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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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de=50000,rvrc] 南柯梦
寒夜。姑苏城外。
寒山寺的钟声飘飘洒洒,把这个大寒天打了个粉碎,再把这些铁疙瘩般的碎片砸向脆弱人间,引起一阵翻天覆地的震荡。这强力的钟声仿佛神谕,是天地间唯一的实在,能打得一切虚假纷纷落败!
“笙歌散后酒初醒,庭院。。。”歌女的歌声被这强力的钟声打散,一口气上不来,白噎在那里,两只吊梢眼斜插上去,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这客人到底想怎么样?!
紫焉不是雏儿,但是这样古怪的客人,也是第一次看到。眼巴巴地把自己请到这冷僻的水榭,不吃菜,不喝酒,只一首《西江月》翻来覆去地唱了一个晚上。
而这客人自己却如同死了一样躺在这张紫檀木的大床上,而红罗帐把床上的一切朦胧,也不知里面的他是否在听。
屋外的雪织得愈加厚了,怀里的手炉冷了,肚子里空空如也,但这个客人她惹不起。十年卖笑,单看这客人的派头,紫焉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这是个大人物。
红罗帐里伸出一只白玉手,厌倦地挥了挥,乐师,琴女和一干侍女就鱼贯出去,没有一点声息。紫焉和其中一个人打了个照面,才发现,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没有眼珠子。
紫焉激冷冷地打了一个寒战。她的腿抖得站不住了。只想逃离这怪得要命的地方。
门是洞开的。没有人阻止她的逃离,可是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怎么都拔不出。
这时,纱帐里的玉手一扬,珠玉纷纷落下。“拿去!”
一地的翠玉珍珠和碎银绽开在夜色下。
他是故意的!故意将这些东西弄的很碎,让人跪下拾取。
紫焉知道很多人会从中得到一种奇异地满足感!
紫焉连忙殷勤地跪下,露出曲线柔美的粉脖,将这些散碎的珍宝一一拾起。她拾得很小心而又不失敏捷,连帘幔下面滚落的珍珠都不放过。她知道,如果拾慢一点,也许她这颗美丽的头颅也会像这些珠玉一样,滚落在这豪华的波斯地毯上。
紫焉就像一只狗一样匍匐着,而无人注视的双眸迷离如雾,为了拾一颗珍珠,爬到了那人的床下,脚部的铃铛随着爬动而发出阵阵悦耳的轻响。
她感到脊背上有被蛇滑过的感觉。一只精致柔软的鞋子踏在了她的纤细的腰肢上。一个模糊慵懒的声音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那声音陡然变成了嗔怪的女音,而下一句,又恢复了古怪的慵懒。
“那你走吧!”
“欸乃”,水浪声渐渐响起,似乎有船儿要靠近。
这寒夜里,又有谁会到这地方来?
突然,火光冲天,伴随着兵刃交接的碰撞声和叱诧声。
“来了!来了!”那红罗帐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男子的豪迈,兴奋的大声呼喊!连紫檀木的大床也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紫焉的手腕一紧,就被那人一把拖到了床上。松软的床垫上,一个人体压了上来。在她的身上摸索着。灰白的长发下是一双海天蓝色的眸子。
“你说,我是谁?!”那男人一边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狞笑着问道。
“奴婢,不知道!”
“你倒是给我说啊!”那人暴怒起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用痛苦的声音叫喊道。“我是谁?!”
“姑苏王!”
红罗帐外隐约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用冷静低沉地声音回答道。
这声音仿佛是一道神谕,姑苏王听后,突然放开了半昏迷的歌姬,整个人如同服食了五石散,一下子涣散松懈了下来。
仿佛刚才的暴虐只是一时的任性。
半晌他慵懒地说:“李停舟,你终于来了!”
“是的。我来了。”
“还未到三更!你比我想象中厉害。”
“哼。。。”
“我的五色旗竟然没有困住你?”
“少废话!亮出你的剑!”
姑苏王双眉一扬,饶有趣味地笑了笑,问道:“为了什么!”
“欧阳暧!”
“欧阳暧是谁?”
“我的妻子!”
“她不过是个倡优!”
“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的妻子。”
沉默半晌,突然姑苏王悠悠说道:“你就为了那条骚狐狸夜闯七十二连环阵,连破我的五色旗?你可知道,今日你无论生死,天下之大,无你容身之处?!”
李停舟道:“不仅为了她,还为我失散多年的师弟!十年前你姑苏王门下玄色旗雷彭将他掳去,生死不明。这笔帐,我今日要一并与你算!”
“什么师弟师妹,我一概不知!”
“你姑苏王贪恋美貌童男,常常派坐下玄色旗雷彭四处物色,江湖中谁人不知!可怜我那师弟当时只有12岁!”
“哈哈哈,想你们山阴流在江湖上也算是大派,竟然扯谎诬赖人!”
“我怎么诬赖你?!”
“你堂堂山阴流的掌门,姘头丢了十天不到,就杀上了我的府邸。你们丢了一个师弟,竟然十年后才想起索要!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莫非堂堂山阴流的弟子,不如一个下等的女人?”
握剑的手收紧了,如同他曾经因为泣血而收紧的心。那一抹深蓝天真的瞳色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楚。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那么,师弟,我还会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呢?
头疼欲裂中,李停舟一声清啸,身形如同星丸激射般向那红罗帐奔去。 “嗤”的一声,销金红帐被剑锋整片划下,里面喷吐出一种令人沉湎的香气。古老而神秘,如同欲望。一缕微风幽幽探出,李停舟举剑横隔,那微风在剑锋上一飘即散,遁若无形,浓香四散。
李停舟感到唇上沾到少许,牡丹的浓香在他的鼻尖绽开。他大惊,莫非这是什么古怪的毒药不成?用手一抹,手中一片殷红。
“吃吃吃”,红罗帐里的传来讪笑声,不辨雌雄:“李掌门莫要大惊小怪,这可是上好的胭脂,芳名叫‘醉牡丹’。”李停舟面上一红,怒喝道:“无耻的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三尺青锋慢慢转圈,幻化出层层柔和的波浪,于圆环的中心,风雷凝聚,突然间剑芒暴涨,飞射出一片不可一世的璀璨光芒,隐隐伴着低沉的虎啸龙吟,而在那片绚烂的剑光中,剑尖却锋芒全无,无声无息的滑向那紫檀大床上慵懒的人影。
这才是山阴流剑法不传之秘辛。
姑苏王的“惊蛰指”纵横天下,唯有山阴流的“风眼”可以破之。
传说在飓风的偏离中心的一点,是无风的。
传说在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必然存在着最软弱无力的死穴。山阴流剑法的奥义,就是找出这样的“无风地带”。
可是剑光纵横处,却没有任何的抵抗。姑苏王斜倚在床上,仿佛陷入了沉思。
李停舟仗剑纵上了那张豪华的紫檀大床。绸缎的洪流里,躺着那具邪魅的身体。长发披面,已经灰白。
霸道的剑气翻飞起了他的头发,长发下是一张何其熟悉的脸孔。双目低垂,貌美如莲。李停舟的面前像是砌起了几千道无形的屏障,剑光倏然而逝,无影无踪。
剑尖在距离那人额头半寸的地方以千钧之力停住,再也刺不下去。
李停舟的嘴角轻颤:“甜暧儿!”
于那剑光斜飞的瞬间,李停舟看到了那个人,正是与自己结了枕边鸳盟的那个女人——以歌喉名扬天下的欧阳暧。
那人斜靠罗床,星眸半垂,只是嘴角牵扯出一抹莫测的笑纹。
一缕指风斜斜飞起,连袭李停舟的周身大穴。李停舟立刻无法动弹了。
“早听说世间男子皆见色忘义之徒,今日所见,果不其然!”
“你的剑法本来不至如此不堪,是因为丢了元阳么?”雌雄难辩的声音充满了讥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木然的。姑苏王从那绸缎的洪流中立起身来,饶有趣味地绕着李停舟走了几圈。
“丢了元阳的人,估计无法再做山阴流的掌门了吧!你已经反出山阴流了么?”
“你不是欧阳暧!”李停舟咬着牙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那声音突然变成了女腔,满含委屈的娇嗔道。
“欧阳暧在哪里!”看这眼前这个怪物,李停舟想到了坊间种种可怕的传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咆哮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又何必这样在乎呢?”姑苏王的声音突然变调,成了标准的男声。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我把她怎么样了?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姑苏王用那张精致的脸贴到了李停舟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抚弄他的脸。“李掌门,你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欧阳暧这个人。你看,我可以叫欧阳暧,你也可以叫欧阳暧。她也可以叫欧阳暧。”姑苏王用手指着昏迷的紫焉,说道。
“我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女人,给她钱,让她接近你。至于她原来叫什么,我哪里会知道。就像我不知道现在睡在她身上的男人是谁一样!”
李停舟叫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姑苏王用团扇掩住嘴角,如同女子般吃吃笑起来,“你还有什么价值能让我骗你么?那种烂货,只有你这样的呆子才会当个宝!第一次,那么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停舟满脸的不可思议。
“为了什么?我大概是想看看我们的李大掌门会不会为了什么人而伤心吧!”
姑苏王用手指在腮上划了划,然后走到李停舟身边,用纤纤玉指在他的健硕的身上轻轻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啧啧称奇。“多好的男子啊!”那双柔荑般的手指,慢慢在李停舟身上探索。李停舟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受。复杂而且简单。他有了原始的欲望,但是想要纵欲的对象,却是面前这个声名狼藉的男子。
“那一夜,你遇见欧阳暧的那天晚上,我一直躲在暗处,你可知,我当时有多羡慕和嫉妒?!那日子,让我过一刻,我死也甘愿了。”他的声音纤细,如同梦呓,半垂的眼睛里似乎有水波莹然。将自己的脸孔贴在李停舟的胸膛前。用几近透明的指甲,轻轻抚摸着他宽厚的脊背。触手之处,李停舟衣裳尽破,他的整个身体,宛若裂帛而出。
可是,突然之间,姑苏王将指甲插入了李停舟的后背,立刻鲜血纵流。可是他似乎还是不解恨,在李停舟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暗赤的血液顺着他的口角旖旎而下,姑苏王的声音也变成了粗暴的男声。“所以我恨你,也恨山阴流!因为是你们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李停舟强忍疼痛,蓦然的心悸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不安。“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凡是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你也想死吗?!”
话音未落,他突然张开了那双一直半闭的眼睛。一片绚烂的蓝意,风轻云淡地从他的眸子里飘出。
“姬无语,姬师弟!”
是的,那片深蓝的瞳色是属于那个叫姬无语的师弟的。
李停舟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到那个叫姬无语的师弟时的场景。满山的苜蓿里,站着一个孤独肮脏的小孩,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自己。微蹙的眉头下,是如同漩涡般奇奥的海蓝,在山风和浮云中闪烁。
“你是谁?”
“我是你的师兄!”
“师兄是谁?”
“师兄就是保护你的人!”
每次想到他,李停舟都会回忆起那苜蓿色的天空,以及那片令人伤感的哀思。
那定定的眼神里,有一种直触人心的力量,微弱而绵长。
“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很久以后,李停舟记得山阴流中的一个长老这样评价姬无语。
“师弟!我...”李停舟不由自主的轻声呼唤。却被那人冷淡地眼光所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姬无语用那澄澈的眼神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师弟,只是你们一个工具而已。不是么?!当时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诛杀我们昆仑奴,无非是为了向天机阁献媚。因为我们掌握了武林中所有门派的秘密。而山阴流当时收留我,也无非是把我当成投靠朝廷的砝码。因为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密探,本来也是受朝廷的指示。”
“小师兄,我说得对不对?”
姬无语的声音陡变,疲倦而沙哑,但是很真实。他伸出手来缓缓拿掉了自己的人皮面具。积雪的微光淡淡勾勒着他的轮廓,坑癞的脸上满是支离破碎的伤痕。那记忆里绝世的容颜已经玉碎成了败瓦残垣。
“为了活下来,我们这些人忍受了多少?!可是你们为了讨好姑苏王,还是把我送了出去,不顾我苦苦哀求!特别是你,小师兄,你为了顺利地当上掌门人,不仅任凭他们把我送走,而且还将我引到荒芜人烟的思过崖,好让雷彭下手,不是么?哟,十年之后,倒想起为我报仇了!李大侠义薄云天,为师弟,为红颜,仗剑千里,单枪匹马为江湖除去姑苏王...哈哈哈哈,传扬出去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李停舟默默无语,只有承认。
为了那个掌门的名头,他已经走得太久太远了。
“你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么,小师兄?要不,你来摸摸看。”姬无语解开衣带,白玉的身体裸呈,野蛮地诱使着李停舟去看。他不顾李停舟痛苦扭曲的脸形,兀自凄凉地笑着:“你来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哈哈,为了杀死那个姑苏王,你的小师弟变成了什么?!”他的整个身体暴露在雪光中,因为羞愤而剧烈颤抖。
突然之间,一股血泉飞起,溅在了错愕的李停舟脸上。姬无语的脸上表情复杂,从惊骇,到暴怒,既然回归平静,他的身体缓缓无力的跌倒在了地上。
“不!!”李停舟高叫着,瞬间挣扎开了被制的穴道。他抢步抱住姬无语,真气好似不要钱的似的输入,可是却挽不起师弟匆匆流逝的生命。
姬无语轻轻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嫉妒她。。。”可是那声音委实太过于微弱了,李停舟附耳去听,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息,他只听到无边漠漠的冰雪,很大声的落下。
寒山寺的钟声又响起了。冲天的火光在暗夜里腾起,衬得夜色更深了。白色的雪花在蒸腾的火中翻飞,翩然的消失。李停舟望着这大火默默无语。
身后,美丽的歌姬垂首而立。
半晌,李停舟方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诸神岛八修罗之山鬼紫焉,”那名叫紫焉的女子谦恭地回答道。“恭喜李掌门铲除了姑苏妖孽,统一江南。”
李停舟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缓缓说道:“若没有诸神岛阳岛主的大力协助,和李某里应外合,又怎么能如此顺利?”是的,丢了元阳的人是不能做山引流的掌门的,除非他立下大功。比如,杀死雄霸南方的姑苏王。可是李停舟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低下了头,只听得“瑟”的一下极轻极轻的声响。可是他没有动,只是等待着烈火能蒸干那滴不合时宜的眼泪.....
眼泪总是会干的,就像有些记忆,肯定会被遗忘一样!
“师兄就是保护你的人!”
苜蓿丛里的孩子用蓝色的眼睛望着他,却于哀伤和怀疑中有了转瞬即逝的欢欣安慰。一眨眼就已经十年了。这一切,真的和梦一样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停舟帖杀姬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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