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1【第一轮阐教诛仙帖】狐龙成长记

[17杀]雷震子

　　（一）
　　诗曰：
　　太乙名山近天都，分光裁云入看无。
　　证得玄关参大道，飞雨青阳过仙都。
　　话说这太乙山，又名终南，云气缭绕，仙鹤飞舞，金鳞呈瑞。山上有一练气士，叫云中子的，乃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千百年得道之仙。如今正逢乱世，阐截二教众争相辅周、助商，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唯这云中子清心寡欲，在这福地仙山，研棋论道，种花品茶，讲经授徒。偶尔静极思动便下山走走，少则半日，多则两三月，回回外出，必定带些新奇玩意儿回来，吊足徒儿的胃口，迫着他多背两篇道经。
　　一日，云中子与小徒雷震子讲经，正说到兴处，雷震子起身正了正前襟，双掌一合，道：“师父，徒儿昨日山下采药，竟见着一尾锦鲤，口吐人言，眼看是要修成精了，不知是否要请上山来教养，免得吓坏了旁近乡邻。”
　　云中子道：“竟有这等事。未现人形而先吐人语，莫不是我徒听错了？”
　　雷震子闻言先皱三分眉，继而恍然道：“师父明察，当时人多，许是徒儿听错了吧。”
　　云中子道：“适才，为师讲到哪儿了？”
　　雷震子假装思忖，片刻道：“师父正说到‘纯乎以正，默默合天’”。
　　“哦？竟这般快，既如此，今日课业便算结了。你得闲便将这心印经拿出来揣摩一二，为师过些时日再考较你，去吧。”
　　“弟子告退。”雷震子恭恭敬敬敛衽一礼，退了出去。
　　云中子手抚长髯：“纯乎以正，默默合天，倒是越发长进了。也罢，既无心听，强求无益。”
　　却说这雷震子顽劣异常，课上常说些浑话，乱言一番，待云中子回过神来，往往不能接口，便漫天胡说，指望早些结课，近日云中子为着二教斗争之事，神思疲劳，无心与劣徒周旋，倒便宜了这小儿，如此无聊作为，竟是屡试不爽。
　　话说雷震子逃了课业，兀自无趣，于是唤来仙鹤，四处耍完去也。熟料他这一去，竟平白生出好些事端来，正应了世事无常，险些坏了其师千年修道大德。
　　有诗为证：
　　学海无涯天作岸，顽童不肖坏人常。
　　世间多少纷争故，全赖庸人起事端。
　　
　　（二）
　　话说这终南山脚下有一殷实人家，家主姓王，与妻张氏，养一儿，因临盆之际正逢云中子外出讲道归来，乘着仙鹤自山阳而过，仙姿道骨，端的瑞气腾腾，正巧被张氏瞧见，以为此儿神仙天赐，故起名王南山。如此一晃一十二年，阖家倒也融乐，只是那王南山听母亲说起往事，总以为出身不凡，再者原本也有三分聪慧，更是无法无天。
　　一日，王南山正掏自家槐树鸟窝，父携母张氏匆匆赶来，却见王父双眉紧竖，念及平素种种，既哀且怒道：“不肖竖子！看你不凡，悉心养你十二寒暑，指着你有些作为，不想你的作为，竟是些鸟蛋！”王南山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其父家法，吓的心胆俱裂，竟摔了个不省人事。
　　又说雷震子下得山来，迎面见人抱着一孩童，状似焦急，他本是热心肠的，自是不会错过。好心问道：“这位乡亲，你可是有急事？说与我听，或可助你。”王父见对方是个身量未足的孩童，心中又急，哪肯耽搁：“你这小儿，能有甚么本事，速速让开，莫拦了我的路。”一步不停，径自从雷震子面前走过。
　　雷震子自小从仙师，甚么阵仗没见过，养了一副骄矜傲岸脾气，又最恨旁人欺他年幼，心道：“我好言与你，你不领情便算，怎地又骂我？好生无礼！管你有天大的事，今日定要你急上一急，好教你知晓，日后别把人看轻了去。”
　　雷震子心念方动，便要作为，按下不表。
　　分说王父这头。王父抱着爱儿，急匆匆往村头刘大夫家赶。不料平素半刻钟的路程，今日从正午出发，眼见夕阳将落，路却走不完似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心道莫不是太急寻错了道，欲往回赶，几度无果，怀中爱儿亦毫无转醒之色，痛心非常。
　　列位看官，你道如何？原是这雷震子施的个小术法，将王父困在五行迷踪阵内，那王父是个老实人，不懂其中门道，还道自己无用，当真冤枉之极。
　　说来也巧，王父正自着急，却见远处一人，青袍绶带，脚登云履，手执浮尘，口中念念有词，听不真切，依稀可辨是“有常”“无常”“同尘”云云，想来是个过路的方士。王父寻了半日出路未果，偶见来人，欣喜异常。高喊道：“仙师留步！”
　　那道人本没留意这边，听得王父一喊，转目一瞧，奇道：“不知谁这般无聊，竟拿五行阵法困个凡夫俗子。待我救他一救，也好积个善果。”说着口中又念起词来。
　　王父见那道士不理，还念起经文来，好生无趣，抬头望望天，但见乌云蔽月，夜沉星稀，胸中悲愤不能自抑，落起泪来。
　　哭到伤心处，听得近旁有人道：“这位大哥，死者已矣，生者节哀。”王父睁眼瞧去，却是那道士，待反应过来，心下大怒：“你这恶道，胡说甚么！”
　　道人好生不解：“你好好瞧瞧，这孩子已无生机，适才你不是为此而哭么？”王父这才注意到儿子身子虽尚温热，却出气也无，登时如遭电亟，面若金纸。
　　那道人以为他吓的傻了，还欲再劝，却见他指天怒骂，状似疯狂：“既赐我麟儿，怎又收去！反复无常，是何道理！”骂罢，又痛哭起来。
　　道人安慰道：“逝者已矣，大哥莫要太伤心，适才我见你被困在这五行迷踪阵中，可是遇上了甚么厉害仇家，方遭此大难？”
　　王父道：“我一个本分人，能惹甚么厉害仇家。”王父心中惊疑不定，当下将今日之事全盘道来：“我今日出门便仅见过一个生人，不过一个十来岁的黄口小儿，挡我去路，因我着急，骂了两句。不过一个孩子，也能生出事端么？仙师莫不是多虑了。”
　　那道人俗家姓武，本是个烈性之人，因年少时曾遭得道之士点化，故而出家，自号武清，取天下止戈四海清平之意。发下宏愿，一愿渡化世间痴人，二愿拜谢仙人之恩。只是师缘太浅，走遍四夷八方，扶危助困，却再也没见过当年的恩师。游历至此，听闻终南山上另有乾坤，乃是一等一的仙山福地，居着位得道之士，特来参拜一番，好巧不巧，正遇上被困的王父。
　　武清道：“大哥莫急，听说这终南山上住着一位得道仙人，待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定能有些收获。”王父悲痛之余不胜感激，于是互通名号，延至家中。到家之后自又是一番心酸折腾，按下不表。
　　
　　（三）
　　次日，二人起了个早，取道山南而上。行到山腰处，但见：
　　碧水青峰相对坐，白鹤云锦抱花眠。
　　人间若是有蓬莱，当记终南第一仙。
　　话说雷震子这日又逃了课业四处耍完，逗鱼遛鸟，正当兴处，远远瞧见两个人影，但觉其中一个甚是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日前被他耍弄过的那位大叔。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只听他念了个诀，不知从哪出掏出一个青铜面具来，罩上面具，双手叉腰：“呔，哪来的闲人，竟来扰我清修。”
　　武、王二人正赏着景，不防被吓了一跳，但见百步外一人虽是稚子身形，青铜覆面，身边却是仙鹤翩舞，仙气缭绕，想是个厉害的，当即不敢造次。武清道：“小友莫怪，贫道武清，这位王大哥是山下的乡邻，我二人因听闻此山上隐着一位高人，十分仰慕，特来拜会，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雷震子道：“高人没有，只我低人一个，现在见也见了，可以走了罢！”武清入道前也是个烈性的，当即怒道：“你这娃娃好生无礼！此山又不是你开的，凭甚么赶人！”
　　雷震子终究人小，本就理亏，被噎地说不出话来。这在此时，王父双膝触地，重重一叩。雷震子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武清也被惊的一呆，作势扶他，却被王父推开，王父悲声道：“仙童明察，我乃本地人士，原本一家三口虽不大富大贵但也算妻贤子孝，不想昨日小儿调皮撞晕了头，我报他求医路上，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将我困住耽误了救治，竟就此丧命，稚子何辜！因遇着这位道长，言及终南山上有位仙人，特来参拜，请仙童怜我丧子，指点一二，求仙人为我讨个公道。”
　　“你你你，你说甚么！”雷震子大惊，惊惧之下，脸上面具“啪”地掉落：“我不过瞧你无礼，略施惩戒，怎就、怎就······”
　　“啊！”王父倏然起身，手指颤抖，语无伦次：“怎地是你！竟真是你！武道长，就是他！”武清仔细一想昨日王父所言，两番对照，便想通了因由去脉，道：“好啊，你这娃娃好生可恶！昨日害死了武大哥的孩儿，今日又来骗人！你家大人在哪儿，今日若不给个说法，定不饶你！”
　　雷震子正惶急，哪里听得清武清讲了什么，兀自楞着不能回话。倒是仙鹤护主，对着武清高声鸣叫，状似严厉。
　　“雷儿，你在作什么，怎地不去温习功课。”却见山上一人，道袍金冠，飞眉俊目，面上三缕长须，端地是道貌岸然，好一副仙姿玉骨！不是云中子又是何人！
　　“师父！”雷震子见到恩师，好似见到救星一般。云中子心中好笑，这个徒儿，原本为着功课的缘故，每每见到他都是避之不及，今日不知遇着何事，竟一反常态。
　　云中子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好说。这么大了还不知检点些，当心被人笑话了去。”雷震子张口欲语，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过错，无从说起，呆愣愣地失神。
　　武清见来人确然是一派得道模样，心中敬畏。但念及王父，立即畏惧尽去，跨前一步，道：“你便是这孩子的师父么，你徒弟昨日因着这位王大哥恼了他一句，便害死他儿子！你这做师父的有什么话说！”
　　云中子皱眉，暗想：徒儿虽然顽劣，但于大是大非处甚是分明，绝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但见对方言之凿凿，徒儿也不见分辨，可见确有其事。掐指一算，期间因果明白了八九分。长叹一声，向着雷震子道：“孽障，你可知错！”
　　雷震子语不成句：“我，我不是，我不想，师父，我不知道他是去······”
　　“好一句不知道！”武清道：“你不知道便能将过错推个干净么！”
　　云中子也不理他，抚着爱徒的头道：“因果循环，为师平日教你，遇事先思三分决，你总以为是罗嗦，不够决断，如今遭此一劫，也是命中注定。罢了，先去思过两日罢。待你想通了期间道理，再来见我，否则罚你也是枉然。”
　　雷震子拜退，却被武拦住，武清冷笑道：“好一个严师高徒！今日算是见识了。”
　　雷震子本就心烦，道：“我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便是了，凭什么骂我师父！”
　　“好，我今日便打你一顿，替王大哥先讨个利息。”武清浮尘一展，“刷刷刷”正抽中雷震子。疼的雷震子直咬牙，他年纪虽小，却也硬气，自知错在己身，偏不喊疼也不还手。武清见他如此，还以为他不服，更是怒从心气，手上加力。须知武清这柄浮尘可不是俗物，乃是他那无缘的露水师父所赠，制材不见怎地，确是用五味真火练成，专破天下邪气，克四海妖物。本来打在一般人身上也没什么，只是因这雷震子的真身乃是头不凡的狐狸，虽说常年随侍云中子身侧，终究脱不了本性。被鞭地久了，伤口上竟现出白色的狐狸毛来。
　　云中子心道不妙。果不其然，武清惊道：“原是只成了精的畜生！怪不得本性恶劣，真真该死之极！”再看王父，连番变故下，被雷震子一吓，难为他一个老实人，竟生生晕了过去。
　　雷震子听到武清骂自己畜生，少时的经历纷涌而来，世人的白眼，父母的惨死，孤苦的生活。雷震子仰天大叫一声，双目赤红，形貌凄厉，一时竟慑得武清不敢作为。硕大的狐身显现，巨爪一挥，将武清拍飞出去。
　　云中子因离得远了，狐妖显形又非同小可，加之对徒儿的爱护，竟等不及救助，眼见他打伤了武清，只怕他不死也去半条命。当即运起玄功，大喝一声：“孽障，还不停下！”雷震子被这声音一呵，狂暴的狐身慢慢平静下来，恢复了人身。但见武、王二人一个晕倒一个重伤，生死不知，待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尚未来的急自责，便听云中子道：“孽障，还不速速过来。”
　　云中子此刻正给武清施救，一粒灵丹下去，人渐转醒了，神思也跟着清醒，见到雷震子张口便要大骂，奈何身体虚弱，竟有口难言。细细碎碎的字句从他口中传出，不成整句。
　　云中子道：“孽障，大错已成，毁之晚矣。现下你可愿将功补过？”
　　雷震子心中苦涩：“徒儿愿意。”
　　云中子道：“你元身极不寻常，乃是苍天所定，应运所生，福泽深厚，现今我要用你一半的本命精血救他，只是这精血乃命之所系，成与不成且不论，自身的性命也可能难保，你可有话说！”
　　雷震子端端正正地对着师父拜了三拜，道“弟子，无话可说。”
　　不料那厢边武清却有了意见，听到要雷震子救他，趁着两人说话的缝隙，不知哪来的力气，跑到悬崖边上，喊道：“我武清堂堂正正，清白可鉴日月，要你这妖物救，不如死了干净！”言罢，一个跟斗跳下山崖去。
　　说来好笑，这云中子修道一千多载，力能回天。只要人还吊着口气，哪有救不活的道理。他此番说，不过为了让徒儿施个恩，日后算起账来，对雷震子终归有好处。但武清若是坚持不肯，他也另有办法，但他不明就里，竟自轻生，若就这么死了，岂不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正是：
　　武君卫道轻生死，一纵高崖正气存。
　　岂是人间恨事多，从来取舍因由人。
　　云中子乃是得道高人，让雷震子打伤武清已是天大疏忽，哪会让他又再摔死。早早觑准时机，遣了白鹤去，待白鹤将武清从半空驼上来，他早已又晕了过去。这一晕倒是安生了。只是雷震子眼见武清宁死不活，可怜他虽是妖狐之身，虽早慧也不过十岁孩童，今日连遭命运戏弄，心中悲怆不能自已。跪言道：“师父，徒儿这一生，天弃人厌，我究竟做了什么，竟这样对我。老天是，这武清也是！”
　　云中子道：“到如今，你还不明白。错不在天，不在地，不在人，错皆由心！世间万事万物，皆讲个因由。倘若你不胡闹，他们焉能寻你，若不寻你，怎么生事。你自以为天弃人厌，却不思错在己先。那王父纵然骂你，不过一句话罢了，你为何以怨抱怨，困了他数个时辰。我常教你，参道炼术，本是逆天施为，罪过不小，因常思量救厄扶弱，你这两年作为，可有哪件是对得住这四个字的么？须知自弃方天弃之，自厌方人厌之。”云中子言罢，招过仙鹤，带着昏迷的武、王二人，飘然去了。
　　雷震子长跪默然，自正午至月笼寒水，又至辰星寥落，东方渐白。方面北而拜：“师父，徒儿知错。”
　　如此一番大起大落，十岁孩童略有所悟，却终究于事无补，那边武清生死不知，仇怨牵扯，若无止境。不知后事如何，且见下回分解。

纳兰容若

撒花～～于是唤来仙鹤，四处耍完去也。熟料他这一去……耍玩 孰料
ps.常  端 存 人  貌似押韵有点问题哦？

梦到西洲

好萌的标题啊，作者必定是个小萝莉或者萝莉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