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基本上就是练霓裳与武当派的斗争史,从开头定军山练霓裳与耿绍南等武当弟子比武开始,到书末风砂堡白石带着小女儿何绿华寻找卓一航再起误会(白石也真是二货,找掌门人还非要带着女儿去),可以说练霓裳人生路的每一道伤都有武当派的份。武当派不但是练霓裳爱情的最大阻碍,而且始终对练霓裳怀着极大的成见和敌意。在武当四老眼中的邪魔外道练霓裳,出身霍天都夫妇门下,也算根正苗红;身在绿林,身为铁飞龙义女,虽然早年树敌不少,随着逐渐成熟,口碑也是很不错,慕容冲也为练霓裳出力说话;此外,练霓裳与熊廷弼、李自成和新疆回部的关系都不错。 虽然出场时练霓裳对武当弟子下手较重,但后来借比剑算是让武当找回场子,救过白石道人及其女儿。但武当派就是始终仇视练霓裳,而且武当四老对岳鸣珂也没有什么好眼色。这其中自然必有蹊跷。 《白发魔女传》成书时间在《七剑下天山》之后,七剑时代天山派已经在江湖上建立霸主地位。因此,作为《七剑》的前传《白发魔女传》,其中需要包括天山派在江湖崛起的过程。在江湖势力的博弈过程中,兴起的天山派必将与前任江湖霸主产生冲突,并取而代之,这也是书中武当派对练霓裳和岳鸣珂二人保持敌视态度的根本原因。 武林盟主、天下第一高手等武林霸主是武侠江湖中的常见概念,但这个事物为什么会出现呢?江湖中人,为了武功秘籍、财富宝藏、地盘势力,都会引起暴力冲突,放任自流就会出现社会契约论中所说的“自然状态”,为了自身利益进行无休止的厮杀,典型状态就是《笑傲江湖》或者《连城诀》中的江湖险恶,人性扭曲。于是江湖人聚集起来,签订契约,将自身的部分权力,类似于保护自身不受侵犯的权力,委托给某个团体或个人,即是武林霸主式的领导者或领导机构,通过行侠仗义的道德约束和强大的武力实力,来维护江湖的正常秩序。在书中,武当派就是当时江湖中维护秩序的领导者,具有领袖江湖的权力。 同时,武当派行使领袖江湖的权力又需要有江湖认同的合法性。马克斯韦伯提出了三种合法性的三种权威类型:传统型、魅力型和法理型。运用到江湖中,武当派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紫阳真人这样威德足以服人的魅力领袖、强大软硬实力支撑起的正面形象,成为人人敬仰的江湖霸主。书中也列举了紫阳巧妙应对铁飞龙挑衅,对火灵猿等悍匪手下留情等例子,使得武当弟子也感受到了江湖领导者的余威。但随着紫阳逝去,天下大乱,后继无人等内外因素,武当的王者地位岌岌可危。 正当武当派极力试图维护摇摇欲坠的领袖地位的关键时刻,天山派的练霓裳以及岳鸣珂横空出世,而且练霓裳很直接地正面单挑武当派。双方第一次遭遇,练霓裳就施辣手要了五个弟子的六根指头。对于练霓裳来说,不过是惩戒狂妄的名门弟子,而对于没落的武当来说,这是对其领导地位的挑战。几番较量之后,武当四老深知武功实力上已不是练霓裳的对手,但还有江湖正宗的话语权。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可以在道德上鄙视你,于是练霓裳不仅成为武当公敌,也是武当派认定的邪门歪道。 面对卓一航与练霓裳的恋情,在武当四老看来,这是个政治问题,一旦认同接受练霓裳,武当连仅存的道德余威也将不复存在,从而彻底失去昔日的领袖地位。并且武当四老的意见得到武当派上下高度认同,仅有何萼华夫妇能够同情练卓二人,这也意味着这个即将没落的武林王者将会为数十年的荣耀乃至数百年的历史,决心与练霓裳死磕到底。 但是,练霓裳与卓一航却并未认识到一点,只是认为这是两人的私人情感问题,把武当派的反对当作普通的门户成见。练霓裳还认为“他若愿和我一同出走,那就谁也拦阻不了。”,软弱的卓一航还天真以为这只是个人婚姻的选择。事实上,卓一航已经被彻底软禁,即使卓一航决心跟随练霓裳,武当派也可以将卓一航当做精神病患者,给予强制的道德规训和精神治疗。权力斗争还是需要流血解决,而练霓裳在政治漩涡中幻想真爱无敌,就显得图样图森破了。 从小说中的江湖历史来看,练霓裳与卓一航的这场爱情,最终也演变关系到江湖领导权更替的政治问题,练霓裳剑挑武当四老,输了爱情,但一定程度赢下了天山派此后数百年的江湖地位。而武当不但技不如人,而狭隘霸道的真面目暴露无遗,不免为天下英雄耻笑,从而失去最后的江湖正宗话语权,自然跌落武林王者的宝座。 练霓裳和岳鸣珂虽然因为人生失意,远走回疆,但是回疆的武林门派较少,发展阻力也较小,二人剑法精进、授徒有方、开宗立派,在满清与回疆民族斗争激烈的历史形势下,不断发展壮大,并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全面压倒武当少林,成为无可争议的武林执牛耳者。在天山派门人在江湖除魔卫道大显神威时,可怜武当派只有那个屡战屡败的笑料雷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