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子,平日你这般用功也就算了。如今都收到天一阁的批准了,怎么都不放松放松,陪陪佳人?”洪垣阁内,李苒坐在后排看书复习,听到前边几个男生的对话。同窗之间的嫉妒不是没有,舒冲一向只知功课,不知如何沟通感情,人缘实在不怎么样。但如今毕业考将近,舒冲破格得到六部的批准,反倒不要和众人争些什么,大家反倒对他少了些敌意。加上分别在即,自然比初时的青涩成熟了许多。是以谢夷,蒋潺等人见舒冲还如此用功,都觉得有些诡异。舒冲不答,大家也猜出缘由,拍拍他肩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样水平,将来不愁找不到女人。”
李苒想起去年上元节,自己住在舒家。舒樱和自己说起某个人上元节,舒冲放花灯向她示意的事情。她和舒冲好歹同窗这些年,以为他是那种直接实际的人。他和舒樱,一个是中的常客,一个是象牙塔中的小姐。相配是相配,性子却差的太多。听到舒樱转述那场情话,才知道他内里也是那样儿女情长。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是你教我的,我对于这些虽然是门外汉,但你若是愿意教我,我自然愿意学习。你不愿意教我,我也可在一旁欣赏。为了你,我可以是任何人,让我给你去追求你想要的保障。”
“我不要你是任何人,只要你是你自己。”
李苒虽未亲临,却可以想象,桥上执灯相望的两人是如何激动。那一次,她终于知道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人,实际已然把这一切看清。那一夜,她放下了最后一丝幻想,对着满湖的花灯,虔心地为他们两人祝福。这样两个人怎么如今还会分了呢?正想要鼓起勇气问舒冲什么,却不见了影踪。
“你们来看,舒冲还在楼下哎。”李苒回燕园时就在楼下看到过舒冲,没想到两个时辰过去,从窗边任然能够看到舒冲。燕园的规矩,女子到西边的青衿苑不用通传,但男子却是不能踏入东边栖梧苑半步。
“是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啊~”李苒叹了口气。
“有那么诗意吗,不就是女友吹了才知道后悔。不过那小子都算是后知后觉,人家都回家去了。他人缘也真不咋地,全栖梧苑都知道,就是没人告诉他。”
“什么,你说舒樱回家去了?”
“是啊,她祖母病了很久了,似乎半月前出的丧。”
“好吧,我和舒冲一样后知后觉了。”李苒将头靠在枕头上面,理清了大概,舒樱祖母有事,心情自然不好,但是舒冲只顾着自己等朝廷的特敇,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心思。当他兴冲冲过去通知舒樱的时候,对方对他已经伤心了。
“阿樱,最近怎么不见舒冲了?”便在眼皮底下,舒樱也没想过去瞒父母。
“我和他,分了。”舒樱将书放回古色的书架,从高处取下琴匣,开始调弦,一副极不在意的样子。舒隽膝三子一女,对三个儿子要求均是极其严格,唯独对这个小女儿,甚是宠溺,一直只是让她自由地长者,她爱看些什么,玩些什么,都让她自己做主,虽然“逼”着她入了资政书院,对于她半吊子的学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孩子,不错啊。听书院那边说,工部已经批准了他入天一阁的申请了。”帝都六部的天一阁,资政书院的测海楼,白马书院的千秋台并称天下天下三大书库。分别以专,博,精闻名于天下。资政书院志在网罗天下书籍,但天一阁中很多的孤本却是拿不到的。当初太祖志在天下,公子舒容受命编撰《百城志》对于天下各郡,各城的气候,地势,植被,异兽,政要,机械,武学,文赋,奇人,武术都有研究记载,其中任何一项资料都可能改变天下命脉。加上千年来军政,天象,山川,人口一类数据都在天一阁中珍藏,保密甚严。能够进入的人,几乎便是决定了国家命脉。(我彻底暴露设定党的本质了...)
“哼,天一阁,很稀罕吗?”舒樱调好琴弦,将琴放入琴匣中,“他自争他的上游。我只愿过我闲云野鹤的生活。”
“你这是连爹也一起骂了。”舒隽苦笑。
“爹爹有爹爹的抱负,我敬重爹爹,却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哼,我”舒樱将琴匣负在身上,便要向外走。舒隽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不像个教书先生,对女儿顺其自然是不是害了她。
“李小姐。”舒李两家的关系,李苒虽然没有刻意套近乎,每年回帝都过年之后到上虞城都是要来拜访的,是以和舒隽以及舒樱都算是相熟。
“舒叔叔,前些日子没能过来吊丧,李苒现在这里赔罪一个。”李苒向舒隽行了一礼,“舒樱在家吗?我有些私事想要找她。”
“她到后院弹琴了。”舒隽看看人家女儿不觉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她的事了吧?”舒家家主的女儿,便算书院弟子不八卦,也会不经意之间传点消息。
“知道,我便是为此事来的。”李苒迟疑一会,“叔叔,你是知道的,我和舒冲,总算有同窗之谊,“看到他在栖梧苑外苦等,终究是多事是想管管。我和阿樱年龄相近,女孩子家,说话方便些。”
舒家的宅子还是当初舒容到上虞城来,请人设计的。千年来,都只是维新,并未翻盖。是以舒樱极其喜欢其间的构造,特别是听月山房中琴棋书画的设定。一曲《平湖秋月》奏到一半,便被人打扰了,舒樱很是不悦,当即在脸上表现了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没事我便不能来看看你吗?”李苒在一旁坐下,舒樱心中不悦,毕竟做不出直接赶人的事情,“难得,难得,你不是一直嫌我不务正业吗?”舒樱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怪胎,最爱天下未定前,闲人逸士般的生活,对于太祖以后,将天下一切归于程式,各行其是的生活很是厌倦。但她性子坚忍,不会向别人述说,但若是被人触到底线,自然会是不悦。三年多的恋人尚且如是,何况是并未太多感情交流的李苒,李家的乖乖女李苒?
“是啊。”李苒叹了口气,“当年是有过。”
“你知道吗?”舒樱用力咬了咬嘴唇,“我是这么恨这个世界。”
“我曾经也是,不过,各自都有自己的追求,我倒是懒得去想谁的方式更合适了。只能是随其流而扬其波,铺其糟而啜其醯了。”
李苒看看舒樱,轻叹一口气,她的容貌,才情,风仪,若是放在千年之前,必然是风华绝代。偏偏,李家要治国,将名士的风流,文人的狷狂,书生的傲骨都要踩在脚下,要的是实实在在地干活,你桀骜不驯可以,孤高到对处处指指点点不愿意干活,便弃之不用,你郁郁不得志,写几首诗词抒怀,却会被朝廷以千古明君的角度记载下来,放在千家诗,词苑英华里传唱,分析其中的笔法。至于其中酸气,嘿嘿~
实用至上的吸纳主义,成全了将近千年的治世,也间接促成了舒樱的不合时宜,那些棱角早在千年的历史中,被打磨成了光滑。作为帝家女,她自然会去思考很多,她终是不够大胆,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够胆去颠覆家族的统治。年岁越长,知道了解的越多,便越不敢去否定自家祖先历代的呕心沥血。
“想不到你倒是这样一个痴儿。”舒樱叹了口气。
“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很多事情我不懂,看的越多,便越怕改变,越不知道对错。所以,什么都不管。”
“那怎么又多事,做起人家红娘来了。”虽然心底还未彻底信任,至少言语之间不是那么冷漠。
“一时心软,多事。有什么办法呢?”李苒莞尔而笑。
“不是心疼吧?”舒樱从怀中掏出一只相思扣(乱扔东西的结果啊....)。李苒脸上先是一红,随即平常道,“你打开看看里面刻的时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妙处,真是看不出来。”舒樱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在别人面前点破心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真是一双巧手。能不能教我这结扣的法子?”
李苒本来只是打算过来丢下东西就走,还有一堆功课没有做完,早些回去都是好点的,但却始终不忍拒绝道,点头,“好吧,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以前都知道你会这个,真有本事。”舒樱拉着李苒的衣袖,神采中透着兴奋,又带着半分矜持。
“不过七八九岁时背着父王偷偷学的小道罢了。”李苒将丝线,翡翠一类放好,不过是长了她三个月,怎么倒觉得自己比她长了十多年,“哪里如你诗,琴,剑,赋,女红,茶道,烹饪,各艺兼加?和你比起来,我活脱脱便是一熊丫头。”
“熊丫头。”舒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可爱的名字。”
捣尽玄霜 于 2010-05-07 18:17 又补充说 这段太长太混乱了,极度需要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