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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13《散花女侠》捉虫贴、反馈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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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3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回
  好个于承珠,真不愧是久经张丹枫薰(熏)陶的名家弟子,临危不乱,应招机警之极,就在趁势跳出的一瞬间,青冥宝剑已是脱鞘而出,她右手手腕被娄桐荪抓着,身形本已向前倾俯,重心不稳,但左手宝剑这么一刺,却正好加强了向前冲刺之力,只见青光一闪,剑尖几乎触及了娄桐荪的咽喉,娄桐荪将于承珠的手腕一扭,于承珠右手仍然握紧那把大内宝剑,被他一扭,剑身翻了上来,当的一声,与青冥宝剑碰个正着,于承珠被娄桐荪所制,虽然两手都握有宝剑,却非但刺不着敌人,反而左右手的宝剑交起锋来。

  忽见那男的指着于承珠问道:“喂,你这个女娃儿是张丹枫的徒弟吗?”于承珠怔了一怔,心道:“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又知道我的师门宗派?”猛地一醒,叫道:“你是乌伯伯,乌蒙夫伯伯!”原来乌蒙夫是上官天野的衣钵传人,比他的大师兄澹台灭明武功还强,那女的则是他的师妹金钩仙子林仙韵,上官天野与张丹枫的师祖玄机逸士齐名,脾气极怪,不许门下弟子结婚,后来全靠张丹枫之助,又讲服了上官天野,乌蒙夫与他的师妹才得以结成夫妇,是故乌蒙夫与张丹枫不论班辈,结为好友,兄弟相称。(∕)(详见《萍踪侠影录》)(。)于承珠日常也听师父谈过,所以一见了他们二人的兵器和装束,便猜到他们是谁。

  说到一个“送”字,剑诀一领,倏地一招(“)横云断峰(”) ,拦腰疾斩,乌蒙夫笑道:“吓,好快!”一闪身就到了娄桐荪背后,竹剑刺他脑后的“风府穴”,娄桐荪的剑招用老,急切之间撤不回来,暗叫一声不妙,慌忙反手一抓,这一招使出的却是“分筋错骨手”的功夫,乌蒙夫大笑道:“说是比剑,狗爪子也伸出来啦!”娄桐荪面上一热,虽然事先并未说明不许用掌,但以彼此成名人物的身份,这一下总是失了颜面!

  娄桐荪一声不响,双臂箕张,手脚起处,全带劲风,果然好一派粗犷凌厉之势,乌蒙夫四面游走,不让他近身肉搏,一攻一守,转眼间斗了三五十招,娄桐荪心中烦躁,大喝道:“乌蒙夫,你不敢接我的掌,这样斗法,斗到何时?”乌蒙夫笑道:“我让你多玩一会,你还不领我的情,我若要打倒你,何须用一掌之力!”他口中衔剑,声音从牙缝中透出来,显得诡秘之极,说话之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胸前竟是露出破绽,双掌都侧向一边,娄桐荪大喝一声:“着!”左掌一托,右掌穿出,疾抓乌蒙夫胁下的那三条软骨,这一招正是分筋错骨手中最厉害的一招杀手,若然被他用上,乌蒙夫必将筋断骨折,纵有多好功夫,也是终身残废的了。于承珠看得惊心动魄,正自不明乌蒙夫何以如此疏失大意,忽见娄桐荪那一抓,指尖堪堪沾着乌蒙夫的衣裳,乌蒙夫突然反指一弹,姿势美妙之极,娄桐荪一声惨叫,倒纵出数丈之外,乌蒙夫笑道:“你居然挺得住我的一指弹(禅)功,也算难得,饶你不死,回去好好养息七日吧!宝剑拜领了。”左手一举,手中已多了一把剑鞘,原来他右手使出一指弹(禅)功,左手也在同一瞬间,抓到了娄桐荪腰间悬着的剑鞘,两招最上乘的武功同时使出,如此功夫,娄桐荪望尘莫及,哪里还敢再斗。乌蒙夫取下宝剑,插入剑鞘,娄桐荪已逃得没了影儿。于承珠喜不自胜,跑上前去迎接乌蒙夫。

  在苗区走了半月,到了贵州西部的野马川,大约还有六七日路程,就可以穿过苗区,进入云南边境了。这一晚于承珠在山边一家苗家投宿,这一家苗家本有母子二人,儿子到土司家执役去了。家中就只剩下老大娘一人,对于承珠殷勤招待,为她杀了家中仅有的一只老母鸡,于承珠过意不去。(,)帮她淘米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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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苗族的闹新房比汉人的花样还多,要新郎和新娘共嚼一粒槟榔啦,要新郎替新娘除下头纱啦,要新娘唱歌谢客啦等等。于承珠挤在人丛中留神看小虎子的动作,但见他目光呆滞,显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任由旁人摆布,闹了好一会子,适才那个迫小虎子喝酒的男子说道:“够啦,新郎面嫩,再闹他就要哭啦。”众人哗笑声中,伴娘取出一柄扇子来,递给小虎子,叫他在新娘香肩上打三下,小虎子寒着脸,忽然说道:“她对我很好,我为什么要打她?”此言一出,哄堂大笑,伴娘在小虎子耳边说道:“这是礼节,你就随意地轻轻打三下吧。”伴娘的说话声低得好似蚊叫,小虎子似乎还没听清楚,旁边耳朵灵敏的小伙子却听到了,大叫道:“大(不)成,大(不)成!要重重地打三下,要不,就是怕老婆。”众人都大笑,小虎子眼睛一眨,露出一点惶惑的神气,似乎他也懂得了“怕老婆”是件“羞耻”的事情,拿起扇子,卜、卜、卜的在新娘肩上敲了三下。每打一下,新娘娇躯一颤,打到最后一下,新娘子双肩一耸,跳了起来,眼角噙着泪珠,面色都全变了,闹新房的小伙子们嘻哈大笑,高声叫好,于承珠可是看得骇然,心中惊疑不已!要知小虎子虽然年小,但所练的内家真力,即算蛮牛一般的壮汉,也禁不住他轻轻一击,他这三下扇子,不知是糊涂还是受激,用的竟是内家重手法,而这新娘居然能忍着疼痛,哼也不哼一声!

  于承珠奇道:“怎么新娘子也是这么的小孩子气。”猛地吃了一惊,只见那把扇子一抖一戳,用的竟是点穴手法,扇柄指向小虎子的(“)璇玑穴(”) ,于承珠掌心暗扣一朵金花,只待新娘将小虎子点晕,她就立刻要进去救人。只见小虎子吸了口气,新娘子在他胸膛连戳三下,他的肌肤上好像涂了油一般,扇柄一沾着他的身体,就立刻滑开。新娘子虽然用的是重手法点穴,小虎子只当她是抓痒。

  于承珠奇怪之极,又问道:“你的师父呢?”心中想道:“黑白摩诃相貌怪异,小虎子总不应忘记吧。”小虎子奇道:“师父,什么师父?”于承珠道:“你的武功是天生的吗?谁人教你的武功,你记不记得?”小虎子想得头昏脑涨(胀) ,道:“好像有许多人教过,哈,对啦,你也教过!我用扇子拨酒的功夫就是你教的,你是我的师父。”

  于承珠心中自思:“怎样才能令他相信自己?”忽然在他腰间一触,道:“你爸爸(爹爹)遗给你的缅刀还在么?”小虎子呆了一呆,道:“在!”那缅刀从百炼钢炼成绕指柔,小虎子缠在腰间当作腰带,连他的“新娘”也没有发现。
  小虎子解下那口缅刀,在空中虚劈两刀,说道:“这不就是!”一时兴起,就在草坪上使出一路五虎断门刀法,笑道:“你瞧,我还没忘记呢!”于承珠道:“不错,你的记性真好,再想想看,这路刀法是谁教给你的?”小虎子傲然道:“当然是我的爹爹,我爹爹是一个大英雄,大好汉!”于承珠忽道:“你爹爹的那片血衣呢?”小虎子又呆了一呆,喃喃说道:“血衣?”于承珠道:“是呀,血衣!这样的事,你怎能忘得了?”
  要知人为万物之灵,不论什么厉害的迷药,可以教他忘了一切事情,但总不能教他忘了父子天性。何况正像于承珠崇拜她师父张丹枫一样,小虎子最崇拜的是他的父亲,这一下渐渐唤起了他模糊的记忆,呆了一呆,说道:“咦,我爸爸(爹爹)为什么留给我这片血衣?他是受了什么冤屈死的?”于承珠猛然问道:“你爸爸(爹爹)是不是好人?”小虎子怒道:“那还用说!”于承珠又道:“这把缅刀和这片血衣是谁交给你的?”小虎子睁大眼睛了,突然叫道:“是你!呀,承珠姐姐,我相信你了,你是好人!告诉我,我爸爸(爹爹)为什么要将血衣留给我?”

  于承珠暗叫可惜,这一剑她原是想削断那怪人的手腕的。虽然如此,那怪人的傲气亦已消了几分,一转身,避开了于承珠的一剑,小虎子又是(“)(”)的一拳,打中了他的小腹,忽觉他的小腹却有一股吸力,拳头拔不出来,小虎子涨红了面,刚叫得一声:“姐姐”,陡地似腾云架雾般地给那怪人抛起,于承珠大惊,一招“天河倒挂”,反手削他臂膊,那怪人右边长袖一卷,把宝剑一裹,于承珠剑锋一颤,又把他的长袖割断,心念方动,想趁势刺他胸膛,却忽地闻到一股异香,从他的袖管中飞出来,于承珠急忙闭气抵御,剑尖尚未刺出,却被那怪人点中了穴道。那怪人哈哈笑道:“我倒想容你把剑法使全,看看玄机剑法有何等精妙,只可惜我要款待贵宾,难以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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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众人哪曾见过如此激战?屏神息气,但见两道白光,俨若玉龙夭娇(矫) ,与黑白摩诃宝杖的绿色光华互相纠结,渐渐绿光大涨,那两柄月牙弯刀所发出的白光渐渐减弱,终于压到了阿萨玛兄弟的头顶,小虎子大喜叫道:“我的师父打赢啦!”话犹未了,忽听得阿萨玛兄弟同声暴喝,连于承珠也看不清他们用的是什么身法,倏然之间已脱出绿光的包围,倒纵出一丈开外。阿萨玛叫道:“今日誓必要报这一箭之仇!”手掌一扬,众人眼睛一亮,但见三个圆球,金光闪闪,带着呜呜的怪啸声,向着黑摩诃疾袭,黑摩诃笑道:“好阔气的暗器,喂,你有多少,我都收购,你要多少价钱?”黑白摩诃是珠宝商人身份,说话不离本色。阿萨玛冷冷说道:“只怕你收买不起”,一扬手又是三颗金球,那一边阿合玛也是用这种金球暗器去对付白摩诃。于承珠心道:“这有什么稀奇,不过与我的金花一样,能够打穴而已,怎伤得了黑白摩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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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4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于承珠如在梦中,惶惑不己(已) ,原来沐家世袭黔国公,镇守云南,在朱元璋的手下大将之中,算得是最有福气的一位。沐家始祖沐英,还是太祖朱元璋的养子,平定了云南的“梁王之乱”后,受封为“黔国公”(见《明史》一二六,列传四。),沐家的子孙,有好几位都是驸马,宫贵荣华,在功臣之中,数不出第二位。

  于承珠心中一凛,想道:“待黑白摩河(诃)一到,可得立刻离开这儿。”她自知露了痕迹,但眼见自己父亲的神像,却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王将军郑重付托,这封信关系重要,你一定要送到京中去。”另一个声音道:“交给谁?”先头的声音道:“给大内总管阳宗海。若然阳宗海出差去了,就交给御林军总指挥娄桐荪。若然两人都出差去了,就直接交给宫内的王公公。”那人(“)(”)了一声,过了半晌问道:“若是途中碰到沐公爹的人呢?”先头的声音答道:“能敌则敌,不能敌则跑,跑不了就把书信嚼碎吞下,总之不能让此信落在任何人手中。”那人道:“哎呀,这可是卖命的事儿,我可不可以回家一转,告别妻子。”先头的那声音道:“张老大,干咱们这一行的还怕死么?你今晚可就得立刻动身,嫂子有我照料,你不必担心。”说到此处,两人再无言语,只听得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来。
  于承珠心中一凛,想道:“这王将军定是今日到城隍庙的那个官儿了,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把密信写好了!听这语气,看来这封信定是对沐公爹有所不利。”心中一动,主意己(已)决,拉小虎子道:“玩得够了,咱们该回去啦!”

  小虎子一个箭步跳上,喝道:“让开!”肩头一撞,左拳从肘底穿过,就想来一招“龙拳”,于承珠急忙将小虎子一扯扯开,那人被小虎子一碰,略一侧身,正想施展擒拿手的功夫,将小虎子摔到石壁上,忽觉一阵香风,于承珠已是和他挨肩擦过,那人心魄一荡,伸手去拉,却没有拉着,他的同伴急忙止着他道:“张老大,别胡闹啦。”张老大被他的同伴喝着,悻悻骂道:“哼,你这小蛮牛,要不是老子今天有事,定要捧(揍)你一顿!”小虎子回头还骂道:“好呀,小爷正想打架!”于承珠忙把小虎子拉开,赔笑说道:“我这弟弟是有点牛气,请你们两位大人不要见怪孩子。”那个张老大听得非常舒服,叫道:“喂,你这个小妞儿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于承珠只当不听(听不?)见,在他说话的当儿,已拉着小虎子走出石廊。

  那张老大也算得机灵,于承珠一走,他猛地想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撞得我肩头作痛?”一摸怀中,发现失了信件,这一急非同小可,忙与同伴追赶,只见于承珠与小虎子不走正路,己(已)绕过三清阁向后面奔上山去,张老大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于承珠这身轻功,竟是在自己之上。

  黑白摩河(诃)还没有来到,于承珠无人商量,闷闷不乐,吃过晚饭,便躺在房中,小虎子听说云南的“花灯戏”好看,邀她去看,她也提不起兴趣。黄昏之后好一会,大约是相近二更的时分,旅舍主人忽然进来报道:“外面有一个人要来求见于姑娘,问于姑娘见是不见?”

  于承珠和那丫鬟走出旅舍,昆明是个山城,二更过后,街上己(已)少行人,那丫鬟带她走出了小东门,接近郊外,更是寂静,这晚是八月初三,淡淡的一弯娥眉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夜色朦陇(胧) ,疏杨在夜风中呼啸,颇有萧瑟之感。于承珠但觉日来一连串的奇遇,心中忐忑不安。
  两人刚刚走进城门,忽听得呼的一声,城墙上人影一闪,于承珠听风辨器,知是有人暗袭,急忙施展“一鹤冲天”之技,凌空跃起,手中的金花尚未打出,只见那丫鬟的身子也凌空飞起,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将黑摩诃给她的那支蛇焰箭发出,尖锐的响箭声中,飞起一溜蓝人(火) ,只见一个蒙着头面的黑衣汉子,抛出一根绳索,索上的套环将那丫鬟套着,待于承珠发现之时,那丫鬟已给他扯上城墙。

  于承珠的轻功,在江湖之上,已是少人能与比拟,但追了半个时辰,还是落在那人背后十余丈之多,于承珠也曾接连发过三朵金花,但终因距离过远,打不着敌人,于承珠不愿浪费暗器,只好紧紧追踪,过了一阵,只见那人走入一个山拗(坳) ,于承珠追入山谷,已失了那人的影子,但见一间大屋,不似山野人家,屋中透出灯火。

  阳宗海一声大吼,振剑疾挥,左手又使出劈空掌的功夫,竟然在金花交织的网中,硬冲而出。于承珠吃了一惊,却也不惧,青冥剑盘空一转,抢着占了上首,和他抢攻。阳宗海的武功虽然较于承珠高出不止一筹,但这时他既要防备那满空飞舞的金花,又得提防自己手中的长剑会给于承珠的宝剑削断,有此两重顾忌,竟然还给于承珠稍占上风。这一战双方都使出平生绝技,阳宗海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尚有其他办法可令于承珠束手就擒,但自己说话在先,若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无法降服,面子何在?因此只好与于承珠苦斗,只听得外面晨鸡三唱,窗孔渐渐透入微弱的光线,他们大约是在四更之时动手,这时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更次,双方都己(已)感到筋疲力倦,仍是分不出高下,苦战不休!伏在外面从窗眼偷窥的人,都在暗暗担心,却又不敢叫阳宗海罢手。
  阳宗海也想不出如何了结,又过片刻,于承珠气喘的声息可闻,阳宗海的头上也冒出腾腾白气,他的内力虽较于承珠远为深厚,但于承珠的金花暗器过于厉害,只要有半点疏神,就会被打中穴道,阳宗海两面照顾,比于承珠自是吃力得多。再过片刻,窗孔中透入来的光线更为明亮,想来外面己(已)是天光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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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那丫鬟抬起眼睛,道:“于姑娘,我得见你,这一生总算没有白过了。我家小姐对你仰慕得很。”于承珠道:“我对你家少爷小姐也感激得很。你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我叫杜金娥,是大理的白族人,从小就服待(侍)沐小姐。”于承珠道:“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杜金娥道:“是小姐告诉我的。她还知道是你打伤了张大洪和王金镖呢。”于承珠诧道:“她怎么知道?”杜金娥道:“昨日在西山巡逻的兵丁,将他们两个人抬了回来,恰好沐公爹不在,大家都出来看热闹,沐小姐认得那王金镖是王将军营里的,便问他们为什么受伤,他们不肯说。后来王将军就派人将他们领走了。沐小姐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就要我到旅舍找你。”于承珠道:“他们既没有说,你家小姐又怎知道是我打伤的?”杜金娥道:“她认得你的金花暗器。她说天下能发这种暗器的只有两人,不是张大侠的夫人就是你了。”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是荷叶饭。”将荷叶解开,拔下一支银眷(簪)插入饭中一试,银簪毫不变色,于承珠放心递给那个丫鬓,那丫鬟也无暇问她这饭是怎么来的?用银簪把饭分成两半,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觉这一包极其寻常的荷叶饭,胜似任何海味山珍。

  金娥道:“说来话长,小姐呢?”银桂道:“小姐走啦。”金娥问道:“去哪儿?”银桂道:“黄昏时走出园子的,她神色匆匆,我不敢问。”边说边让于承珠进房来坐,于承珠心急如焚,抬头一望,忽见墙上挂着一张条幅,写的是辛弃疾的一首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首词壮气豪情,是辛弃疾的得意佳作,传诵千古,闺阁之中挂这样的一首词,虽然不很调和,亦不算奇怪,但这首同(词)的笔迹,铁书银钧(钩?) ,龙飞凤舞,却是张丹枫的手迹!于承珠心中大奇,想道:“咦,她怎么求得我师父的法书?”

  金娥悄声说道:“咦,这事情可真奇怪,沐公爹怎么将道士也请来了。”忽见首席的那个大官口唇开阖,似是说话,杜金娥听不清楚,于承珠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把耳朵贴在假山石上,却是一无遗漏。只听得那面白无须的大官说道:“我闻说大理府的白族娃子要造反,由段家带头,将朝廷所派官员都驱逐了,有这回事么?”说话阴声细气,竟似女人腔调。沐国公说道:“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所发的檄文,却说不是造反,并不想要汉人的地方。大约是想自立为王。”那大官“哼”了一声道:“自立为王,这还不是造反吗?朝廷对段家不薄,当年令祖黔宁王灭了大理国后,世世代代对(封?)段家为大理府的知平章事,他怎么还不知足?”沐国公道:“是呀,这事情我已奏禀皇上,刘公公恰好到来,那好极了,刘公公接近天颜,又是云南桑梓,我正想问刘公公的主意。”于承珠心道:“原来是个太监。”明太祖初建国时,不许太监过问国事,传了几代之后,这禁例松弛,皇帝常常派太监做钦差大臣,巡阅各省,像明成祖所派的那个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声威显赫,压倒朝臣,便是一例。明朝太监很多是云南人(郑和也是),其中有才能的固有,祸国殃民的也不少。这个刘公公听他的口音,也是云南人。沐国公向他请教,他大为欢悦,微微笑道:“公爹下问,我岂敢不尽所言,依我所说,沐公爹早就该派兵进袭!我这次出京之时,皇上也曾叫我转告公爹,提防蛮人作反,既然有了反迹,那就只有把他们杀绝!”

  沐琮道:“是波斯国的公主和驸马!”此言一出,阖座惊诧,阳宗海问道:“波斯公主和大理的叛乱有何关连?”沐琮道:“这位波斯公主的驸马,姓段名澄苍,我已查探清楚了他正是当年段平章段功的子孙,他的祖先曾从元军西征,流落波斯,不知怎的,他竟因缘时会,贵为驸马。想是思念家邦,怀乡情切,不辞万里奔波,重归故里。这倒是本朝一大佳话呵?”那刘公公说道:“不错,异邦公主来朝,足见圣德远播,但请问公爹,怎的从他们身上,想到怀柔之策?”沐琮道:“他是段功的子孙,算起来与现在大理的知平章事段澄平乃是兄弟之辈,我意即请皇上正式封他为大理的平章。”刘公公道:“这样就能防止得了大理的叛乱么?”沐琮道:“朝廷对(封?)他作大理平章,这只是一个虚衔,实际却要他居留昆明,遥领大理的平章事。大理的百官,重要的职位,当然还是朝廷所派。本朝政制,京官也可以遥领边军,把段澄苍羁留在昆明,叫他遥领大理的平章之事,想来也是行得通的。”刘公公说道:“行是行得通,但公爹怎能保得大理的段家从此便消弭祸心?”沐琮道:“段家在宋代之时,在大理自建国号,自立为王;至元代之时,大理国灭,段家仍然世袭平章事;到了本朝,只给他们世袭“知平章事”,官衔职权,一削再削,可能因此而招致怨愤。咱们如今给段澄苍实授平章,总算给了他们段家的面子。他们若然还要叛乱,那么咱们的讨伐也就师出有名。而且段澄苍以驸马之尊来归,咱们给他虚衔,管辖大理,正是名正言顺。趁此也正好削段澄平的权柄,这岂不是分而治之,一举两得之策?”其实大理人要驱逐明朝官吏,正是因为不堪苛政之搅,不甘明朝把他们当作被征服的蛮人来统治,倒并非段家为了自己一家的荣华富贵。不过当时高官显爵,大都只看到个人,看不到老百姓,所以便把大理的“乱事”看成是个人的权位之尊。像沐琮的不肯用兵,已经算是较好的了。不过沐琮也有私心,他之所以想把段澄苍羁留昆明,实是想便于自己的操纵。

  沐琮亦是惶惑不安。心中想道:“女儿知书识礼,沉静端庄,何以不禀告父母,私出公府,至今来(未)回?”突然联想到沐璘的胡作非为之事,心中一凉,神色之间,也掩饰不住了。

  方地刚道:“我们奉命邀请波斯公主和驸马入城,不料他们非但不领公爹的情,反而叫人将我们打了!”沐琮道:“段澄苍哪来的军马?”要知方地刚是滇南第一勇士,他手下的四个武士,也都足以力敌百夫,故此沐琮有此一问。方地刚垂头说道:“就只两人!”沐琮道(这)一气非同小可,喝道,“什么,就只两人?你们是饭桶吗?”阳宗海淡淡说道:“是怎么样的两个人?”方地刚道:“是一黑一白的两个印度人。”

  洪岩道人大模大样地喝了方地刚的敬酒,说道:“宗海这次邀我到云南来,本来就是准备对付一个比黑白摩诃更厉害的强敌。”沐琮道:“谁?”洪岩道人道:“是张丹枫。听说他潜入云南,现在已到大理去了,公爹不知道么?”沐琮吃了一惊,张丹枫当年辅佐于谦,打败也先,又与云重深入瓦刺,迎接当今的皇上回朝,声震天下。沐琮虽然僻处云南,亦有知闻。问道:“道长和张丹枫有甚仇怨?”阳宗海笑道:“张丹枫是于谦的党羽,公爹还不知么?那是皇上所要缉拿的钦犯。不过此人交游广阔,消息灵通,缉拿之事,绝不可以张扬出去。”沐琮心道:“于谦赤心为国,惨遭杀戮,不说别人,连我也不眼(服)气。皇上再要杀张丹枫,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么?”他想是如此想,神色上却不敢露出丝毫,说道:“呵,原来阳总管是请师叔出山,缉拿叛逆,这等为皇上出力,可佩,可佩!”洪岩道人哈哈大笑道:“张丹枫纵横中原,获得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若不是我,大约也无人敢捉他了!”
  于承珠伏在假山石后,听得他们大吹法螺,(“)(”)了一声,心中暗道:“这牛鼻子道士若碰到我的师父,不将他的鼻子削下才怪。”她最敬爱师父,听得洪岩道人诋毁她的师父,几乎忍耐不住,想出去将他刺一个窟窿。
  沐琮好奇问道:“那张丹枫是怎么模样?阳总管可曾见过么?”阳宗海笑道:“见是没见过。我身边带有他的图像多幅,现在送一幅给你,请公爹饬手下人留意。莫叫他潜入了昆明。”沐琮将画图一展,攸(倏)然间神色大变,阳宗海道:“怎么?”沐琮喝了一大杯酒,微笑道:“我只道张丹枫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原来却像个风流满(潇)洒的书生!”阳宗海道:“是呵,怪不得公爹惊诧了。”
  喝了两杯,刘公公忽道:“听说小公爹聪明英俊,文武全材,何不请来一见?”沐琮说道:“小儿顽劣成性,怎敢当公公美誉?我要他闭户读书,不敢叫他烦扰贵客。”阳宗海笑道:“公爹太谦虚了。自古有云知子莫若父,小公爹的聪明才智,尽人皆知,那都是公爹教诲的功劳呵!”沐琮心内暗惊,正在琢磨阳宗海的说话,那刘公公又说道:“嗯,听说沐小公爹前日主持城隍庙的落成大典,轰动全城,嚓,小小年纪,便能做事,他日无可限量。敬请小公爹出来一见。”沐琮略一沉吟,吩咐下去道:“请小公爹出来!”他心中己(已)打定了主意,情知刘公公他们已知道了沐璘给于谦建庙造像之事,他们既不说破,自己也当不知,等下将休(沐)璘叫出来,当着他们的脸,责骂一顿,要他将庙像毁去,算是心照不宣,交代此事,也便罢了。

  沐琮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有这一子一女,爱如珍宝,现在全都跑了,不觉心头痛如刀割。刘公公故作惊诧,叫道:“怎么小公爹跑了,他又没做错事,为何逃跑?呀,想是公爹管得过严了!”沐琮定一定神,冷汗直流,忙顺着他的口气说道:“是呀,我早说小儿顽劣成性,果然他又闹出事了。真是给我丢脸!”阳宗海道:“怎么?”心中思量,若然沐国公坦直说明沐璘建庙造像之事,应该如何措辞。沐琮怒气冲冲他(地)说道:“他就是不欢喜读书,一定又是溜出去看花灯戏了!”

  话声未停,忽见一个少女走到筵前,她身法快极,众人在乱哄哄之际,竟不知她是怎么来的。沐琮还以为她是丫鬟,一看之下,只见她穿着女儿惯穿的一件衣裳,比女儿大约要小一两岁的年纪,天姿国色,比女儿还美得多!最奇怪的是她神气之间,自有一股尊严,眉尖微蹩(蹙) ,盈盈秋水之中,隐藏着一股怨愤之气,令人悚然生惧,她双眼一扫全场,竟似全不把这些人看在眼内。阳宗海大惊失色,这正是他幽禁在水牢里的于承珠!可是她在此时此际出现,阳宗海却也不敢冒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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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4 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回
  洪岩道人与阳宗海的武功均足以制止于承珠,但被于承珠先用话迫住,竟是不敢动手!霎时间,气氛紧张之极,筵席前剑拔弯(弩)张,大家都在偷偷地瞧着沐国公的面色。

  于承珠怒气上冲,冷(傲?)傲(冷?)笑,紧握剑柄。只听沐国公轻轻说道:“不错,是要追究!”阳宗海等候多时,就是要沐国公说出此话,立刻一跃而前,大喝道:“小妖女快从实招来,是谁人指使你的!”搂头一抓,用擒拿手的绝招,突施猛袭,于承珠早已豁出性命,阳宗海身形一动,她的宝剑己(已)抢先出招,只见寒光疾闪,电射奔去。三朵金花亦同时出手!
  忽见洪岩道人身形骤起,拦现阳宗海的面前,大袖一拂,金光一闪即灭,于承珠所发的三朵金花,全部被他卷入袖中,无声无息。洪岩道人哈哈笑道:“好剑法!”随手抓起一只象牙筷子,将于承珠的主(宝)剑一拨,只听得“唰”的一声,宝剑插到檀木桌上,深入数寸,于承珠紧握剑柄,用力一拔,洪岩道人的象牙筷压在她的剑上,也不见怎么用力,于承珠竟是拔不出来!洪岩道人有意在沐国公面前显露惊人的武功,暗用内家真力,将于承珠的宝剑压住,却并不即动手伤她,哈哈笑道:“小妖女,叫你开开眼界,你服了吗,快快说出,你背后究有何人?”
  忽听得水榭外面也有人纵声长笑,声如龙吟虎啸,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洪岩道人心中一凛,只见一个书生已走了进来,朗声吟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焚(粉)骨碎身都(浑?)伯(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最出名的一首诗,传诵全国,经这书生一唱,更显得声情沉烈气纵横!听到耳中,令人惊然自惭,凛然生惧!
  洪岩道人喝道:“你是准(谁) ?”那书生笑道:“我就是你所要追究的背后之人!”洪岩道人的筷子不由得一松,于承珠拔剑而起,欢声叫道:“师父!”这书生竟然是四海闻名,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张丹枫!
  这一下当真是变出意外,顿时间水榭中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沐国公面色大变,拱手说道:“张先生到来,有何指教!”张丹枫道:“听说你要责骂公子,我看他给于谦建庙造像,做得很对啊,那是我叫他做的,所以特来为他向公爹求精(情) ,公爹若要责备,责备我好啦。”

  张丹枫弯指一弹,侧目睨视,微笑说道:“刘公公,别来无恙啊。昆明四季如春,在此赏花饮酒,比起胡疆雪地,那真是天渊之别了。”原来这个姓刘的太监,就是在土木堡之役时,与皇帝祈镇同时被也先俘虏过去的,因他曾与皇帝同受灾难,故此如今才被重用。那刘公公讷讷说道:“张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丹枫道:“皇上善忘,想不到刘公公也一样善忘!刘公公回到京中,请问问皇上,还记不记得我在瓦刺和他说过的话,那件狐皮裘子。(,)想来皇上也早已抛掉了。”当年祈镇被囚,张丹枫去探望他,曾送一件白狐外套给他御寒,这个刘太监正是当场目击之人,听了这话,做声不得。

  于承珠看得心神俱醉,想道:“原来双剑合壁(璧)的最上乘剑法,一人也可使用。”玄机逸士所创的双剑合壁(璧)的剑法,变化精微,无与伦比,但正因为这套剑法太过复杂深奥,分心便学不好,所以玄机逸士当年,教自己门下两个最得意的弟子,谢天华和叶盈盈,每人只教半套,谢天华传张丹枫,叶盈盈传云蕾,四师徒双剑合壁(璧) ,天下无敌!张丹枫聪明绝顶,又得了玄功要诀,和云蕾婚后,潜心苦研,钻悟出一人便可使双剑合壁(璧)的绝学,只以剑法而言,已胜过他师祖当年,也正因此,张丹枫才敢以两根柳枝,抵敌比自己高出两辈的洪岩道人的长剑。

  张丹枫这几句话说得轻松之极,看来这剑阵虽是声威吓人,却全不在他的眼内。于承珠实在舍不得离开她的师父,但转念一想,师父吩咐,必有道理,而且自己既己(已)知道黑白摩诃到了,也该回去找他们。
  于承珠道:“那未(末?)弟子先走了。”拔剑出鞘,便往外闯,张丹枫笑道:“收起剑来,不要吓乱了他们的阵势。”于承珠怔了一怔,眼见这剑阵长剑如林,心道:“难道我走出去,他们便不阻挡?我赤手空拳,怎能抵敌十几枝利剑?”但她素来信服师父,师父既如此说,她便无所畏惧,立即把青冥宝剑插入鞘中,缓缓地走出水榭。果然那些赤城的门下弟子,无一人上来拦阻。但见他们都似石像一样,站在原处,动也不敢一动,看情形,就是有人打他们一记耳光,他们也不敢移动脚步。原来这剑阵最讲究方位的配合,张丹枫知道阳宗海摆这个剑阵,正是以全力来对付自己,料想他们一定不肯为于承珠而乱了阵脚,故此才敢放心叫于承珠空身走出。他叫于承珠先走,正是为了保护她。因为剑阵若然发动,自己无妨,于承珠只恐难以脱身,自己也不能全神应付了。

  于承珠稍定心神,问道:“是什么样的盗马贼?”店小二道:“昨晚大约是四更时分,我们听得小爷大喊,赶出来时,贼人己(已)把马偷走了。小爷跑得真快,他衣服还未穿得整齐,便去追那个偷马贼,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正在策马疾驰,忽听得背后蹄声得得,一骑马如飞赶上,于承珠回头一望,只见骑在马背上的乃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穿着一件粗布衣,像个质朴的庄稼汉。这少年见于承珠回头,古铜色的脸上现出一圈红晕,讷讷道:“姑娘,你是一个人赶路么?”于承珠道:“怎么?”那少年道:“我也是一个人赶路,此去滇南,路途不靖,咱们不如同走,彼此有个照顾,你看如何?”于承珠满肚皮不好气,要不是见这少年样子老实,不似存着坏心,她真想抽他一记马鞭。当下冷冷道:“我素来不欢喜与人同步,多谢了。”马鞭在空中虚抽一下,僻(噼)啪作响,胯下的阿拉伯黄骠马放开四蹄,不久就把那少年撇得不见了。

  于承珠心道:“莫非这些人就是党匪?”那几个石峰并不高,小巧玲玫(珑) ,宛如盆景,于承珠艺高胆大,跑了出来,施展上乘轻身功夫,悄无声息地飞身掠上石峰,从石隙缝中张目望下,但见黑影绰绰,只分辨得一人似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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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于承珠骤见毒针飞出,吃了一惊,急把宝剑舞成一圈银虹,只听得那少年叫道:“小心了!”呼的一掌,那满空飞针被掌风一震,都射到对面的石壁上,石坪上众人纷纷射(躲)闪。

  那少年却已给她说得仙(讪)讪的怪不好意思,望了于承珠一眼,道:“这是我连累姑娘了。姑娘既然知道这里易进难出,何以又要进来?”于承珠说道:“我岂能见你遇险不救?”那少年道:“侠士心肠,可敬可敬!”向于承珠作了一揖,于承珠噗嗤一笑,说道:“这是你自己称赞自己。”

  于承珠心中疑道:“当今之世,金钢手和弹指神通的功夫,要算我的太师伯董岳最为高强,他远处漠外,听师父说,只是十年之前,他到过一次中原,这少年江南口音,却怎的学会了他的两门绝技?莫非是我见闻浅陋,武林中还另有会这两门绝技的高手么?”正想问那少年,忽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峭壁下面一个小湖,湖边野花杂开,幽香扑鼻,峭壁上题有“剑峰”两个大字,这个小湖想必就是“剑池”了。剑峰上透下天光,令湖光更增潋滟,野花树极,从石壁上横伸入湖,湖中花树的倒影和石峰的倒影,构成了绝美的画图,于承珠心旷神怡,天大的愁烦都归于乌有,微笑吟道:“疏影横斜水深(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若非石林中有匪徒盘据,在此池畔,结庐读书,与湖光山色,共伴晨昏,倒是人生至乐。”那少年忽道:“林和靖孤山咏梅的这两句诗,移到这里来用,果然贴切不过。但天下纷扰,咱们又怎忍自得其乐?”于承珠吃了一惊,心道:“看这少年一副乡下的神气,他却也懂得林和靖的诗。”对那少年渐有一些好感。

  叶成林迟疑了一会,瞧了瞧于承珠,说道:“想到大理去寻访一个人。”于承道:“大理可不是走这条路呵。”叶成林面上一红,道:“我不知道姑娘有这么好武艺。”于承珠奇道:“咦,我问你为什么走这条路?这与我的武艺好坏又有什么相干?”叶成林讷讷说道:“我见姑娘单身一人,路上又有歹徒踪迹,我,我……”于承珠大笑这;(道:) “原来你是不放心我,想在暗中保护我呢。怪不得你昨日想邀我同行了。”叶成林道:“听姑娘的口音,也是江南人,请问姑娘何以也到云南?”

  于承珠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匪帮,内情也这般复杂。只听那彝族姑娘往下续道:“我们父女本来是石林附近的人,后来搬到大理去的。住在苍山脚下,听说苍山上有儿(几)位隐土修行,附近的居民把他们当作活神仙。”于承珠心道:“这必定是我的师祖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以及萧老太婆这三个人了。”问道:“你见过他们吗?”那彝族姑娘说道:“听说他们住在苍山绝顶的云弄峰,终年云雾笼罩,等闲人哪能上去?就是上去了,那几位‘老神仙’也不肯见外人。不过有一位姓乌的大爷,据说是其中一位老神仙的弟子,他倒时常下山采购杂物,并且行医救人。”于承珠道:“这位乌大爷是不是叫做乌蒙夫?”那少女道:“不错,乌大爷的名讳,还是前年我们才知道的。我们在苍山脚下种有菜园,乌大爷每次下山都向我们买菜,后来熟稔了,也常在我们这里歇脚。我爹爹知道他是个大有本领的人,便求他收我做弟子。可惜乌大爷不答允,说是他师父尚在,他不肯滥收门徒。不过闲常也传授我们父女几路防身的拳脚,只是不允以师徒相称。那吞剑的功夫,就是乌大爷一时高兴,教给我们的。”乌蒙夫是上官天野的第二个弟子,在师门的日子最长,比大弟于(子)澹台镜(灭)明所得的传授更多,不过那吞剑的功夫,并非上官天野所授,乌蒙夫与黑白摩诃交情甚好,那吞剑的功夫乃是乌蒙夫见着好耍却向黑白摩诃学来的。

  那少女道:“好汉不敌人多,于姑娘犯不着以千金之体,冒此巨险。”她只道是于承珠心生怯意,却又因先前的话说得太满,不便转口,故此皱眉。于承珠笑道:“那几个侍卫也算不了什么,凭我和叶大哥还对付得了。只是动起手来,只怕会误伤了你们的族人。”那彝族少女想了一想,说道:“于姑娘既有把握,那么我的差事就请你代劳了。”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旗上绣有两头狮子,递给于承珠道:“这是段王爷的王旗,云南各族,无不认得。于姑娘若能将那几个恃(侍)卫和杜焜一齐打败,凭王旗作信物,招降朗英,那就易办得多了。”这正是一举两得之计,于承珠大喜,接过王旗,说道:“好,请你立即带路。”
  匪党的巢穴在石林内的大金岭上,林内的石峰都不很高,只有这大金岭高达百丈,山势亦是最为峭拔,山岭周围,诸峰拱绕,俨若迷宫。那彝族姑娘带领于承珠、叶成林二人,上高下低,穿过寄岩削壁迂回曲折的通道,从如剑如戟的石峰中穿插而过,越上越高,那些石峰,峰峰相连,有许多石峰之间,中横怪石,状如天桥,若非于、叶二人都是轻功绝顶,在石峰之上行定(走) ,怕不两腿酸软,寸步难移?此时已是日落黄昏,在石峰高处一望,但见万笏朝天千岩竞秀,在夕阳残照下更显得静穆庄严,恍似神仙境界。于承珠叹道:“如此洞天福地,哪容少数匪徒盘据,即算不是替段王爷办事,我们也该把这些匪徒驱逐出去。”

  于承珠猜得不差,他们果然是在开庆功宴,只听得李涵真那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韩二嫂,这回设计擒敌,你的功劳最大。韩二哥,你受了点伤,也值得了。”接着一个妇人妖里妖气的声音说道:“老爷子过奖啦,我可不敢贪功。说实话,这回的功劳,应数杜寨主最大,要不是他借石林给我们,这两个点子可不容易对付。”李涵真哈哈笑道:“大家都有功劳,大家都有功劳!阳总管已到昆明来了,咱们可以将点子解去昆明,省去多少麻烦,还可以就近请功领赏。杜寨主,你若是欢喜的后(话) ,就请阳总管对沐国公说说,再请准朝廷封你做这里的土王,哈哈,那时你就名正言顺,不必再局促在这石林里面做山大王啦!”杜焜粗声粗气地笑道:“我也不望什么封赏。喂,那姓于的小姑娘赏给我行不行?”李涵真大笑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她是于谦的女儿,也是皇上所要的叛逆之女,你怎能要她?”杜焜失声叫道:“于阁老于谦之女?呵,该死,该死,早知是她,我岂敢动这个念头?”原来于谦忠肝义胆,天下同钦,即使是杜焜这样的恶人,心底里也是佩服的。

  李涵真看清楚只是于承珠一人,又是哈哈大笑,于承珠喝道:“黑白摩诃放你逃生,要你洗心革面,想不到你还是甘为鹰犬,残害忠良。好,今日可不能轻饶你了!”李涵真用太极刀招式,以柔克刚,一连化解了于承珠的三剑猛攻,哈哈笑道:“你不饶我?我可要饶你呢!并肩子齐上,这是叛逆之女,只准活擒,不许毙命!”李涵真带来四个恃(侍)卫,除了韩展一人被打死之外,还有三人,都是高手,一拥而上,登时把于承珠围在核心。

  大寨里人声鼎沸,于承珠运剑如风,紧紧迫着李涵真,不许他逃走,抽眼一看,只见一个彝族打扮的虬髯汉子,双目炯炯,堵着寨门,后面已然集合了几十名弓箭手,想来这人便是朗英了。于承珠取出那面绣着两头狮子的王旗,迎风一展,叫道:“朗寨主,你是彝族英豪,何必为虎作怅(伥) ,段王爷请你到大理去共图大事,望你三思。”一扬手那面王旗径向朗英飞去,朗英接到手中,登时呆了。

  李涵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老好(奸)巨滑,虽危不乱,忽地心生诡计,霍地一个闪身,左臂一伸,施展大擒拿手法,将朗英扭住,于承珠正自一剑刺来,李涵真把朗英一推,哈哈笑道:“好,咱们拼个同归于尽!”

  进入大理州界,山岭峭峻,山路越见崎岖。这一日,于、叶二人翻过一个极其险陡的山坡,名叫“红崖坡”,在山下时,于承珠曾向山民打探路程,知道过了红崖坡之后,再走两天,便可以到大理了。于承珠一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师父,精神焕发,忘了疲劳,抢先登山,哪知山坡险陡曲折,极之难走,人纵不疲,马也累了,于承珠和叶成林只好牵着马走,于承珠叹道:“一路上人说,天子庙坡最高,红崖坡最险,果是名不虚传。”叶成林笑道:“一路上人们也说,大理风景最佳,经过险阻的路程,才更显得那是桃源福地。我看这是天公有意安排,先有艰难,后有安乐,世事如此,行路亦然。”时(叶)成林知道于承珠欢喜名胜风景,这说话自然是给她“打气”的,于承珠却是心中一动,只觉他的说话虽似说笑,却也自有几分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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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这张老大本是京中的一个侍卫,名叫张大洪,被派在昆明,察伺沐国公的。为怕起疑,所以将家小也带了来,装作一家普通的民居。他的同伴名叫王金标,却是征南副将军王镇南手下的一个亲信,原来也是京中的侍卫,跟王镇南来负监视沐琮之任。沐家虽然世代效忠,极得历朝皇帝信任,但皇帝必须派人监视各省的封疆大吏,乃是明朝行之已久的制度,并非云南一省为然。王镇南到昆明作沐琮的副将,已有十多年,从未发现过半点可疑之迹,张大洪与王金标正愁没有建功的机会,会老死云南,想不到却出了一桩小公爹为于谦造像,奉为城隍的事情,正好借事生非,邀功图赏。所以王镇南立刻写好奏折,叫王金标偷偷交给张大洪,哪料事有凑巧,却偏偏碰到了于承珠,密件竟然给于承珠偷去。
  王金标一声大吼,双臂一振,飞掠丈许,喝道:“好小子,朝我来吧。”陡地拔出一支判官笔,向小虎子身上的大穴疾点,他是河北的打穴名家,又善接暗器,立心要点倒小虎子给同伴泄一口气。
  小虎子道:“糟糕,我身上不名一文,你怎么向我乞讨!姐姐,你给我打发他!”这一瞬间,小虎子已接连遇了几次险招,王金标的判官笔疾发如风,把小虎子迫得团团乱转,眼见他笔尖一起,直指到小虎子的前心,忽听得于承珠清脆的笑声叫道:“好,我给你赏他金子!”王金标只见眼前金光疾闪,急把判官笔招架,但听得铮铮两声,于承珠的两朵金花给他的判官笔碰飞,王金标正想说两句俏皮话,忽地那两朵金花在空中一转,斜飞射下,来势更急,王金标善挡暗器,却还未见过这种打法,猝不及防,两朵金花都打中了他的穴道,登时晕倒。小虎子笑道;“他哪值得你赏他金子。”将金花取回,又向张大洪的软麻穴重重地踢了一脚,这才肯跟于承珠下山。

第二十回
  那丫鬟抬起眼睛,道:“于姑娘,我得见你,这一生总算没有白过了。我家小姐对你仰慕得很。”于承珠道:“我对你家少爷小姐也感激得很。你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我叫杜金娥,是大理的白族人,从小就服待沐小姐。”于承珠道:“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杜金娥道:“是小姐告诉我的。她还知道是你打伤了张大洪和王金镖呢。”于承珠诧道:“她怎么知道?”杜金娥道:“昨日在西山巡逻的兵丁,将他们两个人抬了回来,恰好沐公爹不在,大家都出来看热闹,沐小姐认得那王金镖是王将军营里的,便问他们为什么受伤,他们不肯说。后来王将军就派人将他们领走了。沐小姐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就要我到旅舍找你。”于承珠道:“他们既没有说,你家小姐又怎知道是我打伤的?”杜金娥道:“她认得你的金花暗器。她说天下能发这种暗器的只有两人,不是张大侠的夫人就是你了。”

前后文名字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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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于承珠正自惊诧,只见庄门忽启,一个虬髯大汉手提一柄厚(背)斫山刀,大踏步走了出来,扬声喝道:“好小子,你两次三番到我庄前闹事,到底意欲如何?”铁镜心朗声道:“意欲如何?我才要问你意欲如何?你为什么不让我与于相公相见?”那谷庄主问道:“这里是谷家庄,哪有什么于相公?”铁镜心喝道:“没有于相公?怎的有于相公所骑的宝马?”声音忽然放低,说道:“是于相公不愿见我,还是你不让他见我,你总得把话说个分明。”那谷庄主喝道:“胡言乱语,你再胡闹,今日我可不客气了。”铁镜心道:“怎样我也要见于相公一面,不,不,他不会不见我的!”旁边一个少年叫道:“爹,和这疯小子多说什么,一刀将他打发了吧。几次三番在此胡闹,传将出去,岂不辱了我谷家庄的威名?”这少年乃是小庄主,原来铁镜心己(已)在庄上闹过三天了。那谷庄主也曾与铁镜心交过两次手,心中想道:“若是一刀打发得了,那倒易办了。”
  铁镜心又道:“你说不是于相公,那你总得请这匹照夜狮子马的主人出来与我一见!”说话的声气简直近于恳求了。谷庄主喝道:“什么照夜狮子马,什么主人?谷家庄是我的,这周围十里的田地、房屋、牲畜全都是我的,我就是主人!敢情你是看中了我的这匹宝马,哼,哼!你这小贼擦亮眼睛,我谷中豪可是好欺负的!”铁镜心大喝道:“不让我见人,敢情你是谋财害命,杀了于相公,抢了他的马?”谷中豪大怒喝道:“疯小子,胡说八道,看刀!”只听得叮当一声,火花四溅,铁镜心与谷中豪己(已)交上了手。
  于承珠听了半天,逐渐明白,心中想道:“必然是铁镜心发现照夜狮于(子)马在这谷家庄,故此以为我在这儿了。他不知道我已换了女装,怪不得他还是口口声声叫我做于相公。呀,铁镜心呀铁镜心,你原来竟是如此记挂我么?”

  过了片刻,谷中豪又中一剑,铁镜心的惊涛剑法,变幻无方,招招凌厉,谷中豪虽然是臂力沉雄,刀法也遮拦得极为严密,但比将起来,到底是相形见拙(绌) 。那小庄主见父亲独力难支。在庄丁手里抢过一条长矛,冲来助战。谷中豪喝道:“俊儿,退下!”那小庄主蛇矛急刺,哪里收势得住?只见长矛的钢尖,就要触到铁镜心的后心,忽听得“咔嚓”一声,铁镜心反手一剑,将长矛削为两截,一个飞身蹬脚,那小庄主“吧哒”一声,跌出了一丈开外!

  铁镜心忽地冷冷一笑,道:“阳宗海,你也想要这匹马?”阳宗海歪着眼睛笑道:“铁公子,我不将你与叶宗留胡混之事报告朝廷,总算够朋友了吧?马又不是你的,这份交情你还不卖?”话未说完,只见剑光一闪,铁镜心已是涮(唰)地一剑刺到!

  这时阳宗海削掉了铁镜心的剑尖,更是全力进迫。铁镜心恨火中烧,豁了性命,虽败不馁,展开了惊涛剑法中的精妙招术,缩小圈子,居然仍是有守有攻,不过己(已)是守多攻少了。

  原来叶成林在上面等得不耐烦,又听得厮杀之声,故此跑下来看,陡然间发现了铁镜心在场中厮杀,已是一奇;而今瞧着于承珠一副失魂丧魄的样子,更是大出意外。心想:“她和铁镜心乃是相交己(已)久的朋友,日前还殷殷向我打探他的消息。怎么现在却袖手旁观?”

  这两个人是沐璘和沐燕,他们想趁混战之际,骑上白马逃走,盘天罗如何肯放走他们,只见他身形一晃,人还未到,长鞭己(已)发,呼地一卷,一棵大树竟给长鞭拔了起来,恰好拦着了沐璘、沐燕的去路。盘天罗嘿嘿笑道:“小公爹休要乱跑,等下子咱们同回昆明。”谷小庄主率领家丁将沐璘、沐燕围着,这时他们已知道了沐璘、沐燕的身份,不敢动粗,恭恭敬敬他(地)说道:“请小公爹和小姐回庄。”沐璘道:“我偏要在这里看热闹。”谷小庄主但要他不再逃走,于愿已足,不敢多说。

  于承珠独战盘天罗却是吃力非常,幸而她的玄讥(机)剑法,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剑法,使将开来,端的变幻无方,奇诡百出,尤其只守不攻,更难找出破绽,盘天罗在迫切之间,却也奈何不了她。沐璘、沐燕全神观战,却是各有所注。看到紧张之处,休(沐)璘喝彩叫道:“姐姐快瞧!于姑娘这一剑端的美妙绝伦,呀,可惜,可惜,哎哟,这一鞭好险哪!好,好,幸亏避过了!”沐燕的目光却跟着铁镜心,她弟弟大呼小叫,她只是含糊答应,忽地叫道:“呀,这一剑才叫妙呢,你看一招‘鹰击长空’就把大刀的‘三环套月’破解了!”沐璘道:“什么?这一招师父给咱们讲解过,哪里是‘鹰击长空’,这不分明是‘玉女投梭’吗?”他不知道姐姐说的是铁镜心,而他说的是于承珠,自然是牛头不对马嘴。

  白马去得快,来得更快,陡然间,忽听得一声大喝,声如霹雳,只见一个碧服黄须的大汉,貌似胡人,身披锁子黄金甲,手提双龙护手钩,骑在白马背上,如飞奔至!于承珠大喜叫道:“澹台伯伯!”原来来的人正是张丹枫的家将澹台灭明,亦是上官天野的大弟子,论起辈份,比张丹枫还高出一辈,他本是汉人,只因世代居住蒙古,故此貌似胡人。澹台灭明此时己(已)是望六之年,仍然矫健无比,只听他一声大喝,纵马狂奔,当者辟易,盘天罗那一鞭刚要打下,给他一喝,心中一凛,急忙回鞭招架。只见两道金黄色的钩光,倏然劈下,盘天罗的长鞭一下子便被锁住,澹台灭明大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欺侮我的侄女?”盘天罗用力一夺,好不容易夺了出来,长鞭已断了一截。于承珠叫道:“这厮是赤霞道人的门徒,屡次欺负我,澹台伯伯,你给我在他身上留一个记号!”澹台灭明猛喝一声:“好!”双钩霍霍,连环疾进,剪、扎、抽、撤,恰如骇电惊霆,两道金蛇,贴着盘天罗的身于(子)飞舞,转瞬之间,只见澹台灭明双钩一合,“咔嚓”一声,盘天罗的锯齿鞭又被剪断一截,丈许长的长鞭,折下四尺不到,盘天罗魂飞魄散,撤鞭便逃。澹台灭明喝道:“看你的师父和玄机前辈的交情面上,饶你不死。记下来了!”钩光一闪,盘天罗哪躲得开,一只耳朵竟给硬生生的撕下。

  于承珠忍住笑,与沐燕招呼,说道:“那日姐姐派遣金娥召我,可惜我来迟了。”沐燕道:“那日之事,冒昧之极,姐姐勿怪。我一心想见姐姐,谁知临时出了岔子,好在如今还是见着了。”她口说一心想见于承珠,眼睛却暗暗地溜着铁镜心。于承珠道:“这位是铁公子,都御史铁鈜的少爷。”铁镜心眉头一皱,只听得沐燕说道:“呵,那是当年参劾过奸宦王振的铁御史了,我爹爹也曾提过铁大人。久仰了。”铁镜心听她夸赞自己的父亲,心中欢喜,只听得沐燕又道:“多谢铁公子和于小姐这次出力相救,哎哟,铁公于(子)还受了伤呢。”忽地想起还有一位叶成林,忘记招呼,顺口说道:“还有这位大哥,也一并多谢了。”叶成林毫无芥蒂,点了点头,走开一边,自去和澹台灭明说话。

  哪知于承珠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铁镜心的语言和态度,却把她引人(入)更深沉地思索中,她好像更深刻地看到了铁镜心灵魂的深处。她忽然想起了叶宗留,叶宗留是抗倭的柱石,谁的功劳都不似他,但叶宗留就从来没有半句话夸耀过自己。她的眼光又落在叶成林身上,叶成林曾干了不少大事,也曾帮他叔叔做过善后的工作,一路同行,也未曾听他半句谈过自己。那曾经在她脑海中浮沉过的联想,现在是更加鲜明了:“嗯,一个是江南园林中的玫瑰花;一个是云贵高原上的大青树。玫瑰花只会向富贵中人尽量展示自己;大青树却永远是默默无言地荫庇着来往的旅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于承珠现在是看得更清楚了。她有一点点憎厌,然而更感到辛酸,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心爱的珍珠项链乃是假的一样。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向铁镜心再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他今日的受伤还是为了自己呵!然而也不过是仅仅一眼,当她的眼光和铁镜心相接,她感到铁镜心洋洋自得好像要向她炫耀的心情,她又把眼光移开了。

  从红崖坡到大理,不到三百里路,若以照夜狮子马的脚力,不需半日便可走到。但因有人乘坐平常的马匹,有人步行,尤其沐小公爹不惯行走山路,却定要陪于承珠步行,故此在途中又歇宿一宵。这一晚于承珠虽是旅途劳顿,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铁镜心和叶成林的影子交替的在她脑海中俘(浮)现,她想得很多很多,她在江湖上经历了一两年,思想已是渐渐成熟,远非寻常的刚满十六岁的少女可比了。沐璘那带着稚气的面孔,也偶尔在铁、叶二人的影子中间穿插进来,她有这样的感觉,沐璘虽说年纪和她相若,在她的眼中,却和小虎子差不多,想起他幼稚的神情,于承珠不禁暗暗发笑。

  渡过洱海,已到苍山脚下,只见山顶积雪覆盖,在积雪中露出一点点苍翠山色,于承珠道:“怪不得苍山又名点苍山。这名字真是真极了。”在山顶(脚)望上去,又见层层白云笼罩,好像一条白玉宝带,围绕了苍山十九峰。澹台灭明道:“此地人称这景致力(为)玉带锁苍山。我没有你们这么雅,现在急着回去,可无心在山脚仔细欣赏了。”说罢,突然放出一枝响箭。
  过了一会,山上跑下几个人来迎接,乃是黑白摩诃和小虎子。小虎子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地比黑白摩诃跑得还快,一溜烟地冲到于承珠面前,于承珠笑道:“小鬼头,那天急死我了,原来你己(已)先到了这儿。”小虎子嘻嘻一笑,忽然回过头来,照着沐璘的肩头就是一捶,于承珠忙喝道,“小虎子不得无礼,他是沐小公爹。”小虎子笑道:“我早知道啦,要不然我这一捶还不把他捶扁!”拉着沐璘的手笑道:“好小子,那天你怎的不讲明是我师父未入门的弟子,你讲明白了,我焉能不让你骑那匹白马。哎哟,你怎的扁着嘴儿不说话,我打痛了你吗?好,好,别恼,别恼,我给你赔礼,我带你去捉弓鱼。”沐璘自出生以来,国公府里的上下人等,都像捧凤凰似的呵护他,奉承他,他除了和姐姐玩耍之外,就找不到一个朋友,如今小虎子将他当作相等身份的朋友看待,反而令他感到亲热投缘,他虽然舍不得离开于承珠,终于还是给小虎子拉了去,摘野花、看弓鱼了。两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孩子还玩得挺有意思的。

  张丹枫笑道:“三位老前辈正在坐关练功,要到我师祖八十大寿之日,才功行完满,选定那日开关。”乌蒙夫道:“他们还要练什么功?”张丹枫道:“武学之道,绝无止境,他们坐关练功,想是要集三家之长为武学创一新境。只不知赤霞道人(赤城子的法号)和那几个魔头什么时候来?”乌蒙夫道:“他们以拜寿为名,想当在玄机逸士寿辰的正日来了。”小虎子拍手笑道:“好呵,那日咱们可以看到太师祖大显神通,驱逐群魔了,这眼福真不浅啦。”于承珠微笑道:“太师祖是当今武林至尊,他轻易不肯出手的。”张丹枫道:“太师伯董岳远在藏边,只怕不能来拜寿了。二师伯潮音和尚远到雁门关外访金刀寨主,只怕来不及赶回。但我的师父和师娘(即谢天华和叶盈盈)到时一定会从小寒山赶至,有他们二人的双剑合壁(璧) ,敌人虽强,谅亦无足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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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段澄平招手笑道:“珠儿,快来见过客人。”原来是他的女儿。段珠儿刚满十六岁,与沐璘年纪相若,聪明活泼,惹人怜爱。沐燕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姑娘,真像弹词里面唱的公主。”段珠儿道:“姐姐才是天仙化人。听说沐公爹要派兵来打我们,将来国破家亡,只怕我给姐姐做奴婢,姐姐也不要呢。”沐燕道:“妹妹说这样的话,臊死我了。其实我爹爹并不想与你们为敌,那是朝廷的意思。”段澄平笑道:“别说这杀风景的事了,小公爹和沐小姐远远地从昆明跑到咱们这儿来,都是自己人呢。珠几(儿) ,你唱一段曲词给姐姐听。”

  席散之后,段澄平带众人游玩王府。段家王府经过几百年经营,端的是水木清华,高丽幽雅,兼而有之,走到花园的中央,有一个小湖,周围白石栏杆,有四道大理石的长桥交叉穿过,景色美极,湖的东面尽头,有一块大石兀立,状如巨狮,石上还建有亭台楼阁,沐璘喷喷称赏。段珠儿笑道:“你们刚到大理,大约还没有游过观音庵,那观音庵整体建在一块大石之上,那才真是大呢。这块石头和它比起来,不啻小巫之见大巫了。”沐燕道:“观音庵是不是又名大石庵?”段珠儿道:“是呀。姐姐你到过了?”沐燕道:“我是在滇南风物志上读到的,听说它还有一段故事。据说古时有一批强盗,要来洗劫大理,观世音菩萨化成了一个老妇,背着那块大石,强盗见了,非常惊诧,观音说道:‘我年纪老了,只能背这块小石头,城里的年轻小伙子,经常背的石头,比这个大十倍还不止。’强盗听了害怕,不敢进城,便逃跑了。这个故事叫做‘背石阻兵,(’)是么?”沐燕在铁镜心面前,最欢喜卖弄她的博学,段珠儿点头说道:“正是。姐姐博闻强记,令人佩服。据说后来者(老)百姓为了感恩,便在这块大石上建起了一座观音庵来。”这故事其实于承珠也是知道的,她却静悄悄地站在一边,听沐燕一个人说,心中尽在想道:“观音可以背石阻兵,咱们没有观音的神力,可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次刀兵?”

  叶成林道:“我看那王府建筑的形势,三面依山,一面傍水,守御坚固,但若从水道上轻舟奇袭,一上岸便可到内围防地,山拗(坳)的防军回师不及,却是危险。加以王府孤悬城外,与城内守军也缺乏照应,假若我是敌军的主师,我必走用奇兵先攻占工(王)府,以制大理。”于承珠道:“原来你整天不说话,却是在想着用兵之道。”时(叶)成林道:“不过敌人若派奇兵偷袭,只能用少量兵力,才能偷渡江防,我方若早有防备,只消以数百训练有素的水师,在洱海上游设防,便可以诱敌深入,一网成擒。”于承珠笑道:“怪不得你在王府内尽是看那壁上画的军事地图。”
  两人的谈话忽然被沐燕柔媚的笑声所打断,于承珠抬头一看,只见沐燕和铁镜心并肩而走,状甚亲昵,于承珠面上一热,眼光尚未及收回,铁镜心忽然回头一瞥,四目相交,两人都缓缓地低下头去,(。)这一刹那。(,)于承珠心头震荡,但觉铁镜心的眼光中含有无限幽怨。

  小虎子折了一枝柔枝,结成一个圈圈,弄得好似一条软鞭一样,一见弓鱼射出水面,随手一圈,便丢进鱼篓,手法迅疾,百不失一,不多一会,篓中己(已)堆了半篓弓鱼,沐璘看得频频叫好,小虎子正自捉着高兴,忽见溪中人影一晃,横刺里一条柳枝拂来,将小虎子的“软鞭”拂落溪中,接着“卜通”一声,水花四溅,那半篓弓鱼,也全给来人倾倒溪中,转瞬之间,都向上流游去了,这人是叶成林。

  六阳真君正自洋佯(洋)得意,刚要把于承珠扳转过来,只听得又是“蓬”的一声,六阳真君背心一阵剧痛,竟然不由自己地向前冲了两步,于承珠趁势倒转剑柄,疾点他乳下的“志堂穴”,剑柄撞到他的胸膛,发出木石般的声响,六阳真君竟不跌倒,摇摇晃晃地叫道:“好呵,原来你还懂得武功,这更好了!”于承珠不容他稍息,唰唰唰,便是一连三剑,抬头一看,只见叶成林在地上不停的打着转儿,拳头肿得海碗般大。原来刚才击在六阳真君背心那一拳正是叶成林打的,叶成林的大力金刚手有开碑裂石之功,不料这一拳竟然只能把六阳真君打得冲出两步,而叶成林的拳头反而打肿,还给他的反力震得稳不住身形。

  原来黑白摩河(诃)是被小虎子叫来的,小虎子精通水性,跌下溪流之后,潜水逆游,谁也没有注意他。正好黑白摩诃想下山访段澄苍,在山坡上便碰到了小虎子,听得有人敢欺侮于承珠,立刻如飞赶到,一照面便施杀手,六阳真君猝不及防,先吃了一大亏。
  六阳真君武功也确是惊人,被黑白摩诃双杖震飞,居然一跌下地便立即稳住身形,白摩诃一杖劈下,六阳真君大吼了一声,这时他的混元一气功已然使出,双掌齐推,势如排山倒海,白摩诃的宝杖竟被他荡开尺许,六阳真君运足真气,第二掌还未拍出,陡听得黑摩诃一声大喝:“何方妖人敢到苍山放肆!”这一喝直如青(晴)天骤起霹雳,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六阳真君大吃一惊,但他凶悍性成,明知来人内功深厚,那一掌更是拼了全力猛击出去。

  张丹枫说道:“我猜阳宗海是请他师父出头,缠着咱们,他却去偷袭王府。这几个魔头虽然厉害,我猜他们也畏忌上官前辈和我师祖,敢情他们也打探到我师祖坐关,这才放心来此挑衅。哼,他们的算盘可是打得再好不过,在他们的心思,这里只是几个小辈主持,王府那边也无人抵御,岂不是可以大获全胜。”黑白摩诃道:“我不怕这班妖邪,就担心王府被袭。”他们本想即刻赶去王府,却又舍不得错过这场大战,甚是踌蹰(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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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澹台灭明若无其事,携着叶成林从人丛中闯过,忽听得摘星上人“哼”的一声,喝道:“朋友慢走!”忽发一掌,急如闪电,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只见澹台灭明抱着叶成林凌空飞起。摘星上人在昆仑山星宿海潜修多年,所练的“摘星手”狠毒非常,这一掌来得无声无息,竟然被澹台灭明接过,但觉火辣辣般一阵疼痛,手腕被澹台灭明铁指所拂之处,起了一条红印,有如火烙一般,心头一震,第二掌又发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黑白摩河(诃)已是双双抢出,双杖一横,拦着了摘星上人的去路,大声喝道:“想打架么?有人奉陪!”

  六阳真君双掌一错,冷冷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还是咱们把刚才那一场未打完的架分个胜负吧!”黑白摩诃双杖一顿,大怒喝道:“好呀,那正是求之不得!”鸠盘婆公孙无垢在旁边阴恻恻地说道:“六阳真君以一敌二,不怕自损名头吗?”黑白摩诃怒道:“你一人来是咱兄弟接,十人来也是咱兄弟接!”鸠盘婆这番话其实是暗帮六阳真君,六阳真君火爆的性子一时间却听不出来,盛气凌人地喝道:“我就凭这双肉掌要会会黑白摩诃双仗(杖)壁(璧)的西域奇功!”鸠盘婆笑道:“六阳真君你是一派宗师,虽然以一敌二,亦是胜之不武。还是待我老婆子替你先打这一架吧!”其实有许多种武功是必须两人合使的,算不得以二敌一,鸠盘婆和六阳真君交好,明知他不是黑白魔诃的对手,故此抢着出头,要替他挡这一场。在这些魔头之中,鸠盘婆的武功仅次于赤霞道人,自信对黑白摩诃可操胜券。

  只听六阳真君喝道:“乌蒙夫,你号称北方剑客,我倒要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能为!”不待答话,“涮(唰) ”地就是一鞭,那两只骷髅随着鞭风翻腾飞舞,嘴巴忽地裂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也向着乌蒙夫咬来!
  乌蒙夫一声冷笑,道:“你使用这等邪门兵器,就吓得了人么?”六阳真君来得快,他比六阳真君更快,青钢剑倏地出鞘,但听得挣(铮)的一声,两只骷髅头反扑回去,剑光鞭影,登时卷作一团。

  鸠盘婆冷笑一声,曳着鸠头拐杖,缓缓走出,“哼了”一声,说道:“久闻黑白摩诃这两根主(宝)杖乃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俺老婆子倒要和你们赌上两注。”黑白摩诃问道:“赌什么?”鸠盘婆道:“一赌性命,二赌彩头,彩头就是手中的兵器,我看上了你们这两根宝杖呢!”
  黑白摩诃冷笑说道:“有本事的尽管拿去,我可不希罕这根拐杖。”鸠盘婆缓缓说道:“我这根拐杖虽然不起眼,却也是件好宝贝哩。这个赌赛,绝不是占你的便宜,不信你吃一拐就知道了!”黑白摩诃双杖一圈,鸠盘婆话未说完,倏地一拐打出,但听得一阵金鸣玉振之声,嗡嗡不绝,绿光白光,修(倏)地散开,黑白摩诃和鸠盘婆各自震退三步,三人中白摩河(诃)功力稍弱,两膊都给震得酸麻,这才知道哀牢山鸠盘婆公孙无垢的天生神力确是名不虚传!
  鸠盘婆也是心头一震,从来没有人敢硬碰硬地接她一拐,这次黑白摩诃不但硬碰硬接,而且将她震退三步,要不是她及早使出(“)千斤堕(坠)(”)的重身法,险些就要当场栽倒!
  双方一退即上,只见黑摩诃宝杖左指,斜拍脉门;白摩河(诃)宝杖右指,正戳血海,绿光白光,有如奔雷骇电,倏地合围,把那几个素负盛名的大魔头也吓得心惊胆战。猛听得鸠盘婆大吼一声,鸠头拐杖往下一沉,一招“平沙落雁”,卸开了白摩诃的攻势,接着顺势一拍,往上反展,倏地喝声“着!”拐杖一转,鸠头的长嘴,啄到了黑摩诃的面门。

  这几下子兔起鹘落,霎忽之间,形势接连变换,把旁观人等看得眼花撩(缭)乱,但听得鸠盘婆连声怒吼,鸠头拐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但黑白摩诃的双杖合围,不求幸胜,封闭得谨严之极,直打了半个时辰,兀是不分胜败,双方都觉得对方的压力有如泰山压顶,只好拼了全力抗拒,半点也不敢放松。

  赤霞道人昂首向天,打了一个哈哈,缓缓说道:“贫道昔时曾三次向令师祖领益,可惜这次无缘得他指教,也罢,听说你们夫妇已得了玄机逸士双剑合壁(璧)的真传,好,就请贤伉俪联手同上,让贫道开开眼界。”赤霞道人其实也知道张丹枫的剑法功力都极深厚,甚至比他的师叔师伯还强,不过论起班辈,他到底比张丹枫高出两辈,若然以一敌一,只恐在众魔头眼中失了身份,是以口出此言。

  张丹枫又是微微一笑,道:“承珠你也不用来,把你的剑给我。”于承珠略一踌躇,解下青冥宝剑,往前一抛,张丹枫一把接着,随即又亮出白云宝剑,双剑一晃,朗声道:“敝派的双剑合壁(璧)之术,原不必两个人使,这就请前辈指教。”

  张丹枫心中有气,不怒反笑,双剑扬空一闪,噼啪作响,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恕小辈失礼了!”倏地青光一起,青冥宝剑直奔赤霞道人的“风府穴”,赤霞道人外貌狂做(傲) ,实是对张丹枫一点也不敢小觑,见张丹枫剑把一动,羽扇立刻一张,他这把羽扇骨是用百炼合金所打,十几枝扇骨,除了羽毛装饰,都是极为锋利的透骨针,实际上也是一件罕见的外门兵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羽扇一挥,青光闪烁,赤霞道人哈哈笑道:“双剑合壁(璧) ,不,不,哎呀!”他本想说:“双剑合壁(璧) ,不过如斯!”哪知刚说得半句,那青光已倏地绕过他的头顶,反圈回来,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张丹枫左手的白云宝剑,又已电射而出,双剑一圈,把他上半身的十八处大穴,全部笼罩在双剑的威力之下,赤霞道人羽扇左右盘旋,玄功默运,张丹枫一剑紧似一剑,竟是毫不放松,赤霞道人挥扇拒敌,又一连发了三掌劈空掌,两人功力原在伯仲之间,张丹枫占了先手,劈空掌也震他不退,张丹枫双剑连环疾刺,越迫越紧,忽地冷笑道:“老前辈还是不肯拔剑赐教么?”青冥剑左刺“商丘穴”,白云剑右刺“灵枢穴”,赤霞道人羽扇一扑,左掌横劈,正自凝神解拆,倏然间张丹枫的双剑倏地易位,青光白光交叉疾掠,竟从赤霞道人意料不到的方位疾射过来,赤霞道人忙施展“移形易位”的身法,羽扇方摇,但觉剑气森森,触体生凉,张丹枫的双剑已在他的头顶削过,剑锋几乎触及头皮。赤霞道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转身,不自觉地把佩剑出鞘,左扇右剑,奋力一挡,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张丹枫的双剑攻势,吓出了一身冷汗。白摩诃这时喘息已定,在旁边看得拍掌大笑,叫道:“牛鼻子臭道士,摆什么架子?哈,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瞧,还不是乖乖地要亮剑?”赤霞道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但张丹枫的攻势仍紧,他可不敢和白摩诃斗嘴。

  激战间只见张丹枫的剑法骤地展开,急如掣电,剑花错落,宛如洒下了满天繁垦(星) ,将赤霞道人荡起的一圈圈“剑痕”都反逼回去。赤霞道人大吃一惊,运足真力,铁剑急压,羽扇翻飞,但听着飒飒连声,剑光闪闪,一时间似乎是赤霞道人占了上风,看看就要将张丹枫的攻势压了下去,只一转眼间,张丹枫的剑光又把他包围起来,如是者两次三番,互相雄长,到得后来,但见剑光霍霍,剑气纵横,盘旋进退,起落变化,不可名状,不可捉摸,即算是黑白摩诃和乌蒙夫夫妇等一等的武学大师,也分辨不出谁强谁弱。

  黑白摩诃大怒,喝道:“你们说的不算话么?玄机前辈闭关静坐,先头已说得一情(清)二楚了,你们擅闯他静修之地,想成心欺侮人么?”鸠盘婆仰天大笑,叫道:“不错,就成心欺负你!”铁拐一扫,与黑白摩诃的双杖斗在一起,屠龙尊者失了臂,仍然奋勇向前,一刀劈去,却被金钩仙子林仙韵挡着,乌蒙夫抢上去卫护爱妻,骈指一点,忽觉掌风掠面,乌蒙夫的一指禅功竟然受到极大反击,双方各挨了一招,彼此势均力敌,睁眼看时,原来却是昆仑山星宿海的摘星上人,他的摘星手亦是武林一绝,快如闪电,乌蒙夫的一指禅功只能将他挡住,却克不住他。

  原来玄机逸士所创的双剑合壁(璧)之术,神妙非常,于承珠这一剑当中疾刺,刚好与张丹枫的剑招配合,论功力,赤霞道人原可以震断于承珠的青钢剑,但若然如此,赤霞道人的两胁就得给张丹枫搠个透明窟窿,若然专门对付张丹枫,胸口的璇玑穴又在于承珠的剑尖威胁之下,这璇玑穴是人身的死穴之一,任赤霞道人武功多强,也不能置之不理。是以赤霞道人急忙躲避。

  鸠盘婆相貌奇特,谢天华虽然不认识她,却听过武林前辈道起,见她运神力震潮音和尚的铁拐,剑眉一竖,朗声说道:“公孙前辈,你不在哀牢山中静修,却与这班妖人到苍山胡闹,意欲何为?”鸠盘婆正自满腔怒气,厉声叫道:“今日我与你们这班小辈拼了!”举起半截拐杖,一招“排云驶电”,杖头那尖长的鸠嘴,闪缩不定,分袭谢天华与叶盈盈二人,这一招是鸠盘婆拼了死命的杀手,招数轻异,势似雷霆,潮音和尚也不觉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谢天华冷笑说道:“念你年迈糊涂,放你回去吧。”话语方出,双剑一合,剑光暴长,唰唰两声,鸠盘婆的左右脚踝,一边中了一剑,那半截铁拐腾空飞起,拐上的鸠嘴也被削平,鸠盘婆被剑风一荡,倒纵出数丈之外,落下之时,已在山坡,吭也不敢再吭一声,一跷一拐地走了。这还是谢天华手下留情,要不然鸠盘婆折了拐杖,焉能在双剑合壁(璧)之下,逃出性命。
  众魔头个个受伤,纷纷逃走,剩下的就只有赤霞道人一人,他以一派宗师的身份,从未试过似今日的惨败,下不了台,也拼了性命,就在鸠盘婆落荒而逃的一瞬间,羽扇一挥,铁剑横挡,左刺叶盈盈,右扑谢天华,谢、叶两人出剑参差,尚未合壁(璧) ,被他的羽扇隔开,铁剑一圈,三人都晃了一晃。谢天华心头一震,道:“你是何人?”赤霞道人势似疯虎,扇剑连挥,疾扑数招,张丹枫在旁说道:“禀师尊,这位是赤霞道长!”谢天华“哦”了一声,正想说话,那赤霞道人杀得失了理性,攻势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谢天华眉头一皱,说道:“此人不知好歹,盈妹,不必和他客气。”双剑一合,赤霞道人的铁剑荡开,赤霞道人奋力接了几招,忽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谢天华一剑格开赤霞道人的铁扇,余势未衰,剑锋顺手抹去,“嗤”的一声,削过赤霞道人的头顶,将他的道冠劈为两半,赤霞道人反手一扇,叶盈盈的剑招又到,只听得“喀唰”一声,羽扇的两支钢骨又折断了。赤霞道人头筋暴涨,脚踏五行八卦方位,苦苦缠斗。但双剑合壁(璧)的威势,非同小可,赤霞道人刚才与张丹枫单打独斗,已感应付维难,怎挡得了谢天华与叶盈盈的双剑联攻。

  可是赤霞道人凭着几十年功力,又当狂怒之际,所使的竟是挺(拼)着两败俱伤的剑法,谢、叶二人就算有心饶他,也不能缓手。这形势个个都看得出来,最多再过二三十招,赤霞道人必然折在双剑之下,不死亦伤,可是谁也没有这个能耐上前分解。张丹枫更是焦急,心中怒道:“赤霞道人原该受点教训,可是若然重伤了他,两派冤仇可解不开了。”他素来足智多谋,而(面)对这个尴尬之局,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好的主意。

  于承珠对毕擎天殊无好感、(,)但听得铁镜心如此说法,好像和草莽之人为伍,就失掉了公子身份似的,心中感到极不自然。潮音和尚道:“我看毕擎天很不错嘛,你们怎的总似对他不满。我知道他已请周山民夫妇进关来了。嗯,云蕾,石翠凤很想见你呢。”云蕾想起以前女扮男装和石翠凤作假凤虚凰的事,笑道:“那么,我也只好随丹枫走一趟了。”张丹枫微笑道:“好啦,事情就这样决定。不谈这些大事了,沐姑娘要不高兴啦。”沐燕道:“师父说笑了。不过如此良辰佳景,的确还是尽情赏玩湖山为妙。”铁镜心见她有点尴尬,陪她说笑,不一会,沐燕又愉快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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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叶成林不觉又怔了一怔,惴(揣)测于承珠说这句话的意思。于承珠看了叶成林一眼,缓缓地低下头去,心中若有所思,只顾烘火。叶成林搭仙(讪)说道:“是呵,我但愿铁镜心也能够和张大侠一同回来。”于承珠道:“嗯,铁镜心,他,他恐怕不会来了。”叶成林道:“我叔叔一向敬重他,说他文武全才,更兼熟读兵书,精通韬咯(略) ,义军中就缺少这样的人材。就怕他不肯纡尊降贵,屈身草莽之中。”于承珠听叶成林不住地称赞铁镜心,禁不住想起铁镜心曾在她面前讥消(诮)时(叶)成林粗鄙无文的说话,其实叶成林的文才虽然远不如铁镜心,却也不至于像他所说之甚。这霎那间,于承珠忽然有一个奇异的感觉,叶成林虽然是一个矿工的儿子,但好像比出身在“书香门第”的铁镜心还“高贵”得多。

  那老镖头喝道:“你们是丐帮的吗?”为首的一个壮丐笑道:“你既然知道,这个交情你怎么还不肯卖呢?将解药交出,镖银留下,哈哈,咱们绝不把你难为。”那老镖头喝道:“胡说,想丐帮的毕帮主现在已是天下十八省的大龙头,他岂会劫小老儿区区这一支镖?你们分明是冒名的。那个是头领?”前头说活(话)的那个道:“你要不信,这也没法。把镖银留下了,我再和你说。”那老镖头怒道:“韩家镖局岂有拱手奉送镖银之理,哼,哼,黑道上劫镖,事亦常有,却从没有像你们这伙的下流行径。暗中下毒,把牲口害了,如此行为,不怕令江湖上齿冷么?居然敢冒充是丐帮的?今日我非把你揪去见毕擎天不可,看我肯饶你,毕擎天也不肯饶你!”那头目哈哈大笑叫道:“我等着你老揪呢!”放马直冲,那老镖头一扬手,他拨转马头又跑,金针不能及远,这伙乞丐骑术精绝,金针自是追他们不上。

  白孟川逃得快,韩老镖头追得更快,白孟川刚刚翻下马背,他的烟杆又点到了后心,白孟川唰地反手一鞭却扫了个空,但见韩老镖头一口浓烟,迎面喷到,白孟川头晕目眩,鞭法大乱,韩老镖头那恨(跟)烟杆有如灵蛇四钻,时而作点穴镢用,时而作五行剑使,杀得白孟川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韩老镖头这烟袋一磕,白孟川非栽倒不可,就在这霎那之间,忽见镖行中人如潮水般倏进倏退,一条人影疾逾飘风地冲了进来,韩老镖头烟杆一挥,将白孟川震退数步,定睛一看,只见来的乃是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持拂尘,遮在自(白)孟川的面前。
  韩老镖头打了个突,手抚烟杆,朗声道:“来者可是山东上清观的玄瑛道长么?”玄瑛道人道:“不错,久闻韩老镖头大名,今日幸会。”韩老镖头道:“敢问道长法驾南来,有何指教?”玄瑛道人道:“贫道来向居上(士)化缘,这趟镖请你施舍了吧。”脸上冷气森森,丝毫不似说笑。

  玄瑛道人仍是面色木然,毫无表情,冷冷道:“说来说去,老镖头还是善财难舍了?”韩振羽烟杆一摆,朗声说道:“道长若然定要伸手,那么就请先拔了小弟的镖旗。”话说至此,已是毫无转圈(圜)之地,只见玄瑛道人面色一沉,拂尘疾起,一出手便是上乘的拂穴功夫,左指“中明”,右指“百汇”,韩老镖头烟杆抖开,迅即身移步换,避招进招。两人都是打穴拂穴的大名家,登时杀得个难分难解。

  韩老镖头吸了一口旱烟,哈哈笑道:“玄瑛道长,可以饶了小老儿吧?”玄瑛道人拂尘一摆,淡淡说道:“几根金针,济不了事,贫道还得向居士化缘!”一招“云麾三舞”,拂尘横扫,韩老镖头叫道:“道长,天下间也少见你这样化缘,可叫小老儿设(没)法子啦。”话未说完,骤然一口浓烟喷出,韩振羽的透骨金针,烟杆刺穴和喷烟扰敌,乃是他的三种绝技,尤其喷烟扰敌更是匪夷所思,能在张口说话之时,将烟气留在口中,待到敌人不备之时,这才突然喷出。

  眼见丐帮的人将箱杠都搬到骡车上,叶成林忽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夜风中隐隐传来清越的角声,不多一会,镖行和丐帮的人也全都听到了,个个心中疑惑,侧耳细听。陡然间,号角声中央着一声清啸,众人眼睛一亮,但见一队戎装少女,排得整整齐齐,从山坳转角处走出来,最前面的四个少女提着碧纱灯笼,拥着一位束着红中(巾)的少女,笑声中红中(巾)飘动,端的是“矫健婀娜两有之”,两边混战的人都不自禁地静止下来,看那个红中(巾)少女。于承珠心道:“看这气派,莫非她就是路人争说的红巾女贼?”

  玄瑛道人的拂尘沾着少女衣裳,劲力还未运到之际,那红中(巾)少女忽然张口一吹,笑道:“臭道士的武功还不错啊,由你去吧!”但见尘尾根根飘起,随着“唰”的一声,玄瑛头上的道冠竟被那少女一剑削为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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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5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回
  刀光剑影中,但听得凌云凤一声冷笑,白孟川一刀劈下,却忽然不见了她的身影,玄瑛道人叫声(“)不好(”) ,铁拂尘脱手飞出,白孟川听得玄瑛道人的叫喊,怔了一怔,仓卒之间,不知如何应付,还未及转身,但觉背后微风飒然,肩头上一阵剧痛,这时才见凌云凤的身影贴身掠过。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霎那之间,她一举震退了玄瑛道人,又把白孟川刺了一剑,还是她手下留情,这一剑从他琵琶骨旁边三寸刺过。

  (于承)珠与叶成林在岩石后凝神注视,但见凌云凤在三人围攻之下,倏进倏退,忽守忽攻,身形展开,真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于承珠心道:“这是哪一家的剑术,精妙如斯,看来竟不在师祖所创的百变玄机剑法之下。”
  忽听得当啷一声,白孟川的单刀被削为两段,凌云凤一个蹬脚将他踢翻,玄瑛道人和韩老镖头急退,混战中,镖行和丐帮之众,都被女兵赶得四散奔逃,凌云凤亦是紧追不舍,玄瑛道人和韩老镖头刚跑了几步,猛听得金刀(刃)劈风之声到了背后,凌云凤的剑法奇诡绝伦,似左似右,一招同时攻击两人,韩老镖头和玄瑛道人都感到她剑尖的锋芒!

  韩老镖头冷笑道:“若是时(叶)宗留要的,或许我还卖这个面子。哈,原来你们假借义军之名!”白孟川怒道:“毕大龙头做不得主么?就是,就是……”他本想说:“就是叶宗留也得听毕大龙头的号令。”但这话到底不方便说出来,于是改口说道:“就是叶统领在此,这支镖他也一定是说非劫不可。”潮音和尚是个直肠人,冲口笑道:“你又不是他,怎么代他说话?”换是别人,这话非引起大争不可。潮音和尚辈份既高,又是救毕愿穷的恩人,丐帮听来,虽然甚不舒服,却无一人反驳。叶成林微笑道:“于姑娘说得好,这支镖反正在人家手里,大家自己人何必先你争我夺。过两天我就能见着叔叔和毕大龙头,我再请他们定夺。谅那凌云凤在几天内未必花得完,这支镖还不是等于寄存在她那里一样吗?”这说话面面都顾到,韩老镖头怒气稍平,点头言道:“好,那我就听你叔叔一句话!”毕愿穷眉头一皱,白孟川面色大变,叫起来道:“这,这事可不能迟办!”

  潮音和尚道:“韩大哥,你的解药该拿出来了吧?我在这破庙替你们看家,也给这几位受伤的化子大爷调理调理。”韩老镖头一想,丐帮劫镖,虽然可恶,但要他们的性命却也太过,先前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现在既知他们确是丐帮中人,那便无论如何,总得留有余地。听潮音和尚一说,便顺水推舟地将解药拿了出来,并交了一份给毕愿穷。毕愿穷笑道:“你送我解药,我领你的情份。可这支镖我还是非要不可。”韩老镖头(“)(”)了一声,道:“行呀,那就再看你的本事吧。”

  于承珠急忙避开,凌云凤却已拦在面前,盈盈下拜,两边挤着女兵,避无可避,只好一面拦着凌云凤,一面屈下半膝还札(礼) 。哪知凌云凤下拜之时,猝然间双臂一抬,将于承珠扶起来,于承珠大吃一惊,心道:“难道她是趁势较量我么?”念头方动,还未及运劲相抗,凌云凤双臂一垂,却已深深地作了一拜。忽地眼圈一红,说道:“我生平最敬慕的是于大人和张大侠,于大人当年含冤下狱,我未得尽半点心力,这一拜是拜令尊的,请姐姐替尊大人受礼!”
  于承珠暗叫“惭愧”,原来这有女魔头之称的红巾女贼竟然是血性英雄,见她如此敬重自己的父亲,这一拜倒不好推辞了。当下含泪还礼,抓紧凌云凤的手,就像一对分别了多年的姐妹见面一般。韩老镖头和玄瑛道人心中暗喜,均是想道:“难得这女贼对于承珠素(青?)眼有加,看来讨镖有望了。”

  幸而于承珠曾经跟张丹枫习过“玄功要诀”,虽然时日尚浅,功力未深,但那“玄功要诀”,不但是修习正宗内功的入门途径,而且是各种上乘武术的总纲,斗了许多,于承珠对凌云凤的剑法,渐渐的摸到了一点门路,但觉她虽然奇诡百出,仍有迹象可寻,似乎是川(以?)武当、少林、嵩阳三派剑法为基础,而加以方向的变化,缓疾的不同。如此一来,于承珠应付虽然不致似先前吃力,但亦不过堪堪打个平手。
  玄瑛道人和毕愿穷等人一心盼望于承珠得胜,这时都是十分焦急,心中俱在想道:“这样的打法,不知何时方了?”陡然间,但见凌云凤一剑横挑,快如闪电,剑光人影,疾转如风,眼花撩(缭)乱,突见于承珠身形飞起,“当”的一声,把凌云凤的青钢剑削为两段,毕愿穷大喜,还未叫出声来,但见青光一闪,夭矫如龙,斜飞直上,“咔嚓”一声,插入大梁,于承珠的宝剑也被凌云凤震得脱手飞出。

  棋逢对手,于承珠也给她撩起了好胜之心,但觉自己仗着宝剑之力,略占上风,殊不光采(彩) ,如今她要较量暗器,正合心意。便道:“姐姐肯予指教,那是求之不得,便请姐姐划出道来。”

  于承珠第二朵金花相继飞出,但见凌云凤红巾一扬,金光一闪即灭,竟似泥牛入海,无声无迹。于承珠吃了一惊,第三朵金花又飞了出去,这一朵金花打得劲道十足,直取凌云凤左腕的“曲池穴”。凌云凤赞道:“散花女侠,名不虚传!”突然一个转身,红巾疾展,衣袂风飘,姿态美妙之极,但听得铮铮两声,凌云凤将适才卷去的金花,借红中(巾)一挥之力激射出来,把于承珠的第三朵金花又打落了!

  凌云凤道:“文比不分高下,咱们可要再来武比了。”于承珠道:“好,这回该请姐姐先行指教了。”凌云凤飞身一掠,手腕一翻,猛地抖手打去,一下子便是十二枚蝴蝶镖连翩飞出,有如流垦(星)乱舞,惊雹骤落,于承珠施展从阿萨玛兄弟那里学来的手法,手指疾弹,但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也把十二朵金花飞了出去。凌云凤的蝴蝶镖内有机关,可以在空中任意转折回翔;但于承珠的金花互相碰撞,居然也从不同的方向激射,将凌云凤的蝴蝶镖撞得阵形大乱,凌云凤也不禁吃了一惊,陡然间,但见金光一闪,已到面前,凌云凤急忙闪避,但听得“嘶”的一声,半条红巾,已在空中飘舞!
  众人眼花缭乱,这时刚刚定下神来,但见凌云凤霍地跳出圈子,纵声大笑道:“散花妙技,世上无双!小妹这回,是真的输得心服口服了!”原来于承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朵金花削断了她的红巾。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人面面相觑,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但错愕稍过,霎时间又嘈声四起。韩老镖头颤声道:“这,这……这我怎么敢说?”白孟川嚷道:“你,你凭什么擅自主张?将银子送到官军手中,这岂不是助敌人来打自己?”毕愿穷不住价地嘻嘻冷笑,脸上却无丝毫的滑稽神情,笑得大夫(失)常态,猛地拍案骂道:“叶哥儿,你做得也太过份啦,将大伙儿的性命来送人情吗?”

  玄瑛道人和毕愿穷面色惨白,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作声不得。白盂(孟)川直瞪眼睛,还想叫嚷。叶成林脸孔一板,斩钉截铁地道:“这支镖是于姑娘讨回来的,现在交托给我,我有全权处理,是也不是?”凌云凤道,“一点不错。”叶成林道:“好,那么谁也不许多话,韩老镖头,这支镖你带到湖北去,尽管交给官军,天大的担子,由我来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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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于承珠默默站在一旁,但见凌云凤红巾飘动,神采飞扬,端的似凌云彩凤,做(傲?)视空溟。于承珠心中一动,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觉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就似古画中的李靖与红拂一般,英雄儿女,豪侠风华,配合得自然之极,如此一想,不觉痴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那几条人影,一齐停步,凌云凤道:“你们是谁?”一个瘦长汉子应道:“我们是霍天都的至交友好(好友) ,哎呀,凌姑娘,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火麒麟郝云台,五年前咱们不是在天山南面高峰见过一面吗?这几位是我的拜把兄弟。”

  忽见凌云凤面色一沉,随即纵声笑道:“原来天都也料到我不能立即动身,所以清(请)你们这几位武功高强之士代为护送剑谱。哈,难为他想得真周到呀!”郝云台道:“我们虽说技业平庸,但受了天都兄重托,自当舍了性命,也要将剑谱送到天都兄手中。”

  凌云凤纵声长笑,在四人围攻之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两个维人恃着兵器重气力大,想砸断凌云凤的青钢剑,岂知连她的衣裳也沾不着,但见剑光闪闪,就在面门上晃来晃去,叱咤声中,凌云凤手腕一翻,唰的一声,那舞着铜锤的维人先中了一剑。郝云台叫道:“不必硬拼,将她围着。”判官笔一分,左笔点穴,右笔招架,将凌云凤的招数,接了十(之?)七八,那使钢鞭的汉子,在一丈之外发招,教凌云凤不能欺身厮拼,鞭长剑短,凌云凤被郝云台绊住,还真无奈他何。那两个维人退到外围,月牙刀与铜锤仍然舞得呼呼风响,拦住了凌云凤的退路。

  那使钢鞭的汉子也想逃走,却被于承珠拦住。这汉子名叫胡宏,是塞外的马贼,骁勇非常,见于承珠年小,恃着鞭长剑短,离身一丈开外,猛的发招,连环三鞭,疾扫而下,唰,唰,唰,风声呼响,卷起一团鞭影,满以为于承珠纵不受伤,也得让路,哪知于承珠的“穿花绕树”身法,轻灵之极,美妙非常,在胡宏的长鞭疾扫之下,竟是柳腰缓摆,莲步轻移,若无其事地缓缓行来,连衣角也没有给鞭梢沾着,胡宏大吃一惊,要待撤鞭后退,亦已收势不及,倏然间,但见青光一绕,咔嚓两声,那条铜鞭已被于承珠的青冥主(宝)剑削为三段。于承珠随手一招“白蛇吐信”,剑尖抵住了胡宏的咽喉。

  大漠神狼是塞外有名麾(魔)头,胡宏这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凌云凤越听越慌,蓦然间花容失色,“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于承珠急忙奔过去将她扶着,说道:“凌姐姐,你先别急,待咱们再仔细的问他。”忽听得(“)咕咚(”)一声,却原来是胡宏趁此时机,自己运气冲关解穴,也和衣滚下山坡去了。

  “一晃眼过了四年,瓦刺(剌)的小王子带兵侵入回疆,天山南北动荡不宁,天都有一日对我说,咱们本来是中原人氏,先祖为避兵逃到天山,现在回疆也是兵荒马乱,咱们只好再逃回去啦。呀,若是早知有生离死别之祸,还是在天山隐居一世的好。

  于承珠道:“你们同路而来,怎么又会中途分散了呢?”凌云凤道:“你们在中原长大的人,怎知道在沙漠赶路的苦况。那些大沙漠几无边际,常常走了十天半月,未到路头。我们便是在撒马(哈)拉大沙漠分散的。那一日我们所带的水快喝完了,天都到几里外一个小山边去找水源,其时天气晴朗,小山距离又近,我疲倦极了,就让他独行。哪知他一走之后,沙漠蓦起狂风,黄沙满天,十步之内,不见人影,我骇怕极了,在狂风黄沙中奔跑,想去找他,哪知方向走错,越跑越远。我被狂风吹倒,醒转来时,但见沙漠变型,远远近近,黄沙堆积成十几个土堆,至于那座小山,却连影子也不见了。幸喜后来我碰到一个骆驼商队,跟他们走出了沙漠。可是又碰到了瓦刺和哈萨克族的两军交战,一路流离,更是无法打听天都的下落了。我想天都既说要游学中原,我便到中原打探,哪知这几年来,还是今天才听到他的音讯,这音讯还不知是真是假?猜不透他是死是生?”

  凌云凤续道:“霍天都与我从回疆出走之时,他将舅舅所遗下的十二本剑谱,都交给我保管。他曾和我开玩笑他(地)说过,假若有一天咱们不幸离散,这十二本剑谱我已熟记胸中,你凭剑谱自己修练,也可以继承舅舅的遗志。呀,想不到往日戏言,竟成事实。而这也是我看出那封信假冒的又一个原因,试想他既熟记胸中,何须向我索谱。

  于承珠略一凝思,忽地问道:“设若是一对知己,因为偶然的变故,人各一方,消息远隔,甚至何时相见,亦自无期,他们该不该至死不变。”叶成林怦然心跳,他哪知于承珠问的是凌云凤的事情,心中想道:“原来铁镜心竟令她如此倾心,幸喜我不曾冒昧!”淡淡答道:“那不是该不该的问题,那只是精(情)深情浅的问题。依我看来,既然是彼此以知己相许,他们就必然会相守不移。”
  于承珠又问:“设若有一方真个死了呢?”叶成林道:“哪有这样轻易便死了的。你说的是谁?”于承珠道:“我是讨论。叶大哥,古礼说女子该从一而终,若是未曾婚配,相爱的人先死了,也该从一而终么?”叶成林见她问得认真。(,)也认真答道:“那自然也是因人而别。愿守便守,不愿守便不守。”于承珠道:“依你之见,是守的好?还是不守的好呢?”叶成林道:“设若我是那个死了的人,我死后若有知道,必愿我心爱的人找到比我更适当的人,免得她孤苦伶仃,凄凉过世。咦,你今晚怎么问得这样奇怪?”于承珠抿嘴一笑,道:“多谢你通情达理之言,令我顿开茅塞。是啊,是不该让她郁郁寡欢,凄凉过世!”

  石文纨一眼就认出了于承珠,纵马上前,执手相叙,笑道:“承珠姐姐,你回复本来面目,越发显得俏了。可有见着我的铁师哥么?”于承珠道:“说来话长。他现在昆明沐国公的府邸里享福呢,你不必挂心。令尊大人呢?”石文纨道:“我爹爹自那晚闹事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于承珠黯然无语,抬头一看,见成海山正在指手划脚地和叶成林说话,脸上似有愤愤不平的神色,再看石文纨时,见她眉字(宇)之间,也似有隐忧。于承珠心中一动,问石文纨道:“叶统领好么?你们是不是他派来接应我们的?”石文纨道:“我们是被毕大龙头派遣去打仗的,哼,哼,不是看在叶统领份上,我们才不服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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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承珠笑道:“义师既起,打仗怎么能免?”石文纨道:“咱们不是怕打仗,只是打仗的地方选得不对。”于承珠道:“怎么?”成海山道:“咱们这支子弟兵本来都是滨海的渔民,从台州调到温州守备,一年多来,在水上与官军交锋,战无不胜,如今忽然要调到山地去作战,而且是孤军深入,奉命去攻略江西的上饶,这岂不是用非其材,而且犯了兵法的大忌吗?”石文纨道:“而且咱们这支渔民子弟军调离本上(土)之后,温州门户洞开,官军若从海上来攻,实是危险。”叶成林皱了眉头,道:“毕擎天颇通兵法,他昔年在山东为盗,和官军大战小战,也不下百次之多,怎的如此调度?你们跟我叔叔说了没有?”成海山道:“说啦。可是毕擎天下了将令,不肯收回,叶统领和他争执了两回,终于还是劝我们顺从他的意思,免得伤了和气。叶大哥,你这次回来,拜托你再去说说,兄弟们实是不想离开故乡。”叶成林道:“好,我这就去见毕擎天去。不过将令既下,军中最讲究的是纪律严明,你们还是依旧行军。若然我劝得毕擎天收回将令,那时再用快马将你们请回便是了。”

  叶成林本想驳他,但见他似是动了真气,暂且忍住。叶宗留微笑道:“决谋定策,咱是一个老粗,说不上来。可是听张大侠和毕老弟所说,两边都有点道理。过几天咱们请全军将士,各抒已(己)见,俗语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之大家商量一个好办法来。”叶宗留这一调停,给毕擎天挽回了面子,但调回成海山之事,也只好作了罢论。这一晚的接风酒,大家都吃得极不痛快!

  叶成林道:“多谢你关心。我会料到,毋劳你挂念。”于承珠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怕……”叶成林道:“怕什么?”于承珠道:“你看毕擎天这人如何?”叶成林道:“怎么?”于承珠道:“毕擎天这人野心极大。一山难藏二虎,我只怕他妒忌你们叔侄。”叶成林笑道:“这不至于吧,我又不与他争位。”于承珠道:“还是小心为妙。提防他弄什么诡计。比如粮草之事……”叶成林道:“我也筹划好了。若然他不运来,我就在当地自筹。想咱们若是一心为着百姓,百姓断不会叫咱们饿着肚子打仗。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倒劝你不要大(太)多疑,尤其不可露于神色,免得与他伤了和气。”

  图穷匕见,原来毕擎天竟是想用荣华富贵诱她!这比听到铁镜心的夸夸其谈更会令她恶心百倍!“不要脸”三字几乎骂了出来,极力忍住,马鞭一刷(唰) ,冷冷说道:“请未来天子让路,要不然我要闯驾啦!”毕擎天面色涨红,落不下台,正在纠缠,忽听凌云凤纵声长笑,飞马而来,叫道:“咦,大龙头,你还在这儿?”

  毕擎天忙举棒一迎,于承珠知他力大,剑锋一颤,回剑反削,这一剑变招快极,凌厉非常,毕擎大(天)吃了一惊,心道:“一年不见,她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狼牙棒舞起一个“雪花盖顶”,护着身躯,于承珠抢了攻势,唰,唰,唰一连几剑,将毕擎天迫得步步退后,但毕擎天武功超卓,内力也胜于于承珠,于承珠虽然在剑法上稍占便宜,急切之间,却是胜他不得。

  多年战友,一旦伤亡,叶宗留肝胆俱裂,霹雳一声大喝,抢过了一口厚背斫山刀,奋起一刀,将那所(斫)死邓义七的卫士劈为两段,喝道:“毕擎天,你听我一言!”毕擎天架开了于承珠的剑招,纵声笑道:“事己(已)如此,无话可谈!”狼牙棒一指,将那些被叶宗留威风慑住的亲信又迫上去。

  营外千军万马,早已列成阵势,重重围困。叶宗留叹了口气说道:“为我一人,何须如此?”双目一张,大声喝道:“众位兄弟听着,而今官军压境,咱们四面受敌,绝不能自相残杀,妄动干戈,我德薄才疏,不能扶助你们的毕大龙头,共成大事,实深有愧,如今先告退了,托你们善自力(为)之,营中没有什么事情,你们都散去吧!”大营外的军队当然都是毕擎天的人,人人都知道毕擎天要将叶宗留的势力消灭,预料必有一场火拼,忽听叶宗留口出此言,不但晓以大义,而且还为他们的大龙头掩饰,十人中倒有九人受了感动,轰然大呼纷纷四散,于承珠撮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飞奔而来,于承珠叫道:“叶伯伯,快上马,咱们逃到屯溪去和成林会合。”叶宗留面色一沉道:“你们到屯溪去告知成林,叫他一心抵御官军,千万不可与毕擎天火拼。”于承珠一怔,问道:“你呢?”叶宗留道:“我去左营!”凌云凤刚刚道出“不可”两字,毕擎夭(天)这一干人已揭开帐幕,抢了快马,追了出来。那照夜狮子马不待主人吩咐,立刻扬蹄疾跑,于承珠和凌云凤急忙也抢了两匹马,紧随着叶宗留闯营。

  于承珠道:“事既如斯,你还用管别人满不满意?你这大龙头的位子总是坐定了。哼,哼,要不是叶统领再三劝我以大局为重,不许互相残杀,我真恨不得刺你个透明窟窿!”毕擎天大笑道:“不错,如今局势已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这话,这话本来就不必我再说了。你今晚前来见我,打算如何?”于承珠说道:“你今后又打算如何?”毕擎天得意之极,朗声道:“挥军北上,号今(令)天下,宰割河山!承珠,你留下来吧,给我整顿女军,我绝不计较旧恨。”于承珠冷笑道:“即算你他日登基开国,只怕也未必能令我称臣。”忽地声调一转,说道:“只要你要想得天下,我倒可以送你一样东西,让你完成心愿。”毕擎天道:“什么?”于承珠道:“彭和尚所留下的那幅地图,你得的那份,仅是江南部份,我身边带来的乃是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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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两队义军汇合一起,这队援军的首领竟是义军的副统领邓茂七,铁镜心又喜又愧,忙问道:“叶大哥呢?”邓茂七道:“叶大哥叫我来接应你,他率队向东南方撤退。此时只怕也与倭寇遭遇了。”义军总共不满千人,铁镜心一看邓茂七带来的约有四五百人,心中一惊,道:“这怎么使得?他分出了一半兵力,如何能抵挡两路倭寇?”邓茂七道:“叶大哥说,咱们的力量能保全多少便保全多少,他熟悉地形,你们却是初来乍到,所以先要救出你这支兵力,叫你不必挂虑他。”铁镜心愧悔交并,叫道:“咱们马上向南方撤退。”援军虽到,兵力还是比倭寇少一半,铁镜心奋战开路,邓茂七押后,于承珠掌管中路义军,且战且走,混战了半个时辰,走出了那片草地,再混战半个时辰,刚刚走至山口,倭寇紧追不舍,铁镜心大为焦急,看情形激战半日,方走出数里,几时才能赶至东南方的战场与叶宗留会合?
  于承珠、铁镜心、毕擎天另外加上义军的头目邓茂七、郑赶驴共是五人,第二天依约到了倭寇军营,只见他们在海滨辟出一片广场,数千倭寇围拥四周,广场中几十个日本武士相扑为戏,见毕擎天他们进来,立即停止,上前欢迎,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伸出手来,用日语说道:“支那武士勇气可喜,咱们亲近亲近!”毕擎天抢在前头,伸手与他一握,毕擎天用的是金刚指力,想把这个武士的手骨捏碎,哪知用力一捏,只觉敌人五指如铁,指力竟然也是强劲非常,毕擎天固是暗暗奇异,那日本武士更是胆战心惊!
  邓茂七对毕擎天道:“其他的武艺我可不懂,笨气力还有几斤,待我试试。”出去和近卫三郎相扑,不过几下子,就给近卫摔了一跤,日本人哈哈大笑。铁镜心暗皱眉头,心道:“邓茂七是义军的副统领,怎的如此不济?”邓茂七一摔倒便爬起,又是不过几下子,又给近卫用柔道手法挞了一跤,哪知邓茂七刚一触地又跳起来,仍然拼命相扑。如是者七八次之多,近卫用各种厉害的手法摔倒他,总不能叫他受伤,总是一摔倒便起。原来邓茂七练的是外家硬功,又在矿山磨练了几十年,皮粗肉厚,就是用石头砸他,他也顶得住,摔那么十下八下只当抓痒,依角力摔跤规矩,敌人只要还能跳起,有力量继续角斗,那就不能休止,近卫三郎摔他不倒,心中慌了,邓茂七忽地大喝一声,把近卫三郎的臂膊一扳,一摔就将他摔出几丈之外,近卫的额角碰在石子上,穿了一个大洞,流血不止,休说爬起,连动也不能一动。


第二十九回
  左营统领是叶宗留的副手邓义七,叶宗留手下的军队,只有这一支未曾调走。于承珠诧道:“为什么骂毕大龙头?”那女兵说道:“骂毕大龙头不肯给叶成林拨送军粮!”于承珠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事?”那女兵道:“听说叶成林已派了三拨人回来催送粮草,毕大龙头总是推三阻四。邓统领明明知道城中尚有万担军粮,跑去问他。他说大营要留下五千担,还有五千担要拨给温州的驻军。其实温州缺粮,并不严重。权衡轻重,应当运到前方才是。可是毕大龙头坚不肯放,邓副统领回来大哭一场!”
  只听得帐中乱嘈嘈地闹成一片,蓦然间听得邓义七霹雳一声大喝道:“毕擎天你意欲何为?”于承珠暗叫一声“不好!”揭帐冲入,只见毕擎天与白孟川、毕愿穷等总有十余人之多,排成了一个半弧形,围着了叶宗留,叶宗留并无卫士,只带来了副手邓义七一人。
  但见毕擎天拱手说道:“叶统领连年劳苦,而今年事已高,我实在不忍让他多所操劳,特地给他安排了一所幽静的居处,请他养老,岂有坏心?”邓义七大怒喝道:“你这大龙头的位子还是叶大哥让给你的,你而今却要夺他的兵权,还想幽禁他,哼,哼!天下事总得有一个道理!叶大哥刚满五十之年,请他养老,这是笑话!”
  邓义七道:“叶大哥,你,你……你忍心让多年基业都给他一手毁了么?你,你……你不顾念自己,连弟兄们也不顾念么?”声泪俱下,叶宗留正想说话,忽听帐外号角喧天,叶宗留道:“毕大龙头,这是做什么?”
  毕擎天面色尴尬,横了心肠,沉声说道:“左营的兵士不肯听命改编,是我要他们缴械的!”叶宗留双目一张,喝道:“毕擎天,这你就不对了!你要我交出兵权,这个容易,却为何同室操戈?”毕擎天讷讷道:“只怕左营兄弟,不是和叶统领一样心肠,不如……”想说:“不如请你劝谕他们归顺于我。”这话却不好出口。邓义七大喝道:“好,今日算认得你了,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
  帐中一片混战,凌云凤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霎眼之间,刺伤了三名卫士,但毕擎天的亲信之中,有好几个是绿林高手,蜂拥而上,终于将叶宗留与凌云凤迫到了一隅。激战中忽听得邓义七一声惨呼,嘶声叫道:“叶大哥,我先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放弃这个基业呀!”原来他着了白孟川一鞭,倒下来时,又被两刀齐肩劈下,竟自死了!
  多年战友,一旦伤亡,叶宗留肝胆俱裂,霹雳一声大喝,抢过了一口厚背斫山刀,奋起一刀,将那所死邓义七的卫士劈为两段,喝道:“毕擎天,你听我一言!”毕擎天架开了于承珠的剑招,纵声笑道:“事己如此,无话可谈!”狼牙棒一指,将那些被叶宗留威风慑住的亲信又迫上去。

前后文名字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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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但听得“当啷”一声,凌云凤手中的宝剑,给他劈落,毕擎天正想张口大呼,却想不到于承珠出手更快,就在他劈落凌云凤宝剑这一(瞬?)间,拍的一掌打出,事情紧迫,无暇考虑,这一掌竟是全力施为,使出了“玄功要诀”中拍穴的独门功夫,掌拍下,封闭了毕擎天的七道大穴,即算他武功再高十倍,亦已无力动弹。

  铁镜心得见于承珠,如获至宝,大声叫道:“于姑娘,我又来了,咱们快跳出这个是非之地吧,别理那毕擎天了!”一时狂喜,剑招露出空隙,肩头着了毕愿穷一捧,说时迟,那时快,顾孟章已扑了出来,大声叫道:“大龙头受了暗算,这三个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唰的一鞭,扫到于承珠背后,顾孟章武功超卓,这一鞭迫得于承珠回身招架,哪知顾孟章乃是声东击西,他的虎尾(鞭)长达一丈,轻轻一抖,鞭梢倏地转了一个方向,铁镜心正向着于承珠的方向飞身纵起,被长鞭一卷,“卜通”一声,跌落地下,立时有人过来,将他擒了。
  于承珠大怒,唰唰两剑,欺身直进,在顾孟章长鞭飞舞之下,展开了一派凌压(厉?)的进手招数,顾孟章正要将她缠住,见她拼命,恰合心意,长鞭挥动,急忙抢上,先封住了于承珠的退路。

  凌云凤的剑法虽不若干(于)承珠精妙,但奇诡狠辣,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兼主(宝)剑在手,如虎添翼,唰,唰,唰,连进几剑,除了顾孟章等几名高手躲闪得宜之外,另外围攻她们的三名卫士,都被凌云凤的剑尖刺中了穴道,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于承珠在几十双惊讶敌视的眼光注视下,缓缓走进,只听得毕擎天(“)(”)了一声,道:“于姑娘,你好大的胆子!”于承珠冷笑道:“你有所求于我,我何须惧你!”毕擎天哈哈大笑道:“只怕你也有所求于我!”于承珠道:“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做一次公平的买卖。”毕擎天道:“你说。”于承珠道:“铁镜心呢?”毕擎天道:“哈,原来你是为这小子而来。”他虽然早已料到于承珠的来意,但由于承珠亲口说出铁镜心的名字,毕擎天心里仍是酸溜溜的怪不是味儿。于承珠面色一板,道:“不错,我是为铁镜心而来,但也是为你毕大龙头而来呵!”毕擎天沉声说道:“怎么?”于承珠道:“只有铁镜心能给你解穴,你不放他,你就准备做一个终身残废的草头皇帝好了。”
  此言一出,众将官恍然大悟,毕擎天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对毕愿穷道:“好,你去把铁镜心放出来。”于承珠说道:“不,让我先去见他。”毕擎天一想,立即明白了于承珠的用意,那是为解穴之际,不免肌肤相接,于承珠敢情是连手指也不愿沾着他,所以要先传铁镜心的解穴之法,假手铁镜心而为。毕擎大(天)妒恨交迸,却是无可奈何,只好吩咐毕愿穷带于承珠去见铁镜心。

  铁镜心接触到于承珠的眼光,但觉她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不敢再说。“玄功要诀”中的闭穴之法虽极秘奥,对于内功有了根柢(底)的人,解穴之法,并不难学。而且铁镜心又是个有小聪明的人,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就学会了。

  顾孟章和章逢双双赶上,那章逢是毕擎天的亲军统领,手舞两柄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恃着大刀,飞步抢上,双斧齐劈。哪知潮音和尚的外家功夫已登峰造极,在点苍山比武之时,以鸠盘婆的神刀,尚且奈何他不得,何况章逢?潮音和尚正自杀得性起,见双斧劈到,大笑道:“来得好呵!”禅杖一挥,“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只见章逢的两柄大斧,都已脱手飞去,章逢虎口破裂,摇摇欲倒,顾孟章唰的一鞭扫去,潮音和尚连扫三杖,都给顾孟章避开,潮音和尚大怒,一跃面(而?)前,手腕却反而给他的长鞭缠住,潮音和尚猛地一声大喝,运劲一挣,那条长鞭登时断为几段,潮音和尚大叫道:“你也算得是一条好汉,我不杀你,快与我去叫毕擎天出来打话!”

  于承珠缓步上前,裣衽一福,笑道:“师伯祖,你老好呵!”潮音和尚道:“哈,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好,我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毕擎天!咄,你这厮为何还不去叫毕擎天来见我?”后面这话是对顾盂(孟)章说的。于承珠问道:“你老人家要见毕擎天做什么?”潮音和尚道:“我一向把他当大英雄大豪杰,今日我从温州回来,一路上碰到凌姑娘,才知道他干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咄,迫走叶宗留,杀死邓义七,这两桩事果是真的?”于承珠道:“一点不假。”潮音和尚叫道:“好,凭这两桩事,我就要向他问罪!”于承珠道:“若是他不服呢?”潮音和尚道:“我一杖把他打杀了!”于承珠微微笑道:“你一杖把他打杀,倒是容易,这残局谁来收拾?你老人家来做大龙头吗?”潮音和尚瞑目说道:“我希罕什么大龙头?我也做不来!”于承珠笑道:“是呀,走了叶大哥,军心已是不稳,就再三劝我们顾全大局,不可互相残杀。你和凌姐姐路上相逢,匆匆一面,大约凌姐姐还未曾将叶统领的心意对你详告吧?”潮音和尚呆了半晌,说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于承珠一笑说道:“师伯祖,多谢你老人家给我带回了这匹宝马,咱们上马走吧!”顾孟章等正苦于无法对付,忽见潮音和尚被于承珠三言两语便劝走了,自是喜出望外,但细听于承珠之言,却又暗暗为自己所拥戴的大龙头感到惭愧。

  潮音和尚虽被劝服,郁闷难消,一声不响地拨转马头便走。铁镜心抢了一匹快马,直追出十数里外,才见前面那两匹白马缓下来等他,铁镜心追上前去,只听得于承珠问道:“师伯祖你上哪儿?”潮音和尚气呼呼地道:“不知道。反正我不会留在这儿了。”铁镜心道:“是呀,管他们争权夺利,闹得覆地翻天,咱们才不屑沾惹他们呢,远走高飞,落得一个干净。”于承珠侧目斜脱(睨?) ,心中甚不舒服,她本想劝潮音和尚上屯溪去助叶成林,见他气愤未消,铁镜心又在旁边冷言冷语,只得暂且把话忍住。

  铁镜心眼光一瞥,见成海山腰悬宝剑,诧道:“怎么师父这把宝剑在你这儿?”石文纨说道:“是于姑娘给我的,我不见了爹爹,就把它交给成师哥用,那晚到底闹的是什么事?我爹爹忽然不见,这把宝剑又到了于姑娘手里,这疑团一直未解。于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于承珠道:“这把剑是乌蒙夫从御林军统领娄桐苏(荪)手中夺来的,乌伯伯叫我将这把剑还给你的爹爹,可惜他已经走了。呀,只怕就是送还给他,他也不肯要这把宝剑了。”石文纨更是疑心,问道:“怎么会落到娄桐荪手中,为什么我爹爹又不肯要这把宝剑?”于承珠道:“你问你们的大师兄。”

  这把宝剑实是铁镜心在台州那一晚,被娄桐荪以父亲的性命作威胁,从师父手中讨来,送给娄桐荪的。为了此事,石惊涛伤心之极,从此不认铁镜心为徒。这一年多来,铁镜心每一念及,悔愧无己(已) 。而今被于承珠当着师弟师妹的面提起,不觉面红过耳,对于承珠也是大为不谅,心中想道:“我为你刻骨相思,几番舍命,你对我那般冷淡也还罢了,而今又当着师弟师妹,令我难堪。”要不是他盼望于承珠回心转意,几乎就要发作。

  石文纨人甚机伶,见师兄的神色不对,知道定有隐情,他们一向敬畏师兄,不敢多问。铁镜心思潮起伏,转了无数念头,忽道:“成师弟,你把这把宝剑给我,我见了师父再交给他。”于承珠正欲出言拦阻,成海山已道:“我年轻德薄,武功低微,佩这把剑日夜担心,交给师兄保管,那是最好不过。”于承珠道:“这是石家之物,文纨,你们在军旅之中,留着一把宝剑防身也好。”铁镜心愤然于色,石文纨踌躇半晌,仍是说道:“谢谢姐姐关心,我爹爹早已说过,铁师兄虽是外姓,聪明才智远非我所可及,将来这把主(宝)剑要传给师兄,叫我不可多心。这话,爹爹也许未曾对铁师兄说过,我却早已知道。这把剑交给师兄,正是我爹爹的本意。铁师兄,你接了吧!”

  铁镜心料不到师弟师妹竟是对他如此敬爱,想起师父的恩义,内愧于心,眼泪几乎要滴了出来,反而不好意思去接那把宝剑。石文纨倒持剑柄,直递到了铁镜心手中,于承珠冷笑道:“石老英雄仗着这把宝剑干了多少侠义之事,铁公子,你可不要幸(辜)负了这把宝剑呵!”铁镜心面上一红,但随即想道:“不错,英雄宝剑相得益彰,我有了这把宝剑,武林中人更要对我刮目相看了。若能仗着这把宝剑,做出一番大事,将来见了师父,也好说话。”如此一想,便坦然地将这把宝剑接了过来。

  因此,在有些时候,他会忽然想起沐燕来,想起沐燕的善解人意,想起沐燕谈吐风雅,想起沐燕俏丽的颜容,想起沐燕对他的蜜意柔情,而尤其令他感到骄做(傲)的是沐燕以那样尊贵的身份,对他却是如此倾心!当然,若是将于承珠和沐燕比较的话,于承珠是中(巾)帼之中罕见的奇女子,沐燕总似少却那么一层光彩,没有于承珠那种令人心灵震撼的魅力!然而,作为一个少女的话,沐燕却又似更为惹人喜爱。而且比起除了于承珠之外,所有的他所曾见过的少女来,那么沐燕就更似鹤立鸡群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和于承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怎的,会令他感到自卑,往往也就因此不安和烦躁,和沐燕在一起的时候,却令他感到自己的高贵和内心的满足,因而也就感到喜悦和心境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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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那蒙古武士哈哈大笑,叫道:“原来你也懂得两手武功,这更好了!”横身一扑,呼地又是一掌,铁镜心脚尖一点,跳过栏杆,这一掌打在支撑茶亭的圆木柱上,登时瓦片碎落,灰尘蓬飞,那木柱斜倾欲倒,潮音和尚提起禅杖,往那柱上一顶,木柱恢复了原状,潮音和尚叫道:“你这厮好不讲理,抢这位相公的东西己(已)是不该,还想毁了老婆婆的茶亭么?”正欲出手助铁镜心,却被于承珠眼色所阻。
  那蒙古武士见潮音和尚露了这一手,怔了一怔,随即叫道:“什么该与不该。天上的兀鹰扑兔,地下的猛虎擒羊,天生万物,从来都是以胜者力(为)强,好,你不服气,待咱收拾了这小子之后,再与你比划比划!”别看他水牛般的身躯,腾挪纵跳倒是利落之极,飞身跃过栏杆,几乎是前脚随着后脚,追到了铁镜心的背后。

  于承珠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大漠神狼!”那蒙古武士怔了一怔,去势稍慢,被铁镜心回身一剑,解了攻势,但那蒙古武干(士)的指尖仍然划中了铁镜心的手腕,幸而有于承珠这么一叫,分了他的心神,要不然铁镜心的寸关尺脉,必将被他的指力所闭,饶是如此,铁镜心的手腕也好似被火绳烙过一般,火辣辣作痛,宝剑也几乎把持不住。

  于承珠却并不与他硬接,使出(“)穿花绕树(”)的身法,反手一绕,有如蜻蜒(蜓)点水,倏地已翻出狼牙棒威力所及的圈子,大漠神狼喝道:“怎么不敢接招?”话声未了,只听得飒飒连声,于承珠唰地一剑,又到了大漠神狼背后,剑尖堪堪刺到!大漠神狼亦非弱者,猛地“怪蟒翻身”,风驰电掣般直转过来,一招“金鹏展翅”,用足了力量,提起狼牙棒便往于承珠的剑身硬砸,岂知又是一棒打空,只见青光一绕,于承珠倏进倏退,转眼之间,又从他的左侧攻上。

  大漠神狼气得哇哇大叫,狼牙棒一招“雷电交锋(轰?) ”,登时好像有数十条杆棒同时舞起,在周围布起了一道铁壁铜墙,大怒喝道:“好,看你如何在三招之内将我打倒,除非我是死人!”于承珠笑道:“休要恼怒,仔细接招!”身形一晃,青冥宝剑信手一挥,光芒暴长,竟从千层棒影中直穿而入,大漠神狼心道:“你要和我硬碰,那是找死!”运足内力,大棒一荡,陡然间忽见面前金光疾闪,大漠神狼叫道:“你这女娃娃花样真多!”狼牙棒左起右落,挥了一个圆弧,将于承珠所发的三朵金花全都震飞。哈哈大笑道:“你发暗器,我亦不惧!”说时迟,那时快,于承珠又是唰的一剑刺到,左手一扬,五朵金花随着剑光齐至,大漠神狼舞棒防身,只听得“唰”的一声,一朵金花已从他的头顶掠过,削去了一片头皮,大漠神狼武功虽高,但同时抵挡宝剑金花,不免顾此失彼。大漠神狼吓了一跳,但心中仍然想道:“只剩一招,我用全力抵挡她的暗器,闪开她的剑招也便是了。”心念方动,于承珠娇叱一声,用“天女散花”手法,一大把金花撒了出去,大漠神狼仍用前法,舞棒防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这一把金花全都给他震得四处飞散,大漠神狼哈哈笑道:“三招满了,如何?”笑声未歇,那给他震得四处飞散的十几朵金花忽然掉头飞回,大漠神狼猝不及防,再舞棒来遮拦时,内劲己(已)是比前减弱,被一朵金花正正打中了腿弯的“环跳穴”,登时双腿酸麻,不由自主地“卜通”跪下。原来于承珠的金花暗器有各种不同的手法,这一次她暗中运用了回力,大漠神狼却还是照旧法防御,这便着了道儿。

  潮音和尚道:“你打累了,歇一歇吧。再说你毁坏了这位老婆婆的东西,也该先结一结帐,小本生意,她可赔不起呀。”大漠神狼大怒道:“你这秃驴竟敢小觑我!”摸出一锭大银,啪地一掷,那锭银子陷入桌中,大漠神狼道:“这总够赔了吧,好,咱们现在就赛一下力气。”潮音和尚轻轻一拍,那锭银子从桌中间跳了出来。潮音和尚慢条斯理他(地)说道:“现在就比?好,但我也不好占你的便宜,这样——”随手把禅杖往地下一插,单手扶着杖头,续道:“你双手来扳,若是扳得动半分半毫,就算你赢了!”大漠神狼怒极,道:“我何须双手?”“呼”的一掌扫去,那禅杖纹丝不动,反而有一股大力反震回来,大漠神狼的铁掌也几乎给震得拗折!

  于承珠大喜之后接着大忧,颤声问道:“那本剑谱你又是怎么得来的?”大漠神狼道:“有一日我在大漠之中,发现一个少年被埋在了沙堆之下,是我救他出来,可惜他被埋了多时,救出来时己(已)是奄奄一息,他自知难活,临死之时,将这剑谱交给我,叫我送到八达岭找一位找一位,话未说完就咽气了。我不知道他要我(找)的是谁,只好将这部剑谱藏起。我想抢你们的宝剑,就是因为我既有了这本剑谱,可能真的能练成天下独步的剑法,故此必须有把宝剑。”

  铁镜心的父亲铁鈜是一个已经告老的退休御史,当年曾经弹劾过奸宦王振,颇著正声。见儿子带一个美貌如花的少女同回,老怀弥慰,一问之下,始知于承珠竟是于谦的女儿,心中暗暗吃惊,可是仍然对她殷勤招待,留她住下了。于承珠与他谈论,铁鈜对于朝中任用奸邪,虽然也颇多非议,但却也不以叶宗留、毕擎夭(天)的举兵为然,他是一派正统的忠君思想,认为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他佩服于谦的公忠为国,为于谦的枉死悲叹,却又不以“乱臣贼子”为然,他劝于承珠谨慎行藏,不要陷入奸人罗网,又劝儿子图个“正途出身”,承继“书香门第”,不可老是在江湖上胡混。于承珠佩服他的正直,却不完全同意他的议论,不过铁鈜是她父亲旧日的同僚,属于她的长辈,她当然也不方便反驳。吃过晚饭,谈了一会,于承珠便推说旅途困倦,回房歇了。

  铁鈜给她布置的房间十分雅致,对窗一望,面临西湖,正对孤山。于承珠心事难排,中宵不寐,凭窗远眺,但见明月在天,湖光做艳(潋滟?) ,孤山就像一个睡美人似的枕着西湖,良夜迢迢,湖山胜景,不输于大理的洱海苍山,于承珠想起了洱海的泛舟之夜,想起了石林中的奇岩异石,小溪流水,只是同遊的叶成林已是人隔千里了。想起他独抗十万官军,隐忧重重。但于承珠虽然为他担忧,却也为他的英雄气概而暗自心折。再想起铁镜心的意欲在西子湖边或滇池之畔结庐读书的志向,但觉这志向虽不算坏,却是远不如叶成林的男儿本色了。正在思潮杂起之际,忽闻得楼下隐有人声。
初衷不改,此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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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6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回
  正在伫立闲望,忽见一个乞丐匆匆而来,年纪甚轻,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年纪,所背的布袋却与众不同,那是用红黑白三种破布缀成的,布袋上打了七个结,许多年老乞丐,都让他先上,于承珠吃了一惊。她在江湖上几年,知道丐帮上的规矩,背这种布袋的乃是给丐帮首领送急信的,上面打着七个结即是表示差遣他送信的这个人乃是丐帮的“七袋”弟子,丐帮除了龙头帮主之外,以“九袋”弟子为最高,“七袋”弟于(子)那也是少有的了。

  那乞丐道:“你也是从南边来的?晤,哪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于承诛(珠)道:“我是毕大龙头派来打探消息的,来了两个月了,不敢露出身份。今日见你替七袋弟子送信,只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是以问你一句。”那乞丐见于承珠说得头头是道,心中的怀疑消失了八九,随口答道:“今晚午夜秘魔岩。”于承珠道:“秘魔岩做什么?这位七袋弟子是谁?”

  于承珠怔了一怔,心道:“原来这个召集群丐聚会的丐帮七袋弟子乃是毕愿穷。他是毕擎天最亲信的人,目下军情紧急,毕擎天何以肯放他离开身边?”只听得毕愿穷道:“大龙头差我进京,是派我办一桩极秘密的差使,除了大龙头和我之外,不能让一个人知道。”此言一出,群丐惊疑己(已)极,登时静寂如死,不久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毕老弟,这么说来,你就不该召集这个聚会了,这里的哥儿们我虽然个个都相信得过,但也得防备泄了风声。不该听的我们就不听。”

  毕愿穷叹道:“可惜大龙头听不到你们的说话,远水又不能救近火。那张骥己(已)派遣密使到围城之中向大龙头招降!”那苍老的声音道:“招降?”毕愿穷道:“不错,正是招降!张骥答应保举他做一个总兵。”那苍老的声音问道:“毕擎天怎么样?”毕愿穷道:“咱们的大龙头还没有答应。”群丐欢呼道:“咱们的大龙头可不是没有骨头的人,一个总兵岂能叫咱们的大龙头上钩。”

  话声未了,只听得岩石后面一阵洪亮的笑声,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自家人!”毕愿穷惊叫道:“顾孟章大哥,你也来了!”心想这顾孟章乃是毕擎天的心腹,得毕擎天的信任,不下于自己,何以毕擎天派了自己却又派他来?

  顾孟章一抓抓下,扑了个空,小虎子滑似游鱼一样从他的鞭梢底下钻过,只听得“砰”的一拳,正中他的腰胯,这一拳乃是黑白摩诃所授的五行罗汉神拳中的“龙拳”,拳势威猛无比,顾孟章碎(猝)不及防,被打得弯下了腰,痛彻心肺。小虎子哈哈大笑,叫道:“再接我的虎拳!”右拳一收,左拳随即打出,忽听得于承珠叫道:“快用分花拂柳手法,盘龙绕树,向左闪开。”叫声未完,但见顾孟章一个蹬脚飞起,脚尖正对准小虎子的胸口,小虎子那一拳若然打出,就刚好是凑上去给他踢了。

  小虎子哇哇大叫,跳了起来,正想挥拳再打,却见于承珠已与顾孟章斗在一起。小虎子亮出家传缅刀,只听得于承珠笑道:“双拳换一脚,已是你占了便宜,还不知足么?你去帮郑长老吧。”小虎子道:“好,你给我挖掉他的招子。”怒气未消,挥刀猛研(斫) ,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到郑长老的跟前。

  反手一鞭,突然舍了于承珠,便来暗袭毕愿穷,他这条虬龙鞭,施展开来,长达一丈,毕愿穷料不到他声到鞭到,杆棒打出,刚好吃他的长鞭缠着,与此同时,早已有另外三名御林军的好手替代了顾孟章的位置,堵截着于承珠。顾孟章大喝一声“倒下”,用力一拉,毕顾(愿)穷身形不稳,几乎应声栽倒!

  两方都受了重伤,不敢恋战,小虎子拖着郑长老,一轮泼风刀法,杀出重围,与于承珠会合,顾孟章兀自不舍,衔尾急追,于承珠大怒,与小虎子打了一个眼色,陡然间两人一齐纵身飞起,反扑回来,宝剑一个盘旋,缅刀凌空下刺,但见在刀光剑影之下。噼噼啪啪的几声疾响,顾孟章的那条虬龙鞭断成四段!原来小虎子配合着于承珠的剑招,也将百变玄机剑法化到刀法上来,玄机逸士所创的这套剑法,一经配合,妙用无穷,两人合使,功力何止陡增一倍!即算顾孟章本事再高,亦是抵挡不了。于承珠冷笑道:“看你还敢再追!”一抖(手) ,发出三朵金花,顾孟章长鞭寸断,无可抵御,闪开了两朵,闪不开第三朵,但见金光闪处,顾孟章的左眼眼珠已被打瞎!小虎子哈哈大笑,与于承珠左右扶持,拉着郑长老一阵飞奔,追上了毕愿穷,逃到了西山背后。

  于承珠等怎忍离开,用随身所带的“去毒散”替他医治,这种高手所用的喂毒兵器,大都有专门的解药,于承珠的“去毒散”虽然能消无名肿痛,对郑长老的伤却是无济于事,触及伤口,郑长老登时痉挛,强忍着痛苦斥道:“你们还不快走,要待御林军追来将你们一网打尽吗?”毕愿穷道:“宁愿同归于尽,决不舍你而逃。”郑长老大怒,抬起头来,正想用丐帮的帮规令他速走,只见东方天际,朝阳初现,霜(霞?)辉丽彩,耀眼生缬,温暖的阳光令人感到生命的喜悦。凝眸再望,西北边的万里长城像一条长蛇般在重(崇)山峻岭中蜿蜒而过,郑长老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毕愿穷说道:“这是西山北面靠近葫芦谷的地方。”郑长老忽道:“好,扶我进谷中去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人家?”话声断续,细如游丝,但却更为清楚,毕愿穷听出他语声有异,急忙与小虎子扶他走进山谷,但见他嘴角挂着些微笑意,眼睛却渐渐瞌(阖?)上了。

  其实于承珠这一行人:一个鸽(鹑)衣百结的老乞丐,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直掇,却故意钉上两个破补了打扮得像乞丐的中年壮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有一个女扮男装、衣服华美严(俨)如贵介公子的于承珠,那更是不伦不类。那老儒生扫了他们一眼,微“噫”一声,却也并不怎么惊讶。

  联语和词意一说与此间主人的交情,一说主人山居的隐逸情趣,本来亦属寻常,令于承珠惊诧万分,疑真疑幻的是:这联语和条幅的字迹,竟然与霍夭(天)都的一模一样。

  于承珠心头暗暗嘀咕,想道:“师父此次来京,行踪秘密,听他们这番对话,师父竟不知道送礼的是谁。怪不得龙镖头要担心了。”叫了声“师父”,揭帘而入,只见一个紫脸膛的汉子坐在师父对面,张丹枫道:“承珠,你也来了么?嗯,这位是……”于承珠道:“这位是丐帮的毕大哥。”毕愿穷唱了个喏,道:“丐帮弟子毕愿穷参见张大侠。”张丹枫回了个礼,道,“你们丐帮干得轰轰烈烈,丹枫钦佩得紧。这位龙镖头,你没见过吧?”毕愿穷与于承珠上前见过了龙腾,各道仰慕,龙腾道:“张大侠与毕爷慢叙,龙某去去就来。”于承珠想他是去取那“礼物”,见他面有优(忧)色,料知这里面定有蹊跷。

  于承珠好像娇女见了久别的母亲一样,躲进云蕾怀中,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云蕾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珠儿,你受了什么委屈了?”于承珠道:“没什么。”云蕾道:“铁镜心呢?听说他与你一道来京,怎不见他?”于承珠心中酸楚,道:“他,他,我与他各走各的路啦。”眼泪又禁不住簌簌而下,云蕾一笑说道:“痴孩子,少年人吵吵架事极寻常,这也值得哭么?当年我和你师父就不知多少次闹得几乎决裂了呢!”在苍山之时,云蕾屡次见铁镜心向于承珠大献殷勤,还只当铁镜心是她的意中人,哪知道他们之间却始终是貌合神离。于承珠埂(哽)咽说道:“不,不是普通的决裂,他将义军的军情泄露给了官家知道。”张丹枫吃了一惊,道:“铁镜心虽然书生气质太重,看来却还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于承珠将杭州那一晚的经过说了,张丹枫叹道:“原来他是为了维护父亲和你,你以前将他比喻作江南园林里的玫瑰花,确是有知人之明,一场暴风雨,玫瑰花就先凋谢了。那么,叶成林呢?”于承珠说道:“他在屯溪独抗十万官军。”说话之时,眼中流露喜悦。张丹枫笑道:“那还好,玫瑰谢了,还有大青树抗着狂风暴雨呢!”于承珠想着叶成林处境的危险,欢悦之情霎又变为忧惧,张丹枫笑道:“待这里事情一完,我和你找叶成林去。”于承珠心中稍稍安慰,但想起其中的许多误会,又禁不住黯然神伤。

  这武士名唤齐封,是御林军五虎将之一,武功仅在阳宗海、娄桐荪之下,而在东方洛之上,昂昂然地走上台阶,扬声说道:“哪位是张丹枫?快摒了退(退了)左右,前来接旨!”话声未了,忽听得墙外一声冷笑,暗器破空之声震人心魄,陡然间几支金镖打了进来,齐封大怒喝道:“反了,反了!”双掌一推,掌风呼呼,迎着暗器的方向打出,齐封练的是“伏魔掌”的功夫,掌力雄劲,哪将这种寻常的金镖暗器放在眼内,满以为一掌便可击落,哪知掌力发出,那几支金镖来势虽然稍缓,却分开从五个方向打来,四角和中央都有金镖射到,竟把齐封的身形都笼罩在暗器的威力之内。齐封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发暗器的人身在墙外,内力竟然如此强劲,不单自己的掌力封闭不住,此时连躲开也不可能了!

  镖局靠近皇城,不过半个时辰,齐封就带了张丹枫从御花园进入,穿过了几座宫殿,直到万寿阁前,这万寿阁在御花园的东角,是皇帝赐宴近臣的所在,这时己(已)近黄昏,只见里面灯火辉煌,摆了三个席位,祈镇坐在上席,左面的一席坐的竟是云重,右面一席虚位以待,想必是留给自己的了。两个武士恃立,张丹枫举目一望,禁不住心中微微一凛。

  张丹枫心中暗暗戒备,脸上可没有露出丝毫神色,走上万寿阁,只听得祈镇对阳宗海笑道:“我说张先生一定会来,你瞧朕所料不差吧。”阳宗海道:“圣上御旨——”正想说上几句奉承话,祈镇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张先生是当今的大英雄、大豪杰,岂有不来之理。”张丹枫微微一笑,应声道:“大英雄大豪杰的称呼可不敢当。只是十年之前,丹枫尚敢到瓦刺(剌)去面见皇上,今日在本国的疆土之上,奉皇上的宣召,岂有畏怯不来之理。”祈镇听他提起当年之事,面上一红,强笑说道:“是呀,何况朕与张先生还是老朋友呢。”张丹枫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敢高攀,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皇上住的是敌国囚牢,穿的是单衣,吃的是粗粝,而今住的是雕栏玉砌,穿的是锦绣龙袍,吃的是山珍海味,哈哈,当真是天渊之别了哪,难为皇上还记得故旧之情!”此言一出,满座失色,祈镇心中怒极,但为了保持人君的风度威仪,极力抑制了火气,干笑说道:“十年不见,张先生的狂傲还是不减当年!鸿博,端椅子来请张先生坐下吧。”

  祈镇待张丹枫坐定,冷冷道:“张先生,听说你收了一个得意的女弟子,乃是于谦的女儿,这次可有携她同入都门么?”张丹枫道:“待皇上将于阁老的沉冤昭雪,昭告天下,那时我自会带她陛见。”祈镇(“)(”)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于谦对朕大逆不道,朕免他凌迟,已是额外施恩了么?”张丹枫冷笑道:“皇上你也可还记得当年于阁老迎你回国,你曾亲口答应我永不会杀他的话么?”阳宗海喝道:“张丹枫你好无礼!”祈镇道:“于谦乘朕蒙尘之际,另立新君,纵有免死金牌,亦难赦罪。张先生,朕不明白,你何以总是要和朕作对?”张丹枫冷笑道:“我若是与皇上作对,只怕皇上而今还在瓦刺(剌)忍受那刺骨的寒风呢!”祈镇勃然作色道:“你昔日曾于朕有恩,朕已记下来了,不劳你再三提起。”张丹枫冷笑说道:“好,事过境迁,旧事不提也罢。那么,且说如今——”祈镇道:“叶宗留叔侄与毕擎天在江南倡乱,幸在毕擎天迷途知返,如今已向朕通款输诚,叶宗留亦已亡命海外,只有时成林尚在屯溪顽抗皇师,听说他是你的师侄,你若不是立心要与朕作对,那么就请你写下一封给叶成林的函件,为朕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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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铁镜心得见于承珠,如获至宝,大声叫道:“于姑娘,我又来了,咱们快跳出这个是非之地吧,别理那毕擎天了!”一时狂喜,剑招露出空隙,肩头着了毕愿穷一捧,说时迟,那时快,顾孟章已扑了出来,大声叫道:“大龙头受了暗算,这三个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唰的一鞭,扫到于承珠背后,顾孟章武功超卓,这一鞭迫得于承珠回身招架,哪知顾孟章乃是声东击西,他的虎尾(鞭)长达一丈,轻轻一抖,鞭梢倏地转了一个方向,铁镜心正向着于承珠的方向飞身纵起,被长鞭一卷,“卜通”一声,跌落地下,立时有人过来,将他擒了。
  于承珠大怒,唰唰两剑,欺身直进,在顾孟章长鞭飞舞之下,展开了一派凌压的进手招数,顾孟章正要将她缠住,见她拼命,恰合心意,长鞭挥动,急忙抢上,先封住了于承珠的退路。
  凌云凤见势危急,翻身杀入,反手一剑,当的一声,立刻把一名卫士的砍山刀削断,顾孟章见她来得势猛,挥鞭一接,只见剑光闪处,那条虎尾鞭又断了一截,原来凌云凤手中拿的乃是于承珠的青冥宝剑。

第三十二回
  顾孟章是毕擎天帐下的第一高手,虽然出其不意被金花打中,迫得放开了毕愿穷,但却并未受伤,身形一稳,立刻解下了虬龙鞭,阴恻恻地笑道:“原来都在这里,哈哈,教你们一网成擒,省得我再费力!”虬龙鞭扬空一抖,唰唰两鞭,噼啪两声响过,茂林丛草之间,突然跳出了十多名黑衣汉子,同时秘魔岩下的岩洞中也嗖嗖地射出了一排冷箭,登时有几个乞丐中箭倒地,一个黑衣汉子舞刀直扑郑长老,大声喝道:“御林军副统领东方洛在此,叛国逆贼,还不束手就缚,要待老爷动手么?”郑长老“呸”了一声,抖起杆棒,格开了他的迎面三刀,登时两方混战!
  顾孟章勇猛非常,虬龙鞭连环疾扫,打翻了几个丐帮弟子,抢上前去捉拿毕愿穷,小虎子身形溜滑,游鱼般钻了过去,斥道:“枉你生得牛高马大,却是不知廉耻!”顾孟章道:“怎么不知廉耻?”小虎子说道:“吃里扒外,卖友求荣,有何廉耻!”顾孟章见他乳臭未干,居然满口江湖术语,学大人说话,又好气又好笑,喝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右手一鞭,荡开了毕愿穷的杆棒,左手一伸,施展擒拿手法来抓小虎子,他哪里会把小虎子放在心上。不料小虎子乃是将门虎子,又先后得了黑白摩诃和张丹枫的传授,武功已是胜过许多江湖好手!

前文说顾孟章的兵器是虎尾鞭,后文又成了虬龙鞭,是否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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