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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地藏
“蓝水灵是武当的弟子,由武当的掌门负责接护,这有何问题?”唐经天襦袍轻飘似仙,淡淡对宇文博道。 “是唐掌门法旨啊,哎,你看,那是我妄语,妄语啦,恕罪,恕罪。”宇文博向钟展拱手笑道。 “君子当立言、立行,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议论一些似是而非、有失身份的事情,请诸君恪守自己上山的承诺,下次唐某人绝不会姑息。”唐经天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回荡在大厅中,却又如三山五岳般,沉沉的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对掌门为自己的解围,钟展既感激又难以克制的心生不满。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牟一羽和女儿、蓝水灵之间复杂的关系,却偏偏还要牟一羽去,就算确实秉公执事,但将心比心,这个婚约是你拿出来的,也是你立主要我接受的,我整个家都为此鸡犬不宁,我的女儿已经被叶凌风伤过一次,为什么还要让她受二道苦?我不明白,这个从天而降的婚约,为什么要我们家来承担!如果牟一羽真和蓝水灵发生点什么,我的女儿怎么办,而我又该怎么办?钟展表面轻风拂面,内心却波涛万丈,雨泄千里。 他还记得婚约的信物,来自天山著名的谜团之一——“梅林之殇”。 当时同为“小五义”的武当北支前任掌门、牟一羽的父亲牟沧浪,与南绿林盟主西门牧,相约于天山西南方一处梅林决斗,以此解决彼此多年积压的纠葛。梁宗盟主唐经天被他们定为唯一见证人,主持决斗。 整整一日一夜,没有一个人走出梅林。天山众人等得焦躁不安,议论纷纷,最终由桂冰娥力排众议,带头率领着一众梁宗名宿弟子进入梅林一探究竟,很快,人们在梅林深处找到了他们,目睹了凄惨的结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八具尸体 牟沧浪、西门牧外,另外三具男尸正是失踪多年的“小五义”——“七星剑客”郭东来、“无情铁剑”王晦闻、遁入空门的慧可大师,而三具女尸则是西门夫人殷明珠、陇西穆家排行第七的女儿穆盈盈、青蜂针常五娘。 除了死人,还有四个活人,其中站着的三人,分别是牟一羽、昆仑剑客东方亮、西门牧女儿西门燕。这三个“小五义”的后人,执着利剑分站三角,将唐经天围在中心,各个表情怪异。西门燕哭成泪人,声音呜咽沙哑;东方亮目光呆滞,似是失了三魂六魄;牟一羽面色凝重,表情一时伤怀,一时狠厉,浑身充满了杀气。 而天山掌门唐经天,如老僧入定,盘膝而坐,不动如山,身体被数团若有形制的神秘白雾所笼罩。三把剑雪亮的剑锋朝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刺穿,三个年轻人看样子挣扎无比,始终不得迈近一步。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桂冰娥见状,厉声喝道。 哇的一声,西门燕情绪崩溃,首先抛下利剑,将轻功运到极致,倏地往梅林另一边飞去,很快不见了踪影;接着是东方亮,他无神的眼神在梁宗众人里,看了又看,似在寻觅什么,蓦然间其眼精芒一亮,但很快便陷入黯淡悲伤,他向梁宗众人深深的揖了个礼道:“我愧对你,请你原谅。”,就在所有人纳罕莫名间,他也转身走了,没有一个回头,没有一刻停留;最后是牟一羽,他来回望着东方亮背影和梁宗众人几次后,面无表情的抱起自己父亲的尸身,纵身跃走。 只剩呈打坐状的唐经天,此时他周身的白雾越来越密,几乎把他的身形完全吞噬。 “这是什么雾?是真气外溢?” 天下第一神偷姬晓风爬腮摸耳道。 “就算是真气,那也该是头顶一柱如香,怎么会似这般全身溢散、浓密至此?”青城派辛隐农幽幽说道。 “担心!”后排的江海天,猛然跃身到所有人之前,双掌屈张,竟使出当家绝技“大须弥掌法”,邦的一声金刃交击声,接着一股冷嗖嗖的乱风穿过他,将身后众人的衣袖吹的扶摇而动,而江大侠的身形也退后半步,于地上摩出一道痕迹。 “剑气,雾是剑气!”江海天一边说话,一边掌舞如风,须弥掌力徐徐张开,竟然形成一道数尺厚,长宽近十丈的“掌墙”,挡在梁宗人之前。刹那, “墙上”火耀星燃,满是乒乒乓乓的剑刃砍戳火花,连绵不绝,像是千军万马正于正面攻来。 很快,人们听清了剑气密集切入空气袭来的声音,那是非常低沉,“呜”、 “呜”、 “呜”的一声声宛如呻吟般的低吟声。这才反应过来的梁宗高手们,如梦初醒,立即各施绝学一起加强江海天“筑起”的护墙,抵御着从唐经天身上迸发出的一道道,像风般的剑气。 嘶嘶声,尽管有护身气劲和功法抵御,不少人还是被剑气穿过“护墙”,割裂了衣裳,切入肌肤血流不止,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剑意越来越精纯,剑气的杀伤力也愈发强大,所有人不得不都退到离唐经天三十余丈外坪地上。 不一会,以唐经天为中心半径三十丈圆形区域内,梅树被根根齐整的切断,呈辐射状向四面八方倒去,而经过的飞鸟与蜂虫则在空中被切成两段,落地途中被如风剑气击中多次,以致落到地面时,已被切成碎末状。 这样惊人,犹如天人降世般的剑气,前所未有,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就在此时,一段悠长而清脆的女声,凝着真气在满是“呜”、 “呜”的剑气风声中响起。 “尔时地藏菩萨摩诃萨白佛言:世尊,我承佛如来威神力故,遍百千万亿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业报众生。若非如来大慈力故,即不能作如是变化。我今又蒙佛付嘱,至阿逸多成佛以来,六道众生,遣令度脱。唯然世尊,愿不有虑……”这是地藏经第四卷——阎浮众生业感品,是为描述地藏菩萨目睹地府诸惨,悯而有感,向佛祖发大宏愿,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经过。 念者正是唐经天的妻子桂冰娥,只见她结跏趺坐于地,双手结地藏根本印,明眸微闭,贝齿轻启,声似翠乐,如云鬒发盘于攢云冠内,一对长长灵动如溪流般的冠绫紧贴身子,由肩及胸垂于洁白裙摆下,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精雕玉琢完美无瑕的身形,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真真一尊玉质菩萨般,周身无不透着极致的圣洁和威严,也难怪后人屡屡在诗歌中用“似观音”、“赛观音”代称桂冰娥。 妻子的郎朗经咏起到了作用,剑气形成的罡风开始徐徐减弱,未几,竟然尽数消失,而在唐经天所在处,那些诡异的白雾逐渐幻凝成六个执剑人形出来,光影流隙间,人形们突然彼此施展各种眼花缭乱的一流剑法,混战成一团。 “那,那是牟氏太极剑法?”武当北支长老雷震子,颤声指着一团人形白雾惊骇道。 “咦,惊涛剑法,是西门牧的惊涛剑法!”曾与西门牧交过手的丐帮帮主仲长统,指着另一团白雾道。 “哎,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还能再见王晦闻的双手重剑。”白驼山主宇文博微笑道,只见有一人形似正双手持一五尺长剑,攻势如潮。 “江湖传言,郭东来的七星剑法,每一招都有七个剑点,现在一看,果然不虚啊,嗯,好快好飒的剑,好剑!”剑法宗师齐燕然捏须,频频点头道。 “这应该就是慧可和尚的空明剑法,招招虚实不定,变化万端。”神偷姬晓风口沫横飞道。 但众人中,最震惊的要属钟展了,他几乎要给第六团雾气人形跪下,那个人形使得是正宗天山剑法,然而他舞剑的把式习惯,竟然和恩师唐晓澜别无二致,仿佛曾经的天下第一人重生般。 怎么回事?雾气状剑气凝成了人形,还在互相厮杀? “诸位,夫君虽然一直宗务缠身,却无时不刻不在用功修行,早在数年前就临破玄关,只是机缘未到,总憾有一步之遥。不想这场事故,强使夫君得悟入境。如今这六道雾气人形,代表着六道夫君参悟的剑意,这些剑意正侵染其神识,需就地闭关七七四十九一大周天,方能融合诸彼各异的剑意为一,得破出境。”桂冰娥如尊菩萨般盘坐,不悲不喜道。 “什么?破悟境也是生死境,盟主夫人,你,你确定盟主能……”仲长统的声音在颤抖。 一阵死寂后,桂冰娥说道:“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常自为无常,诸位请回南高峰吧,这里由我亲自护关。” “什么,那天山谁掌事?”“对啊,夫人,你不在谁做主?”天女一说,四下皆惊道。 “有文书为证,夫君为防变故,一直留有备案,是由钟展暂代盟主位。”天女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书信,身旁侍女幽萍急忙上前双手捧接过来,展开来给所有人一看,上面确实是唐经天的笔迹,所写和天女所说之意一致。 就这样,那天后,桂冰娥便素衣薄妆,单身一人于唐经天近旁,搭了间草屋,吃睡都不远离入定的丈夫,每天还帮他洗漱身子,洁净仪容,更衣换鞋,疏通胫骨,绸缪备至,她一直一直守候着丈夫醒来。 所有人都明白,冰川天女的决绝之意,万一唐经天回不来了,她也绝不独活! 是的,破境是极端危险的,如果唐经天一大周天无法破境,神识超过承受极限,将被纷乱汹涌的剑意撕碎,就此变成活死人,永永远远的入定下去,不再醒来。 这时,一些原本被压制的欲望在天山漫延开来,对他们来说,机会来了。 那是唐经天入定的第四十天,朝日披着霞练,悬照于冰宫前的云骢广场上,这日不同往日,广场上开始从各个方向如百川入海般,聚拢过来一大帮人,这些人脸颊或愤怒或激动而变得赤红如血。 “大家评评理,为什么要西征,难道我们在这里吃得那么多的苦,就是去草原上踩马大便吗?我们应该转而东进,由柴达木入甘陕,和金宗大军逐鹿中原,我们要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白驼山山主宇文博高声嚎叫道。 “对,对,他妈的,去西边不是吃草吗,当我们怕了张无忌那小子,老子第一个阉了他,我们要打回去,打回去!”独臂剑客管神龙,挥舞着仅存的一支胳膊骂道。 “我都吃了大半年硬如铁石的糌粑了,还要夜夜和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睡,现在我的财产也和大家一样,都献给天山充作军资,你们却告诉我要去西边和蒙古人耍,这太不讲道理了,我,我要回我蜀地的家,家里的田都荒了啊!”唐门名宿唐仲山委屈的哭出声来。 “对,让金世遗来,只有他,也只有他有能力带领咱们,去和金宗打!”七步追魂羊牧劳也高声呼吁道。 金世遗!金世遗!金世遗!一时间,广场上,人们有节奏的呼唤着,这个亦然被神话的名字。说到底,这是天山未来路线之争。这也是天山最危险的一天,整个梁宗面临分裂。 然而,历史总是以一种戏剧性的形式,给人们开了个玩笑,要夺权的人们,想不到,他们呼唤的金世遗,此时突然结束浪荡四方归来,悄然来到了梅林。 金世遗从后面,缓缓接近正为丈夫盘坐诵经的桂冰娥,带着一丝复杂的微笑。 他轻轻问道:“冰娥,为什么是地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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