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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2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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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扣青传奇
司马轩 著
一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就算是心情并不是很好的人,在他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之后,他的心情一定会改变很多。
小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因为他没有钱了。
一个人只要生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会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
没有钱花也许是最永恒的烦恼之一。
尤其是小方。
在大多数情况下,小方是很有钱的人,他的钱来的很容易。所以他花起钱来的时候,也比大多数人要快。
如果你不了解“挥金如土”是什么样子,你只要看一看小方花钱就行了。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钱了。
没有钱怎么办?
既然每一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情,那么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方法。
有的人去挣,他们可以出卖自己的体力,或者脑力。
可是谁都知道,用这种方法,并不能挣很多钱。
用这种方法挣来的钱并不能满足一个“挥金如土”的人。
所以小方的方法一向和大多数人不同。
他的方法就是抢。
现在我们无疑已知道小方的身份。
他是一个强盗。
一个大盗。
可他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拿出刀子,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逼着人掏空口袋的人。
这种下九流的事情小方绝不会去做。
有时候遇到真正的穷人,小方甚至会拿出钱来给他,一般情况下,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慷慨大方。
所以江湖上的人一向都把小方叫做“大方的小方”。
如果他遇到那些并没有出息的同行,看到这些同行连别人口袋里的一个铜板都不放过,小方甚至还会教训教训他们。
他教训别人的方法一向也只有一种。
所以江湖上又把小方叫做“要命的小方”。
在小方有钱的时候,他就是“大方的小方”,现在他没有钱了。
像小方这种人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所以他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最近他得到的一个好消息,就是有一辆装有十万两白银的镖车要从“十里坡”经过。
十里坡是杭州的远郊,那里人烟稀少,地势险恶。
这种地方对小方来说,当然就是天堂。
如果他连经过这种地方的好东西都会放过,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十万两银子对小方来说,并不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他的最高纪录是一个人一把刀劫下了有三十名保镖保卫的装有一百万两银子的镖车。
所以小方只不过把这一次劫镖当做是一次有趣的游戏。
不过小方当然还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就算是劫一万两银子,小方做事的态度还是和上次劫一百万两一样。
一个人能够在江湖上混下去,并且还混得很不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在去十里坡之前,小方首先去找了两个同行。
两个对经过十里坡的这十万两银子都有兴趣的同行。
他去的目的是让他们失去这种兴趣。
他想用的方法当然也只有一种。
小方的智慧一向只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对其他的事情,小方一向只用最简单的方法。
他要找的人就是王铁刀和赵万里。
他知道这两个都不是很容易对付的人,所以小方特地带上了他的刀。
如果小方居然带上他的刀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感到荣幸。
别的人如果想找到王铁刀和赵万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方当然是一个例外。
可是见面的情形出乎小方的意料。
当小方走进王铁刀和赵万里的房间时,两个人都同时站了起来。
赵万里道:“你是不是来劝我们不要去十里坡?”
小方用他著名的微笑道:“是。”
赵万里笑道:“我们不去。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小方对这件事有兴趣,我们怎么会去?”
在江湖上,一个人要想活得长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识时务。
所以,小方最后对他们说的话就是:“祝你们长命百岁。”
他当然觉得有一点奇怪,王铁刀和赵万里并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小方也并没有战胜他们的绝对把握。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方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在江湖上,如果别人给你面子,你做事就不能太绝。
这也是在江湖上生存的一个理论之一。
唯一让小方感到不安的是,王铁刀和赵万里的笑却让人觉得有一点不安。
看他们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做大盗也许是江湖上最危险的一种职业,小方当然也知道,几乎每一次作案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
没有事的时候,小方很喜欢开开玩笑,可是一旦做起事来,小方绝对不开玩笑。
所以他立刻找到了给他这种消息的人。
这个人叫做“老帽”。
江湖上有一种职业,这种职业就是靠提供各种消息给别人,自己从中得到一笔好处。
老帽就是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事实上,也许他也是江湖上从事这种职业最久的人。
他和小方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也不是一年两年。
他给了小方另一条消息,这条消息是不用花钱的。
他说:“这一次押镖的是一个新上任的捕头。据说身手很不错。”
这一趟镖车是官银,所以押镖的人也是官府的人。
小方和官府的人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一个大盗当然是免不了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的。
在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同时,小方也无疑得出了一个结论——千里当官为发财。
这世上没有一个做官的人是不喜欢钱的。
更重要的是,这世上做官的人也没有一个不怕死的。
小方在内心深处,非常看不起这种人,他当然也从来没有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老帽道:“我看你这一次还是小心一点,据说这个新来的捕头很特别。”
“特别?”小方笑道,“难道他有三头六臂?”
老帽知道小方一向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和这种人说话,他根本不指望用任何方法来说服他。
所以老帽最后一句就是:“希望你自已多多保重,我不想看到你死,我还指望从你身上赚几两银子哩。”
小方最后拍了拍老帽的肩头,笑道:“你一定会看到我回来的。”
其实现在的小方已有一点紧张。
就算是做过一百次这种事情,他相信自已还是会紧张的。
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做大盗的料子,他甚至还想好,等到他有了很大的一笔钱之后,就洗手不干。
可是一旦等到他没有钱的时候,他的那种想法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头金尽,壮士无颜。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钱?
小方又来到了十里坡。
他做事的方法的绝对是非常小心,每做一件事之前,他都会先到地头,将每一寸的地势看在眼里。
他很明白,在真正动手的时候,哪怕是一块石头、一根树枝,也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在小方勘察地形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一点好笑了。
他当真需要如此认真?
就算是他一次劫一百两白银的时候,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过。
他笑了,于是找了一个地方躺了下去,他知道明日清晨,镖车就会来了。
他要好好地保存体力,他已将明天当作一次最重大的事情来做。
一个人小心一点不会有坏处的。
他只是略微地想了一想,就开始睡着了。
※ ※ ※
清晨。
万事始于晨,喜欢睡懒觉的人是很难体会到清晨给人带来的愉快。
每一天清晨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每一个人在清晨的时候,心情都会很好。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小方的脸上时,他立刻就醒了过来。
在身边没有女人的情况下,小方是不可能醒得太迟的。何况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他伸了三个懒腰,打了两个呵欠之后,他听到了车声。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人来说,他只要听一听车轮滚动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出车子里有多少油水。
小方听了一听,他可以肯定的是,老帽并没有骗他,车子里的确有十万两银子。
从路上走过来六个人, 有一个人赶着骡子,一个人牵着骡子的辔头。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拿刀的人。他们看起来很紧张,每走一步都要看一看四周的动静。
还有两个人坐在车上。
小方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看,就知道这六个人中,绝没有一个值得特别留意的人。
他看不出这六人中有谁比较特别。
他的经验不会欺骗他,所以他笑了。
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夸大其辞,然后以此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小方从他睡觉的地方走了出来,站在了路中间。
小方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他并不认为只要是强盗就应该穷凶极恶。
他一向认为做强盗也是一种艺术,像那种手持利刃,大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这种事情,小方是从来不会做的。
小方招了招手,骡车就立刻停了下来。
小方露出他著名的微笑,道:“我叫小方,有一个外号,叫做‘要命的小方’。我希望你们听说过这个名字。”
看来这六个人都听说过,他们都没有让小方失望。
那两个手中有刀的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生怕小方误会。
小方笑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
一个人道:“金陵。”
小方笑道:“那是很远的地方,你们辛苦了。”
他走向镖车,用手一探,取出几锭银子,笑道:“这些钱给你们做路费,会不会太少?”
一个人道:“恐怕不够,也许我们是觉得够了,可是有一个人一定感到不够。”
小方忽然发现,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很正常,并不像很害怕的样子。
小方又笑了一笑,道:“谁?谁会觉得不够?”
这个人道:“他马上就要来了,你可不可以等他一等?”
小方不会等。可是他刚刚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这个人给小方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不但发亮,而且锐利。锐利得就像是一柄剑。
这个人非常年轻,他走过来时,脸上居然也带着笑。
还有一点让小方注意到的是,这个人的腰间挂着一个扁扁的锡壶。
锡壶里装着的无疑是酒。
这个年轻人先从腰间取下锡壶,大大地喝了一口。
小方还注意到,他在喝酒的时候,就好像这是他喝最后一顿酒一样。
好像喝完了这壶酒后,他就再也买不到酒了。
现在他好像是一口气将壶中的酒喝完,然后他笑道:“你准备给我多少路费?”
小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第一次有这种经历。
他居然会笑不出来。
他听到自已在说:“你是谁?你就是新来的杭州捕头?”
这个人道:“是的,我想我应该非常感谢你。”小方道:“你感谢我?”
这个人笑道:“是的,你是我新上任时,面见长官的第一件礼物。”
他用很诚恳的口气,道:“谢谢你。”
小方的手慢慢地从银子上收了回来,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握到了刀的时候,他又笑了。
他道:“我也要谢谢你,你给了我一次用刀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柄剑。
他从来没有想到,一柄剑可以从此时的这种角度刺过来,他更想不到,一柄剑可以刺得这么快。
直到他手中的刀飞上了半空时,他才明白,为什么王铁刀和赵万里会那么笑了。
他们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
这时他不得不问一个重要的问题。他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这个年轻人在收起了他的剑之后,笑着答道:“我叫陆扣青。”
※ ※ ※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并不能说,有哪一种方式才是最好的,应该说,只有一种方式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白小小认为现在这种生活方式绝对是最适合自己的。
如果说小方的生存方式是抢,那么白小小的生存方式就是偷。
无论是强盗还是小偷,都是人类有文化以来,最古老的职业。
白小小在很小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天才。
他在七岁的时候,就可以轻易地从一个大人的口袋里借取出所有的钱而不惊动对方。
他在八岁时,已经没有什么锁可以难得倒他。
在他十岁时,有过一次被人捉住的经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次自己的身体所受到的痛苦。
所以他很快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以小偷为职业的人,一定要学会逃。
只有一个会逃的人,才可以在这种职业里立足。
于是他开始练习轻功。
他很快又发现,自己在练习轻功上也是一个天才。
为了练习轻功,他吃过很多的苦头。唯一能够让他支持下去的,是他从小就立下的一个志愿。
他要成为最有钱的人。
现在呢?
现在白小小已经是相当有钱了,他的钱就算是再活上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可是他还在偷,不停地偷。
他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直到最近,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已经染上了一个偷癖。
有人有洁癖,有人有赌癖,有人有色癖,甚至有人有左传癖。
一种爱好一旦成为了“癖”,就很难改变。
白小小也知道,天下所有做小偷的人最后的结局只有一种地方,那就是牢房。
可惜他更知道,就算是砍头的威胁也不能让他中止。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又开始手发痒了。尤其在他知道孙百万得到了一颗夜明珠之后。
孙百万是杭州城最有钱的人,最近他又花了十万两银子从一个波斯胡人手中得到了一颗夜明珠。
他把这颗夜明珠放进了他著名的宝库。
天下的小偷很多,并没有一个成功的人。
白小小现在既然来到了杭州城,又怎么能错过这样一个满足自己癖好的机会。
越是难偷的东西,越可以满足自己的癖好,那种成功之后所得到的快感,并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白小小有九分的把握。
他知道自己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了。
在一次和一个以轻功著称的“风郎君”打赌时,白小小胜了。
他还知道,有一个无聊的书生在评点江湖人物时,将自己的轻功排在了第十六位。
白小小认为这是一个很公正的评价。
白小小同样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
一个做他这种职业的人,是不能不小心的。
他的谨慎使得他在观察了三天孙百万的大宅之后,还不能下得了决心。
这在白小小的偷窃生涯中是非常少见的事。
他首先打听到了孙府中所有值得注意的人物。
他知道孙百万之所以成为孙百万,绝不是靠正当的方式。
据说孙百万也曾经是一个江湖人,现在他的府中,也有很多昔年江湖中的成名人物。
他甚至还知道,以快刀成名的邵飞楼也在孙百万的府中。
这给了白小小更大的刺激。
他对孙百万的夜明珠已有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充分判断了一下形势,觉得自己的成功率在九分以上。
他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
事实上,他在这件事上的自信绝不是盲目的。
他决定在今夜动手。
※ ※ ※
夜。
月黑风高。
这种时候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杀人越货。
白小小从自己早已看好的一个地方飞上了墙头,他知道这个地方,孙百万的防守是最薄弱的。
在落下地时,白小小可以保证,就算是一只猫也不过如此。
这一点绝对不是夸张。
从这里通向孙百万的府库要经过三道关卡,但白小小相信自己可以轻易通过。
他的轻功实在是非常高明,就算他从一个人的身边擦过,这个人也只不过认为是刮了一阵风而已。
白小小很快就到了孙百万的府库。
府库上挂的九环铜锁是白小小平时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
在他将闪闪发光的夜明珠放进怀里时,他并不认为这是结束。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他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他深知有很多此道的高手都是在这种时候翻了船。
白小小用加倍的小心出了府库。
他用他最大的轻功极限通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口,最后他终于看到了他进来时的那堵墙。
这是不是就表明他可以松一口气了?
并不是这样。
在没有到达真正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是非常危险的。
白小小飞上了墙头,落在了墙外,这时他也只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而已。
这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给白小小第一个印象,就是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看着这双眼睛时,你会觉得自己的任何一点心事都瞒不了他。
年轻人站在街头,好像已站了很久。
白小小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站在街头的年轻人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他听到年轻人笑道:“谢谢你。”
如果你见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对你说出这种话,你会有什么感觉?
白小小的感觉就是“危险”。
对白小小来说,摆脱危险的唯一方式就是逃。
他一言不发,飞快地向最黑暗的地方逃去。
在他逃出了很远的地方后,他还可以看到那年轻人仍站在刚才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甚至还能看到那年轻人现在的表情还是笑。
白小小很不明白,在这种时候,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还在笑?
白小小在黑夜中飞驰,夜风吹在脸上的感党是他所熟悉的。
这种感觉也可以给人一种安全感。
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像白小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家的,所以他的家就是一座破庙。
白小小走进了破庙,在草铺上放松了四肢。
他经常会感到好笑。
自己明明已可以过上非常奢侈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如此刻薄?
这时他想起了怀中的夜明珠。
看着自己的成果,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他想,他之所以会喜欢过这种生活,也是为了这时的感觉。
夜明珠是真的。
当夜明珠取出时,整个小庙都亮了起来,一些在夜色下看不清的东西,现在也变得很清晰。
比如说一个人的脸,还有这张年轻的脸上发亮的眼晴。
这张年轻的脸上充满笑意,年轻人笑道:“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
白小小吃惊地从草铺上一跃而起。
他很快就静下心来。
在白小小的十八年偷窃生涯中,他第一个明白的道理是一个人必须学会轻功。
如果轻功不能发挥作用怎么办?
那就只有武功。
在江湖上没有一定的武功却想混下去是不可以想象的。
白小小的武功很不错,他这个人天资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
他学的“青云十三式”,就连正宗的武当弟子也没有他的气勢。
别人看到他的剑法时,都认为白小小的剑法就像是一个一生下来就开始学剑的人。
所以白小小在静下心来后,笑道:“你是谁?”。
年轻人笑道:“我是一个捕快,是你的对头。”
这时白小小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点孩子气,所以,当他看到年轻人的腰上居然还有一柄剑、一壶酒之后,觉得未免有一点不太相称。
白小小笑道:“我想我们之间很少有谅解的可能。”
年轻人笑道:“是的,尤其是在我刚刚到这个地方做捕快,我很想做出一点事业来。”
白小小笑道:“每一个年轻人在刚刚步入江湖时,都有很远大的抱负,但是你很快就会明白,现实和想象有很大的差距。”
年轻人道:“这种忠告现在已经很难听到了。”。
白小小道:“我最后要告诉你的忠告就是,一个人如果不适合做江湖人,就千万不要踏入江湖半步。”
年轻人笑道:“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
“现在,”白小小笑道,“我想你可以向这个江湖说再见了。”
他用的是一种短剑。
一种武器的可怕并不在于它的大小。
有时候,一根根本看不清楚的小针甚至比长枪大戟还要可怕。
白小小在刺出这一剑时,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同情。
一个充满热血和热情的年轻人,本该有非常好的未来,可惜他遇到了自己。
这也许就是一个命运的安排,在冥冥之中,似乎任何事情都已注定。
比如说白小小的失败。
人们在失败的时候,总是会有许多的疑问,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白小小的心中此时也充满了这种惊讶。
他无法想通的是,一柄剑怎么可以这么快?
用这柄剑的人难道不是一个人?
“叮”的一声,短剑落地。这时白小小已经看不到那柄让人惊讶的剑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他问道:“你是谁?”
这个年轻人笑道:“我叫陆扣青。”
白小小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以后江湖上最有名的名字,此时他的想法非常可笑。
他在想牢里的饭是不是可以吃饱。
※ ※ ※
“你叫陆扣青?”
傅宗书从桌上的档案上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腰身挺得比标枪还要直的年轻人。
这位有史以来,杭州城最年轻的知府正在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陆扣青。
陆扣青道:“是,陆地的陆,钮扣的扣,青草的青。”
傅宗书笑了一笑,道:“我听说你来到杭州城不过两天的时间,就抓住了最有名的两个人犯。”
陆扣青笑道:“这只是因为我运气不错,也是托大人的洪福。”
傅宗书笑道:“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完全是你自己的本事。”
陆扣青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起这个年轻的知府大人。
傅宗书道:“我也是刚刚上任,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想做出—点事业来是很难的。”
他看着陆扣青的眼睛道:“所以,我很希望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
陆扣青道:“追捕盗贼是我的本份,我知道杭州城里有很多比我要强得多的老前辈。”
傅宗书道:“其实我并不喜欢过份谦虚的人,我一向喜欢实话实说。”
陆扣青道:“我知道了。”
傅宗书道:“现在有一个小小的案子,我想让你去做。”
陆扣青道:“大人尽管吩咐。”
傅宗书道:“我一直怀疑杭州城里最有钱的孙百万的财产来历不明,我希望你能做好这件事。”
这件事无疑是非常大的一件事,可是傅宗书却轻推淡写地说这是一件小事。
陆扣青发现这位年轻的知府大人非常厉害。
※ ※ ※
孙百万今年五十有七,相貌平平,肚子早已开始发福。
在这样一种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孙百万反而不太喜欢外出。
他去过太多的地方,到最后无疑发现,最好的地方其实就是自己的家。
他可以肯定,就算是天子,也不过如此。
首先,他有很多很多的钱,其次,他有很多可以为他去死的人。
他当然也有很多喜欢和他睡觉的女人。
孙百万从来不相信女人,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不喜欢女人。
在很多时候,当你看到孙百万时,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般来说是不会固定的。
孙百万认为,一个男人如果想要把女人对自己的危险降到最低点,就是不可以和同一个女人待上太长的时间。
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和这个女人发生感情,就不会太危险。
有很多人都认为孙百万的话是金玉良言。
一个人如果成功,就一定有值得别人学习的地方,一个成功的人说的话,总是可以听一听的。
现在孙百万的身边当然也有一个女人,这是他在这一年中所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
她有着一副非常完美的身材,有着一张非常俏丽的脸蛋。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她只要轻轻地看你一眼,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当然不能看到她的笑。
你连她的目光都无法承受,又怎能承受得住她的笑呢?
孙百万有时也在叹息:“一旦看到她的笑时,你就会明白,白居易为什么会写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诗句来。”
他有时也拍着她的肩头笑道:“我其实是在救很多男人的命,如果让他们遇到你,他们就没有命了。”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雪姬。
正因为雪姬有着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使得她在孙百万的身边足足待上了三个多月。
这在孙百万的经历中,是很少有的事。
孙百万有自己的打算。
他一旦知道自己对雪姬有了一点留恋之后,他立刻就会让雪姬离开。
一个男人绝不可以对一个女人有感情,这是孙百万一生所遵守的准则。
一个男人不可以没有女人,可是又绝不能迷恋女人。
孙百万认为,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
现在孙百万正在用他的早餐。
出乎很多人的想象,孙百万的早餐缺非常简单,远远不符合他的财富。
他的早餐一向是一大碗小米粥,加上他家乡产的特制小菜。
虽然今天孙百万已经非常成功,不过他身上还保持着很多早年的习惯。
一个人如果有了他这么多财富,有时候俭朴反而是一种炫耀。
事实上,这种习惯的养成也出于孙百万的另一个理论。
孙百万认为,一个人如果吃得太多,就没有时间去思考问题。
像孙百万这样的人,他很明白自己是众人的焦点,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地做好准备。
孙百万的早餐一向是自己享用,他知道没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面前的雪姬吃的就是一种价值六十两银子,用最完美的珍珠加上最好的一种西湖产的细米煮成的香粥。
这时孙越走了进来。
孙百万对于下属一向非常随便,他并不认为一个人的尊严是建立在不苟言笑上面。
一个处在他这种地位的人,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公平。
孙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早年的艰苦生活使得他过早地衰老。
不过一个人肉体上的衰老并不能代表他的内心。
孙百万知道,在昨天,孙越还约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孙越无疑是孙百万身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孙百万总认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有孙越这样的手下。
像这种手下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孙越的脸上并没有笑容。
有时候孙百万也笑着对他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笑一笑?有什么事情才能让你笑一笑?”
“只有一件事。”孙越道,“只有一件事可以让我笑。”
“什么事?”
孙越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在我死的时候,那时我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所以一定可以笑得出来。”
在孙越看来,人活着就是一种痛苦,生命是一种磨难。
孙百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孙越改变。
在孙越走进来时,孙百万放下了筷子,笑道:“你来了?”
孙越点了点头,道:“昨天夜里,一个叫白小小的小偷进了府库。”
孙百万笑了一笑,道:“白小小应该是这一行中比较有名的一个。”
孙越道:“我们并没有向他动手。”
孙百万并不觉得奇怪,他知道孙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他的道理。
孙百万只是笑了一笑,道:“我的大管家又在耍什么诡计?”
孙越道:“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恰好知道有一个新来的捕头对白小小有一点兴趣。”
孙百万道:“所以你把白小小让给了他。”
孙越道:“是的,在前天,这位新来的捕头将‘要命的小方’关进了大牢。”
孙百万笑道:“这位新来的捕头还真有一点本事。” 孙越道:“所以我还想试试他究竟有多大本事。”
孙百万道:“后来呢?”
孙越道:“在白小小抢先逃出了三十丈之后,这位捕头才开始动,可是他却比白小小先到。”
孙百万道:“这么说,他的武功很不错,轻功也很不错。”
孙越道:“所以,我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孙百万道:“他叫什么名字?”
孙越道:“陆扣青。”
孙百万笑道:“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居然还有人叫这种名字。”
孙越道:“现在这个陆扣青正在向这里走来。”
孙百万道:“他来做什么?”
孙越道:“他来交还被白小小拿去的夜明珠。”
孙百万道:“你认为我该不该见他?”
孙越道:“应该。”
※ ※ ※
陆扣青站在大厅上,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这个大厅里居然没有一张椅子,这显然是一种特别的安排。
陆扣青没有生气,你很难想象,像陆扣青这种年纪的人居然早已学会了不生气。
这世上并没有真正值得我们生气的事。
朋友背叛了你,只是让你看清了一个人的面目,所以你不值得生气。
女人离开了你,这是你的幸运,因为毕竟在她离开你时,你还活着。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可以不生气,那么只是多站一站,多等一等,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一个人只要多想一想,一旦想通了之后,就会过得愉快一点。
所以和孙越不同的是,陆扣青总是很喜欢笑,能够笑的时候,他一定都会笑的。
孙百万人还没有到,他的笑声已经到了。
他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抱歉,抱歉,让陆大人久等了。”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没有关系。”
孙百万道:“陆大人今天来此是——”
陆扣青道:“贵府有没有丢失一颗夜明珠?”
孙百万笑道:“是的,昨天来了一个小贼,偷去了一颗夜明珠,陆大人是不是已将这名小贼抓获?”
陆扣青道:“是的,所以我这一次来,就是归还这颗夜明珠的。”
他笑了一笑,道:“我知道在杭州别的人家是不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孙百万也笑了一笑,道:“有时候一个人有钱并不是一件好事。”
陆扣青笑道:“哦?”
孙百万笑道:“你有钱,小偷才会来,强盗才会抢,不过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陆扣青道:“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孙百万笑道:“就是一定会有人认为你的钱是从不正当的地方进来的,他们一定会怀疑你的钱不干不净。”
他大笑道:“有时候我真的想将家财散尽,出家算了。”
陆扣青发现孙百万之所以可以成为孙百万,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也许任何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因为偶然。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虽然有钱有很多的麻烦,可我还是宁愿有钱。”
孙百万笑道:“那么你来做我的位置,我去做捕快,好不好?”
陆扣青笑道:“好。”
这当然是一个玩笑。
陆扣青也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 ※ ※
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能干一点?
我想,任何人对这一点都不会有太大的疑问。
可是一个能干的人有时候并不是总是可以得到别人的理解。
陆扣青很明白,自己在这两天之中,抓了两个重要的人犯,本身就让很多人不开心。
所以,他到捕房的第一天,就有人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表示了这种不满。
表面上,大家都非常客气,甚至还有人提议今天下工之后,到一个地方去为新来的陆捕头接风。
“我叫麻子。”这位脸上只有一两颗麻子的人是一个中年人。
从他的脸上,你可以明白一句古话——麻子的点子多。
麻子笑道:“陆捕头一来,就露了大脸,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脸上也有光彩。以后我们跟着陆捕头做事,一定会有前途。”
陆扣青笑了笑,他只是笑了笑。
麻子道:“既然陆捕头刚刚来,我想你一定非常想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陆扣青笑道:“不错,如果有人可以带我去到处走一走,我一定非常感谢。”
麻子笑道:“我带你去。”
并没有过了多久,麻子又回来了。
有人笑问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回来?”
麻子笑道:“因为我和他走丢了,我既然找不到他,当然只有回来。”
这人问道:“你老实地说,你究竟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了?”
麻子笑道:“我带他去了严老虎的地盘。”
这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道:“这个玩笑太过分了,这样也许会弄出人命的。”
麻子也有一点紧张,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又能怎么办?”这人叹道,“我们只有靠老天保佑严老虎今天的心情很好。”
※ ※ ※
每一个地方都有地头蛇,严老虎无疑是杭州城的地头蛇。
他开着杭州最大的一家赌场,也掌握着杭州最大的一家妓院。
所以严老虎当然算是一个有钱人。
人如果太有钱了,烦恼就会多。
钱和烦恼一向是成正比的。
严老虎的烦恼是关于女人。
他有七个老婆,还有数不清的小妾,所以,他不可能让每一个女人都满意。
他每一次回到家里,头都要大了七、八倍。
如果让他没有回家,日子更不好过,因为他的七个老婆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一个男人在外面再有本事,回到家里,也就只有受气。
一个人总不能在家里也杀人。
所以,严老虎的心情实在是差极了。
也许唯一让他可以安静的地方,就是赌场。
在这种地方,他是当然的主宰,就算是杀了人也没有关系。
现在严老虎的心情特别烦躁,真想找一个人来杀一杀。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外面道:“所有的人都不许动,从现在开始,这个地方已被关闭。”
听到这种话之后,严老虎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只要是赌场,总是可以发生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一个人一旦多喝了二两,总是可以说出几句让大家觉得有趣的话。
接着,严老虎又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
他还从这个人的叫声中,听出这是他手下出手最狠的大将。
严老虎有一点坐不住了。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外面这个闹事的人会是一个捕快。
一个小小的捕快是绝没有胆量到这种地方来的。
他以为是某一个仇家。
像严老虎这种人,当然会有很多仇家,严老虎之所以养了很多的人,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事情的。
他向一个正用小刀子修理指甲的人点了点头,道:“你出去看一看。”
这个人叫张正,还有一个外号叫“赛小李”。
这是说,他的飞刀比“小李飞刀”李探花还要厉害。
这种说法当然有一点夸张,可是张正的飞刀总的来说还算是不错。
张正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能有他现在这么大的名气,应该算是很不容易了。
张正不久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样子和他刚刚出去时完全相同。
可是只要你多看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他那只可以发出比“小李飞刀”还要厉害的飞刀的手已经断了。
这时外面那个很嚣张的年轻人又在道:“严老虎,你为什么不出来?”
严老虎只有出去,他几乎是冲出去的。
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一冲到大厅,就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笑道:“我叫陆扣青,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这个名字。”
地下还躺着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都是平时非常凶狠,好像连天王老子也不会放在眼里的人,现在他们却乖乖地躺在地上。
有些人明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可是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严老虎不得不对这个年轻人有了特别的注意。
他首先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然后才看到他手上的一柄剑。
这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你只要花一两银子,就可以在任何一家铁匠铺买到。
不过严老虎知道,一件武器是不是可怕,并不在武器的贵贱,而在于使用人的本身。
严老虎忽然发现自己笑了。
他笑道:“你是不是缺钱花?不过你用这种方式向我要钱,的确是很有趣。”
做大人物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该硬的时候要非常硬,该软的时候就要软。
严老虎深知其中三昧。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你错了,你知道我是谁?”
严老虎笑道:“不知道,正要请教。”
陆扣青笑道:“我就是你们这里新上任的捕头,也就是你们以后的大对头。”
严老虎有一点笑不出来了,他道:“我有一句话,想和你找一个地方好好地谈一谈。”
陆扣青笑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出一个价钱?”
严老虎只是笑了一笑。
陆扣青笑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我的条件你们可以满足,我也是好商量的人。”
严老虎又笑了,没有不喜欢钱的人,只要陆扣青能出价,严老虎一定可以付得出。
严老虎笑道:“你说。”
陆扣青笑道:“你马上把这个赌场关掉,再加上那一间妓院,最后,你可以跟我到一个地方去住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严老虎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牢房?”
陆扣青笑道:“你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严老虎有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大叫道:“你找死!”
从他身后冲出来两个人。
两个人,两柄刀。
看到这两个人时,一些赌场的常客脸色开始变了。
因为这两个人就是“赶尽杀绝,雷家兄弟”。
有一些人是千万不可以得罪的,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去和你赌命。
这世上有几个人愿意用自己唯一的一条命去和别人赌?
“赶尽杀绝,雷家兄弟”就是可以随时拿自己的命和别人赌的人。
他们的可怕,在于他们的狠。
就连孙百万手下最得力的助手邵飞楼也说:“其实我也有一点怕他们,能够不招惹他们的时候,我是绝不会惹他们的。”
连邵飞楼都不敢惹的人,谁又敢惹?
陆扣青呢?
陆扣青不在乎。
就在雷家兄弟扑过来的时候,陆扣青忽然将自己的剑远远地扔了出去。
他手中如果没有了剑,又怎么对付得了雷家兄弟?
这时大雷的刀已经刺进了陆扣青的腰部。
严老虎也没有想到,大雷会这么轻易得手。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陆扣青居然带着刀向大雷冲了过去,这刀在他的身上刺得更深。
这种举动是任何人都做不出的。
因为他们都不是陆扣青。
以后我们慢慢可以了解陆扣青的性格。
这时,陆扣青的拳头已打了出来,他打向的是小雷。
在大雷得手之后,小雷的动作也慢了一慢。
所以他根本无法接住陆扣青的拳头。
陆扣青的拳头并不是很狠,只是当小雷被打得飞了起来,坐在地上之后,他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鼻子。
……
大雷并没有死。
一个被打掉满嘴牙齿的人是不会死的。
大雷和小雷都是非常狠的人,所以,这一点点伤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伤。
他们只是退了一退之后,又向陆扣青冲了过去。
可是他们发现,陆扣青也在冲,他的脸上带着笑,身上带着刀。
可是他的样子却像是要做一件最有趣的事情。
难道和别人血肉相搏对他而言,是最有趣的事?
在大雷和小雷的拳头打在陆扣青身上时,陆扣青的拳头也打在他们的身上。
确切地说,陆扣青已不是在和他们比武,而是和他们比狠。
谁受不了对方的拳头,谁就会倒下。
最后倒下的是大雷和小雷。
也可以说,让他们倒下的并不是他们无法承受身体的痛苦,而是他们发现,陆扣青在打架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疯子。
陆扣青这时已是一个血人,他对严老虎笑道:“你跟不跟我走?”
严老虎这一次觉得有一种恐惧。
严老虎绝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并且他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他知道有时候武力并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唯一方法。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看来你的武功真的很不错,我想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能吃苦的了。”
“谢谢。”陆扣青笑道,“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说了一遍,道:“你跟不跟我走?”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种可以被说服的人。
如果他决定做一件事,是不是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严老虎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说服的努力。
他知道有很多事情,就是在忍了一忍之后,就会出现转机。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我听说你是新来的,甚至来到这里还没有超过三天。”
陆扣青笑道:“不错。”
严老虎道:“年轻人总是喜欢做一点大事,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有很远大的抱负。”
陆扣青只是笑了一笑,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
“有趣?”
严老虎听过许多人对他的评价,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有人说他翻脸无情。
女人都说他的相貌威严,并且对他强壮的身体情有独钟。
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有趣。
严老虎不禁觉得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笑道:“我有趣?”
陆扣青笑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喜欢说废话的人。”
严老虎当然笑不出来了,他看了陆扣青一眼,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世上真的有坚持原则的人,这种人本来并不是很多,可是他却遇到了一个。
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主意。”
陆扣青道:“也许有一个方法。 ”
严老虎道:“什么方法?”
陆扣青笑道:“就是将我打倒,然后再将我抬出去,如果我居然被抬了出去,我当然也没有办法将你带走了。”
严老虎又笑了,道:“看来真的只有这个方法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并不想这么做。”
陆扣青笑道:“没有关系。”
他刚说完这四个字,屋子里的灯忽地全灭了。
现在虽然还是白天,可是这里的每一扇窗子和门都关得紧紧。
所以屋子里点起了很多灯。
你走进这个地方,就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你明明在这里已待了很久,可是你四周的环境还是没有变化。
这样你就可以安心赌下去。
什么时候你才会想到离开?
当然就是你输光了的时候。
这世上的赌场大多都是这个样子。
屋子里的墙壁上,一共点了六十几盏宫灯,这六十几盏宫灯可以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照得雪亮。
现在这六十几盏宫灯全部灭了。
我们可以想象到这六十几盏宫灯是通过一种特别巧妙的装置,可以让一个人在一刹那间将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灯灭了之后,四下就变得一片黑暗。
这种情况对什么人有利?
如果在这里有十几位暗器高手,在灯没有灭之前记住了陆扣青的方位。那么等到灯灭了之后,他们就可以很从容地将手中的暗器打到陆扣青的身上。
现在的情况似乎就是这样。
灯一灭,四周就响起了一阵暗器破空的声音。
有人惨叫,有人惊呼。这时不会有人说话。
然后有盏灯亮起。
灯光照亮了点灯人的脸。
这也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脸色有一点苍白,似乎有一点体弱多病。
他的脸上有一种不健康的嫣红,在灯光下,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
这时六十几盏宫灯又同时亮起,屋子里一下变得很静。
现在的情况又和刚才有很大的不同,虽然人一个也不少,可是有十几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全都倒在了地下。
这些人并没有死,他们只是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大家看到,这十几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的身边都落下了许多暗器。
可惜他们并没有将这些暗器打出去,因为在他们想打出暗器之前,有一个人在一刹那间让他们全都受伤了。
严老虎的表情居然还很平静。
这十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暗器高手,也是他的王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灯熄灭的时候将陆扣青打成一个烂柿子。
陆扣青并没有变成一个烂柿子,他只是对那位第一个点灯的人笑了一笑,道:“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位年轻人道:“什么话?”
陆扣青道:“在你认为是你打倒别人的机会时,往往也是别人的机会。”
年轻人道:“这句话我也听过。”
陆扣青笑道:“看来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本来死的应该是我,但我现在居然没有死。”
年轻人道:“这一点你当然要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在一刹那间将他们打伤,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扣青笑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你,在这件事上,你明明要感谢我才对。”
年轻人并没有和他争辩,只是淡淡地道:“是吗?”
陆扣青笑道:“如果不是我,你怎会有出手的机会,如果不是我,你怎能得到今天这种成名的机会。”
年轻人道:“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你。”
陆扣青笑道:“这就对了。”
严老虎有一点无法相信,面前这位文文静静,看起来随时都会死掉的人会是一个暗器高手?
也许不仅仅是一个高手而已,事实上,严老虎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将“漫天花雨”这种手法练得这么好。
他居然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记住每一个人的方位。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知道谁的手中有暗器?
所以,这件事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位制造奇迹的年轻人这时已吹灭了手中的油纸灯。
他对严老虎道:“你是不是可以跟我们走了?”
严老虎道:“你?”
年轻人道:“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一名捕快,我也很想带你走。”
严老虎不由叹道:“原来你们早已有了安排?”
年轻人道:“是的,我们刚刚到这个地方来,总得要找一件事做做。”
他的脸上充满了歉意,又道:“很抱歉我们选上了你。所以,你的余生恐怕要在牢里度过。”
严老虎苦苦地笑了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已经知道这位打架不要命的人叫陆扣青。”
年轻人道:“我叫温玉川。”
严老虎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就像不能忘记陆扣青这个名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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