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鲲──心悦君兮君不知

荷笑笑

 

 

 

  在我第一次学着写自己的名字,于少鲲这三个字的时候,父亲对我说,《庄子──逍遥游》里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里,有这样一个神奇,大气,让人钦佩的字。
 

  我的父亲叫于大鹏,一生不得志,而我,是父亲理想的延续。从小,父亲便教我认字,习武。父亲曾经是少林俗家弟子,打得一手好拳。而我长大一点后,父亲又慕名把我送到善于使毒善发暗器的七阴教阴圣姑的门下学艺。
 

  阴圣姑为人毒辣,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害怕,可是我还是感激她收我为徒,因为若不是这样,我怎能见到那个美丽,娇艳的女子,又怎能做他的师兄?
 

  她叫欧阳婉,听到师傅领她见众同门,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时,我呆呆的,心里想着,这个名字固然好,但怎配得上仙女一般的她呢?我真想送她一个更好听,更与她相配的名字,可是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到。我以为,这世间,没有哪一个字,配得上她的明媚。
 

  她是我的师妹,刚进师门时,对我总是师兄师兄的唤个不停,仿佛处处都需要依赖着我。而我那时,心里是多么快活。
 

  她出众的美丽,聪颖很快便博得师傅的宠爱,尽管这宠爱只是对她的利用而非真心,却也依旧引起了其它师兄弟的不满。
 

  每次听到他们在背地里挤兑她,编排她的不是,我总要挺身而出为她辩护,尽管她不知道,尽管这样做得罪了同门。我在乎她,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别的人怎么看我,一点也不重要。
 

  后来,师傅让她和别的师兄弟一起去毒害江海天,这对于一向手段毒辣的七阴教门人来说,是再简单,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我在七阴教里呆了这许多年,早已练就了对别人的冷血无情。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破坏了大家的计划,把解药给了她,她救了他。
 

  乍闻这个消息时,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一点点酸吧。她弃恶从善了一次,为的却是一个与她从不相干的男人。
 

  江海天,想必是一少年侠士,与我这样的邪派中人相比,无异云泥。如果,她爱上了他……我不敢再想下去。
 

  而果然,她爱上了他,当他赶来救她而被师傅制住时,她甚至不惜受死,只愿狠毒的师傅能放过他。
 

  而她始终不知道江海天是怎么得到她将被师傅处置的消息,她不知道,通风报讯的那个人,是我。我打不过师傅,救不了她,只好去找可以救她的人,即使,那人是──我的情敌。
 

  而她也因此,更深地仰慕他了吧。或许,也只有他这样武功好,又侠义的少年,才配得上她。
 

  但是偏偏,她和他之间,又有了重重误会。他以为,她或许是个恶毒的女子。
 

  而她的父母更是无情,竟然要将她许配给文道庄,那个采花淫贼,那个根本无法给予她幸福的人。
 

  她对着我哭泣的时候,我只知道一遍一遍的重复:“那文道庄,不是个好人……那文道庄,不是个好人……”
 

  我却不知道该怎样挽救眼前这个我最爱的人。
 

  我只知道,拼着一死,也要阻挠这件婚事。于是我决定,在婚宴上暗杀新郎。如果成功,就可以保全她的幸福。
 

  赴宴途中,遇到江海天,我喜出望外,如果他可以去救她,我的把握就更大,否则,万一刺杀不成,她还是逃不掉不幸。我为了骗他去赴宴,说父亲想见他一面,甚至在他犹豫不决时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话,拔出佩刀,削下了自己的小指头。都说十指连心,可想到可以救她,我不觉得痛。
 

  婚宴上,赞礼的人开始唱道:
 

  “新人上堂,喜气洋洋,百年好合,五世其昌,奏乐,叩首……”
 

  我知道,这是我一生里最后一次参加婚宴了,以后,再没有机会。
 

  我用尽毕生力气发了无数梅花针射到文道庄的背上,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但是我,是来赴死的。所幸的是我死后还有江海天救他出去。我叫道:“江少侠,我求你的就是这件事,我宁愿她嫁给你,你赶快带她走吧!”
 

  我发现自己的这句话喊出来声音特别尖锐,或许是我太激动了吧。我看见她的母亲飞扑过来想要制伏我,她不知道,我不需要别人对付我的,因为我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我拔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卜”的一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或许没有一个人听见:“师妹,你是不是从来就不知道,我爱着你。不过,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我眼前有好多人影在晃动,越来越模糊,我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耳边又依稀响起父亲的声音:“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