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凋零在绽放的一瞬——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作者：夔一公子)

江湖三女侠

作者: 天山游龙 发表时间: 2007/06/15 16:03

『仗剑天涯』 [评论]爱凋零在绽放的一瞬——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作者：夔一公子 提交日期：2005-5-21 21:58:00

　　问世间几人怨情薄，几人恨情多。叹云海微茫，蓬山摇曳，吴市笙歌。明月天涯路远，太息肠内热。谁人识坎坷，谁人共浮搓？
　　旧梦万里山河，有明眸顾盼，微步凌波。玉人心下事，芭蕉叶上说！又岂堪红烛罗幕，痛玫瑰初绽竟漂泊。当时错！此情已逝，一生金戈！
　　——调寄《八声甘州》
　　
　　 拙作狗屁不通令人失笑，以之起笔，权充虎皮，附庸风雅而已。其实我要谈到的，无非俗品，俗得很。好在“阳春白雪”见得多了，再灵光的大脑也难免消耗过多大卡，于健康终无裨益；偶尔以“下里巴人”稍作调节，伸个懒腰，沏杯热茶，边饮边看，岂不乐哉？
　　 命运
　　有一个少年长得很漂亮；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时，他觉得它太丑了，它一定不是他的——分明是上帝犯了一个最荒唐不过的错误——他一定要摆脱它。于是，从雪山到草原，从沙漠到海岛，他跑遍了世上的各个角落；然而那影子跟着他，像可怕的梦魇一样。终于， 在一个没有月的夜晚，他绝望地倒下了。就在他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他和他的影子渐渐融化在最大的影子中，永远地合为一体了。
　　一个多么荒唐的寓言！然而这悲哀是真实的。现实的痛苦，命运的嘲弄；谁有勇气坦然面对，哪有桃源可以躲藏？！他与她，形与影，注定要徘徊在明与暗的边缘，最终成为暗夜深渊的俘虏。
　　如果爱情是花朵，他与她的爱情只能是昙花一现；如果爱情是星辰，他与她的爱情只会是流星一闪。相识的那一刻，结局早已映在他俩的眼中。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最终仍要绕回原地，守望那朵等待已久的爱情之花。然而，极致的美永远只会是稍纵即逝的，刹那间绽放，刹那间凋零，刹那间成尘。然后，用尽这一生去舔舐这苦，回味这甜。于是爱情超越了永恒。
　　厉胜男死了，金世遗独立墓前，宛如一尊石像，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忽然变成了厉胜男的影子，他是生生死死也摆脱不了这个影子了。
　　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
　　
　　矛盾
　　有的人说，这是一部“没有爱情的爱情小说”。作此论断的人大概觉得这句话很好理解，所以没有仔细地解释一下。我只好说说我对这话的理解：一个为世所遗的人（“金世遗”），独自徘徊于两界的边缘——一边是太阳下的陆地，一边是暗夜中的大海。那陆地多么耀眼，他知道，那是一个平坦的所在，然而却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那毕竟是他乡；那海洋何等静谧，他熟悉，那是一个不测的深渊，然而却无法摆脱心底的依恋，那终归是故乡。何况他是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心中埋藏了太多的矛盾，不屑与向往，厌恶与怀恋，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而书中的两个女子，一个是陆地，一个就是海洋。
　　梁羽生本人是怎么认为的呢？人老头子的解释是：理智与情感。的确，老头子本人就够理智的，要不干吗在本书的结尾处站出来，“夫子自道”曰：金的爱情悲剧在于，理智上选择谷之华，情感上选择了厉胜男。而金却没能处理好理智与情感的矛盾，以致痛苦一生。
　　人家作者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好质疑；何况理智与情感的问题也是咱们讨论了多次的重要问题，确实极具启发性嘛。其实，陆地与大海也好，理智与情感也罢，无非是在说两个字：矛盾。稍作解释，即：存在之矛盾，选择之难为。
　　
　　说到这里，似乎可以解释一下题目了。“爱凋零在绽放的一瞬”——为什么这么讲呢？是谁使之凋零呢？爱又如何瞬间就凋零了呢？……这题目的确有些含混，何况就所讲过的看来，分明有文不对题之嫌。其实，“爱凋零在绽放的一瞬”，它本身并非论题，是我们加之以论题之名，成之以论题之实——就好比爱情：卷入其中之人遇到了问题，然后名之曰“爱情”，于是爱情就成了天下最棘手的问题。上面这些文字，如果说了什么，就让它们随那花朵一同腐朽罢；如果什么也没说，就让这两叶纸腐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