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云舞阳的选择（附外一篇：云舞阳和吴起的联想）

练霓裳

少数人的牺牲，是为了保护一座城，保护更多的人，保护国家，在这个意义上，他们死得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萍踪侠影

我认为你读得不对，云舞阳推陈雪梅是怕死，不是为了夺宝剑，夺宝剑是附带的后果。
当时的情形，陈雪梅重伤，逃生机会渺茫。云舞阳的选择呢？一是独自逃生；二是坚守，极大可能是同死；三是云舞阳干的。我们先要明确一个前提，那是云舞阳对陈雪梅的爱是真心的。如果是假的爱，那选择一、三都没什么，他不过就是个坏人罢了，他自己的心理没什么负担。可云舞阳的爱是真心的，选择二的话，他怕死了。选择一的话，他当场就受不了，迈不开腿。这时他的心软弱了，编了一个理由，只要能支撑那一瞬间将手伸出去推陈雪梅，下一瞬间他便不信了。他明白自己的恶。
可以说云舞阳心中一直有天下第一剑客的念想，可他不会为了这个主动杀陈雪梅。假设陈雪梅同他在长江之战中双双脱险，那他会想别的办法夺取剑谱。

云舞阳夺取剑谱的手段，也不存在逻辑问题。
首先云舞阳不知道剑谱同陈定方的瓜葛。陈家知道来龙去脉的只有毕凌风和萧冠英，云舞阳也是临死前从萧冠英的口中才知道个大概。所以他不存在风险意识，他知道现在剑谱在牟独逸手中，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择手段拿到，他选择了牟宝珠这条通道。这是他不说唯一，也是把握最大的机会，他当然要这么博了。从石天铎的手中夺取牟宝珠，他应该有过考量，想过对策，不是太难。至于牟宝珠肯为他偷剑谱，那是天遂人愿了，可逻辑上自然的。
所以云舞阳夺剑谱的手段在他自己是最优的。

云舞阳的选择不是变异，他的内心一直是软弱的，遇到真正的危险，就会表现出来。他推陈雪梅，骗牟宝珠，对石天铎动杀机都是软弱的表现。我的观点，他在最后，大概是杀了石天铎，在素素心中的形象破碎后，决定把自己完全暴露的时刻起，他回归真我了，他不会再有那种软弱了。道德的约束不是总有效的，人要懂得真，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才能不欺骗自己，才有坚强的选择。

吴起，史料太少，有些时候真是人言可畏。可以说他是怀私心谋名利，也可以说他是为了学说的践行。

岳铁

萍踪你好。

关于云舞阳杀陈雪梅的原因，我引述了原文：

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于是我从第一个妻子的手中得了世上第一的宝剑，从第二个的手中得了世上无双的剑谱，我成了世上第一剑客，而也就失去了两个妻子的爱情！

如果说推人的时候一点夺剑谋谱的念头都没有，跟原文不合。但我跟你一样，认为云舞阳这个人是真爱陈雪梅，也不是一个坏人，这一点我在文中举了两个方面：一是他能赢得两个正直女侠的爱情；二是他与石天铎竞争牟宝珠胜利后，石天铎没有不平之心，而且他一贯是敬重云舞阳的。这两点都可以说明云之前的为人。

所以我也认为云推陈是临时起意，不是蓄谋已久。但潜意识里是有过夺剑谋谱的念头的，很可能一直压抑着连自己也未察觉，否则不会说“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单纯地用怕死和软弱去解释云舞阳是不够的，一来云是身经百战之人，素有英勇之名，小说里好像提到他孤胆护主的情节，说自己没有对不起张家云云，后文云面对危险时也没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气度甚是不凡；二来他确实对宝剑和剑谱又贪欲。所以我才说杀妻是各种因素诡异地结合，那一瞬间他应该是意识到杀陈雪梅能为娶牟宝珠扫清障碍的。

我说云舞阳的行为不合逻辑，前提就是他意识到推陈雪梅的目的之一是陈死后他可以去找牟宝珠。无论云舞阳知不知道剑谱属于陈定方，胜过石天铎、取信牟独逸、娶得牟宝珠并说服她偷取剑谱远走他乡，这个可能是很小的，而失去的很多，这个我在文中已经说明了，所以在计算上是极不合理的。据此我否定了长期蓄谋的说法，而是认为他是特殊环境下的人性变异。当然我同意你说的，其中唯一可以理解的正常因素是怕死。但怕死是诸多因素的一个方面，一来云平常不怕死，二来也许贪欲等激情是怕死的激发因素，否则他不会异常地怕死。所以我才说云杀妻是一时的失常与极端条件的诡异结合，不是靠逻辑就能理解的。

另外，我在文中也说，牟独异招婿的做法是引狼入室，更不合常理。

说到底我还是不理解云舞阳这个人物，他好似一个顶天立地之人，却一再做猥琐之事。他的底色是善的，但反复作恶。但如果底色不是善的，那这个人物的意义又在哪里？一个恶人的忏悔是很无力的，他本来就是恶的，也没有实际行动做出弥补，口头的倾诉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换言之，不管主题是返真或自我救赎，他是限于后悔、没有拯救的行动了，所以是挺苍白的。

萍踪侠影

我列了三种选择。首先云舞阳没法选一，他选择二基本意味着死，而他选择了三，我认为他是怕死才舍二选三的。他杀陈雪梅未必想了那么多。他是一个果断而有执行力的人，上岸后马上想到可以如此去骗剑谱，不是没可能的。你那个杀人时想剑谱缺乏证据，我不认同。
关于云舞阳骗剑谱，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失去的呢？而且我认为他选择的是可能性最大的方案。就算这个方案本身可能性不大，也应该如此去博呀。
我认为你把云舞阳想得过好了。你看到的善是源于他的自信，当他不自信时，他便软弱了，他知善恶却不敢面对，恶便压制了善，我的概念里这种人是失去真我的。

岳铁

单就骗取剑谱没失去什么，我说的失去是指为了谋夺剑谱而杀陈雪梅，失去的原因是杀陈雪梅这件事。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云舞阳的行为不合逻辑，前提就是他意识到推陈雪梅的目的之一是陈死后他可以去找牟宝珠。在此前提下，我文中的论述是：

即便把人降低到客体的高度，陈雪梅这个女人和剑谱，都是我云舞阳喜欢的东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是我对陈雪梅是如此喜欢，取得剑谱又是那般渺茫，舍此就彼首先需要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其次，平常这个念头被忽略、压抑，恰恰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只能解释为在潜意识里盘算过，竟连自己也不能知晓心意，是云舞阳有一定的人格分裂，悲哀地不能了解、掌控自己。再次，要彻底抛开夫妻恩情、仁义道德，此时的云舞阳和过去行事的云舞阳要遵守两套完全不同的规则，一方面要极力张狂权欲，一方面要掏空对既有美满幸福的留恋。最后，他还要一时之间否定常识理性，坚信谋谱成功，哪怕可能性极小也无所畏惧，霎时有冲破一切阻碍、压上筹码不顾输赢的赌徒精神。总之，他既要彻底背叛或张扬自己到达极致，也须否定常规、机率。

简单说就是要失去挚爱的陈雪梅、夫妻恩情，违背平素的仁义道德，掏空对既有美满幸福的留恋，还有对自己的背叛和良心的谴责。

但是我们现在对前提的认定有分歧。我的理由是，云自己忏悔的语言中，表明他推陈雪梅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是有意识有目的的行为：

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呀，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英雄，他们哪里知道，我心地的龌龊竟到了如此可怕的田地！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雪梅呀，你骂我，你骂我啊！”

如果这点无法达成共识，只能保留意见了。

萍踪侠影

对呀，我认为你联系得太多了。
我一直认为杀陈雪梅是独立事件，是当时情形下的选择，同剑谱无关。
你的引用其实把前面一起引了更好，现在这段孤立，我只是认为这个心理活动是之后的，而不是同时的。我回原文去看了下，虽然模糊，可确实可以解读为同时。即便如此，杀陈雪梅的主要动机还是你未引的上一句话，云舞阳怕死。当时的情形，不杀陈雪梅的话，云舞阳极有可能同死，所以在云舞阳这里陈雪梅是必须杀的，无论是否有第二个念头，方便骗剑谱只是意外收获。
那么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岳铁

我在一楼是引全了这段文字的，刚才为了强调，才省去了前面半句。

云舞阳杀陈雪梅主要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还是挺明显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如果主要原因是怕死的话，那他的忏悔也就集中在怯懦而不是贪婪上了，看得出云舞阳忏悔的还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这样才有剑谱对人性的诱惑力及其对小说结构的联结作用，否则杀陈雪梅这桩核心恶行跟剑谱就不相干了，整个还剑从内容和结构上都随之散掉了。

萍踪侠影

你是拿名利欲解释一切了。
你连他杀陈雪梅都都是看成诱惑之恶造成的，难过读起来会别扭。
如果你坚持这样看，我也没有更多的话。
我的看法，小说并非单主题。以剑谱为中心的主题说的是名利的诱惑及滋生之恶，三代人被卷了进来，这个主题不需要把云舞阳拽过来一起做中心，剑谱是一个绝对的中心，云舞阳只是一个最佳表现点。云舞阳不严格同剑谱重合不影响结构。

有泪如倾

居然吵了这么多。。不敢苟同岳铁兄


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呀，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英雄，他们哪里知道，我心地的龌龊竟到了如此可怕的田地！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雪梅呀，你骂我，你骂我啊！”

对，就是这段话。推陈雪梅只是为了生存，而并没说和偷宝剑有啥关系，这里是并列而非转折。

如果主要原因是怕死的话，那他的忏悔也就集中在怯懦而不是贪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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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懦有的，贪婪也有的。推陈雪梅是怯懦，夺剑谱是贪婪。他推陈雪梅是大错，妻子尸骨未寒又为了剑谱当牟独逸的女婿，同样是对不起陈雪梅。更何况，云舞阳其实是很在乎自己在陈雪梅心中形象的，从他向素素忏悔时的惶恐就可看出来，因为她把素素当作了陈雪梅的影子。这些无疑都是他忏悔的原因。
云舞阳推陈雪梅，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怯懦在死亡面前被最大地激发出来了，流露出人性丑恶的一面，同样有着贪婪，但这时的他贪的更多的是自己的生命，这样才能完成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心愿，而非以取昆吾剑为目的，否则他早就下手了。在《还剑》中，主要矛盾始终是达摩剑谱，而不是昆吾剑，就可见一斑

岳铁

这个理由其实只是自己安慰自己。那是假的，我另有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理由，我是贪生怕死，在危难的时候，不愿庇护妻子，只想自己逃生。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呀，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英雄，他们哪里知道，我心地的龌龊竟到了如此可怕的田地！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雪梅呀，你骂我，你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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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的意思很明确：第一，我贪生怕死，第二，我想趁你死后，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所以偷了宝剑再去找牟独异这个想法，明显是和贪生怕死同时共存的。你要说贪的只是生命，那后面加上“还趁你死后、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云舞阳内心的剖白，说明他当时确实是两个想法并存在脑海里的；他“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也表明曾明里暗地转过杀妻谋谱的念头，否则反应哪有这么快。这再明确没有了。

所以我说云舞阳杀妻的目的也是为谋夺剑谱扫清障碍，是名利欲、怯懦、张狂、背叛和壮士断腕在特殊条件下的诡异结合。实则名利心始终是云舞阳作恶的主要驱动。杀妻（陈雪梅）、杀友（石天铎）、骗妻（牟宝珠）都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而他差一点受了罗金峰的引诱捕杀同僚也是为了扬名立万、不甘无名，所以名利心是贯穿了云舞阳前后行为的，既是主题，也使结构更紧凑。

岳铁

仔细想来我不大喜欢还剑，还不是本文论述的细节原因。我写此文的出发点是，既然云舞阳这么爱陈雪梅又深刻忏悔，那他为什么会下毒手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想发现是什么原因铸就的弥天大错？他本来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这篇文章的结论是各种因素的诡异结合。但若忽略细节，直接简化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利心导致了人性暂时的扭曲，也并无不可——云舞阳好像就是在扬名立万念头的诱惑下不断暴露恶劣的一面：骗牟宝珠、杀石天铎、应承罗金峰。

我觉得还剑真正不佳的地方在于，核心人物云舞阳的性格和经历没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云舞阳的一生可以归结为犯了一个错（陈雪梅）又一个错（牟宝珠）又一个错（石天铎），然后死前忏悔，原因是名利心太强以至蒙蔽了双眼和真心，在因缘际会下劣根性爆发，结果是妻子儿女都悲剧了。小说结构上非常精巧，但故事和人物上都是不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