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的天山系列规模宏大,是他小说中最大的一个系列,其中描写的天山派的故事从明初到清中叶,绵亘500余年。不过梁的系列只写了天山派的起源,却没有写到天山派的终结。 fficeffice" /> 万物皆有始有终,想天山派也不例外。说来也巧,昨日夜间,从外办事而归,在一个地摊上看到一本《瀚海灵旗》,翻开一看,写的正是幻剑灵旗之后的故事,作者署名“武林一羽”。当下买了回来,翻看一下,见其所述甚为合理,作者虽非梁羽生,但也是深知天山派始终之人。全书12章,有三章和天山派的终局有关,遂将此3章略加删择,登录于下,以见天山派之终局。 天山派掌门杨炎老了。他年纪轻轻就接任天山派掌门,现在当了几十年的掌门,眼见自己的年事日高,天山派却逐渐的衰落下去,人才凋零,不复当年从张丹枫到唐加源时代的雄风,心中未免焦急。 天山派是以反清复汉为宗旨的。道光三十年(1851年),广东闹起了太平天国,几乎推翻了满清王朝。杨炎甚为兴奋,也派遣了几个弟子去参加天国革命。可惜的是,到了同治3年(1864),太平天国因为自己的举措失误,还是被镇压下去了。杨炎甚为惋惜,心情更加低沉,遂闭门不出,每日只是练功授徒而已。时光荏苒,三、四年又过去了。 这日,杨炎正和自己的大徒弟,二徒弟谈论天山派的前途和一些武学问题,看门的六弟子来报:“四师哥从外地回来了。” 杨炎哼了一声,说道:“他回来干什么来了,不争气的东西。” 你道杨炎为何不中意他的四徒弟,原来杨炎收了六个弟子,最不成器的就是这个四弟子。这徒弟名叫方世豪,资质倒也不差,但为人不肯吃苦练功,弄了个高不成低不就。武功在六个弟子中最弱。杨炎经常向人抱怨后悔当初收了这么个徒弟。当然,杨炎虽恨这个徒弟不争气,私下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徒弟的。 当下方世豪笑嘻嘻的进来,给师傅请了安,又招呼了两个师哥。杨炎扳起脸来道:“你不去忙你的吃喝玩乐的大事业,来见我干什么。”方世豪被师傅训斥惯了,只是讪笑着不答应。杨炎又斥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看看你几个师哥,你两个师弟,那个象你这般不务正业。就是你大师兄收的徒弟,你的师侄,现在武功都快超过你了。你羞也不羞。你说,你哪点能做你两个师弟和几个师侄的表率。” 杨炎的两个大徒弟知道这是该他们出场劝说了。当下两个徒弟,一个劝师傅不要生气,一个轻描淡写的数落方世豪几句。这都是过去排演过多少次的节目,自是轻车熟路。当下杨炎被徒弟劝说了几句,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也就不说什么了。 方世豪等师傅喝完茶,放下茶杯,方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却是一个黑黝黝的铁东西。笑道:“师傅,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弄来的。特意拿来孝敬你老人家。” 原来这方世豪武功虽然不成,却甚会作人,加之他路子又广,每每弄些东西送给同门。对师傅更是孝敬的紧,所以杨炎对这个徒弟其实还是很喜欢的。当下,杨炎瞥了一眼,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恩,我好象见过一次,是西洋的火枪吧。” 方世豪笑道:“师傅好眼力。这可是正宗的德国货。在中国不容易弄的来的。不是徒弟夸口,就是现在朝廷的王公贵族,未必有多少人能弄到这么好的西洋枪。”杨炎哼了一声,说道:“你这畜生,就是把精神头用在这些没用的闲事情上。有这工夫,好好的练练咱天山派的武学,多少是好。” 方世豪笑道:“师傅可别小看了这玩意。咱中国过去虽然也有火枪,可远不能跟人家这玩意比。过去多少武林豪杰,称雄江湖,就是因为没这玩意。要是有了这玩意,我看,嘿嘿......“说到这里,他发觉似乎连师傅都被说进去了,恐怕惹起杨炎的不满,连忙收住了。 杨炎果然有些不高兴了:”咱天山派的武学,博大精深,西洋人的奇迹淫巧,照你说,也能凌驾咱天山派之上了?是不是你的意思是说,你师傅我,也惹不起这西洋玩意。“ 方世豪讪笑着不好回答。杨炎是个好胜的人,霍的站起,说道:“来来来,咱们到外头去,让我看看,我和你那铁疙瘩,到底谁能降伏了谁!” 当下师徒四人来到外面的院子。这里是师徒们常在一起练功的所在。场中还有另外几个天山派的弟子,见杨炎要和徒弟比试,也都聚拢来看热闹。 这些弟子们当然都知道方世豪的武功,和杨炎无法比,所以都笑嘻嘻的在旁看热闹,并没有拿这当一回事。 杨炎站稳马步,好整以暇,挥手道:“世豪。把你的铁疙瘩照量过来吧。”方世豪道:“如此,徒儿得罪了。”他瞄准了杨炎的要害,扣动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杨炎先听得从那西洋的火枪里倏的爆出一声脆亮的响声,随即从那枪口爆出四射的火花——这里笔者写是写了这些字,其实只不过是迅如雷火的一刹那间——还没等杨炎反应过来,只见一道迅捷无比的火光夹杂着一粒小小的弹丸,直向杨炎的要害射去。杨炎是当世第一高手,不知见过多少轻功妙绝的高手的身法,见过多少迅捷诡异的暗器,却没有一个比今天遇到的更迅速,更诡谲,更有杀伤力。他不禁凛然一惊,急忙向旁边纵身,饶是他身法快绝,也感到那子弹直从自己身边擦过。若是慢了分毫,便要命丧当场,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杨炎刚刚勉强避过子弹,方世豪见杨炎向旁闪躲,早已扣动扳机,将第二颗子弹射了出去,这一次来路更加诡异,何况杨炎刚才已是勉勉强强的躲过,此时身形还没站稳,如何闪躲的开这一枪?他把牙一咬,使出浑身解数,将身子一蜷,也顾不得狼狈,向旁边疾滚,但闻得那子弹的呼啸声从耳边疾滑而过,他滚了十余圈,方才停下来。浑身上下都沾上了尘土。自打在武林出道以来,杨炎还从未如此狼狈出丑。 院中众人都是行家,一见便知端的,不禁大惊。连忙跑过去查看杨炎是否受了伤。方世豪更是失惊,连忙抛了枪,飞跑过去。 杨炎站起身来,众弟子七手八脚的替他打扫深身上的尘土,见他并未受伤,方才放下心来。方世豪凑到跟前,甚是惶恐。杨炎向他摆摆手说:“你不必慌乱。你就是把我打死了,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我要你下场子的么。你把那把枪拿来。”方世豪将枪拾了起来,交给杨炎。杨炎看了看那把枪道:“你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杨炎学会了打枪,在场中设了一个靶子,练武之余,经常对着靶子练枪。杨炎是个聪明人,不过数日,枪法已经颇为娴熟,打的又准又恨。时光飞快,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日杨炎又在靶子前打枪。此时他枪法已相当高明,连开十枪,皆命中靶心。正好他的大弟子路过,连声喝彩,道:“师傅好枪法。”杨炎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他大弟子过来。他的大弟子走过来道:”师傅有何示下?”杨炎掂了掂那把德国枪,对他大弟子喟然叹道:“世英啊。我这一个月想明白了一件事。过去我跟你们说,咱天山派,正式开派于清初的凌未风大侠,推其远缘,则可追溯到明初的张丹枫大侠和霍天都大侠。其后历代掌门主持之下,我天山派无不是人才辈出,领袖武林,日益发扬光大。可是到了我忝为掌门的这些年,却日益衰微。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的无能,深恐将来无颜去见本派的列祖列宗。上个月,你四师弟用这把西洋枪,轻轻的放了两颗子弹,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帮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武学的衰落,不仅是咱天山派为然,实在是世道变了。我也算当世第一高手,你四师弟呢,你也知道,武功在本门最差。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武功最不成的徒弟,有了这把枪,就能要了我这个当世第一高手的性命。你说,我就是练成张丹枫大侠和金世遗大侠的本事,其实在当今之世,又有何用?看来以后要灭满兴汉,也得靠这玩意。至于咱们天山派武学的光大,就不要寻思这个事了。” 齐世英见师傅有些伤感,便笑道:“师傅说的不对。咱天山派武学绵亘明清两朝五百多年,那会说衰落就衰落。今后虽然有了枪支了,人也不能成天带着枪走路啊。拳脚功夫,还是用的上的。不管是打天下的坏人宵小,还是自己强身健体,不还得靠咱天山派的武学?”杨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反正以后我就顺其自然,不去强求什么了。” 此后,杨炎对天山派和武林的事情,果然不大过问了。杨炎一生练武,身体强健,年近百岁才去世。他去世后的第三年,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天山门下的弟子,也积极参加了光复革命。杨炎死前,将天山掌门传给了大弟子齐世英,民国十二年,齐世英也去世了。他死前没有指定掌门人,其实他接位的时候,天山派的传统组织已经涣散了。所以齐世英死后,杨炎的其他弟子和天山派其余的门人把天山派总舵改成了天山武馆,继续授徒传艺,发扬中国传统武学。民国三十八年,中国遭遇了又一次满清入关式的劫难。天山门人参加反抗无效。第二年,天山武馆被强行封闭。天山派门人,有的流亡海外,有的在国内隐居,不问世事。至此,远源可追溯至明初开始的天山派,经历了将近六百年的风云,终于完全画上了句号。但是,那一代代天山儿女的英雄事迹,侠义精神,却永远的留存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