身体融化般倚赖着他。
“下雨了，有点冷，穿你的衣服好像更暖和一点。”阿瑞克妮埋头在他怀里闷闷地撒娇，发丝间露出的颈项粉嫩嫩地泛红。
说什么都多余吧。宙斯的手伸进衬衣。果然是真空的呢，滑腻腻的软肉在手掌中变换形状，埋低脸的羞怯小女人轻轻地喘息着。
这个，其实也不错。
一边揉捏一边抱着她往理所应当的地方移动，宙斯微微抬起头，似乎是无意地盯着出现在视线里的巨大水晶灯，正对着床，异常华丽，有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猜想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阿瑞克妮微凉的双臂悄悄地攀上他的脖子，洁白的身体莹莹地泛着微光。
这灯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宙斯微微一笑，扯掉衬衫，埋头在她柔软的乳房里。
情到浓时，阿瑞克妮柔柔地呢喃：“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安静地等你，没有奇迹也可以。”
随即是一声痛哼，宙斯在她左胸咬了一溜血印，抬头坏坏地眨眨眼。
窗紧闭着。阴郁的清秀男子在画画。或者说，是把掺了一些颜料的骨灰抹在画布上。
画布上一块一块厚重的阴云，或者类似于充满不祥的荒地一样的东西。
世界上最像他的那个女人。
纳西索斯点支烟，手在颤抖，但能够把烟凑到嘴边，却没吸，转而拧在画布上。
画架上歪斜地卡着一张卡片，非常常见的门禁卡，正面是镜湖公寓的全景，背面是常规告诫的注意事项。本来在骨灰盒里，骨灰底下。如果没有把骨灰都倒出来大概不会发现，毕竟没谁这么无聊。
纳西索斯伸手轻轻抹了一下，上面还有细腻的灰。
还是睡不着啊。
纳西索斯失魂落魄地呆了一会儿，决定出去走走。
见宙斯和阿瑞克妮出来，有点困顿的弥诺陶洛斯赶紧掐了掐鼻梁。昨晚阿里阿德涅像要不够一样。突然有点嫉妒老总，那些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满足的。
阿瑞克妮并没有上车，跟宙斯亲昵地吻别，目送他们走。
宙斯好像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打趣他：“小伙子，又败给女人了？”
弥诺陶洛斯憨厚的胖脸一红：“她闲得慌，以后得让她忙一点。”
宙斯挑了挑眉：“她是在财务部吧？”
弥诺陶洛斯嗯了一声：“您记性真好。”
宙斯呵呵笑了几声没再开口。
车子刚到公司，宙斯的手机响了，赫拉打来的。
宙斯脸色不太好看，挂了电话让弥诺陶洛斯掉头。
回到镜湖公寓物业门口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到了，保安在回答警察的问题。
拍完照，医生抬走了血泊中的阿瑞克妮。
宙斯下车过去，弥诺陶洛斯去找不碍事的地方停车。刚在一丛绿化旁停好，一个保安带两个警察过来，远远就喊：“挪挪，别停这里！”只好重新上车。鞋底好像沾了东西，随意在脚垫上一刮，是张门禁卡，落里面去了。他一愣，鬼使神差地没有吭声，上车开走，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
手机响起，宙斯叫他开过去。他用脚把门禁卡往前拨了拨。
据说阿瑞克妮刚到物业门口就突然冲出个瘦高的男人，争吵几句后，男人推倒她，掐着她的脖子在台阶狠狠撞了几下就跑了。保安没追上。
那个男人也好查，监控里脸很清楚，是纳西索斯。
老房子人去楼空，一幅可怕的骨灰画沉甸甸地用光了骨灰，空荡荡的骨灰盒敞开在旁边。
阿瑞克妮拉走一个小时后就通知死亡。
接通知的还是赫拉。宙斯难得的在她办公室里，脸色阴沉。
“死了。”赫拉说。
宙斯紧紧皱着眉：“是不是你？”
赫拉冷冷地看着他。
良久，宙斯狼狈地侧过头：“抱歉，我心情不好。老婆，这世上我只爱你。”
“你出国进修一段时间吧。”赫拉低头处理公文。
“不去。”宙斯咧咧嘴。
赫拉充耳不闻地按下内线：“赛姬，为总裁订明天加拿大机票，再选个培训班。”
“不去。”
赫拉仍无视他。宙斯转身出去。不去就是不去，难道谁还能强迫他？
等他出去了，赫拉重新吩咐赛姬变更，改为自己去加拿大休息。吩咐完自嘲地笑笑。斗无聊的气，已经很久没有了啊。
赫拉走得很干脆，也许因为阿波罗要回来，她可以歇一阵。
阿波罗是宙斯与前妻勒托的儿子，勒托过世后一双孪生儿女阿波罗和阿耳忒弥斯的教养都是赫拉负责，不过关系并不好。虽然不至于到视如仇敌的程度，但尽量避免正面接触。阿波罗和阿耳忒弥斯长期在英国居住，随着年龄的增长，赫拉好像有让阿波罗接手家业的打算，每年假期都会让阿波罗回来实践一段时间。不过今年夏天阿波罗一直没回来，本以为要到圣诞节回来了，却在夏末突然回来。
阿波罗与宙斯的关系更糟糕一些，加上临时秘书俄狄浦斯不擅长传达这些与工作无关的事，宙斯是在去帮阿里阿德涅的面试撑场面的时候才听说阿波罗回来。某些方面来说，宙斯是个不错的上司，司机那点小心思他无聊的时候也乐得办一办，示意人事部把阿里阿德涅的调职申请插进这一批面试——赶时间，他以为赫拉是一定要轰他出国一阵子了。阿里阿德涅面试的时候，他随意逛去看热闹。
阿里阿德涅丰韵泼辣，一头俏皮的小卷发，顾盼生姿。跟了弥诺陶洛斯那个憨胖子还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难怪以弥诺陶洛斯的老实规矩，也忍不住为她求后门。
面试很快，内部资料齐全，以人事部长和几位相关部门负责人的老辣，面谈三两句都能决断。营销部是拉米亚来，事先得过暗示，不露痕迹地把阿里阿德涅接收下来。然后现场签署各种转移手续，敲定办结。
宙斯就靠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工作时没人与他打招呼，鱼贯而出时也只是简单点头叫一声。拉米亚走过他身边时他手肘有意无意地一伸，拉米亚不动声色地闪了过去。紧随其后的阿里阿德涅似乎意外地撞上，所幸没叫出声，脚步一顿，慌忙地瞟宙斯一眼赶紧出去了。
人事部长在汇总报告上签字，吩咐助理刻耳柏洛斯：“给阿波罗先生过目。”
宙斯一愣。眉目间渐渐凝聚怒色。
他跟着刻耳柏洛斯一起去。刻耳柏洛斯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举动，公司老资格一点的人都清楚，刻耳柏洛斯是拉米亚的弟弟，对宙斯一向意见很大。公是公，私是私，相安无事，闲话免谈。
刻耳柏洛斯去的是赫拉的办公室，阿波罗回国期间一向是在赫拉那里办公。刻耳柏洛斯言简意赅汇报完工作，没什么太特殊的，阿波罗当场签批了。
等刻耳柏洛斯出去，宙斯问面无表情的阿波罗：“她叫你回来的？”
阿波罗冷峻的神情简直像是赫拉的亲儿子：“你的事情我会接手。最近很忙，请不要再增加额外的负担。”
“嘿，傻小子。”宙斯痞气地吸溜后槽牙。
大腹便便的赛姬敲门进来，放下一沓文件，顺便把一张门禁卡递给宙斯：“落在屋里了。”赫拉购置那间公寓房的时候请赛姬的母亲盖娅当钟点工，历换住客也没有变过。
宙斯不接：“暂时不住。”
赛姬转手递给俄狄浦斯：“先放在总裁办公室里。”
宙斯转身出去，俄狄浦斯要跟上时，他摆摆手示意不要跟。打弥诺陶洛斯电话让他在楼下等。弥诺陶洛斯声音有一点慌，一慌就结巴，宙斯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电梯到12楼时阿里阿德涅进来了，手里拎着方形布袋，见到宙斯也露出惊慌的神色。可惜这电梯不能在里面改楼层，宙斯看了一眼，她是去负二层停车场。平时弥诺陶洛斯都会守在车里。
这个样子还真有点俏。宙斯笑笑：“他在门口等我，一起吧。刚才，很抱歉。”
阿里阿德涅定定神，俏辣子的气魄拿出来，耸耸肩：“谢谢总裁。改天请您吃饭。”
“今天吧。”宙斯突然说。
“啊？”
叮。一楼到了。
宙斯一边走出去一边说：“等你电话。”
阿里阿德涅在电梯门快合拢的时候才回过神，赶紧重新开门快步追过来，咬咬牙，越过宙斯去把布袋从车窗里递给弥诺陶洛斯，然后为宙斯拉开后车门。
有点胆色，有点眼色。
晚上被手机吵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阿里阿德涅什么时候走的。宙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活儿不错，弥诺陶洛斯那憨胖子有福。
电视还开着，重播白天的新闻，发改委涨油价什么的。
皱眉，手机锲而不舍地响，只好去地上翻衣服堆。
电话是赫拉打来的。
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宙斯接通电话。
“坠机。阿波罗和俄狄浦斯。”赫拉声音有点颤抖。
宙斯怔住，咆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阿耳忒弥斯吸毒打人被抓，阿波罗带着俄狄浦斯赶去保释她！”赫拉声音拔高带出一丝尖锐，“我比你更不希望他出事！但凡你稍微可靠一点，照顾阿耳忒弥斯就不是阿波罗一个人的事！”
“你希望我可靠吗！”宙斯愤恨地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原野石

有生之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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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没有去接阿波罗的遗骸。
赫拉与俄狄浦斯的母亲卡斯塔亲自去领回他们的遗骸，顺便保释不听话的阿耳忒弥斯。
浓重的烟熏妆糊成鬼一样，两个鼻环一个唇环七个耳环，黑色吊带裙上不遮胸下不盖腿，还不知道哥哥死讯的阿耳忒弥斯哈欠连天，敌视地斜睨着赫拉：“你来干什么？我哥呢？真被你收买了？Fuck！”
赫拉打开一直亲自拎着的皮包，把不大的骨灰坛塞在她手里：“他在这里。这是你要的？”
斜着身子抖腿的少女停了下来，无措地看看骨灰坛上贴着的熟悉的头像，是哥哥护照上那张。他很不喜欢照相，很少留影。
“死老巫婆，你唬我！”阿耳忒弥斯举起骨灰坛作势要砸。
赫拉冷冷地看着她。
一直跟在赫拉身后的卡斯塔厌恶地看着阿耳忒弥斯。卡斯塔是赫拉的多年好友，长子俄狄浦斯刚进中江不久，行事稳重颇受赞扬，眼看前途无量，却被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儿害死。
“你害死的还有我的儿子，一个比你优秀得多的男孩儿，”卡斯塔放下捧在怀里的包袱，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走向阿耳忒弥斯，“我今天特地跟来，就是为了打你。”
啪。啪。啪。啪。啪。啪。啪。
卡斯塔下手很重，每一巴掌都缓慢而坚定。不知不觉的，阿耳忒弥斯已经把骨灰坛紧紧抱在怀里，被打得东倒西歪，努力维持平衡。
她们还没离开警局，警察在她们刚发生冲突时就开始走过来，赫拉示意随行的律师和助理去应付，静静地看着卡斯塔打人。
直到阿耳忒弥斯的鼻子和嘴都淌血，再也坚持不住，往地上倒去的时候，赫拉才扶住她。
卡斯塔停手，抱起儿子的骨灰坛失声痛哭。
“这个……是真的？”也许是被打狠了，阿耳忒弥斯的吐字有点含混。
赫拉点点头：“他来保释你，飞机失事。”
“你每年都强迫他来来回回飞，总算失事了？”阿耳忒弥斯怨毒地盯着她。
“他把你宠得比猪还笨。下半辈子你可以像猪一样活下去。”赫拉不再看她，转身搀扶着卡斯塔慢慢走出去。
“您好，以后我是您的私人助理。现在您需要休养，请配合我。”一个明显是混血儿的高个子女助理单手拿走了骨灰坛，不容拒绝地拉着挣扎不休的阿耳忒弥斯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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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罗的死是赫拉的危机。
按照阿波罗的亡父克洛诺斯的安排，中江集团的继承决定权在孙辈，如果宙斯没有儿子，就必须过继异母兄弟波塞冬或者哈迪斯的儿子。中江集团51%的股份不给任何一个儿子，而是由克洛诺斯的朋友普罗米修斯托管，等孙子能够独立掌权时直接给孙子。
这是对赫拉的限制。克洛诺斯很不喜欢赫拉。赫拉曾经是克洛诺斯的私生子、宙斯的异母弟弟哈迪斯的妻子，后来与宙斯发生婚外情，手段厉害，让宙斯言听计从，最终宙斯的前妻勒托含恨自杀，赫拉与哈迪斯离婚嫁给宙斯。赫拉与宙斯只生了一个女儿，并因为产后大出血切除了子宫。克洛诺斯在世时常说，宙斯迟早死在赫拉手里。所以他做了这样的安排。
赫拉和宙斯的女儿海伦身体很差，只活到6岁。海伦死后，赫拉和宙斯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差。
“昨天哈迪斯领着特里同来过。”宙斯点了支烟，顺便为赫拉点一支。特里同是克洛诺斯另一个私生子波塞冬的儿子，19岁。
“蠢货。”赫拉冷笑。
“确实。还是波塞冬聪明点，可惜管不住他的傻儿子。”宙斯也冷笑。此刻夫妻二人出奇地相像。
“你找我不是为说这个吧？”赫拉抽烟很凶，迅速吸完一支，拧在烟灰缸里。
“要个我们的孩子。”宙斯严肃地看着她。
“又是代孕？你也以为我会在乎这个？”赫拉起身从宙斯烟盒里拿支烟，走出去。
回到走廊另一端自己的办公室，赫拉在门口赛姬的办公桌前停下：“累的话提前休假吧。”
赛姬笑笑：“不累。”顺手递给赫拉一个文件夹。
“又要辛苦你了。”赫拉打开文件夹边看边开门进去。
“是。”赛姬隐晦地点点头。

原野石

有生之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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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任住客还在医院，新的住客来了……唔，只能称为访客吧，毕竟阿里阿德涅总是在宙斯睡着后就离开。宙斯还是住回了这间公寓，哪怕这里已经充满不祥的气息。相当固执的爱好。
不得不感叹宙斯的精力旺盛，纵使在各种变故烦扰人心的时候，他仍然有每天享受肉体欢愉的兴趣。
今天宙斯特别凶猛，即便是阿里阿德涅也有点承受不了，大汗淋漓地喘息了很久才起身清理。
“还走吗？”宙斯赤身躺在床上，巨型水晶灯把他照得纤毫毕现。
阿里阿德涅笑：“是啊？”走进玻璃浴室，没有放下竹帘。她发现宙斯喜欢这种情欲的味道。
水溅在玻璃上时阿里阿德涅美妙的肉体会模糊一下。宙斯眯了眯眼。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哈迪斯新婚妻子的赫拉，一起乘游艇出海，赫拉不慎落水，他和哈迪斯都跳下去救，隔着水的屏障，赫拉的肉体发着朦胧的光，微微荡漾。
肉体。不是身体。他仍旧是个欲望强烈的男人。
阿里阿德涅洗得很快，匆匆出来穿衣服。
“你喜欢什么？”宙斯往枕头上蹭了蹭，眯着眼睛欣赏她把肉体装进衣服里。
“喜欢做爱，”阿里阿德涅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有钱，珠宝，职位，你给得出的我都喜欢。”
宙斯哑然失笑：“你还真是坦率得可爱。”
“省得你累。”阿里阿德涅穿好衣服，拎起包往外走。走几步想到什么，回身拿起宙斯扔在沙发上的皮夹，也不细看，把里面现金全抽出来放自己包里，扭腰摆臀张扬地离去。
宙斯心情好了许多。
打电话给美杜莎：“阿耳忒弥斯在干什么？”
“睡觉。”美杜莎言简意赅。似乎赫拉的人都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类型。
“明天找个老师教她礼仪。”
“副总吩咐，小姐只需要休养。”
宙斯沉默了一会儿：“教会她感谢副总。”
  .
阿里阿德涅回家时，弥诺陶洛斯还没有睡，坐在客厅打着盹看电视。
“怎么还不睡？”阿里阿德涅脱掉高跟鞋，轻揉脚腕。
“我炖了汤，你坐着，我去给你盛。”弥诺陶洛斯憨厚地笑笑，去厨房盛汤。
阿里阿德涅歪在沙发上换个音乐频道看。弥诺陶洛斯端汤出来，热气腾腾。阿里阿德涅伸手要接，弥诺陶洛斯小心地缩开：“烫，我拿着。”
阿里阿德涅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慢慢地喝完了一碗汤。
喝完汤，弥诺陶洛斯要把餐具放回厨房去，阿里阿德涅忽然扑进他怀里：“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你也是最好的。”弥诺陶洛斯轻轻摸摸她的小卷发，微微的水汽湿润着他宽厚的手掌。气氛太煽情，这个憨厚的胖子渐渐红了眼眶。
“我们要个孩子吧。”阿里阿德涅紧紧抱着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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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营销部。”哈迪斯又领着特里同乱转。
与赫拉离婚以后哈迪斯没有再婚，他在公司也没有工作，无所事事，靠克洛诺斯安排好的分红过活，衣食无忧。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没有像情况相似的波塞冬一样低调，反而经常在公司里闲逛，指手画脚。阿波罗过世后，他连特里同都拉来，叔侄两个面目可憎，算是来卖丑？
东摸西看一阵，惹得大家都心神不宁，也不好指斥他们。
刻耳柏洛斯来送材料，见那两个闹得不像话，皱眉掩到拉米亚办公室：“姐，那两个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放下，回去。”拉米亚轰他出去。
隔着百叶窗缝隙看一眼外面骚乱的人。那两人才是真聪明。
刻耳柏洛斯鄙夷地绕过那卖丑二人组，进电梯里，一个年轻男人在里面，白皮肤，高个子，戴副黑框眼镜，拿着一个文件夹，看胸牌代码是研发部的。点头笑笑都没多话。
刻耳柏洛斯到7楼，年轻男人继续向上。
略低着头，狭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微微眯着。
到20楼，电梯出来向左总裁室，向右副总办公室。年轻男人毫不犹豫向左。
总裁室门口，新秘书奥德修斯在看材料，见到有人来，小吃惊了一下。
“你好，我来送报告。”年轻男人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
奥德修斯诧异地看看他的胸牌：“研发部的？”
“嗯。”
“副总办公室在西边。”奥德修斯指指。
年轻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是让我拿给总裁看啊。”手抬了抬像是要挠头，又克制住了。他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特别漂亮。
极品天然呆？连公司最大的现状都不知道。奥德修斯忍着没笑：“总裁不在。你还是去副总那边问问吧。”
“哦，好。谢谢。”年轻男人笑笑转身离去。也许因为皮肤太白，他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奥德修斯继续装作看材料地神游天外。王子范儿忧郁型男啊，研发部也有这种……不对！他的胸牌号码是进公司三年以上的，怎么会不知道总裁不管事。奥德修斯站起来。
走廊那边赛姬尖叫，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奥德修斯慌忙跑过去。
纳西索斯清秀的脸因为用力过猛狰狞地扭曲着，卡着赫拉的脖子向破损的窗外推。赫拉一手握住插在腹部的刀，一手死死拉住窗框。
赛姬被推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挣扎起身，见奥德修斯赶来，嘶声喊：“救副总！”自己扑到办公桌前按下警铃。
奥德修斯冲上去。
纳西索斯索性抱住赫拉一起向窗外扑去，奥德修斯拼命拉住赫拉。走廊上总算隐约有了人声。
纳西索斯叹息一声，放开赫拉跳了下去。
   .
研发部米达斯的尸体在离公司不远的绿化带里被发现。
他倒算是无妄之灾。

原野石

有生之年（五）
..
赫拉住院了。
挂着吊瓶，插着胃管，被白色的寝具包围着，但冷肃的表情毫无异样。
宙斯带着奥德修斯来探望，赫拉向奥德修斯道过谢，就默默地继续望天花板。
宙斯干咳一声：“纳西索斯死了。暂时没什么线索。具体我处理吧。”
赫拉没回应。
宙斯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赛姬生孩子休假，如果你撑得住的话，明天开始，奥德修斯每天下午把工作带过来。”
“嗯。”
“那我先走了。”实在没什么话说，宙斯带着奥德修斯离去，刚进走廊就开始拨电话，“今晚。”
那边阿里阿德涅爽快地答道：“好的。”
身后的奥德修斯垂下眼皮，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陪着他出去，为他拉开车门，看到车里默默等待的弥诺陶洛斯。
恰好弥诺陶洛斯的手机响起来，谨慎地瞄一眼宙斯，宙斯随和地说：“先接吧。”
弥诺陶洛斯接起电话，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关照道：“少喝点酒，注意安全。太晚叫我去接你。”
..
第二位访客有点意外，是哈迪斯和特里同。
刚进来的护理员达芙妮又得回避出去。
放下水果，哈迪斯轻佻的样子与宙斯很像，特里同却很拘谨，小心地靠在门口。
“怎么有胆来？”赫拉这样说着，但语气完全不是嘲讽。
哈迪斯吐了口气：“以为你不方便接电话，没想到还有一只手能动。”
赫拉为了能动，把吊针扎在伤手的手臂上了，好手空着。
“找个学校让特里同去读几年。”赫拉说。
“怎么，怕了我们？”哈迪斯挑了个苹果，摸出把小刀削皮。
特里同有些不安地抢话：“三叔，我想去。”
“我没说不行。”哈迪斯削了一点儿就放弃，刀也不擦，折起来塞兜里，直接咔嚓咔嚓啃苹果，“你这事儿一闹我们也演不下去了，特里同这几天就走，我也走，陪读。”
“波塞冬呢？”赫拉皱眉。
哈迪斯眼神乱飘：“克洛诺斯死的时候叫我们小心你，他小心着呢。”
“那是你爸。”赫拉似乎不在意他所说的克洛诺斯的嘱咐，看吊瓶快空了，自己摁了呼叫铃。
“呸。”一口果皮吐在地上，哈迪斯吊儿郎当地往外走。跟赶过来换盐水的小护士错身时，哈迪斯居高临下色眯眯地瞄了一眼人家领口，吹了声口哨。他的宝贝侄子也鬼爪乱晃，吓得小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走。
赫拉冷冷地吩咐护士：“别再放任何人进来。”
清楚地听到走廊上那叔侄俩肆无忌惮的怪笑。
达芙妮回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她需要什么。赫拉没理她。
..
宙斯下午直接回镜湖公寓睡了一觉。赛姬电话请过假，今天盖娅在医院照顾赛姬，不来打扫卫生。
傍晚，阿里阿德涅匆匆赶来。摁了门铃，宙斯只好爬起来开门。
阿里阿德涅应该是下班直接赶来的，套装、丝巾、小卷发一丝不苟。
宙斯顺手抱住她，一边热吻一边关门，崭新的LV包随手扔在地上。
衣服一件一件扔在路上，到大床的时候已经干干净净，相连的唇齿间唾液泛着光，喘息声把欲望刺激得不可遏制。
咔哒。
开门声让两个貌似很投入的人迅速找东西遮掩身体。
弥诺陶洛斯站在门口，轻轻地关上门：“总裁，我捡了张门卡，还你。”平静地把一张门禁卡放在玄关的装饰架上。
“不吃饭伤胃，我给你做了汽锅鸡。”弥诺陶洛斯慢慢走着，一件一件把阿里阿德涅的衣服捡起来，递给阿里阿德涅。
阿里阿德涅松开床单，默默穿上衣服，把手放在弥诺陶洛斯手里，跟着他走。在门口弥诺陶洛斯捡起她的包，开门：“总裁，我们走了。”
宙斯在床上躺了很久，起身找手机给奥德修斯打电话：“给我送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又打了个电话：“可以了。”
那边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断。
..
生完孩子三个多小时的赛姬突然情况恶化，大量失血伴随心力衰竭，立即被送抢救室。
赛姬的丈夫厄洛斯和母亲盖娅手足无措。
咬了咬牙，盖娅给赫拉打电话求助。
赫拉支开达芙妮立即打电话给哈迪斯：“救赛姬。”
“这不是对你有利的吗？”哈迪斯那边舞乐嘈杂，懒洋洋的声音模糊不清。
赫拉脸色铁青：“救她！”
哈迪斯挂了电话。
达芙妮敲门进来，温婉的面容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副总，您的秘书赛姬生子后不幸过世了。”
“滚。”赫拉不看她，冷斥一声。
达芙妮微笑着退出去。
赫拉打电话给宙斯：“那是你的孩子。”
宙斯示意奥德修斯把餐具拿出去扔了，笑眯眯地抖腿：“你的。”
“真的是你！”
奥德修斯拿着餐具离开。
“存那份精子的时候我说过，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制造一个有我基因的孩子，属于你。现在我帮你实现它。公司是你的，我这个人，就是守信。”宙斯笑得很轻松。
“我本来已经准备保密了。”赫拉紧紧握着手机，苍白的手上青筋毕露。
“难道你相信还有什么是秘密和可靠的？你相信赛姬？”宙斯点一支烟，“早点休息，公司需要你。”
赫拉无言地挂了电话。
赛姬的丈夫厄洛斯没有精子，知道她要做人工受孕的时候，赫拉向她推荐和平医院，然后动用了一些手段，偷偷用了宙斯的精子。她是为了给宙斯加一重保障，但没告诉宙斯，怕他以为她对阿波罗有什么恶意。后来看着赛姬幸福期待的样子，她心软了，即使在阿波罗出事后，她也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可是，似乎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疲惫感突然袭来。
她听到门外达芙妮劝阻的声音：“副总在休息，不能探视。”
盖娅悲伤的声音：“赫拉，我知道你在听！我知道我没资格恨你，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恨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便吧。
赫拉闭上眼睛。这一切都如此让人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