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诀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刚刚开春的天气,柳枝上只有隐约可见的点点浅淡的青绿色,在依旧寒冷的风中寂寞地飘舞,舞落处春令人寥落的惆怅。 苏烬颜走出风月阁,前往兰烬小筑,迎面扑来的寒风,凌乱着她一头长发寂寂飞舞,眼角余光看见假山一角飘过的一袭天青色,脱口道:“是萧先生么?” 天青的影子转过来,清俊的脸上微微一笑,“二姑娘,你也是去找三姑娘的?” 苏烬颜点点头,“原来三妹也叫了你,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三妹竟叫了我们两个人。”说话之间,两人已走到了兰烬小筑门口。 苏烬颜为读风楼二当家,武功诗才均是名动天下。萧试剑,江湖人称凌霄公子,武功不俗,医术更是高超,在两年前入了读风楼,却专职当起了读风楼的大夫。这两人是读风楼举足轻重的人物,若非事关重大,楼主风兰落也不会同时请他们。 “二姐姐萧先生快进来。”打开房门,白衣少女清丽绝俗的面容露出温暖的微笑,“屋里暖和,千万别冻坏了。” 屋里燃烧着木炭,紫檀香从香炉中缓缓地飘在空中,悄悄地萦绕在肺腑之间,将春初的寒冷化作一缕温暖。 “二姐姐,萧先生请坐。”招呼二人坐下,风兰落倒了两杯茶摆在两人身边,又回身从书桌上拿来一张大红的请柬递给苏烬颜,眉间一缕喜悦,却掩饰不住化不开去的愁痕,“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四妹雪凝的婚事。” 苏烬颜乍惊还喜,打开请柬,看完之后交给了萧试剑,“四妹要嫁人了,这是好事,三妹是想让我代你去署道山庄?”“嗯,最近读风楼事务繁忙,我脱不开身,大姐又隐居多年,而且四妹与你最是交好,让你去,是再好不过了。”风兰落道,神情蓦然一黯,“只是……凝儿的病……” “难道凝儿的病又加重了!”手一抖,请柬掉在地上,萧试剑脸色发白,脱口惊道。 “信上没明说,是有那么一点吧,凝儿的病,一点点也是很严重。”看见萧试剑反应有些奇怪,风兰落微微诧异,“所以,雪浪庄主也希望你也能去。凝儿是你徒弟,她要成亲了,你也应该去看看她的,更何况,她的病,也只有你才有办法了。”蜀道山庄庄主雪浪的独女雪凝自小便有痼疾,世间名医均束手无策,断言她活不过十六岁。雪凝十五岁那年遇到了萧试剑,在他的医治之下,竟安安稳稳地活到了十八岁,当时她就拜他为师,学习医术。萧试剑知道,雪凝能活到二十五岁,就足够穷尽他一生的精力,如今雪凝成亲,他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为她伤心。 萧试剑拾起请柬,又仔细地看一遍,雪凝要嫁的,是陈希乔,记忆里浮出一张俊美却冷漠的脸,那个自小便寄居在蜀道山庄的少年,也是知道雪凝有不治之症,他们青梅竹马,凝儿剩下的日子里,也能拥有幸福吧。只是……他实在不愿意见雪浪,若不是为了雪凝,他永远都不想踏进蜀道山庄一步!
三月初七,蜀道山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将湖各路人士纷纷到此,庆贺雪大小姐出阁。他们个个心知肚明,雪大小姐体弱多病,再活不过几年,那入赘的女婿,怕就是日后蜀道山庄的新主了。新郎陈希乔没有出来迎客,看见人也是淡淡的神色,倒是庄主雪浪忙里忙外,他女儿命不久矣,能在有生之年嫁出去,也算是了了他一个心病。 陈希乔原是川北大侠陈天奇之子,但在十岁的时候全家死于非命,被雪浪收养,如今也在江湖上闯出了好大的名头。但是他和雪浪之间,外人不知,蜀道山庄的人却隐约知道什么,自从他被带回庄里,就是雪浪私养的娈童,如今他长大了,雪浪也不好名目张胆,几个胆大的仆人私底下议论,庄主把小姐嫁给陈希乔,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但到底如何,主子们的事,也不是下人们敢过问的。 陈希乔厌恶喧闹的场面,跟别人客套几句之后,便独自走到后花园。三月的春天,花园已有片片可人的青绿,在春雨洗后轻灵地跃动。 “陈公子。” 陈希乔盯着雪凝手植的药圃出神,忽然耳畔响起一个淡若清风的声音。陈希乔回头,“原来是萧先生。你刚才看过凝儿了吧,她怎么样了?” 萧试剑盯住陈希乔的眼睛,道:“凝儿很不好,如果不是受到什么刺激,她的病就该不会这么严重。” 陈希乔脸色骤然白了白,避过萧试剑冷冷的目光,“你怀疑是我刺激了她?” “是也好不是也罢,这个地方,除了你们,谁还能刺激得了她?”不再看他,萧试剑声音冷硬,“你既要娶她,就不要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我会尽量。”沉默了许久,陈希乔道,声音涩涩,目光投向梦落苑,恍惚中看见一个纤弱的影子,他张开嘴,无声地说道:“对不起,凝儿,此生我注定要负你。” 萧试剑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却终化作一声长叹:“凝儿那孩子,怎会如此命苦!”忽地神色一正,用缓慢却不容怀疑的语气道:“若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凝儿带走!”
梦落苑中的气味,从来都不是淡淡的脂粉香,十八年来漂浮萦绕的,永远都只是浓浓的药香。房间里密不透风,中药味道在屋里蔓延开来,十几年熏得雪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嗅觉了。 铜镜中映出一张美丽却毫无血色的脸,精心涂上去的胭脂也掩不住苍白,惟有那双黑山白水的眼睛,透出淡定的风华,宛若深山最幽静的一泓碧水。 “妹妹,你真漂亮。”手上的碧玉梳梳过雪凝的长发,苏烬颜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素颜,眼里渐渐腾起一层水雾。 “二姐,你成亲的时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已经察觉到二姐有些悲伤的神情,雪凝淡淡笑道,鼻子里吸着药香,“但愿我还有命能活到那一天。” “啪!”碧玉梳掉在地上,苏烬颜握着雪凝一缕头发,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傻话!有萧先生在,你会没事的!”“二姐,我自己也是大夫,难道还不清楚?”弯腰拾起碧玉梳,雪凝静静地说道,“以前都说我活不过十六岁,可如今我不也十八了?去年游洞庭湖,能认识读风楼的姐妹,我也知足了。姐妹们都还好吗?” 苏烬颜道:“大姐从那次游洞庭之后就回去隐居,三妹还是照样很忙,篁儿和妍儿也长大了,花飞……她走了,离开了读风楼。总之是,走的走,留的留吧。” “我真想再去读风楼,年初病情加重,怕要是等到七月了吧。”梳齿深深地压着手骨,疼痛缓缓在手心里散开,雪凝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湿润。 苏烬颜无声地叹口气,精心地给雪凝梳妆打扮,大红的吉服掩映下,却愈发显得那张脸苍白无比。 萧试剑端着药盏走进房间,一时间被那袭火红晃伤了眼睛,如火的红焰里,盛放着一株纤弱的百合,仿佛一个眨眼,便立即枯萎在一片灿烂的红色之中。“凝儿,喝药吧。” “师父,我有事跟你说。”接过药盏,雪凝依言喝了药,期待地看着师父。 苏烬颜隐隐知道,萧试剑知道雪家的某些事情,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便走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萧试剑坐下,道:“是有关陈希乔的吧?”“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雪凝坐下,沉默了好久,苦笑一声,“师父,我家里这些事情,你都清楚。我知道,乔哥哥他很苦的,我爹他……”顿了顿,咬着嘴唇,“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我爹,我不能怨他,我只希望,我跟乔哥哥成亲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萧试剑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凝儿,单纯如你,你以为你嫁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或许,你爹恰好来利用你们的婚事呢?罢了,她已经不能再被刺激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也罢。 “也希望如此吧。”站起来,抓住雪凝瘦弱的双肩,萧试剑郑重地道,“万一,我说万一,事情真到了你不能承受的地步,凝儿,就跟师父来读风楼。” 雪凝怔住,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原,永远没有那一天。”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自从十一年前,父亲从川北带回了那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哥哥,她就发现父亲对他,甚至比对自己还要好。渐渐长大,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一直都不信,极力说服父亲放陈希乔去江湖历练,那样的机会,如果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他就该一去再不回了吧。然而,在闯出名声之后,他还是回来了,只不知,是被父亲逼迫,还是自愿。十七岁那年,她身体好转,在师父的陪伴下游洞庭湖,结识了读风楼三位当家,以四当家的身份入主读风楼。没有人知道,在君山的一晚,她遇到了陈希乔,听他说了好多惊心的事情,灭门的仇恨,寄人篱下了孤苦,为了生存的曲意逢迎,每一件,都让他的眼里燃起刻骨的恨意。 从洞庭湖回来,雪凝就病倒了,萧试剑精心调理了三个月才渐渐好转。她从来都不要相信,父亲真的是那个样子,可是年初无意间的一次,她竟然亲眼看见了!无边无际的羞愧,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斩断了她仅存的如稻草般脆弱的信念。可是她能恨么,那无论如何也是她的父亲! 第二天,她找到父亲,执意要嫁给陈希乔,她认为,这是惟一的能保护他的方法了。雪浪看着柔弱的女儿,不动声色,良久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凝儿,你爱他吗?”瞬间的迷离,萧试剑脱口问道,夹杂了几分悲哀的意味。 “爱?”微微愣住,雪凝淡然一笑,“或许更能说是喜欢吧,就好像妹妹对哥哥的那样……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爱别人和被人爱,我爱不起,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帮他多少是多少。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我看见他们都只有说不出的苦闷,只有跟师父和读风楼的姐妹们在一起,我才会快乐。” 萧试剑心里被那句话刺痛,却始终找不到让她也能拥有一个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拥有的一起的办法,凝儿,能让你活多久,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萧试剑心痛如针刺,却极力的展现一个笑容,她要说什么,他都懂——她要他在她死后,帮助陈希乔离开署道山庄,只是这话,残酷到他们谁都说不出口。 “小姐,吉时到了。”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好了,徒儿要嫁人了。”笑了笑,萧试剑拍拍徒弟的肩,走了出去。 礼堂里热闹非凡,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盈盈走出,新郎俊美的脸上淡淡地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他看见主婚的萧试剑,眼里隐约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纠结了三分无奈三分痛苦三分悲哀和一分怨恨。 行礼也如陈希乔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一丝喜庆,那张被喜帕遮住的容颜,怕也是每一丝情绪的外露吧。 不经意间察觉到陈希乔的目光,萧试剑微微一惊,也没怎么在意,虽然那目光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雪浪紧紧握住一对新人的手,笑道:“希乔,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我会好好照顾凝儿的。 极度的厌恶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陈希乔半诚心半敷衍地说道。他不愿娶她,而她也从来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只是同情,同情而已,纵然是对他的关心,可是,这种“施舍”的关心,他宁愿不要!但是在这蜀道山庄,惟一真心待他好的人,也只有身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发出的嫉恨,时时刻刻腐蚀着他脆弱的的感情。 洞房花烛孤零零地燃烧着时间的清寒,在两人之间流转莫名的冷硬。陈希乔犹豫了好久,终于掀起了新娘的盖头。珠冠霞帔的映衬,也让平时那苍白的容颜多了几分生气。 “你这是何苦?”折身,不去看雪凝,陈希乔涩声道。 雪凝取下珠冠,“为的是在我活着的日子里,能尽力地帮你。”“甚至不惜用你的婚姻?”他忽然有些不耐烦,“我不用你同情!” “是同情么?我也有私心的。”没有被那样的语气激怒,雪凝平静地道,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我这样活不长的人,如果没有嫁过人,是死也不心甘的,可是,我却哪里有这个资格。你不想娶我的,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爱情。我知道你想离开,如果连我也没法阻止……你就走,离开蜀道山庄,你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凝儿,谢谢你。”陈希乔看着她,眼里飘出渺远的叹息,“我羡慕你,他对你……真的太好……”不再多言,他飞快地冲了出去。 雪凝心头猛震,“乔哥哥说的‘他’,难道指师父?”
月挂中天夜色寒。 萧试剑独坐聆雨亭,一壶一樽自斟吟。远远地传来丝竹的声音,庆贺着一段“美好”的姻缘,但在他看来,这竟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萧先生,可否有雅兴陪陈某喝一杯。”陈希乔的声音蓦然响起。 萧试剑回头,陈希乔已换下礼服,白衣胜雪,飘飘若仙。月明林下美人来。那一瞬间,萧试剑心里浮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诗。“新郎倌不陪新娘子,却来找萧某,不怕伊人寂寞么?” 陈希乔皱眉,“先生就那么讨厌我?”萧试剑自觉失言,“讨厌从何说起,我们也相识多年,你不要多心。” “那就喝酒吧。”陈希乔径直坐下,取出一坛酒,打开泥封,“这是凝儿的母亲亲酿的女儿红。”酒香四溢,在月光下渗透清凛的气息。 “凝儿十八岁了。”茫然喃喃道,萧试剑忽然觉得恍然如梦,三年的师徒情谊,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日子,而在她必然离去他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天,自己的生命,必定会抽空了那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由无数个不可取代组成的吧。 杯盏之间,酒香流转,连思维也渐渐迷离,惟一清醒着的,只有酒的声音。陈希乔的恨深埋心底,十一年的宛转承欢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恨尽世间每一个人,他恨雪浪,更恨雪凝,可是,能狠得下心杀了雪浪,但雪凝呢?她给他惟一的温暖,还在抵制他心底最隐秘的嫉恨。 陈希乔醉眼惺忪,胡言乱语地说了些什么,以后他都不怎么记得,可是,他知道,那是他清醒时用一生的勇气都不敢说出口的。 “试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呢。”醉倒了,头枕着萧试剑的臂肘,陈希乔眼神炽热而又暗淡,“可是……你为什么只对凝儿好……” 仿佛一个炸弹在脑子里爆开,萧试剑连吃惊的反应都来不及有,剧烈的疼痛吞噬了所有的意识,倒在石桌上沉沉睡去,臂肘上还枕着陈希乔的喃喃自语。 醒来的时候依然头痛欲裂,睁眼看见两张关切的脸,萧试剑道:“我这是怎么了?” “师父,喝醒酒汤吧,你昨晚和乔哥哥在聆雨轩喝醉了。”端来一晚醒酒汤,雪凝漫不经心地解释。苏烬颜拉住妹妹的手,无声地叹气。半夜发现宿醉的两人,那样亲密的醉态,让她也觉出有种尴尬的暧昧,当时雪浪脸色极是难看,而雪凝,只是平静地吩咐下人把两人抬走。 原来,流言,不仅仅是流言。 “陈希乔醉得也不轻,你不去看看他么?”隐约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却只是以为那不过是玩笑罢了,萧试剑却感觉到她们的一丝异样的神情。 雪凝望向窗外一痕浅绿,“他已经醒了,被我爹叫走了,说有事相商。”嘴角流出一抹讥诮的苦笑,即便不是,可还是会想到那里罢。
“立即让萧试剑走。”坐在梨木椅里,雪浪盯着陈希乔,脸色铁青。 “那凝儿的病怎么办?”陈希乔面无表情,抛出一个他走不得的难题。 雪浪冷声道:“那你就不要再见他!”“我妻子的师父,也是她的大夫,我向他询问病情,也不可以?”陈希乔淡淡地反问。 “哼,怕不止是‘询问’那么简单吧。”冷笑一声,雪浪起身,伸手托起陈希乔的下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给我记清楚,不过从前也好将来也罢,就算你已经是我的女婿,你,还是我的人。” “是。”不得不去看他玩味的眼神,陈希乔顺从地吐出一个字,冷定的血液里翻腾起强烈的恨意,终有一天,他要他知道,他绝对不是他永远的玩物! “谁在外面!”察觉出门外短促的呼吸声,雪浪大喝一声,袖袍挥出,带得桌上的茶杯冲破窗扇猛击出去! “雪庄主,对自己的女儿,也要下如此毒手么?”门被踢开,一袭天青色的影子飘进来,手中拿着茶杯。门外,苏烬颜扶着早已晕倒的雪凝,看着雪浪的目光,宛如芒刺。 “凝儿……”茫然地唤着女儿的名字,雪浪脸上也有惭色,想冲上去看看女儿,却被苏烬颜冷冷的目光逼视住。 萧试剑冷冷说道:“我要带凝儿走。 雪浪怒道:“你说什么!我的女儿,岂能让你带走!” 苏烬颜大声道:“让凝儿留在这里,她只会死地更快!有你这样的爹,还能指望她能过得好么!” 雪浪怒气发作,却还是忍住,沉默许久,苦笑道:“我这个爹,当得竟然还不如你这个师父。” “让他带凝儿走。”一直沉默的陈希乔忽然开口道,“凝儿走了对她只有好处。”望向昏迷的少女,第一次露出怜爱的神色,凝儿,走吧,我注定要做让你恨我一辈子的事情,你留下,我怕我也会抵挡不住而杀了你。走了,最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第二天,细雨纷飞,侵湿了整个三月。 萧试剑苏烬颜打点一切准备回读风楼,雪凝服了药,在马车里安静地沉睡。 蜀道山庄门口,送行的,只有陈希乔,眼见萧试剑决绝地正要上马,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心里回荡,他冲上去拉住缰绳,盯住萧试剑的眼睛,那是一种认真地,义无返顾地语气:“那句话,你听到的,不要以为我只是喝醉了。” 萧试剑如遭重击,看着陈希乔,很久很久,脸上的表情终由吃惊转为淡漠,淡淡地道:“我宁愿相信你从来没有说过。”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没有人注意,看着渐行渐远的一抹天青,少年绝美的容颜上,是怎样的一种悲恸和绝望! 从此后,怕是连挣扎也没有了罢,彻底淹死在刻骨的仇恨之中。 三月的雨,缓慢而悠长地一直冷到所有的生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