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xzhaofeng 于 2025-1-22 16:17 编辑
看上去很美
刘国重的《金庸评传》因为书中大量引用他人文字,加上书后参考文献达到了15页,给人一种“专业”“厚重”的感觉。然而真的如此吗?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笔者搜集了《金庸评传》所列参考文献中的绝大部分,可以来谈谈参考文献和引用材料的问题了。
一 《金庸评传》书后所列的参考文献,包括图书328种,报刊4种,网络资源1种,共计333种文献资源。笔者查证下来,除了尚未搜集到的20种文献,剩下的313种文献中,错漏有119种,超过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些错漏,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1、手打错误 从错漏情况来看,所有参考文献应该都是手打的,而非通过专业数据网站导出的图书数据。所以手打错误比较明显。 例如1018页:“彦火(潘耀明).异乡人的天空[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把书名打错了,应该是“异乡人的星空”; 1019页:“温瑞安,等.金庸茶馆》丛书.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8”不仅书名少了左书名号,书籍也少了[M]标记; 1020页:“陈祖芬.看到你知道什么是美丽的[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书名多打了一个字,应该是“看到你知道什么是美丽”,没有“的”。 …… 2、记忆错误 有些书籍,很可能刘国重在写书时是通过不同途径借阅的。到最后整理参考文献时,因为手上没有实体书,只能凭借记忆“随便”写了。 例如1018页:“张纪中.行走江湖[M].杭州:古吴轩出版社.2005”出版社地址错了,应该是“苏州”; 1021页:“三毛等.金庸百家谈[M].长春: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出版社地址应该是“沈阳”; 1025页:“陈凡.一个记者的经历[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5”出版社地址和出版社名称都错了,应该是“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 3、故意糊弄 前两类错误可以算是“无心之失”,而故意糊弄就明显是“刻意为之”了。 1019页:“沈西城.金庸逸事[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9”。《金庸逸事》是由香港银汇有限公司出版的,第一版是2018年12月,第二版是2019年2月。浙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4月出版的是简体版《金庸往事》。 笔者又查阅了《金庸评传》正文中的相关引用,引用的是《金庸逸事》而不是《金庸往事》(页码完全不对)。那么这个参考文献就是明显错误了。 本来这个完全不是问题,既然刘国重手上没有《金庸逸事》,那么参考《金庸往事》把正文引用部份再校对一下,改下页码就完事了。可是他连这点时间都没有,直接简体“套”繁体,是以为没人看过这书么? 另外,通过查证,笔者还发现,刘国重所列的参考文献中,第1019页的“项庄,温瑞安,等.金庸小说赏析[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为盗版书。该书是把《武论金庸》(潘国森著)、《金庸小说评弹》(项庄(董千里)著)、《杂论金庸》(潘国森著)合而为一的简体版,其实以上三种书并未在内地出版发行过。不光盗版,而且作者里根本没有温瑞安。温瑞安只是标在封面上“唬人”的。也就是说,哪怕这本书是盗版,刘国重也没有仔细翻阅过。否则,决不会把“温瑞安”标在作者类别里。 不仅如此,1023页刘国重还列了一本从未在内地出版,其内容和作者可以用“反动”来形容的文献作为参考资料。 笔者不仅感到疑惑,刘国重到底是不是内地人,是不是真的以为参考文献可以随便糊弄?
二
参考文献如此不堪,那正文引用又如何呢? 笔者花了一点时间,对《金庸评传》进行数字化处理后整理了引用内容。由于刘国重引用资料的不规范,笔者也没有时间一一进行核对,所以仅对以下两种类型的文字认定为引用内容:1、用不同字体单独成段的文字;2、双引号标出的文字。对于虽然列出引用来源(包括书名、页码等信息),但没有使用双引号或不同字体标识的文字不予收录。 这样统计的结果是,除了开头其他人的序以外,《金庸评传》一共引用了3820处,引用字数为299633。如果考虑到前面提到的引用的话,则引用字数至少也在30万以上了。而《金庸评传》数字化后的字数约为70万字(《金庸评传》版权页字数为98.3万)。也就是说,引用字数将近全文的43%。 其中,引用次数最多的是《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引用89次,字数8548。(刘国重在引用时,有时明确给出来源,有时则用“金庸对池田大作说”之类的说法,笔者在统计时全部算进去了。) 引用字数最多的是《谈〈彷徨与抉择〉》,引用53次,字数10463。 单次引用字数最多的是《如花年华》,字数2071。 作为评传,通过引用相关资料来佐证作者观点是非常正常的,然而有必要如此大规模的引用吗?难道刘国重作为作者,就不具备整理资料的能力了吗?事实是,因为引用太多,太“滥”,作者在不经意间“推导”出了很多“奇葩言论”。
金庸深切感受到,世间的“不平事”,太多了。“欺压弱小,使得人家没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极大的痛苦”的事,太多了。 所以,他写武侠小说。(第58页)
金庸自己这么说,还可以理解为“自吹自擂”。可是刘国重居然也这么认为,就显得很不“专业”了。如果金庸真的是因为看到不平了要写武侠小说,那他为什么40年代不写,到了香港也不写,非要等到1955年梁羽生来不及写了,罗孚来找他帮忙,才欣然提笔呢?总不能说,在他写武侠小说之前的那些年月,他根本没看到“不平事”,或者看过即忘吧?
孙先生是金庸读联合中学时的图画老师。金庸被学校开除后,转学衢州中学。衢中同学程正迦记得当时的金庸“个子不高”,另一位衢中同学叶珉更记得金庸“当时总是坐在教室的前排”。金庸在联合中学,不太可能“坐在后排”,如是,也可能“找个什么借口走到前排去,好仔细的多瞧她几眼”。(第286页)
既然已经用材料证明了金庸坐在前排,何必非要来个“可能”呢?这种推测毫无意义,除了说明刘国重心思太“重”,什么也证明不了。 像这样的“乐子”还有很多,限于篇幅,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引用资料多带来的另一个后果是不规范。这种不规范在引用文献的标题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在《金庸评传》第85页、第826页、第1011页,刘国重三次引用了署名“杜南发”的文章。然而有趣的是这篇文章的标题,先是《长风万里撼江湖——与金庸一席谈》;然后是《长风万里撼江湖》;最后又回到《长风万里撼江湖——与金庸一席谈》。笔者没时间一一校对,相信这应该是同一篇文章。但是同一篇文章何以会有不同的标题?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刘国重是在不同的时间写作的,他并没有在最后成书时进行统一处理。 若果然如此,则刘国重的写作态度恐怕很成问题,就这么“迫不及待”急着出版吗?
三 对于其他人的资料,刘国重处理得不恰当,那对于传主金庸的作品资料又处理得如何呢?
1956年,金庸在《新晚报》发表过一篇《〈无比敌〉有什么好处?》,谈起《无比敌》(《白鲸》)的作者梅尔维尔,“一生很是不幸……他的大儿子在十八岁那年用手枪自杀”。世事无常,人间多故。此文发表之后二十年,金庸十九岁的长子查传侠自缢身亡,这是老先生一生中绝大的痛心事。“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老先生于此,当有更深的体会。(第525页)
笔者第一时间就感觉不对劲,查阅了相关资料,果然,刘国重这里犯错了。《〈无比敌〉有什么好处?》并不是发表在《新晚报》上的,而是大公报《三剑楼随笔》专栏中的一篇,发表时间为1956年12月5日。 刘国重为什么会犯错呢?一则他没有去翻阅香港《大公报》(其实现在香港《大公报》的电子版已经可以随便在网上翻阅了);二来他没有看列为参考文献的《三剑楼随笔》(104页)。他的引用来源大概率是《金庸散文集》(168页),由于该书并没有给出文章来源,所以刘国重就“想当然”了。 这么看来,刘国重的“含金量”似乎有点不足。不过,下面这个错误犯得“错”更大。
余鱼同……把第三卷打开,吃了一惊……画的是八位得道高僧出家的经过,题词中说,有一位高僧是因在酒楼上听到一句曲词而大彻大悟的。余鱼同不即看下去,掩卷一想,那是一句什么曲词,能有这样大的力量,他再展卷一看,只见题词中写着七个字:“你既无心我便休”,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耳中嗡嗡作响,不觉登时呆住了。 他反来覆去的念着“你既无心我便休”这七个字,一时忽然悟了,一时又神智迷糊起来。当日不饮不食,如癫如狂……二十三年来往事,一幕一幕的涌上心头……那知在太湖总舵中有一日斗然遇见了这个前生冤孽,从此丢不开,放不下,苦恼万分。自己一生愁苦,几时有过一刻欢愉,回想骆冰对待自己,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情意?你既无心,我应便休,然而真能“便休”,真能如此割舍,那已是有无上智慧定力之人了。他心绪烦躁,坐起来点亮了灯,忽见桌上有一部经书……他随手一翻,翻到了经中“树下一宿”的故事,天神献了一个美丽异常的玉女给佛,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余鱼同看到这里,耳中只觉“嗡”的一声,一时神智不觉,过了良久,才醒了过来,心想:“佛见玉女,说那不过是一个皮囊中包了一堆污血污骨,我何以又如此沉迷执着。”(1955年至1956年《新晚报》连载版)(第426页)
笔者同样是第一时间就觉得引用文字最后的来源有点“碍眼”,因为连载是每天一期,除非凑巧正好是岁末年初,否则不可能是“1955年至1956年”的。 笔者查了下,果然,刘国重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原始文字是香港《新晚报》1956年1月17、18日的内容。
刘国重的引文不是连载版,那出处又是哪里呢?为此,笔者特意向对金庸连载版很有研究,并曾经到香港图书馆整理资料的浙江张九平(网名心海泛舟/清风阁主)请教。据他考证,引文来源是三育版,并非连载版。笔者又问,刘国重是否曾向他购买过相关的自制资料。回答是没有。 这就很“搞笑”了。合着刘国重手头根本没有连载版资源,拿着三育版的文本来糊弄读者。这真是“错把冯京当马凉”了。按说,金庸连载版的电子资源不难搞到,连笔者这样对金庸研究“一无所知”的“门外汉”都能轻松搞到,何以刘国重这样的专门研究的“专家”却没有呢?这些年,这位“专家”到底研究了些啥?
四 没有金庸作品的第一手资料也就算了,在《金庸评传》中,笔者还看到了另外一段很“搞笑”的言论:
《书剑恩仇录》与《雪山飞狐》的时代背景大致相同,同一个时代,但金庸写《雪山飞狐》,心中应无《书剑恩仇录》人物存在。《雪山飞狐》写出的,是与《书剑恩仇录》完全不搭界的另一个“独立”的江湖世界。《飞狐外传》将两部小说的人物“捏合”到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苗人凤在《雪山飞狐》中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号就尴尬了。 苗人凤武功与胡斐差不多,胡斐武功与无尘道长差不多,但在《书剑恩仇录》中有不止一人武功高于无尘,也就高于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 袁士霄、阿凡提的武功一直都高于无尘,陈家洛学会了“庖丁解牛”之后武功也比无尘要高,这位陈总舵主进了莆田少林寺,面对少林众高僧,武功就显得太低微了。 《书剑恩仇录》人物,武功高于苗人凤的,十几位总有了。如将《书剑恩仇录》与《雪山飞狐》两部小说放在同一个时空背景下,苗人凤“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自诩,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第485页)
真的是苗人凤“不知天高地厚”吗?其实原作中说得很清楚,苗人凤是刻意为之的。
“金面佛道:‘岂敢,有一事须得跟你明言。’胡一刀道:‘说吧。’金面佛道:‘我早知你武功卓绝,苗人风未必是你对手。可是我在江湖上到处宣扬“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非是苗人风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耻……’胡一刀左手一摆,拦住了他的话头,说道:‘我早知你的真意。你想找我动手,可是无法找到,于是宣扬这七字外号,好激我进关。’他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我进关了。你若是打败了我,这七字外号名副其实,尽可用得。进招吧!’” 众人听到这里,才知苗人凤这七字外号的真意。(三联版《雪山飞狐》第89页)
也就是说,刘国重并没有真正读懂读通原文。 这就不好评价了。一位研究金庸的“专家”,手上没有“过硬”的资料,对金庸作品的理解也不“到位”,居然还洋洋洒洒写几十万字,这真是够“荒唐”的。 不过,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刘国重真正让人“大开眼界”的地方还在关于传主金庸的有关记述上。这个问题,笔者下篇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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