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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J07【第一轮截教诛仙帖】失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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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6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轮截教诛仙帖】失去的世界
  
  一、华衣
  
  “想你出生的时候,算不上晴空万里,但也没见着风急雨骤。夫人腹痛了多久,侯爷便在宗祠中跪了多久。”

   老马倌已经老得提不动一桶水,只能一步一挪将水桶移到槽头。那里,苏全忠正席地而坐,打着赤膊,一遍遍拭抹他的马鞍。虽是年纪尚小,鼓起的臂肌已俨然有武将之姿,一身黝黑,背后又一次给日头晒得皴出了鲜红的嫩肉。

   老马倌心疼地“啧啧”了两下,唾一口在手指,轻轻给他抹在伤口,随即寿眉一挑,神飞色舞地讲道:“突然,天上就降下三道闪电,一道比一道明亮,将那阴沉沉的天色劈得粉碎。然后稳婆就大叫出来了出来了。小世子,你猜怎么着?你居然是双脚先出来的呢!侯爷大踏步而来,象他小时候那样拉着我的手,又跳又笑啊!”
  
  这段子在苏全忠还有乳母的时候,是每个晚上乳母一定会讲的故事。如今乳母走了,换上老马倌隔三差五就要给他重温一遍。只是苏全忠知道,无论是乳母还是老马倌,都不会把这故事的后续讲给他听。然而流言蜚语,就如这冀北的风沙一般,触手去抓,不见,置若罔闻,却也不能。
  
  他已从军营里那些老兵酒后的闲聊、厨娘帮佣的拌嘴里拼凑起了故事的后半段。就在所有人都在欢庆他的出生时,他苏全忠的一只右手却卡在母亲体内,怎么都拔不出来。稳婆不敢用强,医官慌忙用针,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冀州侯苏护一脚踢开门扉,冲进血房,沉声道:“我儿是冀州世子,怎可流连母身?”一面双手提起他双腿,使力一拉。于是,苏全忠掐着他孪生妹妹苏妲己的脖子出生了。
  
  在惊恐中回过神来的众人们一阵忙乱,掰手的掰手,施救的施救。而在所有人的身后,他们的母亲,一位有着南国血统的羸弱女子,因为气血耗尽,在两个婴孩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悄然逝世。
  
  苏全忠从不去拆穿乳母和老马倌好心的隐瞒,正想用一个微笑回报老马倌的善意,突然他的目光凝滞在了手中的马鞍上。马鞍擦得过于光亮,以至于如铜镜般折射出冀州侯苏护骑马回营的身影,以及在苏护双臂环护中端坐同骑的苏妲己。顺着地平线看过去,很难不注意到苏妲己簇新的青麂粉底小朝靴,踩着马蹬轻盈地摇晃,如冀州春天偶尔能见到的蝴蝶。

   苏全忠禁不住将脚上的半旧军靴往稻草堆里缩了缩。
  
  “苏全忠,你做什么总喜欢穿得像个贱民?”妲己曾经皱着眉这样不客气地说。他相信她一定也听说过关于他们俩出生时的传闻,所以她总是“苏全忠、苏全忠”地直呼其名。他无法回忆起在娘胎里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掐死她,但他有时候不能不赞同北疆侯世子崇湮的观点:
   “苏妲己就是一讨人嫌的死孩子!”
  
  崇湮没有继承到他父亲崇侯虎的堂堂威仪,竟生得是凤表龙姿,清逸翩翩。但他骨子里流淌的是和北疆侯一般无二的佼佼豪情和自以为是。他第一次随父巡访冀州军营那天,在明媚的春光里身着一袭淡淡月衫,跨着他的紫骝马,从万众瞩目中闲闲走来。正值苏全忠打着赤膊,坐在大帐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土油布擦他的军靴。崇湮跳下马来,顺手将黄金缰绳朝他头上甩去。以崇湮的理解,这个看起来沉默精神的小兵应该一跃而起接住缰绳,把他的紫骝驹牵去马厩好生刷洗喂养。可是他并没有听到背后他的爱马踏起小碎步离去的声音,反而觉得背后有如千涛拍碎礁石般的压力袭来。这压力如此之大,连崇侯虎和苏护都回了身。于是崇湮也急忙转身,正好清清楚楚看见苏全忠明亮的双眼,双眼中蹿动的火焰如同从不熄灭的琉璃灯。随即苏全忠的拳头就结结实实砸中了他面门。崇湮后退半步,伸手一抹,一手鲜血。崇湮又急又怒之下,嘴巴一撇,放声大哭。
  
  苏护急急呵斥:“逆子!为何与我作祸?!”
  
  崇侯虎哈哈大笑,朗声道:“面如平湖,胸有雷霆激荡,布衣素冠,难掩国士无双。世子年纪虽幼,气宇当真不俗!”说着把崇湮往苏全忠身边轻轻一送,携着苏护的臂膀就入了大帐。
  
  于是两侯亲卫眼睁睁看着苏全忠俯身捡起地上的土油布,坐向原处,依旧沉默而专心地擦他的靴子,而崇湮花了一点点时间平复了一下他的哭腔,仔细在苏全忠身边找了块干净的地阶坐下。苏全忠听到崇湮抽抽泣泣地嘀咕道:“谁知道你们冀州的世子穿成这个样子?你也犯不着打我……”
   他侧过脸来平静地说:“我叫苏全忠,我喜欢穿成这个样子。”
  
  那时的崇湮单纯而骄傲,那时的苏全忠孤独而坚忍。他不是不渴望像崇湮和妲己那样,鲜衣怒马,意气名门。只是对着苏护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的样子,确实很多话张口欲吐,却总不能。于是崇湮开始隔三差五给他送来东夷最华美的丝织、西域最昂贵的软靴。虽然服饰上赫然的崇氏族徽让苏全忠哭笑不得,他依然快乐地把这些礼物小心收藏在自己房间的边边角角。当夜晚来临,他会枕着那些华丽的衣着、闻着软靴散发的皮革香味入睡。他知道,崇湮送来的都是他最心爱的衣物。而崇湮最心爱的衣物,无一不出自他母亲北疆侯王妃之刺绣。
  
  然而无论崇湮还是苏全忠都忽略了,苏全忠的整个生命从来都笼罩在妲己的阴影之下。这个年纪的苏妲己已厌倦了炫耀父亲宠爱此类的小把戏,如同一只小小的饿猫一样整天循着苏全忠的轨迹嗅来嗅去。因此,当她从苏全忠的被衾中揪出绣着崇氏字样的衣物时,她的双颊都禁不住在发光。
  
  “苏全忠!苏全忠!”她一路小跑找到正在马厩里刷洗战马的苏全忠,得意洋洋地摇着手中的衣物:“想想看这次,北疆侯和父帅要怎么抽你们俩的屁股?”然后她踏上一步,仔细审视了一下苏全忠又青又白的面色,继续说:“想要我不说也简单,只要……”
  
  显然苏妲己误会了苏全忠青白脸色的涵义。他并非真正害怕,只是瞪着苏妲己小手里拽着的衣衫一角,那华贵的淡青色长袍拖在马厩那沾满马粪和稻草的地面上。然后他听见苏妲己在说:“只要做我一个月的仆从,我就什么也不说。每天要陪我玩,陪我说话,对了,还要骑马带我出去玩,还有还有……”
   于是苏全忠笑了,露出雪白尖锐、如同一只小兽一般的牙齿。在苏妲己意识到并企图逃出马厩之前,苏全忠就抓住了她的脖颈把她揪了回来,手上微使三分力道,将她粉粉嫩嫩的小脸蛋压到地面上最大的那坨马粪前面。
  
  苏妲己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但随即被马粪的臭味熏得闭紧了嘴巴,转而发出呜呜的哭泣声。苏全忠死死掐住她脖子,或许没有他俩出生时掐得那么紧,但苏全忠在低低咆哮:“你敢对一个人说起,我就把你闷死在马粪里;你敢再威胁我一次,我就把你闷死在马粪里;只要我还在这冀州城而你也在,我总有办法把你抓来,闷死在马粪里!”
  
  “住手!”
  
  随着一声雷霆断喝,苏妲己感觉到脖颈后面的压力立时消去。她一记后仰坐倒在地上,才得“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她被一双结实而安全的臂膀抱起,她知道那是她的父侯苏护。她将双手环绕住父亲脖颈,倚着父亲的颈窝啜泣。
  
  苏护将手中马鞭向地上点了点,问:“从何而来?”声音冰冷而威严。
  
  苏全忠扬起头,直视父亲的双眼,道:“北疆侯世子与儿结交之物。”
  
  苏护哼了一声,抱着妲己径自回府,抛下一句:“与我搜!”
  
  搜出的衣物十余件,已不能用结交互赠的谎言弥补。苏护斜斜坐在虎头椅之上,长目微眯,嘲讽地道:“究竟是我的儿子,做了贼?还是你情愿去受崇氏的赏?”
  
  短暂的沉默中,苏全忠的双臂青筋暴起,脸颊因为死死咬紧牙关而绷出线条。他想怒吼“你何时将我当成你的儿子”,可看到苏护椅背后妲己露出怯怯的双眼,“我绝不,”他对自己说:“绝不让妲己知道我在乎!”
  
  他们的世界,大人不懂。大人的世界,他略知三五。他知道苏护必定会将崇湮的怜悯认作有意的羞辱,而北疆侯必定会为儿子的义气大感失礼。他还记得不久前,崇侯虎打得崇湮半个月下不了床,只因他和苏全忠在马厩的柱子上刻下“苏妲己是个丑八怪”的字样。他不能忍受让崇湮因为自己再受到责罚,更不能忍受崇湮因此无法再踏入冀州,那么,莫非他只能亲口承认自己做贼?他第一次感到脑子十分不够用,乃至于牙关因为痛苦和愤怒不断颤抖:“是、是我……”
  
  他的嘴突然被紧紧地捂住。
  
  “侯爷,是小妇人偷藏了这些衣物。”一个温柔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认得这声音,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反复给他讲述他父亲期盼他降生的故事;他认得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日子里抚摩他的脸庞。乳母的脚步从来是这样轻,轻得靠近他也不令他知道。他想甩开乳母的手,大声否决她的认罪,却被乳母用最温柔而坚定的目光阻止。“世子日渐长大,小妇人迟早是要被辞退的。因此小妇人私藏下这些衣物,留作将来变卖,置一份糊口产业。”乳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向苏护,平静地说:“侯爷,您不曾抱过他,不曾疼过他,但世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想必侯爷心里清楚。”
  
  良久对视之下,苏护仿佛被乳母的目光刺伤,掩目挥手道:“将乳母带下去。”
  
  “不!不!你们谁也不能带她走!”苏全忠挥拳打倒三四名亲卫,转而有更多的亲卫将他围住,拽住,压倒在尘埃里……
  
  这个善良而温柔的女人,就这样消失在苏全忠的生命中,带着她无法洗刷的罪名,不知流落何处。留给他的,唯有临去时带着泪花的笑容。
  
  
  
  二、名马
  
  朝歌使者赐马来也!
  
  所赐之马,相传乃太师闻仲以七色母马诱配天马所出,通体雪白,双目流金,行如踏风乘云,能知主人生死、战事祸福。更令苏全忠和崇湮兴奋的是:此乃殷商帝王赐予诸世子之马!
  
  “看到了吧,小苏,你才是冀州未来的主公。”崇湮兴高采烈地说道:“迟早你拥有的东西,比苏妲己多十倍!我们将乘着这两匹战马,驰骋在闻太师左右,踏平北海,力斩袁寇,在没有苏妲己的战场上建功立业!”苏全忠也露出难得的笑容,苏妲己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任何战场上,且她日渐长大,迟早要远嫁别疆。而他们奉召随军的时日伸手可触,将追随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闻仲,横刀立马,南征北战,到那时候,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啊,侯爷一定会为小世子骄傲!”老马倌提来沁甜的山泉水,适时地插上一句。就连崇湮也不介意他略有些僭越的行止,拉着苏全忠就走:“马倌叔,我们去后院比回子拳脚,吃过午饭再来耍刀马。你可要记得啊,别给旁人骑了我们的马!”
  
  老马倌抠抠耳朵,最后一句话几乎被崇湮把耳膜都吼聋。
  
  封拳,指如名剑袭目;盘身,腿似铁链横扫。月牙色的衣襟,洄旋起北疆的风势,优雅而凌厉。苏全忠跳出圈外,摆手笑道:“这是为何?切磋拳脚而已,怎么带了隐约的杀意?”
  
  崇湮眉梢眼底,跳动着促狭的笑,左右一扫,确信无人:“小苏,悄声些。方才我们出来,苏妲己偷偷在旁。等我们走了,她必会去强骑你那匹马。”
  
  “什么?那你还拉我来?哼,偏不给她骑!”苏全忠转身就走,却被崇湮一把拉住:“小苏,等一等,给她去骑,摔死拉倒。你不知我,方才藏了枚铁锞子在马的……”
  
  “不可以!哎呦,小姐,不可以!”老马倌气急败坏的声音打前院传来。崇湮噗嗤一笑,随着苏全忠奋力奔向前院。
  
  两人齐齐煞定脚步。崇湮指着院中瞠目结舌:“她、她为何不牵缰……”而苏全忠则瞪着苏妲己揪着白马颈后鬃毛的双手,双目喷火,大吼一声“你给我下来”就扑了上去。
  
  妲己欢悦地尖叫一声,将手把雪白如丝的鬃毛攥得更紧,双腿齐蹬,催着白马向苏全忠头顶跃过。苏全忠俯头一让,有心使一招旋身上马将她踢下,怎奈天马如飞,他的手指仅仅抓住了缰绳,使足全身气力狠狠一拽——
  
  “小苏不要!”
  
  白马狂嘶,喷出鼻翼中愤怒的气息,直立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阳光,胸腔的肌肉如石块般坚硬凸起,那两只铁蹄,如一双铜锤一般,罩向苏全忠面门!
  
  鲜血,如同崩裂的石榴般,瞬间泼撒在黄沙之上。
  
  苏全忠一个翻身,全力捂住伤口。
  
  苏妲己早已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一边尖声惊叫“医官”一边跌跌撞撞跑向府门,然后,倚着府门慢慢昏倒下去。
  
  崇湮一手拢住惊马,快步赶向苏全忠,只见苏全忠跪倒在老马倌身侧,双手被热血染得鲜红,而那寿眉底下的混沌的眼睛已渐渐呆滞。这个服侍了苏家三代、每天都对苏全忠说上上百句废话的老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死了。
  
  “小苏,小苏,”崇湮轻轻唤他。
  
  “把……把马嚼子里面藏的东西,取出来。”苏全忠说得很轻,很慢,似乎哪怕说快一点,他就要碎裂成风里的沙砾,在崇湮面前消散掉。
  
  “取出来了。小苏,我真的不知道……”
  
  “妲己骑马从来是和父侯同行,所以,她从不牵缰。”
  
  崇湮发现苏全忠在轻轻发抖。他知道苏全忠从不许自己流泪,所以他跪到苏全忠身旁,紧紧挨着他,似乎这样才能把气力传给他,然后听见苏全忠说:“我不知道这都是谁的错,只知道,这里的一切,我已无法承受。”
  
  崇湮呆了一呆,咧嘴一笑说:“好,我们去北海,找太师闻仲。我们的马是从太师军营里运来的,一定认识回去的路!”

  苏全忠侧头,问:“‘我们'?”
  
  崇湮说:“因为,我们的马,它们是兄弟啊,兄弟是不能分开的。”
  
  这一夜的风高高诉说,彩云追不上星辰的步伐。苏全忠和崇湮背靠着背,将护身宝剑缓缓从剑鞘中拔出。在他们身前身后,是几百只亮堂堂的火把,和密密麻麻的士卒。苏全忠冷冷地问:“谁给你们的命令,来阻我去路?”崇湮嘿嘿笑道:“小苏,没事,我们堂堂两名世子,杀了谁,谁也是白死。”
  
  “将他们与战马隔开。”妲己立在高高的城楼,吐字清彻:“北疆侯已不是盟友,世子敢动,就将崇湮乱箭射死。”城垛上齐刷刷亮出百余展弓箭,箭头在月光下熠熠分明,瞄住崇湮前心后心。
  
  “苏妲己!你竟敢散播谣言!北疆侯怎么不是盟友?你这个、你这个……”苏全忠仰起头,想要破口大骂,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着,今晚的妲己,竟是异乎寻常的美丽。
  
  “狠心的毒妇!”崇湮高声接口道。
  
  妲己在动。
  
  她一动,连那些本该瞄准崇湮的弓箭手也禁不住转头去看她,连本该趁机抢了宝马逃出城去的苏全忠和崇湮也禁不住抬头去看她,连天上的月亮星辰、树上的叶、地上的花,甚至那古老的黝暗的城门,都似乎屏着呼吸在看她。她从城楼缓缓走下,脚步轻盈而动人心弦,如同羽毛拂过紫檀木的桌面。她象一个从未在人间存在过的幽灵,却不让人感到害怕,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捉不住的心痛。
  
  她站在苏全忠和崇湮面前,近得他们俩中无论哪一个,伸手就可以掐断她的脖颈。然后她说:“父侯苏护反出朝歌,今夜即可回城。北疆侯领命攻打冀州,风餐露宿,星夜兼程,赶来城外,不为攻城,只在等他的独子回营。”
  
  军士摇下吊桥,城门轰然开启。崇湮看见,他父亲的鹰面幡在夜风中飘展。他从未意识到父亲的身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显得那么渺小而孤独。他跃上士卒牵来的白马,将手伸向苏全忠:“小苏!”
  
  然而妲己迅速牵住了苏全忠的另一只手,说:“世子是冀州的世子,只要冀州城在,世子就在这里。因为,”她注视着苏全忠的眼睛说,“当一切都过去,父侯将只剩下你。”
  
  白马仰头嘶叫,四蹄奔踏而起,如一片白云,飞向城外。
  
  马上的人,手还伸向身后,面颊在月色里闪过晶莹的水光。
  
  “看,”苏妲己轻轻说:“连它都知道,留在这座城里,它的主人会死。”
  
  
  
  三、孤城
  
  一五一十,二五二十……苏全忠默默数着,前方大大小小各色幡帜,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七十三。苏全忠不由叹了口气。他固知殷王帝辛神威赫赫,也知苏护人缘稀损,却还是没有想到北疆一百七十三家诸侯,无一领命不至。而苏全忠身后只有数十名亲卫,星星散散一列排开,还不够将紧闭的城门遮住。
  
  “帝辛令献妲己,父侯因何一怒而反?”他曾这样问苏护。
  
  “东伯侯之女坐镇了东宫。”
  
  “可是,儿听闻,姜后完美而贤良。”
  
  “完美贤良?那为什么除了黄飞虎之妹黄贵妃,诸侯进献的女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即便这样,难道就只有反路一条?帐下良将稀缺,仓中米草只够维持百日,可有盟援?可有转机?苏全忠的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
  
  “你当然恨不得献她去死,你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六年。”苏护的语气阴霾而刻毒,冰冷的眼睛盯着他并慢慢逼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死掉?你的出生就是为了让人感受痛苦,可偏偏每次死掉的,总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插入苏全忠的胸膛,手上的河流正翻滚起残忍的海涛,任由海面上最后一叶小舟在抵达渡岸前撞得支离碎裂。冷汗在苏全忠额发处闪着细细的光芒,他黝黑的面容突然绽放笑意,露出雪白尖锐、野兽般的牙齿,缓缓说:“冀州万民,并没有害死您的妻子;满营军兵,也不曾要掐死您的女儿。从始至终,都只有我,所以,就只需我,为您出征。”
  
  走出苏护的房门,秋晴气爽。妲己正在小院里将太平花一朵一朵采下,装了满满一小篮。苏全忠平生第一次,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当一切都过去,这里将什么都不剩。
  
  苏全忠回过神来,没听清来将通名。他略微将头点了点,催马迎上前去。那双刀如劈面的雷霆,苏全忠看到雷霆中透出太阳的光芒。那是来将护心镜的折光。他的白马擦着刀锋而过,他的铁戟如同一只黑色的小鸟,灵巧地穿过雷霆,飞向那金灿灿的阳光。
  
  战马交错,嘶鸣,各自立定。对手如同一包硕大的粮袋般一头栽倒。
  
  无人喝彩。
  
  只有对面阵营里嗡嗡的议论声。
  
  遵照北疆侯与苏全忠的约定,不攻城,不围城,一百七十三家诸侯皆可遣将应战。单打独斗,只要谁能杀了苏全忠,冀州侯开门献女。
  
  苏全忠将戟头在他的旧军靴上蹭去鲜血,极目远眺,敌营正中那幡最大最耀眼的鹰面帅旗下,分出一队人马。头将身着月白长衫,并不披甲,从人群中闲闲走来,诸侯避让。苏全忠的嘴角轻轻一扬。胯下战马突然仰而嘶、俯而喷,摇摆着脑袋连退了两步。往日出战,白马从未如此,他知道,那是白马在预示他的死讯。
  
  “嘘!嘘!”他小声安慰着白马:“即便是这样,也没关系。”
  
  崇湮的面色很是不好,反而苏全忠显得轻松自在,夹着马肚迎上前来。错身,出手,两下里皆是虚张声势,倒是枪戟相撞的声音,十分热闹响亮。
  
  “小苏,逮我!”听见崇湮这样小声对自己说,苏全忠不觉有些好笑。他等着把命交给崇湮等了这许多日,而崇湮却等着他去逮。“冀州久攻不下,帝辛二度调令,派出了东伯侯之子姜文焕和我叔父,一个养着喷毒的青龙,一个带着金爪的神鹰。”
  
  “既然这样,你最好快点取我性命,省得给别人占了便宜。”他始终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只是觉得这样结局应该是最好。他将为冀州撒尽他体内最后一滴鲜血,这样,不但是父侯,即便死去的母亲也不会责怪他曾经出生。而他情愿崇湮带着斩杀他的功勋,策马奔驰在闻太师左右,成为殷商第一的少年英雄。
  
  他的铁戟贴着崇湮的衣襟轻轻滑过,连崇湮母亲精心刺就的花纹也不能划破。他迎着崇湮的枪缨躲也不躲,吓得崇湮撤招不及,险些掉下马去。
  
  “别闹,小苏,听我说!”崇湮一手抓住他的戟,“那姜文焕可不是个心软的主儿,他已命我叔父别的都不用管,只管见着妲己,就放出神鹰,抓毁她的面容。”崇湮耸耸肩,“其实,这我倒不在意。只是传闻姜文焕所到之处,不管降与不降,是兵是民,都放出青龙喷毒,直到满城尸横才算痛快。”
  
  苏全忠手上顿得一顿,崇湮回头看看自家阵营,装模作样比划了几个招式,小声说:“快把我逮进城里!我父身为四大诸侯之一,有我做人质,青龙不敢肆虐。西伯侯姬昌公业已率领虎头军赶向这里,只要西伯侯一到,事情或能平安转机……”
  
  天空里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苏全忠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原本晴朗无垠的秋日被乌云遮挡。乌云里伸出一只墨绿色的兽爪,将乌云撕开,露出一双硕大金黄的龙目。乌云如蜕下的龙鳞般从它身上剥落,在半空化成黑色的烟末。
  
  崇湮“嘶”的一声,突然扯去半边衣物,露出一身青靛花绣。在他背后闪出温暖的紫光,那些花绣云团渐次飘落在崇湮掌中,任他随意一挥,织起一面紫色细网,将冀州城的上空团团笼罩。青龙舞爪摇头,巨口一张,一注绿色粘液喷向冀州。而紫网发出莹莹光芒,将毒水尽数挡住。苏全忠和崇湮拍马往前几步,避开顺着冀州城墙流下的绿色粘液。那些古老的基石曾守护了冀州数百年,如今却冒出被腐蚀的丝丝白烟。
  
  “北府沧溟紫气!”苏全忠喃喃道:“你父侯竟将这盖世的护甲传给了你?”
  
  “因为,”崇湮说:“这个战场已不再属于凡世的英雄。”
  
  从斜下里杀来一支队伍,迎风的旗幡上龙爪狰狞。旗下有人高喊:“崇湮贤弟莫慌,为兄姜文焕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慌你妈个头!”崇湮小声嘀咕,高声答道:“贤兄远来辛劳,且请收回神龙,扎营休息。我父与苏全忠订就城下之约,只得单打独斗。”
  
  姜文焕又喊道:“与反贼叛逆,有什么信约可讲?再说,我并未参战,只是豢养的这只蠢物,自己跑去作耍。”
  
  崇湮向苏全忠递了一个眼色,大喊道:“挖呀呀,苏全忠,你我再战三百回合!”说着向他全速冲来。苏全忠会意领神,一个旋身钻入崇湮马下,翻身上马,扣住崇湮咽喉,大喝道:“世子崇湮被俘,今日休战,敢来攻城,就叫崇湮……”
  
  “贤弟,”姜文焕手中早已多出一把黄金大弓,拉得怀抱满月,“我来救你!”
  
  “轩辕震天弓!”崇湮低低道,“快回城,快快!”
  
  一马双人,转头便往城门飞奔。耳后传来破云穿风之声,苏崇二人双双低头,铁戟飞舞护住后心。只听“噗”的一记,崇湮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原来姜文焕的箭矢,根本不曾瞄着苏全忠,而是准准地射穿了崇湮大腿。
  
  苏全忠急急回身要救,青龙横扫来硕大的龙尾将他逼开。北疆侯营下早已奔出众将,团团把崇湮围护在中心。姜文焕催马站在苏全忠面前,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轻描淡写道:“哎呀呀,怎么竟射偏了?不过好在,崇湮贤弟已被我救下。贤弟且自回营,看为兄替你如何报仇雪耻。”
  
  “你妈了个逼的姜文焕!小苏!小苏……”崇湮声嘶力竭地咒骂着,呼喊着,最终被死拖活拽地弄回辕营。
  
  苏全忠左侧盘踞着会喷毒液的青龙,右侧是心比毒龙还狠的姜文焕,他轻轻哼了一声,跳下马来,拍着白马道:“去吧,不用陪我送死。”然后他脱下头盔,任凭战场中含着血腥的风穿入发鬓。
  
  “呵,世家子弟的腔调,真是一个比一个够摆。”他垫着手中的头盔缓缓道。
  
  “哼,你的花腔也不差。和崇湮耍的那套花拳绣腿,看着确实很热闹……”
  
  姜文焕未待说完,苏全忠已如电闪雷鸣般出手!他手中头盔突然向青龙狠狠抛去,一击袭中青龙一目。青龙“嗷”地一声蜷缩起身躯,转而大怒,向着苏全忠全力咬去。
  
  然而苏全忠已不在原地。
  
  姜文炳看着他如同一只豹子般向自己扑来,心里不禁欢喜:“骑将对步兵,这苏全忠的武功了得,脑子却不是很灵。”
  
  心下念头才刚转完,眼前已不见了苏全忠。姜文炳心头一凛:“在马肚!”他跃空而起,手中冲云鼓浪刀高高举起,以雷霆之势,将胯下坐骑一劈为二。战马的尸体翻滚向两边,马眼瞪得老大,似乎不明白,为何主人突然将它劈死。
  
  姜文炳哈哈大笑,低头一看,从自己心口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一枚跃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
  
  笑声嘎然而止。
  
  苏全忠推开姜文炳尸体,面部突突抽动。他的左肩护甲已被青龙咬去,连同一块血肉。他感到青龙正逶迤地向自己盘住,喷到他脸上的鼻息中带着强烈的腥臭,白森森的尖牙上淌下绿色的粘液。可是这些他已无力在意。
  
  他在极度的窒息感中产生了幻觉。他看到黄沙翻卷在风中,筑起一人高的沙幕,隔断了身前一百七十三座敌营、身后数十名亲卫。只有一名布衣皮甲的小兵,站在旋风的中间,面向苏全忠和青龙,身后翻飞出九条白色幔帷,从四面八方搅住龙身。青龙发出凄厉的龙吟阵阵,苏全忠立即感觉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身体也随之软倒。
  
  “咄!你这畜生,再不爱惜生灵,为祸苍生,下次我定将你撕成碎片。”一个绵软而含威的声音在道。
  
  青龙连连俯首,翻身腾云而去。
  
  “妲……妲己?”
  
  她在他身侧跪下,手指温柔地插入他发鬓,说:“世子,不用再打了。”
  
  苏全忠凝视着这张本不该出现在任何战场上的脸。突然他看见她的头盔折射出两道黄金的光芒,笼罩住他们的黄沙被疾风吹倒,一声激戾的鹰啸响彻耳际。
  
  “妲己!”苏全忠一跃而起,将妲己的头深深护入自己怀抱。
  
  他感到十道钢爪深深抓入他后心。
  
  苏全忠眼前一黑,什么都已看不见。
  
  
  
  四、妲己
  
  耳际里传来隐隐的锣鼓喧天,将苏全忠的意识唤醒。轻抚他脸庞的手一点也不舒服,既不温暖,也不熟悉。他慢慢睁开眼,将有些散乱的视线凝聚。一度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那是苏护的脸,带着关切、兴奋和扭曲。然而浑身上下骨断筋摧的疼痛让他明白地知道,这不是梦。
  
  “什么声音,这样吵?”他轻轻问。
  
  “孩子,你觉得吵吗?忍一忍,他们带着他们要的人,马上就出城。”
  
  “什么人?是不是妲己?”苏全忠从床上一跃而起,背上的伤口立时崩裂了几处。他忍着满眼的星花定定神,抬手将床侧的中衣抓起。
  
  “孩子,我的孩子,你不要去!”苏护抱住他,脸部的肌肉不断痉挛,瞪圆的眼睛里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恐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们带走的不是妲己!”
  
  苏全忠撑着床栏,头脑里一阵迷糊。只见苏护四下环顾了一番空无旁人的房间,凑到苏全忠面前,小声说:“我全看到了,全看到了。她在遮目的黄沙之中,身后翻卷出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我反出朝歌,让我真正的孩子一人阻挡千军万马,居然是为了保护一个妖怪,啊哈哈,哈哈哈哈——”
  
  苏护的笑声桀桀如鸹,震得苏全忠的伤口阵阵发疼。他勉强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却又被苏护一把抱住:“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
  
  苏全忠厌恶地别过头。曾经他想付出一切来换这一句,至今他才发现,苏护是个早已疯了十六年的疯子。他将他的父亲推开:“你我之间,从来谈不上‘拥有’,自然也不存在‘失去’!”
  
  西伯侯姬昌站在苏府门口,望着冲门而出的苏全忠,摇了摇头:“我道你的伤势比崇湮还重,怎生下得了床?可那小世子偏说,你定会来相送,让我务必迟些启程。”一面扶起欠身施礼的苏全忠,走到队列中一辆轻幕马车前,朗声道:“贵人,令兄苏全忠前来送行。”
  
  “嗯,”马车里传来苏妲己软软的语声:“兄长身负重伤,小女不忍车内相见。且请众人前后退避百步,令我等隔帘话别,也算尽谊。”
  
  苏全忠立定帘外,沉声问:“你究竟是谁?”
  
  “家住涂山轩辕坟,九尾灵狐是也。”
  
  “苏妲己是生是死?”他厉声问。
  
  帘内一声冷笑:“苏妲己么,不是已经给你的马摔死了?”
  
  “胡说!我当时明明看见她活生生跑出去找寻医官。”
  
  “她是去找医官,不过不是为了你们家那个老马倌,而是为了她自己。她从马上摔下,碎骨已戳入她五脏六腑,她忍着疼痛跑去找医官,生怕自己会死掉。她生怕你们的父亲,又将她的死怪罪于你。”一只手斜斜掀起帘,手势轻盈而优美。苏全忠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这样的风情韵致,竟怎么猜不到她早已不是妹妹妲己?帘幕下露出妲己的面貌,一半浮在阳光里,一半隐在软帘内,带着嘲讽的笑意:“可是她偏偏命短如此。于是她向普世的神明祈求,愿舍弃轮回,化作征人脚下的沙砾。所以,女娲娘娘命我附身于她,呵,顺便救你一次小命。”
  
  “那……那她如今在哪里?”
  
  那只手慢慢落下,帘幕又将两人隔落。“象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化作天地间的沙砾。从此,乃至轮回里,你都不可能再与她相遇。”
  
  马车、仪仗,这些早已远去,连车轮带起的黄沙,也渐渐落定。苏全忠不确定自己在府门站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血气,大概已从伤口流尽。
  
  他缓缓回身,走进府门,抓着马厩的柱子歇一口气。白马殷殷地探过头来,舔着他冰冷的指端。他低下头,看见半人高的地方,曾经他在那里刻下“苏妲己是个丑八怪”的字样,左边大开大拓的字体,那是崇湮的注解:“懒笨馋凶矮胖圆”。这根柱子苏全忠已经很久没有再来看过,有人在他的字迹旁添了新的涂鸦。
  
  他蹲下身体,手指一点点划过那行角落里的字迹,稚嫩而小巧,仿佛故意不让人看见:
  
  “苏全忠是个大英雄”
  
  苏全忠缓缓在稻草堆里坐下,把头埋进双臂之中。

   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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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首轮诛仙桂冠种子选手!

他低下头,看见半人高的地方,曾经他在那里刻下“苏妲己是个丑八怪”的字样,左边大开大拓的字体,那是崇湮的注解:“懒笨馋凶矮胖圆”。这根柱子苏全忠已经很久没有再来看过,有人在他的字迹旁添了新的涂鸦。
  
他蹲下身体,手指一点点划过那行角落里的字迹,稚嫩而小巧,仿佛故意不让人看见:
  
“苏全忠是个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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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湮湮和苏苏是在搞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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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留名。看完指的是能看得下去,并且比较偏爱的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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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4楼(刘坏) 的帖子

不许跟贫道抢妲己!

小心九龙神火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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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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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是基情原来是一段孽缘·········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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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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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偷衣服那段看不懂,开始看事情闹这么大~还以为是抓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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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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