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那首《蝴蝶》诗,虽有寓意,却嫌太过浅露,无情致可言,以现在的新诗水平来看,实在幼稚得很。但他这首诗是写在七十多年前的,是第一首白话诗,在当时却是大胆的“尝试”。他挑的那首“蝴蝶儿”集词句联,在《饮冰室诗话》那四十九副集词句联中,也只能算中中之作;不过因联以人传,才“出名”罢了。我觉得丁在君挑的那副就好得多,联云:
春欲暮,思无穷,应笑我早生华发;
语已多,情未了,问何人会解连环?
丁在君即近代地质学家丁文江,曾任国民党政府的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应笑我早生华发”句出苏东坡的《念奴娇》。本联集句以此词最出名,但因人所熟知,不拟谈了。“语已多,情未了”出牛希济的《生查子》,也是一首好词,可以谈谈。词云:
春山烟欲收,天淡稀星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这首词是写送情人远行的,最后两句,尤其为人赞赏,好处在于艺术上的联想手法。绿罗裙和芳草同一颜色,情人送行,“语已多,情未了”,临走还回头说道:“望你记得我,我今天穿的是绿罗裙。以后你见到芳草,就请你记得我穿的绿罗裙,而怜惜芳草吧。”怜惜芳草,亦即怜惜她了,这是转折的“代入法”(梁启超集词句联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