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梁羽生人物之悲情李逸

郁夏

        那日翻找资料，找梁羽生前辈的作品，翻到《女帝奇英传》，一个不小心，就又忍不住重温了一下这部当年让我伤感不已的小说。

        从宏观上来看，这部小说的艺术性也许不是很强。语言文字，其实并不是很强，而且往往由于作者急于跳出来直接对人物行为进行指手画脚的评论，使得整部作品大为失色，还有正邪之分，在叙述时即流露出了作者的鲜明立场，这一点，比起金庸来，实在是远远不如。在塑造人物性格上，也不如《云海玉弓缘》、《白发魔女传》等作品。在主人公的塑造上，李逸并不是一位很突出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的出身和经历却很特殊，很悲情，所以还是能给读者留下非常鲜明的印象。

        这一点，我其实觉得梁羽生比金庸要强一些。金庸的武侠小说，主人公虽然有各自的性格特点，但共同点也太多。基本上都是在奇遇之后武功突飞猛进，然后就成了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个都善良得跟唐僧一样几乎不分是非了。一个个都说是侠客，如果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为国一途，在不少主人公身上，倒也能体现一些，最典型的如郭靖，但真正说到为民，随时都能体现侠这个字眼儿的，就只有《飞狐外传》里的胡斐。梁羽生不一样。也许他笔下的主人公，有些也会有性格重合的可能，但绝对不是完全的重合，尤其是出身和经历，绝对不象金庸的那么雷同。而且大部分绝对是真正的侠客来的。到哪里都忘管一下是非，甚至有时候计较一些小是非也成了推动剧情的节点。就拿李逸来说吧，也许他也有点象名士，象才子，但事实上，他是一个王孙，而且是一个失败落魄的王孙，同时也符合一位侠客的标准。小说中的表现，也完全符合一个失败落魄的王孙所应有的表现。他是主人公，又是王孙，又是非常具有代表意义的正派人物，换在别的作者笔下，末尾无论如何，也要来个大团圆结局，就算不团圆，总应该有个稍好点的归宿。可是梁羽生并不这样安排。李逸试图恢复李氏王朝的梦想最终失败，而且他也认了，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他承认武则天当政不错，但他不可能与武则天共事，哪怕武则天想传位给他，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他在爱情婚姻上，也算是个失意人。他喜欢的两个女孩子，上官婉儿和武玄霜，都因为各自身份的问题不可能结合在一起，他最后在失意之极的时候跳悬崖被救，救他的是濒死的唐朝旧臣长孙均量，还有长孙均量的女儿长孙璧，在长孙均量的要求下，李逸认命地跟长孙璧成了夫妻。虽然对长孙璧有点不公平，但李逸其实还是爱她的，既然选择了，就担负起了为人夫的责任，夫妻双双隐居天山僻野。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能说不好，可是后来，还是生出了很多事端。最后长孙璧身死，李逸在小说末尾，也中毒身亡——死在自己的堂妹太平公主的毒药之下。一生历尽坎坷，悲情不胜。

        我每每想起这部小说来，便觉得心酸。如今再读，每读到长孙均量死时那一段，长孙璧死时那一段，以及最后李逸死时那一段，都要忍不住流下泪来。这种感觉，无论在金庸的笔下，还是在古龙的笔下，都很难找到。金庸笔下的人物，性格虽有不同，却没一个是悲情的。狄云吃了那么多苦头，然后最终他终于大仇得报，而且还有水笙在等着他。只是以往的经历很有些悲惨，但却不悲情。很替他诅咒这世间不公，却不能为他流泪。乔峰最终在无从选择中如天神般自尽身亡，但他的死因为是必然的，所以我们在敬佩和喜欢他的同时，却不会为他的死亡而哭泣。当然也有人在哭泣，那是段誉和虚竹两位义弟。郭靖在襄阳保卫战中，最终殉城身亡，好象也只换来大家的竖拇指夸奖一声郭大侠当之无愧，然而有几个读者曾为之落泪？只怕大多数读者心里只是想，郭大侠死得其所。却全然忘了，郭大侠一家数口及襄阳城内百姓军士，都有血有肉的性命来着。倒是《神雕侠侣》中杨过与小龙女结婚那一段，几欲令人落泪，觉得也颇精彩。后面公孙绿萼的死，却实在是太不值得。再后面的故事，却实在是不好看了。再有就是程灵素死去后，胡斐伤心万分，慢慢地回忆着这位二妹的好，也自是伤心无限。然而这所有的伤心，都不及《女帝奇英录》里的这三段描动人。

        第一段长孙均量死前将长孙璧托付给李逸的描写中，李逸心灰意冷，坠下山崖，却得长孙均量和长孙璧所救。李逸的伤势虽然好了，长孙均量却不行了。李逸平生抱负，皆成泡影，长孙均量又眼见不治，而长孙泰不知死活，长孙父女俩也只当不活了。这时候不必作者如何多说，那种凄凉感便自四面八方袭来。李逸与长孙璧虽然结为夫妻，本来是一件喜事，然而这两人却都是凄苦之极，这喜事竟然也显得恁地悲凉。李逸从些弃了任何雄心壮志，两个自己极爱的女子也只能尽量忘记，只一心与长孙璧远去天山隐居。而长孙璧老父离世，兄长生死未卜，大约是不活了，而自己明知丈夫心中其实最爱的，并不是自己，乃是另外两名女子，却仍只是随了李逸，去天山隐居。

        第二段则是长孙璧也服了可以假死的药，但却因有身孕，导致假死变成了真死，更令李逸摧心大恸。而长孙璧短暂一生，更令人心酸。

        第三段则是李逸之死。他死的那日，正是上官婉儿成亲之日，热闹与死亡时冷清的气息正好互相映衬，益发显得悲凉。李逸夫妇短暂一生，实在悲情不胜。而这种悲情，在其他作家的武侠小说中，是无出其右的。即使金庸的也不能。尽管金庸的笔法比他的成熟和圆润得多。作为武侠小说，主人公李逸之死，在金庸笔下，是做不到的。金庸的作品，大抵是圆满结局收场，只除了三部短篇《白马啸西风》、《雪山飞狐》和《越女剑》，以及一部不是很长的长篇《飞狐外传》。然而《白马啸西风》马文秀最后的剪影虽然让我们感慨万千，但终究不是很悲伤的。更多的只是对感情的无奈。《雪山飞狐》留下的也只是一个极其无奈的悬念。《越女剑》留下的是浅浅的忧伤。《飞狐外传》程灵素之死最悲情，但胡斐念着的还是圆性，读者大约生气是有的，已绝不可能为胡斐没能和袁紫衣在一起而悲。《天龙八部》虽有萧峰殉难，但却只是悲壮，其震撼力，在我看来，虽然在小说场面中显得轰轰烈烈，但就感染力而言，其实是不如李逸之死。——那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悲凉。萧峰的英勇壮烈离我们实在太远，而李逸的悲凉，却实在离我们太近，太近了！

羽生堂主

没落贵族，妄图复辟，最终失败，因为他没有依靠真正支持他的人

在感情上他同样没有娶一个他真正爱的人，双重失败。

有了宏伟的目标，便丢了生活的洒脱

羽生堂主

写的还好，就是自己的评论太少，应该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多下功夫

霍关逍阳

读女帝的结局的感觉，就像读红楼梦里面的黛玉之死一样

花无语

林黛玉还是太悲了一点，女帝结局有倔强之气。

村夜亦如

跟楼主的感觉一样，《女帝》结局的感觉就一种——冷，悲凉，无奈的冷。
新婚与死亡相应对比，梁公的笔法真的是颇具匠心。

仙剑梦中梦

感觉女帝里面就没有让主人公称心如意地过日子，一直奔波、忧愁，或者说是一种肃杀的冷；倒是武则天这个形象显得很丰满，和林语堂笔下的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