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曹若冰先生的武侠处女作,《玉扇神剑》倾注了曹若冰对武侠世界最初的期许,这片奇异人士辈出的江湖,是他最真挚纯粹的向往。尽管某些原因致使全书未能由他本人完结,但曹若冰一贯爱塑造的“书生”类侠客从此初具模样,萧承远成为了他笔下具有代表性的主角人物之一。
头戴文生巾、身穿儒服、脚蹬黑靴……这是曹若冰钟爱的文生侠客形象,从《玉扇神剑》中的萧承远伊始,到《金剑寒梅》中的戈碧青、《淡烟幻影》中的祝玉琪……无一不是这类人物形象的延续。
小说总以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开场,因种种机缘成名为一代大侠,从灰头土面的乡野小子蜕变为丰神俊逸的后起之秀,他们聪颖诚恳、有礼有节,对待恶人也常怀包容之心,倍受武林前辈的青睐。
似乎,许多作家在主角人物的塑造上,都爱赋予作者自身的意志,尤其是处女作。那么,萧承远这一角色较之曹若冰其他作品中的男主角,在承载作者情感思想的方面,绝对是更具分量的。
其一:小说中萧承远的故乡与作者的同为江苏。萧承远年少时,一家居住在风景宜人的太湖边,他的父亲官至徐州府台,在之后的际遇中,萧承远多地辗转,每每经过江苏境内或周边地区,曹若冰的描述便细致起来:“他本是要经东梁山境,到达涂县,过省界,渡秦淮河,走漂水,赴金坛,经常州奔太湖的,但经过昨晚一来,他已经知道东梁山为黑风帮分舵,目前他可不愿多惹麻烦,于是便折道走荒僻地区,渡石臼湖,至高淳,越大茅山区,到滦阳,走宜兴,赴无锡,径奔太湖。”
此时,远在台湾的曹若冰,正将故土之思诉于笔端,他不厌其烦地在心中描摹故乡的版图,把每一个熟悉的地名嵌入小说,跟随主角萧承远的步伐神游故里,想来不禁令人感慨。
其二:曹若冰这样一位内敛的文艺青年在萧承远的性格特征上有所体现。少年时期的曹若冰喜好词章,风流文雅,他的散文作品常刊于报纸,且写得一手好字。据台湾同时期作家所述,曹若冰性情沉默,不善言辞。是故,他笔下的萧承远从不作江湖侠客的装扮,而以温润儒雅的书生外形闻名,讲起话来文绉绉的,遇到正派异性通常和姑娘家一样腼腆。
萧承远是曹若冰心中所追求的“侠士”——像书生一样温和敦厚,因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复杂而保有难得的纯真善良,也正是有这样的品性才能广结善缘,用曹若冰惯用的话来说,就是“福缘深厚”。仿佛,曹若冰通过萧承远,在塑造一个理想的自我。
这一点,或许也是曹若冰钟情书生类侠客的根源。
和那些意气风发的主角形象不同,曹若冰的书生侠士们品质淳朴良善,言辞恳切有礼,作者没有描写为国为民的大义,也不过分纠缠于江湖的爱恨情仇,他对于“侠义”的理解,更接近宗教中的感化。
萧承远虽然身负家仇,却没有迷失本性,在行走江湖时遇到恶人,首先良言相劝,若对方执迷不悟才会施展武功,且甚少以杀招将对方毙命。在复杂的江湖中,这样的行径会让人嘲笑是愚笨呆傻,可在曹若冰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真与善。
除了主角萧承远,小说中的其他正义侠士,也多不计较名利。如生在乡野的孙氏兄妹,因心地善良而被乾坤老人收作记名弟子,传授武艺绝学,也因其“福缘深厚”,巧得“无极乾坤真经”。
书中对此兄妹二人作描述:“习武的人对于各种绝技的秘笈藏经,无不梦寐以求,偏偏孙宛虹兄妹生性淡泊,既无志于江湖争雄,也无意于武林行道。”
这些不追逐名利的侠士们,让曹若冰的武侠小说别有一番意味。曹若冰本人也喜欢通过情节的推动,夹杂进一些自己的感悟道理,这些话语如同长者的谆谆教诲,充满了儒道的智慧,或是劝人不必执着强求,万事皆有道理和因果,或是教人学习进取,不可止步不前。他的这些感悟道理,不仅仅就小说情节而言,也会延伸到当时社会。
其中有这样一段话:“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尤以武术一道,更是深如浩瀚海洋,学无止境,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万端。其实,学无止境何只是武术一道,观诸今日社会万象,有哪样是人可以学得尽的哩。”
现实中,曹若冰当然也是愿意尝试、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作家。他写武侠、散文、动作、鬼故事……当时台湾文坛流行的文种,他基本上都有涉猎。可见,他虽不是外向热切的人,却是内心开阔包容的人。
也正是这样的心境,才能创作出萧承远此类独具书生气质的侠士,自此,曹若冰的江湖开启了儒雅敦厚的书生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