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 回 病中出走情可忍 心事谁知意自怜,慧剑心魔,梁羽生,梁羽生家园,梁羽生作品集

 

 

第三十回

  病中出走情可忍

  心事谁知意自怜

 

 

 

  日头过午之后,褚葆龄就在等待着展伯承回来,直到日影西斜,仍然未见他的踪迹。褚葆龄空房独守,不禁心中七上八落,坐卧难安。日间她没有发高烧,精神也觉得好了一些,心想道:“掌柜的说那个大夫的脾气很是怪癖,莫非是小承子请他不动,还在那里苦求?嗯,但愿只是这样,莫出别的意外才好。我且再等一会,倘若小承子还不回来,我亲自上门求医,也好一探究竟。”她试试活动手脚,觉得自己还可以骑马奔驰。

  褚葆龄正在焦虑不安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在这间客店的门口停下来。褚葆龄只道是展伯承已经回来,大为欢喜,正要出去迎接,只听得一个银铃似的声音赞道:“好一匹坐骑!”听声音似是一个少女,而且已经下马,走进客店来了。

  褚葆龄怔了一怔,心道:“这女子的声音好熟!但她却怎么自己夸赞自己的坐骑?”悄悄的从门缝里向外偷窥,一看之下,不禁又惊又喜。

  这少女不是别人,竟是铁凝。客店外,有一个小厮正在洗刷褚葆龄那匹坐骑,见有客人来到,这才放下手边的工作,接过铁凝的马缰,将她那坐骑牵去喝水。

  褚葆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铁凝赞赏的并非自己的坐骑,而是她的这匹枣红马。武林儿女都是喜欢骏马的,而骏马的主人也大多是武林人物,褚葆龄心想:“铁凝想必是因为看见我这匹坐骑,将她吸引到这间客店投宿了。”

  褚葆龄比铁凝大三四岁,小的时候也曾经在过一处玩耍的。不过因为铁凝十岁那年跟辛芷姑学艺去了,她们同在一起的时候,铁凝还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孩,而褚葆龄则已是一个稍懂人事的小姑娘,故此她们的感情还说不上是知己朋友的感情,褚葆龄与她也当然远不及与展伯承之稔熟。

  褚葆龄正为着刘芒、展伯承之间的感情纠葛而烦恼,她又知道铁铮兄妹就在她出走那晚来过盘龙谷,铁铮兄妹是知道刘芒盗宝之事的,正因为褚葆龄心中烦恼,此时见了儿时的朋友,她本来是应该欢喜的,却反而想要避免与铁凝见面了。

  在褚葆龄的心目中,铁凝还是个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她实在有点害怕铁凝向她问起刘芒的事情,教她不知如何解说。褚葆龄心想:“我暂且不出去见她,且待小承子回来再说。”

  心念未已,只见铁凝已找着了掌柜,问道:“有房间吗?”掌柜的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小姑娘,就只你一个人么?”

  唐代的社会风气,男女间的差别不大。并不如后世之严格讲究“礼法”,女子不以抛头露面为耻。这种风气,在北方尤其如此。所以一个单身女子出门,也是司空见惯之事。不过,因为铁凝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掌柜的才多问她几句。

  铁凝道:“怎么?你这间客店不许单身客人投宿的吗?”掌柜的赔笑道:“不是这样说。但小姑娘你没大人作陪,这个”铁凝一瞪眼睛,说道:“哦,原来你是怕我没房钱付你。好,你把这锭银子拿去,我只住一晚,房钱饭钱都算在里头,不够的我补,多余的免找。”

  铁凝给的也是一个十两重的元宝,莫说一天的房饭钱,半个月都足够有多。掌柜的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王瞎子给我算命,说我今年是交了运。接连两日,就来了两个财神,而今天这个小姑娘比昨天那个相公还要豪阔!”

  可是这掌柜的待要接她银子,却忽地想起已经客满,不由得又苦起脸来。

  铁凝道:“怎么,你还嫌不够?”

  掌柜的道:“不是,不是。小店实在是没有空房。”铁凝怒道:“我不相信,若是没有空房,你何不早说?”

  掌柜道:“小姑娘别生气,且待我想个两全之法。嗯,我这里有位单身女客住一间房,若是你肯和她同住,我就去和她说,看她愿不愿意。出门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或者她会答应的。”

  店小二插口道:“你说的是那位有病在身的女客吗?她有弟弟作伴,恐怕这个、这个不大妥当吧?”

  掌柜道:“你懂什么?她有病在身,就正要人陪,弟弟总不能整晚陪着她。小姑娘,你别瞪眼拧眉,这位女客并非得了什么重病,只是稍稍着了点暑。”这掌柜的财迷心窍,异想天开,一方面觉得褚葆龄这对姐弟容易说话,一方面以为铁凝是个小姑娘容易哄骗,所以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铁凝把银子收回,说道:“我不喜欢陪伴病人。”

  掌柜的连忙叫道:“慢走,慢走。我想起来了!我有房间给你!”

  铁凝其实也不想走,原来她正是为了找寻展伯承而准备到扬州去的。她听掌柜的说是“姐弟”二人,禁不住心中一动,想道:“莫非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此时听得掌柜的说有房间,心中暗暗欢喜,却假生气的样子,骂那掌柜道:“你又说没有房间,怎么现在又有了?”

  掌柜的赔笑说道:“有个客人订了房间,他要明天才来。”

  那小厮似乎是有点害怕的神气,忽地插嘴说道:“掌柜,你怎么料得准他是明天才来,要是今天来呢?”

  掌柜的斥道:“我当然知道。用不着告诉你,也用不着你多嘴。”

  铁凝虽然是年纪轻,世故浅,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得出此事定有蹊跷,但她急于要在这客店住下,因此也就不去追究了。

  待到那小厮给她打水洗脸的时候,铁凝才装作漫不经意的和他攀谈道:“你们这间客店生意倒是很好啊,房间在早几天就有人订下来了。那是甚么样的客人?”要知若在通都大邑,大客店有人预订房间,那是常有的事。但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镇,这样的事就很不寻常了。

  那小厮嗫嗫嚅嚅地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最好你去问我们的掌柜。”

  铁凝微微一笑,摸出一块碎银给那小厮的道:“我知道你们的掌柜是担着几分风险把这房间让给我的,我怎好再去问他,令他难为?嗯,还是你告诉我吧,这点银子给你作小帐。”

  小厮接过银子,又悄悄的出外张望一下!看见掌柜的正在打盹,这才回来,掩上房门,悄悄说道:“不瞒你说,我们这间客店也做黑道生意的。但你不必害怕,黑道上的人物在这里住下,就决不会劫本店的客人。”黑道中人为了避免官府耳目,一般都是选择小市镇的客店投宿。

  铁凝心里暗暗好笑:“我爹爹是绿林盟主,我还会害怕黑道中人?”当下说道:“这规矩我知道。但却不知是哪帮黑道人物?”

  小厮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黑道有规矩?”

  铁凝道:“我虽然没碰过黑道中人,但我也是常常在外面跑的,没见过也听过了。”

  这小厮得了铁凝的银子,心里想道:“管她是什么人,一个小姑娘总不会比强盗更可怕,我也总不能无功受禄。”于是实话实说道:“听说是什么追魂帮的,他们的帮主曾经在我们小店住过,是一个相貌很凶满脸浓须的汉子,我瞧着他就害怕。”

  铁凝心道:“什么追魂帮,我根本就没听过。想必是江湖上未入流的帮会。”她哪知道“追魂帮”的帮主就是“七步追魂掌”沙铁山。

  铁凝笑道:“怪不得你刚才那样害怕,原来是怕那个追魂帮主今日到来,没有房间住就会追了你的魂魄。”

  那小厮变了颜色,说道:“我,我不怕,我只是个小厮,他要追究也只能追究掌柜。”看得出来,他口中不怕,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

  铁凝笑道:“你不用慌,他若来了,我对付他。管他什么追魂帮主,我就不相信他当真就能追了我的魂。”

  小厮揩了额上的冷汗,心里想道:“这小姑娘的口气倒是好大!想来也是练过武的了。但她却不知道那个帮主是多凶呢!”

  铁凝笑道:“好了,不要谈这个什么追魂帮主了。我另外问你一件事,你刚才说那个女客,年纪多大?住在哪一个房间?”

  这小厮得了铁凝的银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道:“看来大约不到二十,比你大不了几岁。喏,她就住你对面的一间房。”原来她们两人的房间正是后窗对着前窗,不过中间隔着一个天井。

  铁凝心头一跳,想道:“年岁也对了。”于是又问:“她的弟弟呢。”

  小厮道:“她的弟弟今日一早就骑马给她请大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铁凝道:“这大夫住得很远吗?”

  小厮道:“不算远也不算近,大约有四五十里。”

  铁凝心里想道:“四五十里路程,若是走路走得快的,清晨动身,现在也该回来了。何况展伯承的坐骑乃是秦襄所赠的名驹?嗯,难道他们所说的这对姐弟并非展伯承和他的龄姐?”

  铁凝道:“她的弟弟要特地去请个大夫回来给她看病,那么,想必这女客是病得不轻,并非仅是着了点暑吧?”

  小厮笑道:“不错,这是掌柜骗你的。他刚才想要你和那位女客同住,怎敢说她得了重病?”

  铁凝沉吟半晌,说道:“依你看来,他们是不是真的像一对姐弟?”

  小厮怔了一怔,说道:“我没有留心,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怎么,你疑心他们是冒认姐弟么?”

  铁凝觉得自己所问未免有点冒失,便笑了一笑,遮掩过去,说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的。我这个人好管闲事,对啦,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刚才洗刷的那匹枣红马是谁的坐骑?”

  小厮道:“正是那位女客的坐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怕掌柜的要使唤我了。”这小厮觉得铁凝这小姑娘很是“特别”,心里其实是有点怕她。

  铁凝道:“没有了,你去吧。”小厮走后,铁凝独自思量,心中一片茫然。

  “这对姐弟不知是否就是他们?”这是最令铁凝感到困惑的问题。按说一个具有上乘武功的女子,决不是那么容易病倒的。“那么,她若是龄姐,岂能在旅途上受点劳累,就如此弱不禁风?”“再说,这女客就在前面房间,假如是龄姐的话,她应该听出我的声音。即使她在病中,也会露面与我打个招呼吧?”“那个男的只怕也不会是展大哥。若是展大哥,他骑着马去,怎的这个时候还不回来?”铁凝左思右想,怀疑不定。想去探望那位女客,又怕认错了人,闹出笑话。

  其实铁凝的心情十分矛盾,她希望见着展伯承,但却又害怕这对姐弟真的就是褚葆龄和展伯承。

  要知铁凝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展伯承是第一个闯入她少女心扉的人,这初长的情苗只有一天天茁壮,要想拔除也拔除不了。所以尽管铁凝在与展伯承分手的时候,曾真心的为他祝福,祝福他与褚葆龄和好如初。但一分开之后,可又是牵肚挂肠,渴欲与他重见。正是因此,她一回金鸡岭,见过爹爹,只住了几天,便又藉口要找哥哥,下山来了。

  也正是因此,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实在害怕这对姐弟真的就是展伯承与褚葆龄。她从小厮口中知道,这对姐弟的感情十分要好,做弟弟的对姐姐更是体贴非常。昨晚做姐姐的生了病,弟弟在房中服侍,直到三更。铁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又是欢喜,又觉感伤。

  还有一层,铁凝一面觉得褚葆龄的境遇堪怜,但另一方面对褚葆龄与刘芒的一段情事还是不能谅解,在她的心底也还是隐隐为她的展大哥感到“不平”,觉得褚葆龄“配不上”她的展大哥。

  铁凝心事如潮,过去这几个月她与展伯承相处的往事,一幕幕重上心头。

  铁凝思前想后,不觉痴了。

  褚葆龄在她对面的房间,也是心乱如麻。不过,她并不知道铁凝也爱上了展伯承,她是为了避免挑起心底的创伤,所以不想和铁凝会面的。可是她又想道:“小承子总是要回来的,小承子一回来,他也总是要和铁凝见面。那时我再与她相见,岂不尴尬。”

  天色渐渐黑了,展伯承还未回来。褚葆龄开始有点着慌,这时才想去与铁凝商量。心念未已,忽地听得铁凝的房中传来了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褚葆龄心里暗暗好笑,想道:“这小妮子也不知有什么心事,独自一人,唉声叹气?”

  要知在褚葆龄的心目之中,一直还是把铁凝看作一个天真烂漫,不懂人世忧愁的小姑娘。此际,听了铁凝的这声叹息,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也颇令她感到意外。

  一声叹息过后,接着只听得铁凝低声呼唤:“展大哥,展大哥。”褚葆龄听入耳中,不由得心头一颤,寻思:“我只道她是来找她哥哥,却原来她想念的是小承子。”

  褚葆龄悄悄溜出房间,走到铁凝那间客房的后窗。天井种有几棵芭蕉,蕉叶覆窗,如同一幅天然的窗帘。铁凝此际正自悠然寻思,茫然若梦,一点也没察觉窗外有人偷听。

  铁凝喃喃自语:“展大哥,展大哥!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啊!”褚葆龄偷望进去,只见铁凝一手托着香腮,右手伸出一个指头儿正在桌子上东涂西抹,好像是在一笔一笔写字的模样。

  褚葆龄看了一会,这才看出她果然是用指头儿在桌上“写”字,而且写来写去,都是“展伯承”这三个字!

  这个时候,褚葆龄什么都明白了。不必铁凝说出她的心事,她都已知道了。铁凝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铁凝已经是成长的少女了,她开始懂得爱情,也需要爱情了。

  褚葆龄悄立窗前,痴痴的想了一会。窗内铁凝已写了十几个展伯承的名字。晚风吹来,褚葆龄如梦初醒,忽地想道:“天快黑了,小承子快要回来了,我也应该走了。”

  褚葆龄走出铺面,掌柜的有点惊诧,说道:“姑娘你好些了吗?令弟还未见回来,恐怕是在那大夫的家里耽搁了。你不用担忧,我看再过一会他就会回来的。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掌柜的只道她是等得心焦,出来盼望她的弟弟的。

  褚葆龄道:“借你的纸笔给我一用。”她根本不接掌柜的话头,取过了柜台上的纸笔,匆匆地写了几行书信,折了起来,说道:“如果天黑之后,我的弟弟还没回来,请你把这封信交给我对面房的那位女客。”掷下了信,便往外走。

  掌柜的吃了一惊,说道:“姑娘,你去哪儿?”褚葆龄道:“我出去走走。”掌柜的拦住她道:“姑娘,你身体还未大愈,怎好出去?”褚葆龄道:“不用你管!”

  掌柜的赔笑道:“小人怎敢拘管姑娘,只是令弟吩咐我们小心伺候你的。你出去了,他若回来,岂不怪我?”掌柜的只道褚葆龄是要出去散一散心,但也不敢让她出去。

  褚葆龄正自心头郁闷,见那掌柜的一再将她拦阻,禁不住气起上来,嗔道:“我说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轻轻一掌把那掌柜的推开!

  褚葆龄虽然是在病中,又虽然只是轻轻一掌,但那掌柜的已是禁受不起,“啪”的一声,跌了个仰八叉。

  客店里的那两个小厮,一个拖手,一个抬脚,把胖掌柜拖了起来,只见褚葆龄已经跨上了她那匹枣红马,在暮霭苍茫中绝尘而去!

  胖掌柜站了起来,雪雪呼痛。小厮笑道:“人家还只是这么轻轻一推呢,你就受不住了。你别担心,我给你看过了,你没受伤。”掌柜的又是吃惊,又是气恼,道:“真是邪门。一个小姑娘而且还是病人,竟有这么大的气力。也不知她的病是真是假。哼,早知如此,我也不用阻拦她了。”

  不过,掌柜虽然气恼,他却是得了展伯承的十两银子,因此倒也不敢怎么发作,只是背地埋怨了几句,而且对褚葆龄的交托,也不敢怠慢,当下吩咐那小厮道:“你把这封信送给刚才来的那个女客。”小厮笑道:“不用我送,你瞧,她已经来了。”

  却说铁凝在几案上划了十七八个“展伯承”的名字,正自伤神,忽似听得有悉悉索索声响。铁凝瞿然一惊,喝道:“谁在外面?”推开窗子,只见蕉叶迎风,树梢微动。原来是褚葆龄走得匆忙,不小心触着芭蕉,不过,待到铁凝开窗张望之时,却已不见人影。

  铁凝起了疑心,寻思:“刚才那个声响,却不似风吹蕉叶之声?”把眼望去,只见隔着一个天井对面的那间客房,窗户打开,珠帘半卷,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铁凝暗自想道:“难道刚才来的是那位女客?管她是不是褚葆龄,我且过去偷偷一看。”

  在铁凝的内心深处,很不愿意见到那对“姐弟”就是展伯承和褚葆龄,正是由于她要躲避这个事实,所以她一直不敢揭开谜底。但此际,她既然起了怀疑,同时她也想到,若是事实,总是躲避不了,因此也就下了决心,前去揭开谜底了。

  铁凝贴近窗子,往里一望。这时褚葆龄早已走了,哪里还有人在?铁凝怔了一怔,心里想道:“那小厮又说这女客病得很重,却到哪里去了?”

  铁凝忍不着好奇,走出来问那掌柜。那掌柜的笑道:“原来你们是早已认识的,我却不知。”铁凝诧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是认识的?我也还未知道是不是认识的呢?”

  掌柜的道:“她留有一封信给你,你先看看。”铁凝打开一看,先看后面的署名,果然是“葆龄”二字。尽管铁凝早已料想是她,但此时见了她的亲笔手书,也是禁不住心头乱跳,不知是喜是悲?

  褚葆龄这封信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告诉铁凝,展伯承是去请大夫去了,倘若入黑之后,不见展伯承回来,就请铁凝去一探究竟,大夫的地址,可以问那掌柜。

  铁凝苦笑道:“果然是认识的。”掌柜笑道:“是不是,我猜得不差吧?要不然她怎会留信给你?但你这位朋友可有点奇怪。我也不懂她为什么不与你见上一面,却要留信给你?”

  铁凝问道:“她走了多久了?”掌柜的道:“不到半炷香时刻。”铁凝道:“你可知道她去哪儿?”掌柜的苦笑道:“我怎么知道?”铁凝道:“走的是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吗?”小厮道:“掌柜给那姑娘一掌推倒地上,敢情他现在还在头晕眼花呢。”

  铁凝失笑道:“怪不得你不知道。”小厮说道:“她是骑马走的,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我忙着把掌柜扶起来,也不知她是走的哪一条路。”

  铁凝心里踌躇不定,想道:“天快黑了,展大哥只怕也快要回来了。是先去追觅龄姐呢?还是先等展大哥回来?这里有三条岔路,又不知龄姐走的是哪一条?”

  按下铁凝暂且不表。且说褚葆龄离开这个小镇之后,心中越发茫然。她想起了那胖掌柜的问她:“要往哪儿?”不觉连连苦笑。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身将何往?天地虽大,却似无一处可以容身!她不愿意再见到展伯承,也不愿到夏侯英那儿去找刘芒。回老家吗?却又怕展伯承与铁凝跟踪追觅。

  暮霭苍茫中,她茫无目的地走了一程。忽地听得蹄声得得,前面来了三骑快马。褚葆龄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走在前面那骑,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七步追魂手”沙铁山。跟在他后面的那两个人,则是他的副舵主仇敖和鲍泰。

  原来沙铁山是怕空空儿找他晦气,故而不敢留在扬州的。自那日他与周同的海河帮一战,两败俱伤之后,他的盟兄窦元的部下被官军吞并,准备在北方另起炉灶,先行离去。沙铁山本来想依附官军,但又怕空空儿太过厉害,官军也保障不了他,因此也就跟着渡江,准备仍与窦元合伙。今晚他是打算在这小镇留宿的,于是恰巧就碰上了褚葆龄了。

  沙铁山哈哈大笑道:“我正愁没有礼物献给窦大哥,你这丫头却撞上来了。可惜那姓展的小子没有与你一道。”仇敖笑道:“这丫头姿色不俗,窦大哥得了她只怕比得着那姓展的小子还更喜欢。”

  沙铁山大笑道:“好,那你们就给我把她拿下。”沙铁山要保持一帮之主的身份,情知他的两个副帮主一定可以对付得了褚葆龄,故而不屑亲自动手。

  仇敖、鲍泰两人拍马上来,夹攻褚葆龄。鲍泰先到,一刀劈下。沙铁山喝道:“不许伤人,也不许伤马!”要知褚葆龄的坐骑乃是罕见的骏马,早在扬州之时,沙铁山已是想夺她这匹坐骑的了。

  鲍泰应道:“是!”刀势斜勾,想把褚葆龄的青钢剑打落。褚葆龄使个“镫里藏身”,狠咬银牙,一剑刺出。

  鲍泰是追魂帮中的第三把好手,倘若褚葆龄没病,可以稍稍胜他。此际却是力有不逮,“当”的一声,青钢剑果然给他打落。但褚葆龄占着坐骑的便宜,鲍泰正要换手抓她,褚葆龄的坐骑已是向前冲去。

  仇敖迎头堵截,喝道:“给我滚下马来!”“呼”的一声,一圈长绳抛出,仇敖本来是个马贼出身,擅于用绳圈套马。褚葆龄一掌拍出,可惜她气力已差不多用尽,使的虽是上乘掌法,掌力却荡不开绳圈。那匹枣红马一声长嘶,四蹄屈地,已是给仇敖的绳圈套个正着。

  褚葆龄在马背上抛了起来,跌落地上。鲍泰哈哈大笑,也跳下马来,说道:“你这丫头还想跑吗?”话犹未了,忽听得叮叮当当的铃声,和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由隐而现,来得快极。

  沙铁山吃了一惊,喝道:“是哪一帮朋友?”他听得铜铃密响,只道是一队马帮。不料抬眼望去,只见来的只是两骑,一男一女。那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衣裳上缀着许多指头般大小的小铜铃,快马疾驰,铜铃摇动,便似一队系有马铃的马帮来了。

  沙铁山见只有两个人,便不放在心上。喝道:“追魂帮在此拿人,你们路过便罢,可不要多管闲事。”

  褚葆龄跌落地上,一跃即起。她虽然是在病中,轻功还能施展,只不过气力不济,远远不如平常罢了。但鲍泰最弱的也正是轻功,故此在急切之间,尚未能将她抓着。

  那女子见此情景,“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褚遂的孙女儿吗?”蓦地喝道:“管你什么追魂帮?这个不平,那是打定的了!”摘下一颗铜铃,双指一弹,向鲍泰飞去。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名播江湖的夫妻双侠──独孤宇与吕鸿秋。刘芒的父亲刘振和夏侯英、独孤宇是八拜之交,那次盘龙谷盗宝之事,便是由独孤宇替刘振策划的。

  盗宝事败之后,独孤宇举家逃亡,投奔他的拜兄夏侯英。夏侯英因为刘芒一去数月,毫无消息,放心不下,因此请独孤宇夫妇到刘芒姑父穆安那儿探听消息,无巧不巧,恰好在这里遇上褚葆龄。他们夫妇当然知道褚葆龄与刘芒的关系,岂能任凭褚葆龄受人欺负!

  吕鸿秋性烈如火,首先出手。她在江湖上有个绰号,人称“金铃女侠”。缀在她衣裳上的那些小铜铃,便是她的独门暗器。

  且说鲍泰眼看就要追上褚葆龄,忽听到叮当声响,吕鸿秋的独门暗器已经打到。本来发声的暗器,等于是预先给敌人一个警告,但鲍泰仍闪避不开,虎口关节,给铜铃打个正着,“当啷”一声,大刀脱手。一条右臂,已是不能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宇夫妻已是双双下马,吕鸿秋跑过去保护褚葆龄,独孤宇则拦截仇敖。

  仇敖的武功在他们的帮中仅次于帮主沙铁山,见独孤宇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一个照面,拔刀便斫。

  岂知独孤宇的本领更在他的妻子之上,仇敖一刀斫来,他便用手中折扇作为武器,折扇打开,轻轻一拨,使了个“卸”字诀,登时把仇敖的厚背斫山刀拨过一边。仇敖大吃一惊,力贯刀尖,一招“李广射石”,刀尖如矢,直刺过去。

  独孤宇把折扇一合,在他刀背一按,一柄小小的折扇,压着他的刀背,竟如压上了千斤巨石,仇敖的大刀几乎脱手。仇敖满面通红,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好不容易把大刀收回。独孤宇立即迈步进招,把折扇当作判官笔使,点他的穴道。

  仇敖使出平生本领,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化解了独孤宇的连环点穴三招。只不过解了三招,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仇敖固然吃惊,独孤宇也有点诧异。心道:“这伙强盗不知是甚来历?他们的首领武功未知,但只以这个人而论,在黑道中也算得是一名脚色了。怪不得葆龄侄女要吃他们的亏。”

  独孤宇不知道追魂帮诸人来历,沙铁山却已猜到了他的来历了。在江湖上用折扇作点穴武器的人只有一个独孤宇,沙铁山久已闻名,不过他自恃武功,却也不惧。于是也随即跳下马来,喝道:“来的敢情是铁扇书生独孤宇么?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为何来趁这趟浑水?”

  独孤宇怒道:“哼,只许你强横霸道,就不许我打抱不平么?”沙铁山道:“好,你既然定要如此,我就来会会你这个打抱不平的好汉。”

  沙铁山口中向独孤宇挑战,身形却倏地向吕鸿秋和褚葆龄那边扑去。他是意欲把褚葆龄擒到手中,先立于不败之地。他看出吕鸿秋较易对付,不过也还是有点顾忌她的暗器,故此要用“声东击西”之计,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吕鸿秋早有防备,柳眉倒竖,斥道:“无耻狗贼,照打!”把手一扬,把掌心里已扣着的五颗铜铃,飞出去打沙铁山的五处穴道。

  沙铁山一掌拍出,掌风呼呼,五颗小铜铃互相碰击,一连串清脆的铃声,俨如奏乐。沙铁山哈哈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不料话声未了,一颗铜铃流星陨石般地飞来,沙铁山霍地一个“凤点头”,铜铃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原来吕鸿秋的暗器手法自成一家,十分怪异,在互相碰击之后,转了个方向,仍然会飞过来。要不是沙铁山及时闪开,这颗铜铃就会打中他的太阳穴。

  沙铁山大怒喝:“臭婆娘,就会暗器伤人。哼,老子也不怕你!”可是就在他正要向吕鸿秋扑去的时候,忽听得仇敖“哎哟”的尖叫一声,原来是给独孤宇的折扇割伤了他的手指。独孤宇的那把扇子两边镶着锋利的钢片,可以当作判官笔用,也可以当作五行剑使。仇敖全神应付他的点穴功夫,不料避开了他的点穴,却避不开他突如其来的一招剑法,独孤宇的折扇贴着他的刀背上削,饶是他缩手得快,也给削去了一截指头。虽然仅是一截指头,并无大碍。但俗语说“十指痛归心”,仇敖疼痛难当,还是禁不住叫出声来。

  沙铁山一来见吕鸿秋已有防备,自忖纵然可以胜她,只怕也得在三五十招之后;二来他不知仇敖伤得如何,仇敖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若见他受了伤仍不去救,岂不要令手下寒心?于是沙铁山只好改变主意,一个转身,向独孤宇袭击。

  独孤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焉能容他暗算?两人身法都快,就在沙铁山的一个“大手印”堪堪就要印着独孤宇的后心之际,独孤宇已是反手一指,扇头对准了沙铁山掌心的“劳宫穴”。

  沙铁山侧身跨步,化掌为拿,硬抓他的肩头。独孤宇折扇倏的一张,回过身来,硬削他的手指。沙铁山号称“七步追魂”,每出一步,便换一式掌法,身手也当真是矫捷之极。一抓落空,立即便已移步换掌。

  沙铁山换的这招乃是分筋错骨手法,用于近身肉搏,霸道之极。独孤宇喝声“来得好!”身形一晃,折扇合拢,丝毫不让,反而跨上一步,疾点沙铁山的“太阳穴”。

  此时双方已是即将碰上,倘若大家的招数都不落空的话,独孤宇的一条左臂会给沙铁山扭断,沙铁山的“太阳穴”也会给他点个正着。折了一条臂膊不过残废,“太阳穴”却是人身死穴之一,决不能让敌人点中的。

  沙铁山的本领也真了得,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又已身移步换,一个盘旋,从独孤宇身旁窜过,而且还向他发了一掌。

  这一掌却是“绵掌”功夫,柔中带刚,功力深时,可以击石如粉。独孤宇折扇点空,只能用左掌接招,两人的功力本来不相上下,但独孤宇左掌的劲道却是不及沙铁山的右掌,给他推开了两步。

  两人电光石火般的交换了几招,每一招都是性命相搏,惊险绝伦。此时双方由合而分,想起刚才的险处,两人都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仇敖在旁边也看得呆了,沙铁山喝道:“还不快上,并肩子宰了他。”

  沙铁山本来有言在先,是要与独孤宇单打独斗的,此时他自忖独自战不下对方,只好自食前言,不顾帮主的身份,要仇敖与他联手了。

  仇敖方始瞿然一省,连忙刀交左手,抢上来与沙铁山夹攻独孤宇。沙铁山的武功与独孤宇相较,乃是各有所长,不相上下。加上一个仇敖,当然大占便宜。幸而仇敖伤了右手,左手刀法,无形打了折扣。独孤宇虽处下风,还能应付。

  鲍泰给吕鸿秋的铜铃打着虎口,躲到一旁揉搓,此时手臂方始能够恢复动弹。他不敢再去惹吕鸿秋,又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于是拾起了刀,也上去参加围攻独孤宇。他打的是如意算盘,一来以三敌一,必操胜算,二来倘若吕鸿秋暗器打来,也有大哥二哥应付。

  吕鸿秋扶起了褚葆龄,见她面带病容,吃了一惊,说道:“褚姑娘,你还能够骑马吗?”褚葆龄道:“料想无妨。”

  吕鸿秋道:“好,那么你上马先走,在前面等我,我随后就来。”褚葆龄那一匹坐骑颈上套着绳圈,但因无人拉紧绳圈,对它也就并无妨害。此时它已走到主人的身边。

  褚葆龄自知不堪再战,恐怕要连累他们分神照顾,只好听吕鸿秋的话上马先走。吕鸿秋拔出了柳叶刀,冷笑道:“好呀,你们这伙下三滥的臭强盗,想要恃多为胜,且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吕鸿秋用“天女散花”手法打出九颗铜铃,跟着又是九颗,三颗三颗一组,分打对方三人的上中下三处穴道。吕鸿秋的本领不是第一流,但她的暗器手法却是一等一的功夫。

  这一来登时把沙、仇、鲍三人的合围之势打乱。沙铁山使出“移形换位”的奇妙步法,或接或避,使得吕鸿秋打向他的六颗铜铃全都落空。仇敖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他还可以应付过去。鲍泰可就惨了,他本来是想倚仗大哥二哥给他抵挡的,哪知吕鸿秋用了这么一个打法,沙、仇二人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他?铃声叮当,勾魂慑魄,鲍泰心乱意乱更手忙脚乱,他使出浑身解数,只顾得了防护穴道,却不料一颗铜铃忽地朝着他的面门打来,“当”的一声,将他的两齿门牙打落,登时把鲍泰变成了个滚地葫芦。这倒不是那颗小小的铜铃的力量将他击倒的,而是因为他害怕后面的铜铃再来打他的穴道,故而只好不顾体面,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个滚地葫芦,以便避开暗器的。

  仇敖大怒,喝道:“臭婆娘,就只懂得暗器伤人!”挥舞大刀,冲上去便向吕鸿秋猛斫,意图近身搏斗,使她腾不出手来发放暗器。

  吕鸿秋冷笑道:“好,我就与你比一比刀。你这把大刀也未必吓得了人!”

  吕鸿秋用的是柳叶刀,长不过三尺,锋刃不到两指之宽。仇敖那把大刀却有七尺多长,三十六斤之重,伊如“关帝庙”里周仓捧的那把大刀。

  仇敖恃着刀重力沉,呼呼呼连劈数刀,满以为只要吕鸿秋的柳叶刀给他碰着,就一定会给他打落。哪知吕鸿秋的柳叶刀虽然短小,使起来却是灵活之极。仇敖非但不能打落她的兵刃,反而给她迫得有点手忙脚乱。

  仇敖是追魂帮中的第二把好手,武功本来不弱,与吕鸿秋相较,一个胜在气力沉雄,一个胜在刀法灵活,本来也是各有千秋。但仇敖一来吃亏在从未见过吕鸿秋的这路刀法。二来更吃亏的是他给独孤宇削掉了右手的一截指头,如今用的是“左手刀”,刀法固然不够纯熟,气力也打了折扣。

  激战中吕鸿秋一招“彩凤夺窝”,欺身进迫,刀尖直刺他的心窝。仇敖刀长,必须退后几步,才能横刀封她。吕鸿秋刀锋电转,“上手刀”倏的改为“下手刀”,唰的一刀,就刺中了他的大腿,仇敖一声大吼,登、登、登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幸而他退得快,吕鸿秋的气力也弱,这一刀刺得不深,但仇敖已是不敢恋战。

  沙铁山与独孤宇的武功各有所长,斗得仍在相持不下。但鲍泰受伤,仇敖败走,剩下沙铁山一人,当然亦已是无心恋战了。

  吕鸿秋斥道:“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臭贼,若还为非作恶,下次碰上了我,决不轻饶。”她记挂着褚葆龄,当然也是无暇去追他们的了。

  沙铁山这伙人跑了之后,独孤宇夫妇俩跨上坐骑,赶忙去找褚葆龄。独孤宇途中笑道:“那两个使刀的汉子也还罢了,和我对敌的那个大胡子,武功颇是不弱,我看他们应该是有点来头的人物,恐怕不能说是下三滥的小贼呢。”

  吕鸿秋道:“他们三条大汉,欺负一个小姑娘,管他武功再高,也是下三滥的臭贼。我说他们是‘臭’贼,不是说他们是‘小贼’。”

  独孤宇外号“铁扇书生”,喜欢掉两句文,笑道:“不错,一字之诛,严于斧钺。你说得有理,他们是一班臭贼。但却不知褚姑娘是怎么惹上了这班臭贼的?”

  吕鸿秋道:“我倒在奇怪,刘芒为什么不是与她一道?若是他们两人同在一起,她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了。嗯,已经见着她了,咱们这就上去问她吧。”

  褚葆龄意外地碰上了独孤宇夫妇,不由得心意彷徨,情怀历乱。“独孤宇是刘芒的叔叔,我若果跟他们夫妻一起,将来总是难以避免和刘芒见面。”褚葆龄心想,而她又正是不愿意再见刘芒。

  褚葆龄正自心乱如麻,独孤宇夫妇已经来到。吕鸿秋见她双颊火红,吃了一惊,说道:“褚姑娘,你的病似乎很不轻呢?”褚葆龄道:“不,我已经觉得好多了。”独孤宇道:“你下来,我给你诊一把脉。”

  独孤宇颇通脉理,诊断之后,说道:“你可是感到有点郁闷么?”褚葆龄不能否认,只好点了点头。独孤宇道:“这就对了。你这病是由于内忧外感加上疲劳所至。病倒没有什么紧要,只要心中开朗,调养几天,也就好了。我有自制的小还丹,功能固本培原,你吃一颗,可以不必另服其他的药。”

  独孤宇夫妻是知道她的家破人亡之事的,只道她是为了爷爷之死所受的刺激,殊不知道虽是原因之一,却并非全部原因。

  吕鸿秋颇感诧异,问道:“此地离穆家庄不到百里,听说前天是穆庄主的花甲大寿,你想必是到过穆家庄拜寿的了?你有没有见着刘芒?”

  褚葆龄咬着嘴唇,忍着眼泪,说道:“见着了!”吕鸿秋更是奇怪,说道:“刘芒是怎么搞的?不将你留下,又不和你同走?好,咱们一同到穆家庄去,我倒要问一问他!”正是:

  情海风云多变幻,却教豪侠也难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