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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捣尽玄霜 于 2024-5-10 16:09 编辑
我曾经以为凌未风是梁羽生角色创作的例外,毕竟他跟梁羽生笔下出圈清贵公子式的人物性格差的太远。但是,最近仔细一想,他哪是梁羽生的意外,明明是梁羽生的本征值啊。
首先,凌未风本姓梁,梁羽生的梁。梁羽生在他的的小说里,写过一堆姓陈的龙套,梁这个是没有再分出去。梁羽生这3个字,生被分出去1次(三兄弟算1次,这里计桂华生。可能有龙套,不记得了。),羽被分出去1次(牟一羽),梁这个姓被分出去1次,在凌未风身上,分到一半还藏起来了。
梁穆朗、牟一羽、桂华生;你们把这三个角色做个叠加,就知道梁羽生真正喜欢的什么样的少年了。温润如玉、少年老成这些都是假象呀;这个老头子少年气得很,执拗、骄傲、又有一股天然的正气和生命力。
陈姓的都是儿子,对他们是老父亲心态,自然希望无灾无病到公卿。但是,梁对于自己的要求和期待,明显是不一样的。所以,让我们拨开那个家庭社会意义下陈文统的B面外衣,看看隐藏在梁羽生身上的A面人生。他一手编织的武侠世界,究竟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七剑下天山》和《风雷震九洲》是梁小说里气魄最大的两个标题。虽然梁书最出圈的是《萍踪》、《云海》、《白发》;别忘了《七剑》才是梁羽生向婵娟刺出的第一剑,用全部心力一剑劈开新武侠的山河的里程碑之作。
无论一个作者第一部作品在笔力上多么稚嫩,结构上有哪些硬伤,这部作品里必然是有他最想表达的精神内核的。何况,“七剑”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事实并不是,梁自己在《风雷》里就回应过了他的创作:
叶凌风道:“话虽如此,但却不知何时始有这一场雷雨,洗涤膻腥,震荡九州?再说到人才方面,咱们同是武林中人,就拿武林的人物来说吧,百年之前,有凌未风大侠的纵横塞外,震撼清廷;五十年前有吕四娘女侠的夜入深宫,宝剑屠龙;即二十年前也还有金世遗大侠,行踪所至,群丑慑伏,氓山一战,令得清宫侍卫不敢再行走江湖。如今这些前辈英雄,死的死了,老的老了,剑气没埋,雄风消歇,言念及此,又能不黯然?小弟游学四方,寻师访友,除了与大哥意气相投之外,也还未碰过真正能令我心折的豪杰。”
我觉得,梁对自己创造出的凌未风和吕四娘这两个角色,那不是一般满意,而是相当满意。回到他以佟说之写下了《金庸梁羽生合论》,这就是他向世界交出的答案了。在他的期待里,邪是不能胜正的。他希望,这个世界,浩气长存。
可是如何胜,凌未风、吕四娘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男、女领袖形态。形式上也是这两个角色完成了交接攀登珠峰的旅程。亲自盖章的传承了。他们对决的分别是封建王朝最巅峰的君王:康熙和雍正。而且,梁没有采用给反派降智的写法,他是直接让两个角色面对完美体的封建君主,而雷的威严无法更改他们反对强权的一致。
而梁是那样的贪心,捞出来这两个完美的极致解以后,他还要寻找通解。是呀,不是每个时代都有完美领袖的。梁羽生必须思考如果没有“天降猛人”的引领,普通而善良的人要如何创建属于自己的美好家园。
我想聊梁羽生作品创作,“抗清”是不能回避的话题。这里的抗清自然不是简单的民族对立,而是一种阶级史观。可以把它理解成,推翻封建帝制的暴力压迫。这个过程里,梁走过暴力抵抗,走过妥协合作,走过指点江山,走过远遁天涯。
但,所有的故事到了《风雷》以后,几乎只剩下一种选择:建设义军根据地,不再服从。
七剑以后梁羽生就没有再写过完全体的凌未风,但是他一直在写梁穆朗是怎么成为凌未风的(或者无法成为凌未风的)。
杨炎,叶凌风(慕华),叶冲霄(唐努珠穆),凌云凤(慕华),叶成林 都是他尝试的过程。
在这个推演的过程中,他几乎给每个影分身都设立了黑暗面的镜像。他是知道,理想主义者也是会面临道心崩溃的。甚至,他写出了天山派是从乌托邦变成婆罗门的全部过程。没有什么比理想破灭本身更能杀死一个革命者了。
如果是生在“七剑”的时代,杨炎会仅仅因为是杨牧的儿子就承受那么多无端指责吗?
他生之时,白道已无凌未风。侠义道用傲慢,排挤着每一个出身不正确的人。
凌未风不应该被放在未风堂里面供奉,而是作为一种自由、开放、包容的精神在每个攀登者身上传承。
我觉得,杨炎是最有理由黑化的分身。但,也许梁还是善良吧,所以他用一种比较平和地状态打破了天山派门阀制。
但,现实世界里,果真如此吗?
我认为那个饱读史书,见过各种权利斗争的作者,是清醒的。但是本性里的浩然和善良,又使得他不忍心用毁灭的方式撕破残酷面具的最后一层。
就写到这里吧,给所有读者一个成人的童话。童话的尾声,是,久别重逢:
你好,凌未风,好久不见,依然如故。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龚自珍曾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和礼部主事等官职。主张革除弊政,抵制外国侵略,曾全力支持林则徐禁除鸦片。48岁辞官南归,次年卒于江苏丹阳云阳书院。他的诗文主张“更法”、“改图”,揭露清统治者的腐朽,洋溢着爱国热情,被柳亚子誉为“三百年来第一流”。
所以,你们看啊,梁羽生的底色出来了。喜欢龚自珍的梁羽生,又怎么可能只会写软萌甜苏的男omega,明明他喜欢的是能叫日月换新天的革命者,而且出手就是顶级INTP凌未风+满级ENTJ吕四娘这样的寰宇组合啊。一次次以人的努力,挑战天地的极限。这样的作者,怎么会柔弱不能自理呢?
穆朗这个词在七剑的时候就写进凌未风的名字了。所以,梁的心里一直是有一座珠峰的,尽管写七剑的时候还没让凌去爬珠峰。可认真想一下就明白了,心底不超然的人,是想不出登珠峰这种神级写法的。他必须先有这样的气魄,才能写出《七剑》和《冰川》里那两封动人的手书啊。
于是,我自洽了。梁不是不喜欢凌未风,是太喜欢了,喜欢到不敢用力过猛。他让凌未风停在了最完美的状态,然后一点点剥离出凌未风的性质,放在别的分身上实验。他把这些分身丢进人性的炼狱场里,一次次折磨和拷打他们,只为问一个问题:如果这一切人性的黑暗都是真实的,如果这条路就是这样的荆棘和痛苦。你还会坚持自己的本心,去寻那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理想国吗?
而所有后来者里,最接近完美体凌未风的应该就是完全镜像互补的吕四娘。所以,如果梁在七剑里没有把刘郁芳写崩了,吕四娘就是琼姐该有的样子吧。这种镜像回文太好磕了,对着吕四娘唐晓澜脑可以补全刘琼姑和梁穆朗的少年时代啊。
另外一个轮回镜像是杨炎。
凌未风是主生的白羊,一切美好,希望的开始;杨炎是主死的天蝎。当天山派走到杨炎这里,一切善恶是非,言行功过都要被审判。结局是死亡的冥王星,或者重生的火星。无论这场审判结局如何,所有人都必须面对。
我真的很直接选冥王全灭结果。毁灭吧,门阀制的天山派,不要也罢。
但,放到现实里,我只会选火星重生结局。
写这段字的时候,我想梁不会也是白羊座,果然,白羊身上都带着一种天然的本真和对正义的坚守。
本性的直接、纯粹、阳光、生命力,让他们从历史里看了5千年的人性浮沉,却还是愿意穿过时光平静而温柔的守护。
杨威利是这样,凌未风是这样,欧拉这样,梁羽生也是这样。
于无声处听惊雷,临绝地,看牧野流星飞。
即便到了理想国崩溃的至暗时刻,我仍然要做天际最后的星辉。一如当年他在《合论》中说的,侠在武之上。不要问为什么,本性如此
——此心光明 亦复何言?
这样的梁羽生:慈悲,智慧,正义,勇敢。他不是不了解权利运行的模式,只是,本心的善良让他选择站在侠这一边,寻无解难题的不可能之解。
我曾以为1949是一切问题的答案,所有故事的结局。但是,面对现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代。或许,这一条路,我们,仍然没有走完。
无穷博弈之后,新的纳什均衡会出现吗。我愿意,用我双眼,替他们再看一百年的故事和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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