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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河畔探花惘，丹凤轩中明珠伤 ——纪念武侠名家萧逸 梁羽生等了金庸近十年，金庸只等了萧逸十几天。 突闻萧先生的噩耗，不胜唏嘘。无缘拜见的武侠名家又多了一位，读者们只能通过回味萧先生的作品来想象他的风采了。 虽然有“南金北萧”的说法，但客观来说，无论是作品水平还是社会影响力，萧逸和金庸都是有一定差距的。金庸仙逝的消息我是从朋友圈的刷屏得知的，打开知乎一看，这个话题已经上升到了热度榜的第一，而且热度数日不退；萧逸驾鹤西游的消息我是在家园首次看到的，在门户网站上都没有发现相关的报道。如果说金庸接受了整个华语文化圈的凭吊，那么萧逸只是收获了部分武侠迷的怀念。 其中之一就是我。虽然我看过的萧逸小说十分有限，仅仅十本出头，但萧逸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武侠小说家之一。回首那段阅读萧逸小说的岁月，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在心头埋下了难以割舍的回忆。 一、缘起 我第一次知道萧逸的大名乃至于对他的小说产生兴趣，缘于侠友的推荐。 早在我流连于梁羽生的武侠世界之时，“梁圈活化石”星云就告诉我，他认为萧逸的小说十分适合我。当初他对萧逸小说的两个评价让我印象深刻，一个是文笔优美，一个是女主任性。 到了2012年，一次偶然在图书馆闲逛之时，我发现了一套“萧逸四大名著”——《饮马流花河》《马鸣风萧萧》《甘十九妹》《无忧公主》。一时兴起，我将剩余的四个借书名额贡献给了两册《饮马流花河》和两册《马鸣风萧萧》。选择这两本的原因，大概在于它们的书名相对更有吸引力一些。 由于之前“三大家”（金庸、梁羽生、古龙）的作品我都是阅读的电子书，因此《饮马流花河》成为了我第一本阅读的武侠纸质书。很快，我就被萧逸优美的文笔，生动的描写和精致的刻画所吸引，从此一发而不可收，连续阅读了他十几本作品。 风格独特的萧逸的作品，优点和缺点都是十分突出的。在武侠名家中，萧逸的小说几乎是情节最平淡的，人物关系相对简单，故事脉路一望可知，悬疑元素几乎没有。此外萧逸的小说在到达写作成熟期以后文风几乎定格，笔下的人物类型也不够丰富，关于武打的描写也缺乏出奇之处。这些缺点使得萧逸的小说在作为通俗小说时，很难吸引大量的读者。然而如果从文学作品的角度审视萧逸的作品，优点也是十分突出的：细腻的文笔让小说有种散文诗的气质，简单却不乏感人的故事令人回味，着力塑造的人物们既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也展现着人性的弱点，经典的场面总是能够用美妙的文字生动地呈现。 在我看过的萧逸作品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五本——《甘十九妹》《饮马流花河》《铁雁霜翎》（江湖儿女）《凤栖昆仑》和《西风冷画屏》。这五本小说吸引我的地方不尽相同，却都能够让我难以忘怀，回味无穷。 二、沧海月明珠有泪 《甘十九妹》是在中国大陆影响力最大的萧逸小说，这主要归功于影视作品。作为最早在中国大陆拍摄的武侠作品之一，96版《甘十九妹》收获了大批影视剧迷，这种影响力一直持续到近二十年后《新甘十九妹》拍摄时依然不减，后者很多的拍摄细节依然有不少96版的影子。 其实《甘十九妹》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水红芍和武林七修的仇恨转嫁到了下一代，漩涡中心的两位人物甘明珠和尹剑平相爱却同时相仇。最终水红芍完成了对武林七修的复仇，而尹剑平也完成了对丹凤轩的反杀，最后面对他又爱又恨的甘明珠，他选择了以杀了仇和以死酬爱。从故事上讲，这种“仇二代”相爱的情节在名著中多次出现，在武侠小说中也并不少见，如果扩大到“敌二代”相爱，那更是数不胜数；从立意上讲，这本书也很难说有过人之处，既没有像古龙很多小说一样将主题直接提炼出来，也没有像金庸很多小说一样完成善恶的探讨和人性的升华。 不过《甘十九妹》关于仇与爱的构思虽然常见，但却把这两个方面推向了极致。就仇而言，作者对于男女主的设定是“不共戴天，无可挽回”，这和绝大多数的武侠小说并不相同——张无忌和赵敏、杨云骢和纳兰明慧属于立场敌对却没有私仇；卓一航和练霓裳、石轩中和朱玲背负师门之怨，本身并无深仇大恨；袁承志和阿九、方兆南和梅绛雪都是男主继承了长辈的仇恨，但女主都是无辜的。尹剑平和甘明珠则不同，前者与后者的师门固然有深仇大恨，与后者本同样也仇深似海，甚至亲眼目睹了后者对于自己两位师父的杀戮，这样的仇恨对于正气侠义的尹剑平来说是无可化解的。就爱而言，尹剑平与甘明珠是两个人已经仇无可解的情况下相爱的。尹剑平是明知如此却情不自禁，他愤她师门杀孽深重，恨她自己血染双手，却喜她的聪慧洞达，爱她的温柔有情。甘明珠虽然对此并不知情，却也未尝没有怀疑过“尹心”就是“依剑平”，但她人性中善的一面却逐步被尹剑平所发掘，完成了对是非观的重塑和对爱情的炽热追求，虽死不悔。这样两方面的极致固然使得小说因为注定的结局失去了悬念，但也大大增加了故事的张力，也让故事的结局充满了悲壮之美。 三、花自飘零水自流 《饮马流花河》是不少书迷最为认可的萧逸小说，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萧逸小说。 这本书的江湖味道是很淡的，四个主要人物中，朱高煦完全不是江湖人，春若水和君无忌也与江湖瓜葛不多，沈瑶仙虽然是江湖人却并无江湖的羁绊。相比于江湖，他们与政治的关联反而要更多一些。 所以《饮马流花河》读起来并不像武侠小说，倒像是一本包含武功的“名著”。像季穗儿、冰儿这样的人物，我们很难在武侠小说中看到，倒是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常常出现类似的形象。 书中的大多数人物，或经历了悲剧的过程，或遭受了悲剧的结果——君无忌自幼失去了父爱母爱，又先后险些死于父亲、兄弟和母亲手中，最终还失去了初恋春若水；苗人俊同样离开了恩重的师父和挚爱的师妹，为此甚至罹患绝症；朱高煦因为他的跋扈、冷酷和野心残害了无数无辜的人，自己却也落得官场情场双双失意；春若水和沈瑶仙的情路都饱受波折，在家庭师门与爱情之间左右为难；季穗儿和冰儿则因为各自的桎梏香消玉殒。全书并没有刻意渲染这种悲剧的氛围，但几乎每一个主要人物都因为性格、命运和价值观抹上了悲剧的色彩。 在种种悲剧之中，君无忌和春若水的爱情悲剧无疑是最让人叹惋的。命运的摆布是两个人的悲剧之源，两个人的性格弱点则让他们无法突破藩篱：在面对家庭毁灭的威胁时，春若水无能抗拒，只能牺牲自己；在她唯一一次萌生了与命运抗争的念头时，海道人和沈瑶仙的先后出现又把她仅有的机会扼杀于心底。君无忌最初对于春若水的误会让他错过了改变两个人命运的机会，而当他的身世被揭穿后，他和春若水的爱情已然绝于世俗。他们都没有背叛爱情，但却输给了命运。 苗人俊和沈瑶仙也曾经对命运的捉弄感到无力回天，但他们的对命运的抗争却更为积极。他们为君无忌的风采所折服，先后背叛师门坚守了各自的底线，也都险些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最终能够收获美好的结局，也正是命运对他们坚持和执着的馈赠。 一山杜鹃红，孤坟往事空。孤苦一生的春若水和幸福美满的沈瑶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君无忌，则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四、多情却似总无情 《铁雁霜翎》是萧逸的处女作，在众多武侠名家的处女作中，《铁雁霜翎》是水平较高的几部小说之一。目前网络的版本中，这本书通常由《铁雁霜翎》和《江湖儿女》两部构成，以下统称《铁雁霜翎》。 就风格而言，《铁雁霜翎》处处可见王度庐的影响——故事的构思，情节的安排和主角的性格，都与“鹤铁五部曲”有异曲同工之妙。萧逸擅长写情，更擅长写情变的特点在他的开山之作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故事一共有四个主角——铁守容、李雁红、叶砚霜和纪翎，书名也由这四个人的名字组合而成。整本书并没有太高的立意，主要讲述了四位主角因为性格弱点和种种误会屡屡造就的爱情悲剧。叶砚霜与铁守容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之后才得知自己已经拥有了从小订下了妻子李雁红。一番单相思的李雁红只能含悲而去，与纪翎相互倾心。此时叶砚霜和李雁红的性格弱点最终主宰了四个人悲剧的情路，叶砚霜和李雁红都是多情之人，同时也是对感情极为敏感之人，前者因为一个谣言就在悲愤之下放弃了铁守容，转投李雁红的怀抱；后者虽然愿意完成与叶砚霜的婚姻之约，却因为心虚隐瞒了与纪翎的一段交往。而当叶砚霜了解到自己误会了铁守容之时，他又再一次误会了李雁红和纪翎的关系，于是多情而敏感的他抛下了订下婚约、拥有夫妻之实的李雁红，再次将爱情转移回了铁守容身上。当叶砚霜和铁守容迈入婚堂之时，纪翎却带来了李雁红孤苦产子的消息，故事戛然而止。 在这个故事中，专情执着的铁守容和纪翎只是无辜的受害者，罪魁祸首正是多情又薄情的叶砚霜，李雁红也有一定的责任。书中人物的爱情悲剧令人唏嘘，也给了读者不少的启示，如纳兰所言，“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五、凤去台空江自流 《凤栖昆仑》在萧逸小说中名气不大，但在我看来却是一本佳品。 萧逸擅长写悲剧，这源于他深厚的文字功底以及对情变的情有独钟。《凤栖昆仑》并不是一本悲剧，但书中悲剧元素与温馨画面的结合，让这本书具有别样的精彩。 全书的大背景是满清入关，山河破碎。永历集团希望能够以西南为根基，延续汉族江山，满清和吴三桂则不断进逼，江湖第一高手柳蝶衣带领的江湖组织万花飘香也蠢蠢欲动。在这样的背景下，以男主角简昆仑为代表的仁人志士和以女主角朱蕾为代表的朱明皇室，前景灰暗，步步惊心。 男女主角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相恋，共同与强大的敌人和悲剧的命运相抗争，这也让他们的爱情显得分外珍贵。简昆仑风流潇洒却始终坚持理想和原则；朱蕾可爱纯真却也拥有一颗倔强刚强的心。前者的魅力能够吸引着智勇双全的敌人时美娇，后者的魅力则让她屡次化险为夷。在我看过的所有萧逸小说中，简昆仑是性格最平和，举止最从容的男主角，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他都表现得智珠在握，淡定冷静。而朱蕾则是最可爱的一个女性形象，她虽然纯真却善解人意，与简昆仑的几次情场交锋都表现得恰到好处，就算是绝色美女陈圆圆和时美娇，对她的魅力也是不得不服。 简昆仑和朱蕾毕竟收获了暂时的幸福，就算最终伴随汉族最后的火种一起湮灭，也算不枉此生。其他人的悲剧则更加让人唏嘘——柳蝶衣因为自己的野心放弃了本可以成为如花美眷的时美娇，最终也将后者带入了深渊；时美娇因为心中的桎梏始终无法慧剑斩心魔，终究错过了简昆仑，成为了柳蝶衣的殉葬品；陈圆圆已然看透了吴三桂，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李七郎虽然对简昆仑别有情愫，但终究还是选择一死伴蝶衣；方天星固然死得其所却也昭示着永历朝廷的穷途末路，而吴三桂的未来，也难免相似的结局。 旭日方升，战火绵绵，长河东流，面对温馨的现在和渺茫的前途，唯有珍惜眼前人。书到此时结束，恰到好处。 六、一片幽情冷处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别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谈伦的前半生是这句词的最佳写照，但这并不是《西风冷画屏》想告诉读者的。 谈伦的心曾经是炽热的，为了在恋人的玉手上戴上七星翡翠，他深入苗疆，不畏瘴毒。然而等到他付出了终身不得动武的代价获得七星翡翠时，他的恋人却不甘寂寞，另嫁他人。 于是谈伦的心冷了，直到他遇到了身患“七情劫”的朱蕊。 后者的柔弱可爱打动了前者，后者的不幸也让前者同病相怜。为了医治好她的绝症，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谈伦再次赌上了自己的生命，而这一次冷月轩主再也无力回天。 这是一个简单却又凄婉的故事，谈伦为了两段爱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第一次吞下了情变的苦酒，第二次留下了不能长相守的遗憾；朱蕊脆弱的生命得到了谈伦的守护，但她却只能和她的谈哥哥阴阳两隔；冷幽兰为自己的心志不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愧对情人，所托非人的她最后只能含怨自尽；段一鹏因为对冷幽兰的占有欲使出龌龊手段，最终却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部《西风冷画屏》，处处透着冷，但一片清冷中蕴含的热烈的情感和无畏的精神，赋予了本书巨大的感染力。 七、后记 距离上一次看萧逸的小说已经过去数年，对很多情节和人物的印象都已经颇为模糊，但依然有不少催人泪下的悲剧和感人至深的温馨留存于记忆之中。萧逸的小说没有宏伟的格局，也没有复杂的情节，却像一杯淡茶，细细品尝，别有韵味。 在此感谢在梁圈结识的诸位好友，一起阅读萧逸小说，互相探讨故事情节的日子是美好的，至今难忘。 最后祝福萧先生在天堂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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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8-11-26 08:49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照妖镜
发表于 2018-11-26 08:51
发表于 2018-11-27 10:43
最近刚看完甘十九妹，就觉得结尾突然悲剧，没有流花河和西风冷画屏给我的冲击力大
，结尾的确有点仓促，悲剧也是几乎注定的，饮马和西风的结尾处理的艺术性更高。
发表于 2018-12-2 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