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记（梗概文，借古写今，否则容易被查水表）

练霓裳

（一）五胡十六国初期，中原纷乱，各族胡人纷纷起兵占土，立国称帝，彼此征战不休。羯人石勒在襄国自立为帝，占据江北青、徐、冀、并诸州，国号后赵，与江南东晋、西方前凉、辽东前燕群雄林立，攻伐对峙。石勒义子石堪精于权谋，身负勇略，受命驻守东北边地要塞蓟城，防范前燕鲜卑铁骑侵袭，在当地威名日盛。

    三月初三上巳佳节，石堪孤身出城，往山中行猎，未料竟遭前燕武士伏击截杀，负伤突围时误堕山崖，幸遇隐逸山间的机关高手：纯真少女韩青岚于谷中试飞木鸢，将其救上鸢背，背负其穿谷过岭，往韩青岚之深山幽居疗伤养息。

    在韩青岚悉心照料之下，石堪伤愈苏醒，却忘记了自己的本来身份与过往记忆，韩青岚称其为“无名大哥哥”，收容其留居自己的竹屋茅舍。石堪感激之余，逐日帮韩青岚料理山居杂务，一如寻常山民樵农，居然颇为快乐宁静。

    韩青岚本为中原汉家女子，为避战乱遁迹深山，机缘巧合得遇机关宗师公输世家传人，习得一身精湛的土木、机关、制器之术，并以此制作各种竹木器具，定期往山外镇集上出售，兼采药换取银钱维生。然因自身武功平平，女子先天体力有限，建造房舍等大型器物颇为艰难吃力。石堪记忆虽失，武功力量仍存，助韩青岚开山铺路，筑墙叠屋，修桥建亭，数日不到，便将韩青岚的山居幽谷整修完备。一日石堪入山采集草药，归途遇雨，韩青岚于涧上风雨桥中挑灯持伞等至深夜，二人在桥内对烛品茗，倚窗听雨，暗香浮动，旖旎无限。

    韩青岚带石堪往山外罗洪镇上赶集，以竹席、木器、草药换取银钱、粮食、布匹。镇集上农家少年小敏素与韩青岚相熟相善，视其如姊，常与之互赠礼物，石堪首次亲身融入山民圈子，大感新鲜温暖亲切，颇为兴奋。

    韩青岚与石堪散集后回归山居住处，当晚竟有数名神秘刺客潜入夜袭，欲围杀二人，韩青岚所制机关器具多为工具而非武器，战力有限，幸得石堪奋勇出手，苦战一番终于以寡胜众，逐走众敌。

    韩青岚察觉众刺客来历诡异，预感不祥，拉石堪连夜重返罗洪镇，正遇前燕乱军屠戮焚毁全镇。韩青岚亲见小敏倒在箭下，悲恸激愤难禁，竟不顾自身性命安危，只身冲向乱军，险被杀伤，幸得为石堪强行挟制奔逃，方暂保无虞。二人被乱军追杀，危急关头，石堪部下军马赶来解围，逐走敌军，石堪终于恢复记忆，力邀韩青岚出山襄助自己。

    韩青岚至蓟城方满半日，便遇前燕军马攻城，石堪开门布阵应敌，韩青岚亦披甲持剑随军出战。战场厮杀惨烈，韩青岚心怯手软，渐渐难支，被逼出战阵之外，退入乱山，为几名敌将围堵在绝壁之下，再无退路。危急之际，石堪匹马赶至，杀入战团，为韩青岚解围，混战中被敌刃所伤，韩青岚情急之下，掣起身边机关连弩射杀敌将，手上首次沾染血腥。

    前燕军马虽被击退，蓟城守军却亦损折惨重，石堪本人亦深居王府疗伤。韩青岚自责负疚，日日探视，亲侍汤药，于病榻前耳鬓厮磨，心意渐近。石堪坦言前燕军兵精擅骑射马战，后赵骑兵远远不及，步兵车战更非前燕铁骑敌手，欲拒敌求胜，惟有筑坚城，固守具，据城抗敌，方有胜机。韩青岚慨然允诺，来日定为石堪造成一座固若金汤，坚不可破的铁蓟城。

    数日后石堪伤痊，韩青岚的蓟城城防方案亦设计完毕，石堪征调民夫军兵，大兴土木，全面修筑工事。韩青岚每日登城现场察视指导施工，发觉石堪部下军兵多有人对筑城御敌之策不甚认可，作工亦懒散拖沓，甚至偷工减料，敷衍了事，工事修筑得极为粗糙薄弱。韩青岚向众人晓以利害，耐心解释均无效果，再三哭求更只招来哄闹嘲笑，正自尴尬无计，石堪出现，拔剑力斩带头闹事几人，将佩剑授予韩青岚，当众宣谕，如有人敢违抗折辱韩青岚，则如欺自己，韩青岚可现场诛戮此人，无论职级高低，均可先斩后奏。

    在石堪严刑峻律之下，工地纪律为之一整，无人敢公开出头怠工，然阳奉阴违之事仍层出不穷，韩青岚只身难同时监管各处工地，惟有上报求助石堪。石堪亲临现场，挥锤将钢锥砸入墙砖接缝处，穿透城墙数处，追查该几处修墙工人，亲手将其斩于城头，悬首旗杆，以儆众人。

    经石堪如此立威，偷工减料、懒散敷衍等混乱风气一扫而清，工程进展迅速且坚固严整，配置的守具亦精锐致密，铁蓟城大功告成。

    前燕单于慕容廆图谋中原，亲率十万大军，倾国而来，意欲打通蓟城这一入塞关口。讯息传来，全城震怖，石堪亲自登城，升起石字大旗，向城中军民发起战前宣讲，立誓绝不后退一步，坚定众人斗志与必胜信念。

    燕军来势汹汹，石堪率领全城军民背倚坚城，全力抵抗。双方血战数日，韩青岚所制的各式机关、器械各展所能，大显其用，连续多番击退燕军合攻，伤敌无数。慕容廆久攻蓟城不下，恼恨发作，亲自临阵攻城，为韩青岚以神臂车弩发矢击中，重伤而遁，燕军随之退却，蓟城之围立解。

    强敌既退，韩青岚连日劳累紧张过度，不支昏倒。石堪亲自将韩青岚负下城头，延医调治。韩青岚醒转后，石堪向其慰劳称谢，表示要兑现当初筑城却敌时的承诺，赠送韩青岚一件她想要的任何东西。韩青岚欲语还迟，最终索要了石堪居室中日常抚弄的瑶筝。

    慕容廆蓟城受挫，自此不敢再轻视后赵。进犯中原之势亦为之停滞不前，竟遣使与石勒议和，暂时不再窥伺边境。石勒见北方局势平定，遂下旨令石堪移驻最南方的边城广陵。

练霓裳

（二）广陵与东晋仅一水之隔，归附未久，地方豪族横行不法，混乱不堪，极难治理。石堪携韩青岚入主广陵，事事掣肘不堪，本地地方大小官职皆被豪族把持，石堪身为广陵太守，反似被豪族架空一般。石堪不甘太阿倒持，当众制定公布多条律令，严抑豪强，集权立威，整饬风气，委派韩青岚每日在城中往来巡察监管。
    韩青岚本不甚愿与人打交道纠缠，石堪坦言相告，他自北疆孤身入城，独悬险地，只有韩青岚一人才是他完全信任倚重的可用之人。韩青岚慨然领命，承接了巡检之职，日日操劳不倦。
    某日韩青岚乘车巡至城中市集，与一推车醉汉当路相撞，醉汉倒地不起，韩青岚责其违律醉酒推车上街，醉汉不服，当街污言秽语辱骂，韩青岚被其激怒，掣出袖中机关流星铁胆，击中醉汉脸面，打落其半口牙齿。该醉汉为广陵豪族张氏旁支亲属，张氏借机联合其他三家豪族吴、卫、范氏，以此为理由同向石堪发难，声称石堪若不给交代，四家子弟为官者立时请辞，经商者全部罢市。
    韩青岚未料自己一时冲动，竟引发如此满城风雨，终日惶恐不安，难以自处，留书挂剑，决意离开广陵北归故里山林。石堪及时赶至，挽留韩青岚，慨然承诺，自己宁愿与全城所有人为敌，亦绝不会背弃她，
    石堪秘密调集麾下驻于广陵周边的军队，平明入城，直捣四大豪族，将各本支分支连根拔起，尽杀四家成年男子，女子、孩童籍没为奴。四族在广陵原占据的官职，由石堪自直属亲信中提拔顶替，在广陵的产业亦被石堪没收接管。几日之内，石堪已将广陵城中的权柄、财脉尽收入自己手中。
    石堪下令将当日辱骂韩青岚的醉汉五马分尸，悬尸城中衙署门前旗杆、四门墙外示众，并亲入监牢，以胜利者的姿态会见张氏家主张方。张方知家族已灰飞烟灭，怨愤之下发出诅咒：任石堪如何权势滔天，不可一世，自己的今日，必将是石堪的明日，狂笑饮下毒酒而亡。
    石堪派遣韩青岚追捕四大豪族逃亡族人，务求斩草除根。韩青岚驾千里车出外搜寻，行速远胜寻常车马，随身携带连弩、套索，对缉拿之人或杀或擒，鲜少失手，渐渐适应手染鲜血的生涯。某日韩青岚追杀四族族谱上最后漏网之人：张方庶幼子张原及其身为外室的生母，将二人堵截在芒砀山中，本欲杀之，却见张原母子苦苦哀求，各自要以自己性命换取对方安全，忽生恻隐，遂放过母子二人，并阻止石堪派来追杀二人的其他追兵，张原母子终得远遁。
    广陵豪族既除，权柄尽归石氏，石堪的声望达到顶峰，广陵街头童谣尽是夸赞石堪功绩之言。石堪得意之下，竟聘请乐师为童谣配曲，命人于城头各处置奏乐台，每至整点时分必奏乐高唱。连同韩青岚亦被此等歌功颂德之声熏染得日渐飘然，渐渐迷失隐居山林时的初心。

练霓裳

（三）石勒以石堪北克前燕，南定广陵之大功，敕封石堪为彭城郡王，另将早年亡故的嫡长子、太子石兴遗孀尹流霞赐婚于石堪，石兴与尹流霞之子石元亦随嫁过继到石堪名下。诏令既出，上至宗室朝臣，下至庶民走卒均窃以为石堪得此恩宠，必为下一任储君。石堪本人亦有此想，得意之余，更牵连起心中深埋多年的一件隐事：尹流霞号称后赵第一美人，原是他年少时的恋人，二人相识相恋于微时，因军务倥偬一直未及谈婚论嫁，亦未曾向他人公开过二人关系。最终在一夜温存之后，尹流霞转投石兴怀抱，成为太子妃，并于不久后诞下石元。石堪常疑心石元为己之骨肉，加之对尹流霞旧情难舍，故辗转多年未曾婚娶。直至蓟诚失忆复忆后，方始渐渐将尹流霞这段旧缘淡漠放下，未料世事无常，人情翻覆，居然又有了坠欢重拾，旧梦重温之日。
    石堪欣然应允迎娶尹流霞，收石元为己子，然喜悦之余却隐隐感觉，自己的快慰之感多半来源于婚姻带来的权势地位利益，而不是尹流霞本身，甚至思及未来将与尹流霞厮守长伴，心底反而泛起若有若无的失落。
    广陵全城张灯结彩，庆贺石堪大婚。韩青岚目睹种种喜庆景致，心如刀绞，却强抑情绪佯装平静，策划筹备婚礼所需的种种器具饰物。
    石堪与尹流霞大婚之日，韩青岚尽平生所学设置的种种机关用具，将婚仪装点得精美巧妙无伦，当晚韩青岚亲自督造的百种烟花，更照彻了广陵城的整个通宵。然这一日从早到晚，韩青岚本人都未曾露面，而是在张方故宅中一处荒废已久的高塔顶上枯守遥望至次日天明。
    石堪自知亏负韩青岚，为求补偿，特委韩青岚以高位重任，渐渐使她成为广陵城中地位仅次于石堪的二号人物。而尹流霞骨子里亦是个权欲野心极强的女人，成婚后便百般撺掇石堪交结各地将领、朝中重臣，培植壮大自家势力，为来日夺储掌权铺路。面对被石堪视为臂膀腹心的韩青岚，尹流霞亦着力笼络，不惜命爱子石元认韩青岚为师，日日随其左右，向其学习机关之术。石元亦如尹流霞般长袖善舞，擅于与人相处，韩青岚对其颇为喜爱，但考察几番后，发觉石元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贵介子弟，断非能吃苦钻研之人，更无法亲临战阵厮杀，遂只授其一些奇巧玩物，防身器具等。石元喜好与其他子弟赌酒争胜，向韩青岚软磨硬缠索要作弊器具，韩青岚应其所请，打造鸳鸯转心壶赠予石元。
    隅居江南的东晋朝廷亦慑于石堪威势，遣皇子司马还入质后赵，石勒将其置于广陵，令石堪监管。司马还年龄只略长石元几岁，性情亦是相近，二人常在一起玩乐。司马还依据东晋南迁豪族子弟的讲述，带石元往高邮寻找歌楼赌坊，恣意寻欢作乐，石元渐渐嗜赌成性，且次次豪赌，终于输光了所有赌本，全靠司马还资囊甚厚，代为暂时垫付，方得脱身。
    石元债台高筑，手中已无偿付之资，又不敢向石堪与尹流霞开口，只能求助于韩青岚。韩青岚资财不多，惟有应允石元，多制巧具出售，助其还债。
    石元认为韩青岚出售器具筹款为远水难解近渴，复寻司马还商议。司马还为石元定计，由其出钱，石元遣心腹秘往北地购买良马，转运入东晋出售获利，所得利润二人均分。石元一口同意，立时派人筹办此事。
    石勒察觉有人在北地与前燕私相交易，有资敌之嫌，大为震怒，派侄儿石虎察办此事，石元私购马匹尽为石虎查扣，连同司马还一并血本无归。司马还恼羞成怒，不断催逼石元退赔马款，更扬言若到期付不清赎金，便将此事报于石勒。石元受逼不过，竟用鸳鸯转心壶骗司马还饮下七步断肠的毒酒，杀人灭口。
    司马还忽然暴毙，东晋、后赵朝廷均为之震动，同时要求石堪彻查。石堪命韩青岚查办此案，具体调查搜证则由议曹从事史杨先承担。杨先精于侦办刑案，很快查出司马还是被人毒杀，随后又在司马还手中发现鸳鸯转心壶的半枚壶盖，呈报于韩青岚，韩青岚大惊震恐，带杨先往司马还住处搜证，很快在司马还榻上的暗格中发现石元与司马还私自签的合贩良马契约。韩青岚与杨先拷问司马还仆从，又查知司马还引诱石元豪赌之事。
    韩青岚知事体严重，连夜秘闯彭城郡王府，急报石堪。石堪决定不惜代价，全力庇护石元，烧毁秘契，并严令韩青岚就此敛口守秘。韩青岚怏怏而回，深悔为石元提供了鸳鸯转心壶这等杀人凶器。
    石堪手段霹雳，凌厉狠绝，对外宣称司马还乃染疫急病而亡，为仿传染，将其运往城外烧化，连同司马还自南方带来的众仆从，也被石堪以后赵人殉侍主之俗为借口，一并屠戮。韩青岚受命监督火化，心中隐觉不妥，暗中拾取一块酥黑的司马还遗骨随身藏匿。
    韩青岚再入王府论司马还一案，指责石堪手段过于极端，株连太多，且过于粗暴生硬，全凭强权只手遮天。恐难掩天下众人之口，建议石堪将石元暗中送往北凉或成汉出境避难，再向石勒自行坦白请罪。石堪对韩青岚暗生猜忌，怀疑她此议乃是暗藏私心，在巨大危机下为自己谋求脱身后路，二人之间暗起嫌隙。尹流霞亦不失时机地出现，指责韩青岚教唆石元学坏堕落，更为石元提供毒杀司马还的工具，韩青岚急怒之下，直斥尹流霞寡妇再嫁，私德有亏，更将他人所生之子强纳入石堪名下，拖油瓶连累石堪。此语正说中石堪多年猜疑的心病，盛怒导致情绪失控，竟当场打韩青岚一记耳光。韩青岚羞愤伤痛交迸，掩面而去，自此日日闭门不出，不问外事。
    尹流霞提示石堪，一记耳光足以激起韩青岚叛心，来日必遭其背主反噬。石堪心中尚有旧情念及，只暗中调派人手，对韩青岚府宅严加监管，同时秘密清洗参与调查司马还案的其他人，全力遮掩灭口。
    韩青岚避居家中，忽接到杨先传来的加急密信，约她出城往高邮湖畔密会。韩青岚在湖畔一隐秘沙洲寻到杨先一家，却遇一群神秘黑衣杀手正欲杀害杨先及妻儿。韩青岚以随身携带的机关武器击退逐走众杀手，杨先却已伤重不治，临死前告知韩青岚，其他司马还案的办案人均已神秘失踪或暴毙，他本人见机不妙，弃官携家眷逃亡，却终究未能躲过追杀，自己死后，韩青岚便是唯一一个活在世上的查案人，必将成为下一个被清理的目标......韩青岚认出杀死杨先的飞刀正是她为石堪身边近卫打制，一时五内俱焚，惶恐忧惧。
    韩青岚回府后暗中细查，果然发现府中侍从已被人暗中调换一半，且常有人偷窥监视自己起居。心乱如麻之下，决意再寻石堪最后谈一次，却被石堪拒之门外，更传话告知她，若石堪想见她，自会召见，若石堪未下传召，她不必来见，便是在王府门前等上十天亦是枉然。
    韩青岚伤心而去，知她与石堪之间隔阂裂痕已深，再无可能回到过去，自己身边亦是危机暗伏，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反复思量之下，决意逃离广陵，重归山林隐逸生涯，遂于一月黑风高之夜，悄然已攀墙钩爪越出府第后墙，翻至广陵城外，秘密遁去。为掩人耳目，更改装隐瞒自己女子身份，以连帽大氅遮挡住自己本来面目体态，买马北上，寻偏僻小路而行，唯恐暴露形迹。
    次晚韩青岚于一荒野客栈中歇息，客栈大堂中众客人斗酒谈笑，热闹非常，唯独她本人避处墙隅，冷眼旁观，愈发感到被世界抛弃的孤独。
    石堪麾下一标骏马忽破门而入，竟是为搜查捉拿韩青岚而来。韩青岚趁查验众人混乱之际，暗施飞针打灭大堂内所有灯火，借黑暗越窗而走，奔入林木茂密处避过此轮追兵，在暗中听得追兵言语，竟是石堪亲自发布号令，务必拿获自己，如有反抗，可当场格毙！
    韩青岚对石堪彻底绝望，更知北上之路必险阻重重，无处可走，索性反其道而行，折回向南，全速奔向东晋国境。尽管处处小心谨慎，终于还是被江边驻守巡查的军兵发现了踪迹，衔尾追捕。在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韩青岚展开背上风翼，借风力凌空飞起，渡过长江，在南岸的东晋军堡北固堡降落。
    北固堡中众东晋军兵擒住韩青岚，韩青岚亦不反抗，任众人搜夺去随身全部机关器具，直言此来专为投晋，更拿出司马还的酥黑遗骨，坦告司马还被害真相，众人皆大为惊骇，感兹事体大，不敢擅专，遂遣人急报晋陵太守周札。
    江北追兵将韩青岚叛逃东晋之事报于石堪，石堪震怒骇惧交迸，亲率重兵列于江畔，向对岸施压喊话，要求对方交出叛将。心焦若焚的韩青岚终于等到了周札对自己的处置决定：单舟只橹，遣送回江北！
    韩青岚于绝望中被逐出北固堡，重踏上江北的土地，旋即被后赵军兵擒下，押送至石堪马前。石堪怒斥韩青岚叛国背主，私投他国，忘恩负义，韩青岚自分必死，索性不再顾忌，反斥石堪刻薄寡恩，不念旧情，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石堪既恼恨韩青岚之叛，更忌惮她抖出更多阴私，忿而拔剑，欲在阵前亲手诛杀韩青岚。
    石堪剑锋将落未落之际，石勒所遣之钦差突然出现，喝止石堪，奉旨将韩青岚押解往帝都受审。石堪不敢违拗圣意，惟有眼睁睁地看着韩青岚决然而去，怏怏自回广陵。
    尹流霞闻知韩青岚已被钦差带走，惧祸将至，为石堪谋划上中下三策：上策，暗提精兵亲军全速奔袭襄国，推翻石勒，夺权上位；中策，拥兵自立，割据彭城、广陵一线，与石勒南北相峙；下策，速派精干刺客，于路暗杀韩青岚灭口！石堪感念石勒养育擢用之恩，不愿背叛石勒，只肯采纳下策，派亲卫高手昼夜兼程追杀韩青岚。不日果然传来讯息，刺客与韩青岚同归于尽，石堪心头大石方始落地。

练霓裳

（四）数日后石勒寿辰，石堪依往年惯例，携眷入京贺寿。寿堂之上，石勒骤然翻脸，令御前众武士擒下石堪，金殿亲自勘审。
    石堪坚决否认自己有不臣之心，独断弄权、违法乱纪之行，石勒敕令传证人对质，在后殿走出的证人竟然是和石堪一样身带镣铐的韩青岚。
    韩青岚向石堪一一陈诉列举石堪种种不法罪状，特别详述司马还一案内情，并称石堪许多暗中操控局势、结连权臣、培植势力等往来文书便藏在广陵城中石堪送自己的瑶筝暗格内。石堪种种阴私被韩青岚反目揭发，无从否认，惟有低头沉默。尹流霞绝望之下，歇斯底里地反咬韩青岚勾引石堪多年不成，转而勾引刚刚成年的石堪亲子石元，并教唆诱惑他堕落，就是为了填补内心空虚，发泄多年怨恨。韩青岚则怒斥尹流霞攀附权势，全无妇德，无贞无良，红颜祸水，一时间将殿审变成了泼妇争风，互辱互骂之场。
    石勒不耐殿中混乱，恼怒喊停，令人为石堪与石元采血，当众滴血验亲。验亲的结果压垮了石堪最后的意志：石元并非他的亲子！韩青岚在旁目睹这一结果，不可遏止地狂笑不止。
    石勒本欲继续勘问，忽感身体不适，遂令人将石堪一家、韩青岚等送入牢中各自拘禁，同时派人星夜前往广陵查抄彭城王府，取回韩青岚暗藏石堪罪证的瑶筝后，依证再审。
    石堪单独被囚，虽并未受苦，然外界的消息不断传入，令他愈发消沉沮丧：石勒日渐病重，将次子石弘立为太子，他一家的案子已移交给石弘办理，韩青岚亦将瑶筝内暗藏的各种文书献给石弘......回首种种前尘往事，石堪终于悟出，此前石勒一直在有意宽纵自己，甚至为立自己为储君的传言推波助澜，不过是为了激发他的斗志与热情，南下北上，攘外安内，为后赵守土平乱，为石弘的皇位铺路，同时诱自己日益膨胀，触犯皇权禁忌，以便有理由将自己清理剪除，连根拔起......心如死灰之下，竟忆起尘封已久的蓟城失忆，与韩青岚隐居山间的温馨往事，抚今怀昔，暗叹自己不如当日永不恢复记忆，隐居在韩青岚的山居精舍中了此一生，却也免去了日后的许多是非纠葛。
    石勒驾崩，石弘即位登基。石弘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示石堪的种种大逆不道、悖伦乱纪的罪状，将石堪一家与韩青岚同时判为极刑，不日一并问斩。为示天恩浩荡，于执行前夜允许石堪提一个要求。石堪要求进入韩青岚的囚室，与韩青岚共度临刑前最后的时光。
    韩青岚枯坐囚室中反复弹奏瑶筝，全不理会石堪的任何言语，石堪惟有就着韩青岚的筝曲自说自话，渐至中宵。
    城中忽生变乱，刀兵扰攘，烈焰升腾，渐渐逼近监舍。韩青岚犹自岿然不动，继续弹筝，石堪已然惊起。
    石堪旧部趁乱杀入监舍，救石堪脱困而出，告知石堪，石虎趁石勒新丧，石弘羽翼未丰之际，起兵作乱，篡权自立，城中变乱便是由他而起。事已至此，无论石虎还是石弘获胜，第一个要剪除的都是石堪，不若趁乱出城召聚旧部，进可问鼎皇位，退可割据自保。石堪深感树欲静而风不止，决意整兵重振旗鼓，唤韩青岚同走，韩青岚却不为所动，一任烈火逼近。
    石堪被众部署强行簇拥而出，火焰已经封住监舍，混乱喧嚷之中，似乎仍能听到火中隐约的筝曲之声。（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