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耻暴击者 于 2021-1-28 23: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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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谦从破缸中舀了瓢水,小心的送到嘴里咪了一口。几滴水从嘴里漏出,在布满尘土的下巴,涤出几道又黄又涩的肌肤线,上面满是杂草般杂乱生长的胡渣。 “官爷,山里的水,甜着呢,要不要来一口。”乐谦将水瓢伸给身前锦衣华服的公子。 “起开,公子怎么能喝这猪潲水,信不信我把你溺死在破缸里?”公子身后一个随从,尖着嗓子骂道。 华衣公子捂住鼻口的修长手指,像兰花般翘起,摇了摇,示意随从噤声后,又立即捂住口鼻,用同样尖细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们来自帝京,不想多听无用的话,说说你的媳妇吧,对,就是你那个很飘亮,姓张的媳妇。” “官爷,说来惭愧,我撒谎了,张姑娘不是我媳妇,我是随口山里乡邻吹牛的。”乐谦说完,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水,喝完,仰天啊的一声,喊道痛快。 “放屁,我们在这里盯梢了十天,你们两个明明同屋进同屋出,难不成一间毡房下,每夜都在互相念佛经?”背后的随从继续骂道。 “我说的是实情,官爷,你进去一看便知。”乐谦笑道。 华衣公子转过头,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刷刷两声,十几个人中飞出两个身影,一个从窗户破入,一个从毡顶突入。咣当、咔嚓,那是窗毁顶塌的声音,也是乐谦心碎的声音。 “官爷,我的房子,我的房子……”乐谦第一个“房子”还带着悲痛莫名,第二个“房子”就变得欣喜若狂了,他浑浊的双眸满是银灿灿的白光,五枚长椭圆状东瀛“丁银”,被摆在了乐谦面前。 屋内像是闯进了一窝耗子,乐谦听到锦被落地仆仆声,听到搪瓷打碎的班噹声,听到箱子被破开的哗啦声,听到抛翻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好一阵,那两个男子才垂头丧气的出来,向华衣公子单膝跪下。 一个道:“两人确实是分房睡,张云澈的屋内床上,满是真腊沉水香余香,没有第二者的异味,地板上也没有第二者的足迹。” 另一个道:“这个男人睡在张云澈房门后的板凳上,上、上面满是馊了的臭味,还有很多老鼠留下的硬了成片状的屎。” 公子听了眉头紧锁,向乐谦问道:“匪夷所思,那为什么张云澈非要和你住一间?” “说来话长,我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官爷,那是初春,太阳还不毒。小的像往常那样,拉着钩杆,拖着竹篾网,去塘里捞虾。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段绿色的狗尾巴草地,和一段白色的白草地,就在绿色白色绒毛尾像层层水波一般,涟漪摇荡间,张姑娘出现了,她实在太白了,白的发亮,以至于一出现我就感觉自己瞎了,除了她外,周围一切都没了颜色。” “然后她说要住我的房子,我答应了,她希望我睡在门厅的板凳上,我答应了,她说她每天要出去,黄昏才会回来,要我准备晚饭,我也答应了。” “那你就没有要求她为你做什么?”公子哼的一声笑道。 “她不会答应的,既然不答应,何必问呢?反正去外面吹吹牛,说她是我媳妇,她又不知道。她总是,倏地一声,风里来,又倏地一声,风里走了,就好似从没落过地。”乐谦笑呵呵的又舀起一瓢水。 “你当真不知道她是谁?”公子道。 “不知道。”咕噜咕噜,乐谦又开始喝水。 “张丹枫!”公子突然大吼道,然后紧紧的盯着乐谦,似乎要从他眼睛里抓出蛛丝马迹。 “张丹枫?你们,你们认识他?”乐谦第一次正下脸道。 果然,有破绽,可被我们发现了,公子笑道:“那个张姑娘就是张丹枫的女儿,怎么样,你认识张丹枫吧,我看出来了。” 哗啦一声,乐谦将整瓢水,往头上一倒,全身湿透,头发一缕缕的披挂下来,洗净了面容,一群人才发现这个山野粗人,居然有着一张刀削斧凿般俊朗的脸,原本浑浊的双眼,亮得如长庚星般,耀明如炬。 “说吧,你们是东厂还是西厂的阉狗?”乐谦一改颜色,淡淡道。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大人不如现在就杀了这小子,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那小丫头。”华衣公子身后的随从冷笑道。 “你知道这干嘛,知道了,又能如何?”华衣公子不接随从话,对乐谦问道。 “罢了,反正无论东厂西厂的阉狗都要在这里变死狗,死狗不问出处。”乐谦站起湿漉漉的身体,踱到毡房旁一个柴堆旁,拿出一把柴刀。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在公公间此起彼伏。 “就靠这个来杀我们,你看上面一个个缺口,杀鸡都嫌损手。” “我们的剑,可是工部督造千锤百炼的宝剑,拿什么和我们玩。” “离黄昏还早,不然给他来套檀香刑,出来这么久,我都手痒死了。” 乐谦对于嘲笑充耳不闻,拿着柴刀立在屋前的海棠树下。海棠树漆黑的虬枝慵懒的伸向屋顶,迎向太阳,在身下撒下比夜还要黑的巨大暗影,将乐谦完全包裹在里面。此时轻风梳拂,空气中满是老海棠树,丝丝缕缕混杂着苔藓和朽木的气味。这个味道老朽的让人担心,担心老迈不堪的大树枝干,会在这一阵风后,整个砸下来,毁灭一切。 只见乐谦举起柴刀——要劈柴,他若有所思说道:“要准备柴火了,不然姑娘回来没柴火煮饭。” 说罢,便猛的一刀劈向柴火,也就在这一刻,他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滴向地面的水,在他肌肉的挥动下,突然银光一现,向四面溅射。 那颗颗银亮亮的水珠,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在即将落地时,猛的一个抬头拉伸,像漫天流星般,千点万点,拖着银白的尾迹,冲向正在嘲笑的公公们。高速奔袭的水珠,在空气中爆出嗤的密集暴鸣声,接着便将公公们的身体贯穿了,原来水珠上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剑气。 噹,一声巨响,华衣公子手中长剑震颤的嗡嗡鸣响,他是唯一挡住水珠剑气的人。 “是葵花剑法吧,不错,久闻大名,请内侍赐教。”乐谦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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