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瑜宁：屈原·“天堂”·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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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天堂”·端午节


    昨晚到一位朋友家去吃粽子，从吃粽子谈到海面上竞渡的龙舟，探道了投水自杀的古代大诗人屈原，又谈到了过节时令人头痛的送礼（朋友是一间公司中的中级职员，有小职员送礼给他，他也要送礼给经理、董事之类，据说还是“入不敷出”），再一扯又扯到“天堂”的形形式式来。真是天南地北，乱谈一通。从屈原而谈到“天堂”，看起来是毫不相关的事，但在我现在写这篇“文谈”时，首先想到的却是屈原对于“天堂”的看法。
    屈原是二千三百年以前的人，那时的人当然还很相信鬼神，相信有天堂地狱的。一般的观念自然认为天堂是最理想的最好的地方，而地狱呢，则是惩罚罪恶的地方了。在屈原的诗篇里也有许多关于天堂地狱的描写。对地狱的观念，屈原和一般人大致相同，对“天堂”的观念，那可就很奇特了，在他的《招魂》里，写天上的上帝能够说话，天门有九头怪物把守，专门啄害下面的老百姓，上帝还常常很残酷的把老百姓投在深渊里。在屈原的诗篇里，“天堂”竟然不是乐园，而是和地狱一样的十分险恶的地方，这真是屈原的创见，把天堂大开玩笑了。《离骚》里也说到“天堂”，在那里屈原的想法更奇怪了。“他叫月神给他做先锋，叫风伯给他做后卫，叫凤凰去做传宣使者作通报，乘着风云，在空中或上或下，或分或合的便走到了天国的门前。他叫天国的门子跟他开门，然而那门子却倚着天门望着他，不跟他开。（大约是要点进门礼吧？）他没有办法，天又昏暗起来了，自己在天门前踌躇了一下，他又想往昆仑山去。回头再把天门望了一下，不禁流下了泪来，伤心的说连天国中都没有好人存在。”（用郭沫若对离骚解释的原文，见郭著《屈原研究》）屈原对于“天堂”的怀疑和绝望，在中国古代文学家中，那真是极少见的。
    屈原是战国时代后半期的人，他本来是楚国的贵族，但已经是衰微了的贵族，所以他对于老百姓的痛苦，不会像别的贵族那样漠不关心。那时正是战国七雄，争城掠地，互相侵伐的时候，老百姓在战争中是够悲惨的。而在战国七雄中，又以秦国最强，其次的要算楚国和齐国，秦国在西边和北边两面威胁楚国。当时屈原的职位是高级文官，叫做“左徒”，即是王室的秘书长；他坚决主张和齐、魏修好，来防御秦国，在凶恶残暴混战混杀的时代里，他极力主张和平，而且有具体的计划（联齐、魏以制秦）来维护和平。他不但反对秦国的侵略战争，也反对一切穷兵黩武，争城掠地的战争。这在他的诗篇里是不难看到的。
    当时楚国的统治者楚怀王最初还相信他，后来由于另外一些当权的贵族妒忌他，在怀王面前时时讲他的坏话，使得怀王把他疏远了。那些人讲屈原坏话的“技巧”也真巧妙，据《史记》上记载的一件故事说，有一位叫做上官大夫的，在楚怀王面前诽谤屈原说：“你叫他起草什么文件法令，外面个个人都知道哩！每逢你颁布什么法令时，他就洋洋自得的夸道，假如不是我，楚怀王那家伙怎么想得出。”做王、帝之类的人，最怕别人说他是蠢材，这个坏话，当然以说就发生效力了。屈原的离骚里有一句是“众女妒余之娥媚兮”，“众女”就是指那些中伤他的坏东西。楚怀王不听屈原的话，后来中了秦的诡计和齐国绝交，终于为强秦所宰割，屈原在长期的流放中，最后也投身汨罗江自杀了。
    端午节赛龙舟的风俗就是起源于汨罗江边的人民拯救屈原的。其实屈原并不是五月五日那一天死的，（他死的日子不详，大约是阴历四月的某一天死的。）五月五日是古代原有的节日，《史记》里说孟尝君（屈原之前的人）在这一天出生，父母以为不祥，就是证明。（我想古代大约是把端午节看同现在盂兰节一样的不大吉祥的日子吧。）但由于他死后，人民热爱他，怀念他，在这一个节日里自自然然的就纪念起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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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10月15日梁羽生在香港新晚报上开《茶座文谈》专栏，署名“冯瑜宁”。
上文发表于1953年6月15日。后被收录于自学出版社1955年7月版的《文艺杂谈》中。
今天是端午节，就分享给大家吧。

药师丹枫

非常应景，昨天看一个古龙侠友写龙舟主要是为了纪念伍子胥感觉非常有道理。湖南湖北的龙舟风俗元弱于吴越之地。屈原离海远着呢。猜想大概因为同爱国，所以都是南方的人民群众感情表达合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