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里的妖精（初稿）

华清颦

一：忘尘
二：缘起
三：待守
四：双生
五：梦魇
六：记川
七：往事
八：天庭
九：轮回
十：等待

一：忘尘：
挑着灯笼，提着裙裾，越白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在忘川河畔。四际是沉沉的暗，朔风吹起青丝，飞扬。忘川的水没有任何的涟漪，越白便叹了口气。轻轻掬起一捧忘川的水。触肌一片冰凉，在上面，却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明夷，明夷……越白痴痴念着，一笔一笔，横平竖直，将这镌刻在心上的名字写在忘川水面，然而水面清分，略开即合，依旧没有半分痕迹。
身后有着熟悉的气息。明夷从远处走来，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越白便欢喜起来。明夷，她咯咯笑着，投进来人的怀抱。
明夷明夷明夷，仿佛唤着他的名字就是一种满足。明夷，她在他怀中抬起首来，眸中有明亮的光彩。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你了。
明夷叹息，一世的时光很长。他温柔的手穿过越白青丝，轻柔水滑如入春水云月。而越白，我很是念着你。
骗人。越白维持着一种仰望的姿势，红了眼圈。你根本就记不得我了。你已喝了我亲手煮下的忘尘茶。
真的，明夷将下颔轻轻压在越白额上。这一世来，我虽力持清心，无欲无求，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心中一脉思念源自于何。
当我再一次走上奈何，每一个魂灵往生的时候，过往轮回的种种便会在心中毫发毕现。那情却在踏上奈何桥的时候，一分分的浅了。然而思念，是确实存在的。
明夷亦不懂。为何对越白的思念深刻如斯。他怜惜的凝望着怀中的女子，也许，也许是灵魂记住了彼此的颜色。一面即是温暖。

二：缘起
越白是这忘川河畔烹茶的女子，自有记忆以来，日复一日，从忘川掬起河水，在沙萝树下点燃红泥小炉，痴痴的盯着炉火，为来往魂灵烹制忘尘茶，凡尘无几，岁月无波。

便记得最初见到明夷的那个轮回。然而是多久以前，已然遗忘。

如同无数忘川岁月中的一日，新泥小炉上的茶水鼎沸，越白小心的停了火，将茶水注入准备好的杯盏。袅袅烟雾中，越白捧了茶盏，站在彼端阴暗的角落里，仰首，逆光，烟雾中第一眼便看到缓缓走上奈何桥的明夷。
白衣白眸的明夷，发色如烟如云，像落着的月光，面容清俊，越白甚至可以看见，明夷身后笼罩着的白光。这是一个很温暖的男子，越白想，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队魂灵中，越白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越白仿佛听见自己的心渐渐柔软的声音，手一颤，手中的茶盏略泼出了些。
这一刻，情生意动，无法阻托。

婆婆已经很苍老，在越白记忆中，最初的时候，婆婆便是这样苍老的样子，慈祥的笑。而越白想，婆婆亦将继续苍老下去，任天地寂静，岁月荒芜。
“越白。”婆婆便在桥上唤她。越白忙应声。端着茶款款走上桥。
婆婆便会端起茶，慈祥的对着每一个即将转生的魂灵微笑，“喝了这碗茶，忘去尘缘。转世投胎去吧。”
于是木着脸的亡灵，安静的饮尽忘尘茶，进入轮回，投胎转世。让一切重新开始。
越白在一边看着，每一个亡灵接过的忘尘茶，于她像进行一场仪式，心思渐渐低落。她想问问他们，这茶是否入口，却发现无人在意。

可是，那时候，明夷对着她微笑，声音温暖。茶很好喝，谢谢。
她讶然。面前，浅色的眼眸映满温柔，我的名字，叫做：明夷。

明夷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对着她微笑的男子。那日，他微笑着对她说，茶很好喝，谢谢。
刹那间，越白便觉得悲喜难辨。原来，微笑，是这般模样。
然而那个让她知道了微笑模样的男子已经饮下了她轻手烹制的忘尘茶，渐渐的，将浅瞳中的明彩淡成迷惘。忘了，他曾经对她微笑，微笑着说，这忘尘茶很好喝。
明夷上了九莲转生台，慢慢堕入轮回，失去了影踪。

风里飘来了叹息声，“痴子。”
越白赧然回头，婆婆，你是在说我么？
孟婆的面容充满了悲悯，这便是轮回么？她喃喃道。
越白听不明白，婆婆在说笑么？已守着这轮回亘古长远的婆婆，如何不知轮回是何？
孟婆却不在说话。只是黯然。

三：待守
第一眼在忘川河畔见到越白，明夷觉着，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击中。又像是什么缺憾被填满。彼时越白站在沙萝树下，仰首，眼睫微微翘起，清澈的眼睛，像是薄冰一样隐晦。却漾着纯真。
明夷本是长白山修行的狐仙，道法高深。却在轮回结束，忘川河畔，遇见了一个叫越白的女子。
或许这是宿命，明夷想。天注定他要在这冰冷的地底，遇见越白。然而明夷不想抗拒，每次看见越白眸中的羞涩，便心思晴明。

越白开始学会期待，期待明夷出现。她固知这是不该，不该盼望旁人身死，更何况是自己在意的。然而明夷的到来，渐成越白苦涩生涯中唯一的亮色。忘川边这灰暗的岁月，只有遇见明夷，才能明朗。
明夷却是很久，数年方见一次。
等待轮回的日子，明夷便与越白并肩而坐，倚在忘川河边唯一的一株沙萝树下。
欢快的时候，越白不知，远处，婆婆看着他们的面色便充满悲凉。仿佛看见命定的悲剧上演。
有时越白会偏着头想，狐狸是什么模样？越白不曾见过狐狸。但越白想狐狸定是很漂亮的，否则，明夷的灵魂如何能如此精致？
她便是高兴，没有注意婆婆望着她悲凉的眼神。

然而越白却是太寂寞。她已在这忘川河畔。烧了万年的茶。
有时越白想，我便用着这样的方式，爱着这个如烟如云的狐仙。守在这黑暗忘川河畔，他魂归阴界时，我拥有他；在他再转轮回时，我失去他，缘分断断续续，情感却永生不变。
这就是我的轮回。
然而，越白却无法抑制痛楚，明夷将她遗忘，当他喝下她亲手烹制的忘尘茶。眼泪缓缓流过苍白的面颊，却不敌心中纵横交错的伤。
终有一世，越白无法容忍。缓缓的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恍然间，温暖的气息将她围绕。明夷从身后环住越白的身子。越白，越白，我不要你只能在这里等待，那么多年我们才能见一面。这一次，我们一起离开。我不会再放手。

风中便飘来浅浅的叹息。越白在明夷的怀里转身，凝望婆婆苍老的脸。
婆婆，我想跟着他走。我不要再在这里，用漫长的岁月，等待短暂的重逢。
……
婆婆我不懂，我守在这忘川边，生生世世。然而轮回浩瀚，我便有何资格，排除在轮回之外？”
孟婆不语，垂下眼眸，傻孩子，那是你的宿命。

泪光里，白衣白眸的男子捧起她的脸，他的唇凉而细腻，她听见他含在唇里的话，“越白，我带你走，这次，我们不喝忘尘茶。”
冰凉的唇贴上她的时候，越白仿佛看见一些景象在心头划过。然而她太开怀，亦或是太伤心，不曾在意。
明夷携着越白走上九莲转生台。相视一笑，跳进轮回。这一次，明夷握紧越白的手，不再放开。

四：双生
须臾百年

人世 长白山
飞雪漫天而下，扑簌簌落在独立在雪屋前的男子身上。冰雪中的男子，浅衣浅瞳，发色如云如月，一眼望去，竟比漫天的飞雪还浅上三分颜色。
明夷。灵秀娇小的雪狐轻巧的窜上明夷的肩。将毛茸茸尖尖的嘴贴在明夷耳边，水眸清亮，咯咯笑着，明夷，你看，这雪真美。
明夷浅色的眸里漾着怜惜，该是如何寂寞，那些在忘川河畔的日子。才会在看了百年长白山的雪后，依旧惊叹。
越白便从没离开过忘川么？
是啊。越白低首，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抛起一片雪花。顿了一顿，强笑，可是婆婆对我很好，我不难过。
明夷默然，忽然道，越白现在不是该在修行么？
越白便有些心虚。可是，明夷，她的眼圈红了。明夷不疼我了么？她越想越是觉着可能，泪水泫然欲下。我只是忘川河畔的小小孤女。你一时心动带我回来，现在已经厌烦？
越想越恨，越白忍不住窜上去，在明夷脸上咬了一口。虽然立时就后悔，舍不得咬的太重。终究现出一道血痕。她讪讪的看了一会，一声不吭，跳下明夷，箭一般的奔在雪地里。

越白在雪地里缓缓地行走，想着与明夷的旧事。越发觉着自己刁蛮。明夷，也是为着自己好，才要她修行。只是……慢慢的红了脸。日日看着明夷俊美的容颜，她便如何有心修行？然思念起明夷的种种好处，越白终究回头，沿着来路奔跑。待会儿，定要与明夷道歉。
喑。越白低叫一声。低头看自己的左爪上染着一抹鲜红，雪地里突兀的竖起的捕兽夹，茫然无措。
明夷，明夷。越白挣扎了一阵子，终于放声高叫。然而距离雪屋还有一些距离。明夷是否听得见，心下也茫然。越白无奈，只有等明夷发现自己不归，再来寻找了。

轻笑声传来。越白警戒凝眸。待看见来人相貌，懈怠欢笑唤道，明夷。忽然又觉着有些不对。略退了一步。你是什么人？
来人浅笑，越白，怎么了。我不就是你的明夷么？
越白摇首。虽有着与明夷一样清朗的容颜，来人的眸发却是黑色，气质也比明夷开朗一些。
黑眸黑发的男子神情苦涩，一字一句道，我的名字是，暗弘。
暗弘温柔走近。略一伸指。越白左脚上的捕兽夹便消失。越白感受不到他的敌意，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与明夷相同的影子，让她不自觉地觉得亲近。
我与明夷，是双生兄弟。

是吗？那么为什么我对你豪无印象。
风雪里传来明夷冰寒的声音。越白灵巧的绕过暗弘，窜到明夷肩上。
长白山上，两个容颜相似的男子对峙。暗弘忽然微笑，明夷你不记得我，自然是因为你忘了我。
而明夷，你是否真的毫无印象？
暗弘临走的时候向越白点头致意。越白，祝福你们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五：梦魇
长长的白发垂下，白眸寂静，宛若神人。
明夷在窗下站立良久，推开房门。忽然沉下脸，唤道，越白，越白。
一室寂静，没有回音。
明夷走近，掀开帘子，越白便委屈的隐在帘后。看他一眼，没有出声。
明夷叹息，放下手中东西，将她抱起，坐在床上。怎么了？
越白欲要不理，终究忍不住，撒娇似的将毛茸茸的鼻子在明夷脸上蹭了蹭。明夷，我是不是很笨？”
明夷失笑，痴子。轻抚越白柔软的绒毛，为什么这么说？
越白负气，明夷早已经修成了人形，我却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被人欺负，会连累明夷。
可是越白已经很好了。明夷的声音温柔。越白要知道，我生生世世都在这长白山上修行，自然轻车驾熟些。
可是修行很累唉。
我想看越白修行成人的样子。明夷眸色温柔，有着怀想的光芒。以前每次回到奈何，越白都站在桥头等我。那时候忘川的风拂起越白的头发，那个样子我永远都记得。我想能真正的抱住越白，像每一对尘世的夫妇。
越白的眼圈便红了，好，那我便好好修炼。可是明夷一定要等我哦。
明夷便笑着不语，我带回了烧饼，你要不要吃一点。
明夷将烧饼撕碎，就着雪光温柔的喂越白，越白一口一口的咬着烧饼，和着自己的眼泪。

百年之后，当越白终于可以以女子的形态出现在明夷面前。明夷的唇，轻轻地落在越白额头。极乐之中，熟悉的画面划过越白心上。
越白心便不安。这一次，她似乎可以看清，画面中的自己。那似乎是一个美丽的所在。繁花盛开，终日弦乐飘飘。彼时的越白，在一株美丽的沙萝树下，跳着欢快的舞。明夷在一边看，浅色的眸里盛满爱恋。同在的还有暗弘。黑发黑眸的暗弘。

越白自梦中惊醒，梦里先是暗弘的黑眸，散着火般的炽热，暗弘说，越白，我亦爱你。越白想要逃离，却陷入无止无尽的黑暗，以及奈何桥边凄冷的风。
越白便哭泣。将身子埋在明夷胸前，明夷，是不是我们始终无法逃脱这轮回，终有一日，我还会回到那忘川边去，寂寞千年。
明夷抚着她的发，声音温柔，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
可是，越白迟疑。自有记忆起，我便在忘川边烹茶，婆婆说，那是惩罚。可是我甚至不记得，我曾犯了什么过错。百年前，暗弘到长白的时候，分明认识我们，暗弘的眼睛似乎在说，他知道我们不知道的过去，明夷，你说，我们是否在忘川前便相识？到忘川之前，我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六：记川
明夷默然，我亦不知。若想找回记忆，我们可以去寻找记川。
记川？
是的，记川。这世界阴阳对立，凡事都有两极。既然有一条河流叫做忘川，让所有喝过它的人，将前尘往事忘记。自然有一条记川，让一切风流云散回归。
而传说中，记川在极南之地，天庭的入口。
我们如何才能走的到记川么？
便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总有一天可以到达的。
夜色里，越白痴痴的凝望着明夷的脸，心神凝定，却幸福。若时间在这静止不动，她愿在佛前求上千年，万年。
含着笑，越白沉沉睡去。却不知，当她闭上眼的时候，明夷亦张开浅色的瞳。久久。

他们走过高山，河流，陡坡，走过天峰的此峰与彼峰，一路褪去的是长白的漫天的风雪，替换上的，是皑皑大漠，滚滚黄沙。相伴的是风沙寂寥。不变的是柔情蜜意。他们记不清走了多久，看了多少风景，当风流云散，雪去月出，拂去面上的风沙，在明媚的月光下，河川浅浅的吟唱着清亮的歌。水流自虚无而始，渐成小溪。渐成洋洋大河。波光潋滟。

这便是记川么？越白看着眼前的河川，眼神迷离。
是的。这便是记川。身边传来叹息。
越白向声音望过去，难得迷惘，婆婆，你怎么会……？
阴阳合一，忘川记川本是一体，守着忘川的神灵，自然也要守着记川。孟婆站在河中，眼神悲哀。一世轮回，是宿命。也是注定。

一样的红泥小炉，越白掬起一捧记川水，原来，这便是记川。越白自嘲，原来她终究逃脱不掉，烹茶的宿命。
水面荡漾，依旧没有她的倒影。她，终究是轮回外的人。
明夷从身后环住她，笑着安慰，可是，越白煮的茶，很好喝。
是吗？越白茫然，我从来没有喝过自己煮的茶。
茶水慢慢鼎沸。注茶的手微微颤抖，烟雾袅袅盘旋。越白凄然一笑，与明夷相视，一饮而尽。
入喉的茶水温暖，她却无从品味，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伴着流失的记忆。

天庭之上，大门洞开。天兵天将列甲而出。天帝有令，请罪神明夷，越白入大殿。

七：往事
久远的记忆是破碎的流沙，越白想自己即将灭顶。然而碎片依旧一片片的缝补，回到天地初开。伴着耀眼的月华一路走来的男子，浅衣浅眸，发色如云如月。
月神明夷，本是风华绝代的神人。即使在天界，也是众神欣羡的对象。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神界诞生，自天帝以下，最尊贵的神灵是对双生子，日神暗弘，及月神明夷。
直到某一日，他在天庭入口，最古老的沙萝树下，遇见了越白。

而越白，越白本是下界长白山的一只白狐。历经千年修炼，终成正果，进身天界。那日，越白在沙萝树下，笑颜灿烂，落在刚从人界回归的明夷眼底，像是甜美的梦。
那时候，天庭馥郁着百花的香气。越白问明夷，你为何喜欢我？
明夷答，心之所趋，便是方向。
越白叹息，无法拒绝。
初见这个躲在明夷身后羞涩的女子，暗弘默然良久，夷，这便是你的选择？
明夷颔首。暗弘便微笑着祝福。眼底有着复杂的光芒。

他们的恋情，很快便震动了整个天界。
大殿之上，天帝坐于垂帘之后，声音淡寂，如莲花。神，不能有爱。
为何？明夷倔强的坚持。
因为神拥有漫长的岁月，不死的生命，每一寸微小的感情都会被放大成千万倍的痛苦。在岁月中累积。
可是我宁愿痛苦，也不要什么都不曾拥有的空虚。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爱，可以坚持到永远。
明夷默然，也许你是对的，可是如果我们不去试，怎么知道没有？
　　……也许你也是对的。那么，明夷，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做一个赌约，我给你们七世的轮回。你们须喝下忘川之水，将所有记忆抹去。若在这七世里，你们都能够相爱而且不离不弃。我便给你自由。

明夷畅笑，浅色的长发飞扬，凄凉而寂寞。
大殿之上，越白掩面痛哭。
明夷便转身，接住越白的泪水，温暖的微笑如如水的月华。那一刻，美丽震撼人心。
眼泪是下一世的情缘。从此刻起，我欠你情缘。

明夷望了眼大殿之上忧虑的暗弘，再看看痛哭的越白，苍白的唇，落在越白的颊上。
以吻定誓。

八：天庭
天庭的阶梯便在眼前展开。尽头处，花香纷繁，弦乐飘飘。
越白站在阶梯下，觉着自己的渺小又如苍海一粟。明夷，不要去……我不想失去你。
明夷在她额上映下一吻，相信我，越白，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越白默然，终于点首。

阶梯险陡。明夷走在前面。回过身，向越白伸出手。
越白遮眼，逆光望去，明夷站在云端里，背后投射出万丈白光。浅色的瞳含笑，温暖，尊贵有如神坻。
越白便温柔的将手交给他。明夷？
嗯？
你是否觉得，如果我们不来记川，一切都会很好？
那样的话，我们依旧可以在尘世，做一对轮回里的妖精。对过往无知，却幸福。
傻越白，我们在轮回中兜转。目的是为了要逃脱这轮回。在这轮回里，我们爱得缚手缚脚。一个轮回结束，我们会哀伤，但更应该欢喜。欢喜我们又坚持了一次。终有一日，我们可以在这轮回外，自由自在的相爱。
越白便落泪，更紧地握住明夷的手。

暗弘站在沙萝树下，微笑着向他们颔首，天帝让我送你们一程。……夷，我们已不见多年。
暗弘负手走在云彩之上，天光晴朗。暗夜明光，日神月神本是双生，我们是镜像，有着一样崇尚自由的心。那时候，你将越白带来我面前，我亦喜欢她。然而越白爱你，我便无能为力，只有祝你们幸福。我会一路保护你们。然而心之所向，外人无法干预，你们若有一次迟疑，这赌约便作输论。天涯海角，永不碰面。
当初，他震惊于明夷的勇气。那个时候他不相信轮回。觉得轮回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可靠，所谓的天长地久，到头来敌不过一杯忘尘茶。然而轮回却在以一种他无法了解的方式维持着一种永恒。所以明夷和越白，可以凭着灵魂的颜色认出彼此，每一世都那么认真地，去爱。他站在云端默默的看，忽然无比欣羡。而他却被抛弃，独自在轮回之外。
明夷，一路走好。要好好的爱越白，好好的，走过剩下的轮回。

这是你们的第三世。你们，是否知错？
大殿之上，重重帘纱之后，天帝淡淡的声音，寂静如盛开莲花。
明夷便抬首昂然，不悔。眸子坚定，有着璀璨的光。
那么，天帝叹息，赌约继续。你们，下去吧。

九：轮回
明夷站在天庭入口的沙萝树下，回想与越白最初的相遇，笑容温柔。那时候天庭群花绽放，仙乐飘飘。那时候越白穿着白色的衣裳，双眸灿灿，水袖舒展。满树的白花飞舞，像极了长白山的雪。
彼时越白便在树下欢笑，孩子般的不知忧愁。
很多年后，明夷想，他再也没见过越白那样欢快的笑。

越白便踏着满地花香，从后面环住明夷的肩。明夷，我便是心甘情愿。
我心甘情愿为你堕入轮回。只因这轮回里有着你含笑的眸子。一直不曾告诉你，那时候，我站在沙萝树下，看你如风般行来，月般的光彩。忽然就心动。
明夷——越白落泪。当我们脱了这轮回，我们不回这里，我们继续在人世，每天，你喂我一口烧饼，我们像人世的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好不好？
明夷回身拥住她，吻去她的眼泪。好，我们不回天庭，我们不做神。我甘愿与你留在尘世，作轮回里的妖精。明夷努力微笑，笑靥却哀伤。妖精有什么不好，妖精至少懂爱。

他们便回到忘川。
越白投入婆婆怀中，失声痛哭。婆婆，这便是我的轮回么？
孟婆便叹息着擦去越白的眼泪，是的，孩子，这就是轮回。

取水作茶，越白看茶水鼎沸，眼泪又怔怔落下，在这忘川河畔煮了千万年的忘尘茶，她以为自己不曾喝过。如今才知道，不是不曾喝过，而是都已忘记。
明夷笑着摇头。那么多年，都是你看着我喝着它，将你遗忘。这一次轮到我。我想，多记得你一会儿。
越白微笑，渐渐的，温柔的泪水覆过弯弯的眉眼，镶着笑的唇，
茶水温润，记忆渐渐流失，她努力的睁着眼，透过迷蒙的泪水将他凝望。明夷，明夷，越白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我要在灵魂中记住你的模样，那么，即使记忆烟消云散，下一世，重逢的时候，依旧可以认出你。
越白的眼中有着挣扎，终究光芒散去。
自始自终，白衣白眸的男子抱着她，眼神悲伤，然而这个男人为了什么会在她身边，她慢慢的，记不得了。

他们是，轮回里的两只妖精。
而他们，还有四世轮回。

十：等待
一世，从忘尘茶起，一世，至这忘尘茶终。
一切又回到起点。
此后，她便会在忘川边等待。等待一个白发白眸的男子踏上奈何，为他奉上一杯茶。千年万年，始终如一。
然后，等待一次爆发。逃离。
他们，还有四世轮回。

她是轮回中的女子，心心念念等待她的男人，带她逃离这恼人的轮回。
他是轮回里的妖精，为了一个爱字，甘愿放弃众人欣羡的月神身份。永堕轮回。
她爱他，用着好蠢好笨的方法，守在这忘川，在她魂归阴界时，拥有他；在他再转轮回时，失去。

药师丹枫

字体看不清，颦儿换种字体排版试试

虽然没怎么细读，但似乎进步了不少

忘川，这两个字好让人心动

药师丹枫

欢迎楼上的催文~

期待颦儿的坑早日完成

獨孤情

鼓掌鼓掌！～姐姐写的超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