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堂武侠评论】之司马翎《纤手驭龙》

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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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镜
《纤手驭龙》一书成书在1964年，司马翎中期的一部重要的作品，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故事描写了书主裴淳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机缘巧合下结识穷家帮帮主淳于靖，并与之联手对抗元庭国舅朴日升。期间，他结识了两位红颜知己，病美人云秋心与女诸葛薛飞光，并得到机智无双的薛飞光帮主，对抗智慧武功均为一流的朴日升与武林中谈虎色变的魔影子辛无痕之女辛黑姑。同时，引出了裴朴薛云辛五人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

我初读此书时还在念高中。此次“故地重游”，已是十多年以后了。还记得当年曾对书中数名智者斗智的情节拍案叫绝，然而现在却更加对书中“侠义”与“爱情”的描写感到心醉。以下，笔者将从这两个方面来对本书进行评论。

武侠小说总离不开“武”与“侠”。一般的武侠小说打得再热闹，然无非重在一个“武”字，而上品武侠小说，则更能把所谓的“侠义”展现的淋漓尽致。以本书来看，书中第一侠者，当非书主裴淳莫属！此子宅心仁厚，极重承诺，且处处为他人着想。书中有一段裴淳与薛飞光的对话，十分到位的表达出了司马翎当时对于侠的看法，且看：

裴淳也笑起来，道：“我是崇尚墨家之说，只要能有利于世，不惜牺牲自我。我当真是笃行实践的人，所以不太计较成败得失，不太害怕死亡，只问这件事做得对不对而已。”
薛飞光肃然起敬，心想：“他乃是在平凡的外表内隐藏着一副伟大的心肠，无怪他一直恬泰安适地生活着……唉！他说得对，道理是一回事，实行又是一回事。好比我现在虽然深觉他的人生观有理，可以效步。但事实上我能不能兼爱天下之人？肯为毫无渊源之人牺牲自己么？”

“只要有利于世，不惜牺牲自我，只问这件事做得对不对。”这大概便是司马翎对于侠义的解读了吧。而他在刻画裴淳时，更是完全以此为标杆。

正因为裴淳始终以这种人生观，他才会在明知官府抓错人了，却还是因为害怕连累到无辜之人，而甘愿替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受牢狱之灾。他才会为了救助穷家帮众人，甘冒被杀之险，用性命与朴日升定下极为凶险赌约。他才会为了让云秋心有活下去的动力，毫不犹豫答应可以陪她一起死……纵观裴淳在书中所有的所作所为，他几乎从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过。却处处为了其他人而奔走涉险。这让他多次陷入险境，几乎失去性命。而这些所作所为，无非只是因为裴淳认为所做之事是对的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如商公直这种终日算计他人的人物，则常常因为不相信裴淳的真心话反而乱了阵脚。最终被裴淳点化，弃恶从善。

当然，只有以上的品性，也并不能称为侠。因为倘若裴淳本身不会分辨黑白，又仅以自己的判定为标准，以侠义为名，毫不讲道理，那与灭绝师太之流又有何区别？而裴淳虽然忠厚淳朴，但其自幼受佛家以及诸子百家著作的浸染。大智若愚，明辨是非，又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这才能够准确的知道什么才是“有利于世”的事情，而他每行一步，才能丝毫差错。

除了裴淳之外，穷家帮帮主淳于靖也不愧为侠之所称！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极为重义。带领穷家帮众对抗元庭的暴行。在裴淳帮自己帮众解毒后，为了报答他，甚至宁愿牺牲自己性命，带他找到药王梁康的居所。在黑狱之中，为了解救裴淳，放弃被救的机会，宁愿被困不归府，伺机救援。

可以看出，司马翎笔下的侠并不是简单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而是真正做到了“明辨是非，舍己为人”这八个字！而这八个字，不正是侠义的精髓所在吗？

相对于“侠义”，武侠小说中的爱情也常常是一大看点。在众多武侠小说作家中，若论写情中的高手，总离不开王度庐、金庸、梁羽生、萧逸等人。然而司马翎在本书中对感情的刻画，也是极为上乘的。

本书中的爱情，最精彩的便是裴淳与薛飞光、云秋心之间的爱情故事了。

笔者认为，虽然书中裴淳与云秋心的感情描写笔墨最重，但是在裴淳心中，真正爱的却只有薛飞光一人。裴淳对云秋心的感情更多的是基于对她的同情。诚然，云秋心这样一个国色天香，却又随时可能死去的病美人的确着实让人爱怜。尤其如裴淳这样一个真正的侠士，对于这样一位可怜的女子，当然会竭尽全力救助。而在这期间，云秋心对裴淳的爱也时刻影响着他。这让裴淳逐渐由同情变为心疼，不惜牺牲自己来让云秋心坚定求生的决心。更是在云秋心最无助的时候向其求婚。这看似裴淳的确爱上了云秋心。可是当云秋心说自己无法嫁给裴淳，而要嫁给朴日升的时候，裴淳是很释然的。甚至在朴日升选择了辛黑姑的情况下，说出“你必须娶云姑娘”这样的话来。当然，有人认为这是裴淳心胸宽广，不惜牺牲自己让爱。但是再看裴淳得知薛飞光即将出嫁时的反应，便会发现这其中的差别了。且看：

裴淳蓦地揭帘而入，怒气冲冲，但他一眼望去，薛飞光并非如他想象那般平静，却是泪流满面。因此他本想狠狠地骂她几句，却已做不出来。但他仍然不肯轻轻放过了她，冷笑一声道：“那很好，听说那黄达又有钱又有面，你嫁给他那是一定终身享福无疑。”
他不让薛飞光有说话的机会，只略一停顿，又道：“当然嫁给他的话，那是远胜于我这个穷小子，你向来十分聪明，这一点哪能看不透呢？”
在他嘿嘿的冷笑声中，薛飞光的大眼睛中泪珠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她无法明白向来忠厚忍耐的裴淳，今日为何说出这等尖刻可怕的话？

不说薛飞光不明白，就连笔者初读到此时，也诧异司马翎为何会这样写。这完全不似平日的裴淳。要知道裴淳极为宅心仁厚，即使在生死相斗中都不愿意下重手伤害敌人。如今却为何这等尖酸刻薄？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那就是此时的裴淳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也就是说，他的心乱了！要知道，裴淳可是精通佛家心功之人，即使朴日升、辛黑姑这样的智者也无法轻易搅乱裴淳的心神。而在这里，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裴淳在这一瞬间黑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不言而喻，自然是因为裴淳心中极爱薛飞光之故了！而这次也几乎是全书中裴淳唯一一次情绪失控，暴露出其阴暗面。也就是说，薛飞光是唯一能让裴淳情绪失控的因素。看到这里，再与之前对云秋心的态度相比较，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司马翎并没有明确说出裴淳最爱的是谁，却只是用寥寥数笔，便把裴淳对两人的态度描写的入木三分，其写情的功力可见一斑。

再看薛飞光对裴淳的感情描写：

她若是为了割舍不下对裴淳之情，留在当场，此举固然使别人都鄙视她的凉薄，最要命的是连裴淳这等古板性子之人，或者也会认为她不对，因而减少许多情意。但她感到最痛苦的便是没有机会向裴淳解释，说不定他会误会自己全然以姑姑为重，不把他放在心上，这个误会最后能不能解释明白，还是疑问。
她转出巷口，回头已看不见那片广场，不由得更是热泪如潮，心碎肠断，一向代表快乐无忧的两个酒窝已经消失了。沉重的叹息不断地散失在空气中，这刻薛飞光这个美丽少女才体验到“愁”的滋味。

薛飞光选择离开，不是怕别人鄙视自己，而是怕裴淳对自己的情意有所减少。她心中的愁则是怕裴淳误会自已。在整部书中无论深陷何等险境都乐观向上的薛飞光，只有在此时才体会到“愁”的滋味。读到此处，笔者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旷野之上，回首望向自己爱人所在的方向，面对着一片空旷痛苦落泪的情景。好一个心碎断肠！

除却“侠”与“情”，司马翎在本书中也展现了自己的博学多才。从诗词歌赋、雕刻绘画，诸子百家，到历史风俗，星相占卜等均有涉猎。尤其是本书是当时台湾的武侠小说中少有的带有历史背景的作品。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另外，书中对人物的刻画也是十分出彩的，除了裴淳外，机巧伶俐，智计无双的薛飞光、一代枭雄却又为情所困的朴日升、阴狠任性却痴情的辛黑姑、楚楚可怜，沉鱼落雁的云秋心、豪气干云，武功高强的淳于靖、老奸巨猾，最终改邪归正的商公直、好勇斗狠却光明磊落的慕容赤等等，均刻画的生动真实，令人印象深刻。

当然，本书中却也是有一些缺陷的。最主要的便是连载小说的通病“虎头蛇尾”。尤其是烘托了整本书的魔影子辛无痕的出场十分不给力。这样一个让全武林都害怕的人物，出场后不仅没有上佳表现，反而在斗智上屡屡弱于朴日升，武功上也没有上佳的描写。最后更是莫名其妙的就被废了。让人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搅得武林数十年不得安宁，人人谈虎变色。

再者便是本书前半部分结构稍显松散，恍若漫无目的一般，令人读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朴、辛、裴共聚一堂的英雄大会开始，才步入佳境。

纳兰容若

司马翎里的主角不但做……而且喜欢说，有时候难免觉得有点别扭。魔影子辛无痕的设定古龙也拿过去用了变成了名剑风流里的回声谷应声虫

水镜

纳兰容若 发表于 2016-8-9 08:26
司马翎里的主角不但做……而且喜欢说，有时候难免觉得有点别扭。魔影子辛无痕的设定古龙也拿过去用了变成了 ...

喜欢说是个最大的特点，什么事情都要解释的清清楚楚，所以会显得拖沓。但是又符合推理小说的风格。所以喜欢动脑筋的读者会比较喜欢看他的书

大先生

《纤手驭龙》在我看来感觉一般，线索散乱，三派人物斗得更是莫名其妙，故事也非是那种引人入胜的作品，而说到司马翎的特色斗智推理，此书也多流于表面，未必如中后期作品写得更加娴熟。但说到对复杂人性的刻画以及人生寓意，叶老也分析过，确实较为出色，总体而言，属于大司马第二档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