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论章培恒对武侠小说的看法（坑）

祖武符

内容待定

祖武符

论章培恒对武侠小说的看法

1988年大概年末的时候，章培恒先生在《书林》杂志发表了一篇关于武侠小说的文章，题目是《金庸武侠小说与姚雪垠的<李自成>》。现在回顾起来，在那个时代武侠小说虽然已经通过种种途径进入了社会各阶层人士的生活，但是发表评论文章的还是极少，应该说章先生这篇文章算得上大陆最早评论金庸及武侠小说的文章之一。随后几年章先生又陆续发表了几篇涉及武侠小说的文章，虽然都是短短的小文章，但是章先生作为中国文学史方面的著名学者，其文章所反应出他对武侠小说的看法是有相当代表性的，可以说代表了不少知识分子的共同态度。
一，
首先，章先生认为，武侠小说是“以消遣为目的”，“武侠小说的第一特点是娱乐性。”这可以说是他所有评论的一个基础前提。但是“中国的传统观念是轻视娱乐的，尽管也认为娱乐是人生所必须，但又认为娱乐必须跟教育结合起来才有意义，没有教育意义的娱乐则被斥为玩物丧志。”而武侠小说以及其前身公案侠义小说，正是作为对这种观念的反拨而逐渐出现的，因此其教化作用微乎其微，其情节怪诞则愈演愈烈，正是由此这两方面的特点，导致其在民间下层广为流传，而上层知识界则对其不屑一顾。章先生认为这种态度是不正确的。
首先，他援引《神圣家族》“享乐（而不危害他人）的合理性”来证明娱乐消遣的武侠小说也是有价值的（即使没有任何其他附加如教育意义等）。当然仅此还不够，他又指出优秀的武侠小说（以金庸为例）要具有合理并吸引人情节架构，真实鲜明的人物刻画，还要有一定的思想哲理。这样的武侠小说就可以是“雅俗共赏”的优秀的大众文学或通俗文学作品。
如果扩大说，这其实涉及到两个很大的命题，一个是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界分，一个是文学作品的最终价值何在。这两个问题恐怕文学界还要继续讨论。章先生说纯文学是“以文学本身的价值为目的的文学”，而通俗文学是“以娱乐读者为目的”，但是紧接着又驳难“什么是以文学本身的价值为目的？”当然，章先生这里划分和驳难的文章，出自《金庸武侠小说与姚雪垠的<李自成>》，而这篇文章我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字里行间都流露出讽姚之情，先把《李自成》和金庸武侠小说拉到一个范畴（通俗文学）里，然后通过对比说明金著未必不如姚书，甚至姚书还反不如金著（不知道二人之间有没有八卦）。
二，
武侠小说是从传统的描述游侠的作品发展而来的，其侠的概念与侠文化既是一脉相承又有所扬弃。章先生指出，司马迁对游侠的歌颂“显示了在专制统治下受到严重摧残却渴望个 人尊严的司马迁的心声”，而自班固以后对此都采取了贬斥的态度，这导致游侠故事无法进入正史，但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说，正统的压制这反而使得虚构或半虚构的关于游侠、侠客的创作一度得到活跃，比如唐传奇、《水浒传》、公案小说，虽然其中大部分都要在最后加上说教——这也许可以理解为对正统压制的妥协策略。直到梁羽生金庸等的新派武侠小说出现，侠文化完成了由游侠传记、侠义传奇、公案小说到武侠小说的转变。而司马迁歌颂的游侠精神也真正得到扬弃地继承与发展。
三，
虽然有一些驳难之词，但通常章先生在各种文章中还是把武侠小说归于通俗文学之下而讨论的。因为通俗易懂，所以易于流传，章先生在文章《武侠小说与尖庄白酒》作了个比喻，把武侠小说比作尖庄白酒，因为第一，尖庄白酒“不到7元”，数量庞大的平民喝得起，第二，尖庄白酒“色味颇不略”，喝起来味道不坏。武侠小说也一样，第一要广大读者能读懂，第二要读起来还不坏，要有点意思。这样才能兴盛流传。同样的道理，要想武侠小说继续盛行，就要让读者总能觉得有意思，不能写出来让读者觉得没新意，和以前的差不多。章先生说，武侠小说的生命在于创新，包括思想创新和艺术创新。从男尊女卑、誓死忠君到男女平等、独立自由是思想随时代更新，艺术创新更常见，从撒豆成兵到内功心法是情节架构创新，从说书语气到古龙语体是描写手法创新，总之只有创新才有出路。

综上，章先生的几篇文章虽然短小零散，但基本涉及了关于武侠小说的各个方面的问题，总体来说包括：1，武侠小说兴盛的原因。2，武侠小说的作用与价值。3，武侠小说的性质与地位。4，武侠小说的发展与侠文化传统。5，武侠小说的前景。其见解都值得研究者参考。
目前关于武侠小说研究比如武侠小说史的书籍似乎也出版了不少，但是如果仅叙述其从游侠传记以来的发展变化恐怕不足以展示武侠小说发展的全貌，而一些理论性问题——比如上述几个方面——的讨论，或许对于构建一个完善的武侠小说研究体系是有所帮助的。

【参考文献】

[1]章培恒，金庸武侠小说与姚雪垠的《李自成》，1988，收章培恒《灾枣集》，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第11篇。
[2]章培恒，对武侠小说的再认识（代序），1989，收章培恒《灾枣集》，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第17篇。
[3]章培恒，武侠小说与尖庄白酒，1990，收章培恒《灾枣集》，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第22篇。
[4]章培恒，从武侠小说的发展看大众文学的前景，1991，收章培恒《灾枣集》，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第29篇。
[5]章培恒，《中国侠文化史》序，1994，收章培恒《灾枣集》，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第41篇。
[6]章培恒，从游侠到武侠──中国侠文化的历史考察，《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03期。
[7]章培恒，武侠小说的生命在于创新 《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