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12【第三轮截教诛仙帖】太乙演璇玑

[17杀]纣王

太乙演璇玑



一、
利刃般的闪电从云端直插向地面，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地震碎了，熔岩喷射而出，海啸冲垮了堤坝，没过了房屋和农田。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刺鼻的气味。
朝歌，九幽之狱的所在，世界的中心。大臣们正王宫中争论。
“九幽之狱的力量已经无法控制，天帝正在觉醒，他的出世将毁灭我们现有的一切秩序，包括我们自己！”比干说着垂下了他绝望的面庞。而他颤抖着的声音，远比他脸上的表情更令听者绝望，“老臣早就提醒过陛下，滥用九幽之力会使我们殷商的社稷毁于一旦，可陛下一意孤行……”
又一道闪电落下，正好击在了王宫的屋顶，屋顶被击穿了，瓦砾与碎石跌落下来，比干吓得魂不附体，他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陛下，”朝臣中有一位身着巫袍的女子，正是商王朝的大祭司妲己，她恭敬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力保全殷商的血脉。臣妾以为，是打开太乙之门的时候了。”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看似无力，却能在这阵阵雷鸣之中字句清晰。大殿内的朝臣们，起初只是沉默，但在听到“太乙之门”四个字时却不约而同地惊恐起来。
那扇门，在那里伫立了近百年，却没有人知道那扇门的背后，究竟有什么。
或许太乙之门的建造者知道其中的奥妙，但是……
“陛下，万万不可！”朝臣中有人大喊。随即便有人附和：“是啊，当年玄都法师携八百童男童女进入太乙之门，十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众人对着大殿最深处那张雕镂着四爪金龙的王位喋喋不休地说着。妲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这些老夫子总是喜欢没完没了地争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已经是紧要关头。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一束熔岩从地面喷出，将他们全部吞没在火海里。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妲己一面想一面瞥了眼空荡荡的王位，她的君王，此刻在什么地方呢？
只听砰地一声，殿门被撞开了。
黄飞虎一身甲胄，闯入了大殿。
“陛下，姬昌的大军已经包围了王都！”
“怎么可能，新派出去的十万大军呢？”丞相比干诧异地问道。
“军队发生了哗变，贱民们临阵倒戈……”黄飞虎说着跪倒在地，他的腿上还插着两枚箭镞。
大殿顿时安静了。方才还在那侃侃而谈的朝臣，一个个惊得嗔目结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听一个脚步声从大殿深处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来到殿前。
“不要惊慌，不过是一群反贼！”一个魁梧的身躯在王位上坐了下来，是纣王，“武成王，取来寡人的王旗与华盖，告诉他们，到底谁在这里！”
“报——！”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来报，“敌先锋杨戬、哪吒，已经已经攻入了禁城，禁城守将殷破败已阵亡！”
随着这噩耗一起涌入大殿的，是一阵刺骨的西风。风中隐约夹带着呐喊声与战鼓声。
雷电还未停歇。
“难道这风声全是叛军的呐喊，这雷声皆是西岐的鼓声？”比干朝殿外屈膝跪下。
“哼！作为对手，还说得过去，”纣王却不以为然，他忽地从王位上站起，眼中是坚定无畏的神情，“就让寡人把他们全都碾碎在这里！”
文臣们稍稍平复了恐惧的神情，武将们则重新点燃了斗志。妲己将一切看在眼里，她一言不发。纣王夸出了大殿，他大喝一声：“墨麒麟！”
一只麒麟兽从天而降，这是诞生于九幽深处的神兽，通体批着墨黑油亮的鳞片。自古以来，能驾驭它的只有帝王。
纣王轻轻一跃，骑在了它的背上，他轻轻拍了拍墨麒麟的脸颊，像在正在与他交流：
“来，告诉他们，谁才是这天下的统治者！”
“嗷——！”墨麒麟大啸一声，冲上了云霄。

乌云在远处的空中会聚，一道道闪电犹如一条条浑身带火的赤练蛇，在云层中穿梭，偶尔探出半截身体，照亮了那混沌汹涌浪潮翻滚的云层。
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正朝远处眺望。他的身边，几只鹤正扑腾着翅膀落下。


二、
西岐远征军的士兵拥堵在辕门处，仰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只大鸟正盘旋而来，待到近处，众人发现，那大鸟不是别人，正是先锋将军雷震子。
“快！快！快！传军中医官，”弹指间，雷震子已落在了营中，他手中捧着一位奄奄一息的老者，那阵势像是遇到了麻烦。

与此同时，在鹿台的行宫中，一片歌舞声。编钟古琴演奏的乐曲挑动着听者的心弦，舞女们轻盈地旋转着她们身上稀罕的织物，优美地扭动着她们袅娜纤细的腰肢。纣王端着酒杯看着这些献舞的女子，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
大殿外的偏厅，一个身着巫袍的女子微微颔首，低眉顺目。
“太师，”她跟前正伫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小声地说，“西伯侯的事，已按您的旨意去办了。”
被唤作太师的人一言不发，他似乎也在聆听正殿内袅袅天籁般乐曲。突然，纣王的荒淫的笑声传到偏厅：“美人，来陪寡人饮下这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盛世的味道，腐朽败亡的味道。”他脸上覆着青铜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冰冷的双眼。与这目光一样冰冷的，是他身上黝黑锃亮的战甲。
“妲己，我现在的身份是三朝元老，太师闻仲，下次勿再用‘旨意’二字。”
“喏！”妲己低声细语。
“那姬昌……？”闻仲用了一个询问的口吻。
“必死无疑！”
闻仲点头，转身朝正殿走去。
回廊的尽头，侍者恭敬地向他低头，并大喊：“闻太师到——！”他不等传唤，径直推了雕镂着腾龙图案的正殿大门。殿门外的执戟卫士，无人敢阻。
高高在上的纣王袒胸露背，正将脸孔帖着一位妃子的脖颈说着悄悄话，忽见那闻仲身着甲胄已到了玉阶下，不禁又惊又恼：“太师，你……你这是要要做什么？”他满脸酒气，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紧张，说话显得有些口吃。
“陛下，”闻仲一面说一面看了一下左右，正殿两侧的屏风后面，伶人们慌张地退去，他暗自思忖，若由他当权，这些人将被统统处死，“老臣请王下旨，出征西岐。”
纣王登时一愣，他从王位跳了起来：“什么？”
“请吾王命老臣领兵，攻打西岐！”
纣王知道闻仲向来不苟言笑，他的请战绝不是一句戏言。这老头是先帝临终前的托孤重臣，从小盯着自己长大。虽然最近十年，他一直在外征战，君臣关系略渐疏远，但这次还朝，闻仲的性情变得更加顽固和严厉了。
纣王双手反剪，在玉案前来回踱步，他真想找个不服王令的地方把闻仲给打发了，可西岐是西伯侯姬昌的老巢啊：“太师，您年事已高，又刚刚平定了北方十九路诸侯的叛乱，早已功成名就，寡人赐太师锦衣玉食，让您在朝歌城中颐养天年，岂不是美事，又何苦劳师动众消耗公帑呢？何况……何况西伯侯仁德，对本朝礼数有加，我们向来是相安无……”
“陛下，”闻仲打断了纣王，“近期，西岐的军队频繁调动，对本朝有不轨企图！我们当先发制人。”
纣王深深吐了一口气，在这里，敢打断他说话或让他生出厌烦情绪的人，随手便拖去炮烙了，闻仲却是个例外。他甚至不能将他赶出大殿，虽然他很想那么做：“那也是因为你，是太师囚禁了西伯侯，人家国内失了主心骨，姬昌的二儿子不过调动部队维持一下秩序，有什么好慌张的。如今，寡人把姬昌放回去了，西岐方面也该太平了。”
“臣已派人暗中除掉姬昌，”面对纣王深思熟虚的说辞，闻仲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一道晴空霹雳。纣王忿忿地阖上了眼，他一手抱胸一手支着额头：“你还把姬昌的长子剁成肉饼喂给他吃，他居然吃得津津有味，这样的人，你却不肯放过……”
闻仲不以为然：“姬昌，就是狡猾的老狐狸，陛下对他宽容，迟早要遭他暗算。”是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姬昌的为人，“现在对西岐的征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吧，”纣王露出了疲态，他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随手插在了面前的那只酒樽里，“寡人准了，太师去点兵吧。”
闻仲双手接过虎符，恭敬地退下。


三、
周军大营，姬昌躺在中军大帐内。他双目紧闭，面如死灰，犹如那帐内火盆中渐渐暗淡的火苗，生命已燃到了尽头。
姜尚独自一人守候在姬昌的身边。
“子牙……吾命不久矣……”姬昌低吟道。
姜尚神色黯然。西伯侯身上的怪病，说起来是受惊过度所致，但更像是正在被某种妖法汲取了生命。抽走的，无法补还。这种妖法，根本无解。
毕竟，西伯侯年事已高。
姜尚想起了当年在溪边垂钓时与这位长者相遇时的情景。
“吾王，还记得我们当初击掌所立的誓言吗？”
“……记得，”姬昌回答，“推翻殷商的暴政……”
“对，结束这战乱不息的秩序，从九幽之狱中解救天帝，重建天庭诸神。”姜尚下巴微微扬起，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他这是在鼓励对方振作。
“姬发，吾儿，子牙若能辅佐，则辅佐之……”说着，姬昌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若吾儿愚钝，不能辅佐，你可取而代之，务必完成你我立下之宏愿。”
“这……”姜尚心里微微一颤，他从未想到会要面对这副局面，在他的心中，姬昌不仅仅是一个和蔼仁义的君主，他仿佛又回忆起姬昌指着他的鱼钩笑道：‘尊驾为何用的是直钩啊？’
姜尚的心底起了些许波澜，将来的局面，恐怕会更加纷扰。但他必须掌控得住。他肩负着师门交给他的使命。
“既然我姜尚能够成此大业，难道就辅助不了王子殿下？吾王，且放宽心，”姜尚顿首叩拜，他心中闪过了当年说过的一句话，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如此，吾便可以放心……”
姬昌的声音越来越轻，姜尚不得不侧耳倾听。可是，西伯侯终还是带着他那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匆匆离去了。
大帐外，响起一片唏嘘声。

几日后，二王子姬发在西岐登基为周王。姬昌被追谥为文王。周人举国戴孝，并向各诸侯传递讨商檄文，陈述纣王十条罪状，相约共同伐纣。
姜尚被封为丞相，统领大军，出岐山，讨伐殷商。这次，西岐的大军清一色银盔白甲，连旗帜都换成了白底黑字。出征前，正下了一场雪。
黄天化率领的先锋大军踏着皑皑白雪，竟是一路凯歌，捷报频频传来。大帐内，姜尚微微露出了笑意：“商纣暴虐，沿途的关卡守将大多不战自败，天化的部队已经到了潼关。”
“太好了，”帐中的将士欢呼雀跃。
“这第二封战报却是，”姜尚读着手中的竹简，不禁皱起了眉头，“据报，天化本已攻破潼关，斩杀了敌将张奎，但……”
姜尚没有再念下去，他抬头沉思了片刻，旋即将竹简丢入了火盆。
众将不解，一小将问道：“师叔，莫非天化哥陷入了苦战？”此人是周营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塘关总兵李靖的三子，哪吒。
军中最忌讳一个败字，哪吒虽小，却也知道其中含义。
“天化未提及胜败，只说……”
“只说什么？”哪吒是个急性子。
“说商纣出动了十九轻骑，战事陷入了僵持，”这话，姜尚说得很轻，仿佛只说说给自己听。他的思绪突然飞到了记忆中的某个地方。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很久了。
“龙骑卫！？”帐内另一员将领也将眉头紧锁了起来，“十年前，他们不是随闻仲去了北方平叛，之后便再无音讯。难道闻仲还活着？”说这话的人是杨戬，他提到的那个闻仲，正是姜尚心中的那个人。
“如果闻仲还活着，那将是我们的大敌啊，”姜尚捻须思忖了半响，“杨戬、哪吒，你二人速去潼关峡谷口接应黄天化。”
“喏！”二人异口同声。
姜尚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帐内另一员将领身上，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传令道：“雷震子！”
“属下在。”
“命你速去崇国，调武成王率军还营。”
那武成王黄飞虎原本是殷商一员大将，替纣王镇守边陲。熟料纣王贪图美色，竟趁黄飞虎不在王都之时，强占了他的妻子。黄飞虎恼羞成怒，与儿子黄天化一起投奔了西伯侯，如今，黄飞虎是姜尚手下得力干将。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喏，”雷震子扇了扇翅膀，便已不见了身影。


四、
“天化哥不会败的，他那把莫邪宝剑是削金如泥的神兵，还有火龙镖与攒心钉两大法宝，商纣的阵营之中哪有什么将领能与之匹敌？”哪吒双手托着腮帮，望着天上不断落下的雪片发呆。杨戬就在一旁，他总是与哪吒形影不离。这两人在这里峡谷口接应黄天化的先锋军，已足足等了半晌。
“杨二哥，你说呢？”哪吒扭头望了杨戬一眼。
“啊，你说黄天化？”杨戬的反应总是要慢半拍。没人知道他与哪吒独处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啊，看打，”哪吒随手撮了一个雪球砸向杨戬。杨戬没有躲避，被砸个正着。哪吒乐了，哈哈大笑。
“哎，”杨戬抹去沾在脸上的雪块，“行军打仗啊，你能不能严肃点，总是长不大。”
哪吒却不以为然，他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不停地将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他才十二岁，正是活泼的年纪。
忽然，峡谷口喧哗起来，杨戬细细听去，发现是兵士们在大声呼喊：“黄将军回来了，是黄将军。”两人忙提起各自的兵器来到阵前。却发现，原本五千人的先锋军，如今只看到黄天化一人一骑。黄天化胯下的那匹麒麟马驮着它的主人来到杨戬与哪吒跟前，黄天化从马上摔了下来。
杨戬、哪吒二人大惊。
“天化，天化？”哪吒使劲地摇着躺在雪地中的黄天化。杨戬则取下腰间的皮囊，解开扣子，将一口烈酒灌到了黄天化的嘴里。
“咳，”黄天化剧烈地咳嗽，他终于有了反应，“快，我有紧急军情……”还未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哪吒一时不知所措，杨戬则猛地皱紧眉头。
“哪吒，你带着本部人马，送天化去丞相那里！”杨戬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西风中果然夹杂着稀薄的血腥味。
紧接着，大地微微颤抖起来。
哪吒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拉住杨戬的手臂：“我留下，二哥你回禀丞……”可他的话也能说完。轰鸣声从四周响起。
无数锋利如矛尖的冰锥从地面升起，西岐的士卒措不及防，被冰锥捅死捅伤的，不计其数。
哀嚎声炸成一片，鲜血将雪地染红。
哪吒踏着风火轮避开了这一波奇袭，他左右环顾，见杨戬抱着黄天化也安然无恙，这才放心，而他俩带来接应黄天化的那班兄弟们，都已经死在了冰锥阵中。
“何方妖孽，速速现身！”哪吒怒喝一声，一股恨意沿着胸口涌上喉咙，“现身”二字刚一脱口，一团熊熊烈火便从他口中喷出。橙色的火焰席卷大地，那些冰锥纷纷化成了水汽。
却听杨戬大喊：“哪吒，小心头顶。”
哪吒只觉得眼前一暗，似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他忙平举手中火焰枪护住头部。刹那间，一黑影挥动一把巨剑从他头顶劈下。
“铛！”
一声巨响。
哪吒只觉对手这一击犹如泰山压顶，火焰枪几乎脱手。
自他学成出山，还是头一次遇见臂力如此刚劲的敌手。要不是火焰枪乃是当年女娲补天的五彩石铸成，坚韧无比，寻常兵器早已被对方一刀两段。
“君乃何人！？”哪吒双手虎口酸麻，不得不连退三步。
“我等背井离乡早已经抛弃姓名，”这是一个刚毅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恶毒的恨意。
哪吒与杨戬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但这个人万万不会在商纣王的军中。
“你只需记住我手中这把巨剑，”话音未落，那人再次挥舞巨剑向哪吒袭来。一瞬间，就贴到了哪吒右侧。
“它叫龙雀！”
这看似有几百斤的笨重之物，名中竟着一雀字。而那人挥剑速度之快，更是令人目瞪口呆。
一晃，龙雀的主人又窜到了哪吒的背后。
巨大如蛟龙，轻盈如云雀。
“它会，”话未完，刀已落，“要你的性命！”
莫说此刻哪吒已来不及转身，便是正面来袭，他酸麻的双臂也挡不住对手的一击。
又是“铛”一声巨响。
乾坤圈挡住了龙雀。风火轮急转，将已变出三头六臂的哪吒升到了空中。
那人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一双手震废了，还可以换一双手。”他一面说一面喘着粗气。
哪吒一脸铁青。


五、
西风呼啸着刮过，四周一片死寂。西岐的士兵趴在雪地里，都已经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这里，只剩下三个人在对峙。
“难道你是，武成王？黄飞虎？”杨戬终于说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疑虑了良久，却迟迟不愿相信的名字。同时，在他心中闪过的，还有黄天化的战败、以及黄天化昏迷前说的话。
对手一阵狂笑，他的身体因激动而不住地颤抖，唯有那把巨剑，杵在地上一动不动：“武成王是谁，黄飞虎是谁？”
杨戬见对方疯疯癫癫，再问也是枉然，便将黄天化交到了哪吒手中：“这人我来应付，你速将这里的情况告之丞相。”
哪吒还想反对，但杨戬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硬生生地将话改作：“杨二哥，你保重。”
风火轮载着哪吒与黄天化朝西面的周军大营飞去。
那位龙雀将军倒也不追，就那样与杨戬对峙着。
“你已经输了，”突然，杨戬开口。
“哼，是吗？”龙雀将军并不服气，他的语气已稍稍平静，粗重的喘息也已停止。
“没有什么招式，”杨戬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忽然他脑门正中露出了一只眼睛，“能逃过我的眼睛。”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魔之眼吗？”龙雀将军把手中巨剑挪至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大声喊道：“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说罢，他整个人跃了起来，连同他那把巨大的青铜剑一起。
只见龙雀将军在空中做了个周身旋转，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巨剑之上。
对着杨戬就是一刀。
峨峨兮若泰山。
“嘭——”
覆盖着积雪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坑，泥土被巨大的冲力翻了出来，溅了杨戬一身。
但杨戬并没有任何的损伤。对手又接连使出五六个剑招，杨戬仍是专心躲闪，并不还手招架。渐渐的，龙雀将军自己停了下来。他凝神聚气，自觉改作了守势。
“你虽剑疾如风，却不能持久，”杨戬只微微一笑，随即语重心长地说，“商帝无道，刚愎自负，炮烙百姓，交战四邻，将军一身好武艺，何不弃暗投明……”
“住口，士可杀不可辱！”
杨戬颇有些意外，他们之前所遇到的商纣将领，无一人有这般气节。纣王如此昏庸，天下哪里还有志士愿意为他如此效死？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意，分明是来自另一个原因。但到底是什么呢，杨戬一时难以理解。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悬疑，他倒是更想将他擒住，问个究竟。
“如此，只好得罪了，”杨戬取出三尖两刃刀。

却说此时，姜尚正在周军大营的辕门处，朝东面眺望。这几日他一直心神不宁，却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如今，杨戬、哪吒、黄天化都被派了出去，这营中只剩下刚由崇国返回的雷震子。
“雷震子，”姜尚将他唤至跟前，“今日天象有些异常，你随我左右，以策万全。”
“喏，”雷震子回答。
姜尚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疑惑：‘为何最近完全感觉不到雷震子的脾气？’曾经，这鸟人的脾气，可是如他火焰般的头发一样，撮盐入火。随即他笑着摇了摇头，想必是文王仙逝这件事让他心中苦闷，所以性情大变。
“说起来，文王是雷震子的义父，”姜尚问道。
雪片一片片落下。文王的这个事，最遗憾的大概便是雷震子了。当时，姜尚料到纣王不会轻易放过西伯侯，特命雷震子前去搭救……
“是，”雷震子的这个回答，却是干脆利落。

杨戬将体内四象之气注入兵刃，三尖两刃刀的刃口上燃起了一团彩色烈焰。龙雀将军双目紧闭，他聚精会神，等待着最后一击。
这本是实力悬殊的较量。凡人对天魔眼。
青白朱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一拱彩虹，而巨剑将彩虹斩成了数段。
“噗嗤”一声。
龙雀插在了雪地上。
“你是怕活着战败，所以宁可拼死一战，”杨戬语气平和，他不想让对手误会自己是在嘲讽。
“为将者无须那么多原则，”龙雀将军依旧气如洪钟，“我只坚信，我手中之剑，能斩断一切。”
话音刚落，只“啪”的一声，杨戬的战盔对半裂开。
杨戬心中闪过一阵寒意，这阵寒意如此清晰，甚至化作一句在耳边响起：
“若不是有天魔眼，我已经死了。”
“若不是有天魔眼，你已经死了。”
一股杀气突然笼罩在了四周，杨戬感到一阵阵压抑感化作恐惧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有好像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嘭”的一声，杨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正急速向后退去，霎时间，树木、山岩、雪片、乌云从他身旁闪过。
杨戬这才明白，是自己被什么重力击飞了。一阵剧痛从腹部蔓延至全身。他想若自己是一块石头，此刻应该也已经成了粉末。
又一个重击，这次是在背部。杨戬眼前一黑，脸已重重地埋在了黑色的泥土里。雪块和树枝纷纷落在他的身旁，但痛疼感还在，他至少还是清醒的。
“好久不见了，杨戬！”一只大手将杨戬提了起来，这是一个魁梧的人，他戴着面具，杨戬的天魔眼在他面前瞪得睁圆。
这是本能地示警。
“或许，这个世上的你，并不认识寡人，但寡人的仇恨，却将每一个世界里的你找出来，统统撕碎！”对手的声音中戴着恨意。就与那龙雀将军一样。
这份仇恨，与之前的所有殷商将领不一样。
“你居然敢直视天魔眼……”杨戬努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中，即便是仙神也对天魔眼畏惧三分。
“四象轮回之天魔烈焰！”
只见青白朱玄四色光球在杨戬眉间的天魔眼中一齐射出，交错着拧成一股蓝火，直接射在对手的脸上。
冰焰将对手化为一团冰水。杨戬跌落在雪地上。
可他还未来得及喘气，一个冰冷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
“哦，这就是你的绝技嘛？”
“什么？”杨戬猛地抬头。只见刚才那人正双手抱胸，伫立在他的背后。
绝望就像浮在水上的葫芦，任凭杨戬如何将它按下去，一松手，便又浮上了心头。
这是超越常识的敌手。
“那么，你也来尝尝吧，”说着那人摘取了覆在脸上的青铜面具。
杨戬猛地看到，他的眉间竟然也有一只睁圆的天魔之眼。
“四象轮回之天魔烈焰！”对手咆哮一声，一股蓝色冰焰激射而出。与杨戬方才所使的招数，一模一样。
“不可能……”杨戬的意识中的这三个字，连同他心中的绝望一起，被冰封在了天魔眼的冰焰之中。



六、
突然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好击中了周军大营中的帅旗。
轰隆一声，天色随之变得阴暗。在营帐内避雪的将士们，纷纷出营查看。
姜尚双眉紧锁。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异味道，任凭狂风暴雪也无法将之稀释。
紧接着，战鼓声、号角声在周军大营的四周响起。一队铁甲骑兵从天而降。姜尚恍然大悟，这些骑兵所乘坐的战驹，是清一色被唤作龙子的战马。
相传东海之滨有黑色蛟龙，偏爱北方牧场所产的紫花苜蓿，每逢十五潮汛之时，便化作烈马登上海岸，四处寻觅这种牧草。殷商捕马者从牧区采集这种优质牧草，诱捕蛟龙变成的马驹，对它们施加法术，使之永生不能再变回龙形。此战驹可载着它的主人遨游天地之间，又因其是蛟龙化成，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海水的咸腥气味。
那股难以言说的奇异味道，正是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岐山脚下的周人士卒们从未闻过的海水气息。
商纣的大军从天而降。姜尚的不详的预感，得到了验证。
为首那将更是了得，坐下一头墨麒麟，身着黑色战甲，面戴青铜面具。
他一开口更是威仪并重气宇轩昂：“姜尚，你已被我大军包围，现在周军营中已无大将可用，你负隅顽抗必然全军覆没！我见你谋略出众，道法精深，若肯归降，必得重用。你我一同携手，为这天下共建一个全新的秩序，你以为如何？”
“足下何人，出此狂言，”姜尚有些莫名，从此人的打扮来看，应是他的道友闻仲无错，但这声音，这说话的口吻却与闻仲又有些不同。
“我且问你，降是不降？”闻仲的声音在风雪中传递，却依然势如洪钟、铿锵有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姜尚年已八旬，是一块地地道道的硬骨头。
“玉碎？”这时闻仲身旁一黑衣女子柔声笑道，“恐怕由不得你。雷震子！”
姜尚愕然，为何对方会喊雷震子的名字。但却容不得他多想，身后紧随着的雷震子突然伸手一掌，硬生生打在了他的内心。
一口鲜血染红了姜尚脚下的那片白雪。
周围的西岐将士见主帅受袭，还想上前营救，但还未靠近就已被萦绕在雷震子周身的火龙烧成了焦炭。
“都别过来，”姜尚止住了其他将士。他万万没有想到文王的义子，自己的师侄，居然是殷商的奸细。这时，一连串的事件在姜尚心中穿过，周文王遇害，黄天化兵败潼关，杨戬、哪吒被袭击峡谷口……
究竟还有多少事遭到了出卖？
姜尚侧目，只见雷震子瞳孔呆滞面无表情。他立刻明白了，他这是中了妖族摄魂术吧？
“姜尚，你降是不降？”闻仲再一次发问。他语气依旧那么平静，但谁都听得出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哎，”姜尚仰天长吁，他心中应是充满了自责，“我降，我降，我降。”他连着说了三个“我降”，语气一次比一次沮丧。却突然换了个镇定的口吻：“雷震子，告诉他们，我会怎投降！”
话音刚落，只听闻仲身边的那个女子一声痛苦的呻吟。
雷震子原本呆滞无神的双眼，顿时闪过了一道愤怒的火光。原来，就在姜尚说第一声“我降”的时候，他已暗暗施法，将自己的意念穿越雷震子的双眼，进入了雷震子的意识深处……

“雷震子，”那是一个莺声燕语，“你助姬昌灭了商人，固然能够封神飞升，列位仙班，但你可曾想过，天下之大，将再无我妖族的容身之地。”
“我只知道纣王无道暴虐好战，这些年南征北讨战事不歇，你率领族人替这昏君血洒疆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身立命？”这是雷震子的声音。
姜尚循着声响渐渐走近，四周的景物是和风绿柳姹紫嫣红。
突然，雷震子发出了令人惊异的咆哮声。姜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他正与一个赤身裸露的女子相拥在一起。
天空顿时变得漆黑，绿莹莹的草坡变成了鲜红的血池。
“雷震子，住手！”姜尚叫道。一只金灿灿的铜镜从他的袖口飞了出来，升到了空中。
“啊——”只听那女子一声尖叫，铜镜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将她化为一滩血水。
……

“昏君！”只听雷震子怒喝一声，只见他如一道疾驰的闪电，直奔闻仲而去。
闻仲身旁的女子挺身来挡，雷震子举起手中的黄金棍……
“你要杀了你的姑姑么？”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雷震子的姑姑，妲己。霎时间梦里的场景再现眼前，羞耻、愤怒、悔恨、自卑，几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雷震子的神经，他感觉自己不能思考，不能选择，不能动作。
有很多个声音在朝他呼喊，
“雷震子，你是文王的义子，是阐教门人，”是姜尚的义正言辞的声音。
“雷震子，你为了封神成仙，就甘愿抛弃族人，离开甚至杀死你唯一的姑姑吗？”这是妲己摄人心魄的声音。
“雷震子，我只需一只手，”是纣王傲慢的声音。
“雷震子，你去哪里？”是哪吒关切的声音。
他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经脉受损，走火入魔。
“啊——”雷震子丢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跃腾空，他周身被无数条火龙围绕，他正在将丹田里所有的真气一起释放出来，“龙火焚天！！！”
刹那间，雷震子身边围绕着的火龙聚成一团，绽放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灼热的火光向四周蔓延，雪片云朵被蒸发殆尽，昏暗的天穹顿时碧波万里。而火光仍在不断增强，气温依旧逐渐上升。雷震子是要将周围的一切焚烧殆尽，同时也将自己化作灰烬。
“快，快住手，”妲己大喊。她心中的痛苦并非来自这火焰对自己的灼烧，也并非来自于雷震子的自残，她的痛苦源于雷震子不再被她掌控。
“焚天焚地焚人焚己，这又何苦，”就当众人苦苦抵御着雷震子身上放出的火焰，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破！”
只见一道蓝光从天际而来，穿透了包裹着雷震子的火球。
“嘭”一声，火焰熄灭了。


七、
焦灼感渐渐退去，妲己睁开双眼，他面前站着一个人。
“云中子？”妲己惊呼，“你倒地还是肯出来见我了！”
云中子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妲己，你寻寻觅觅，从那太乙之门的那一端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我这个人，还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周围的人陆续醒了过来。
闻仲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云中子，不，玄都法师，交出太乙演璇玑！”
“陛下，”云中子只是瞥了闻仲一眼，“你是要把这里的世界也变得与那边一样吗？”一幅幅画面从云中子的心中闪过，遍地血水、白骨成丘，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姜尚也醒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姜尚，你面前的这些人，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云中子说着取出了一只青铜罗盘，罗盘终于箍着一只洁白的璇玑石，“这便是可以穿越过去与现在，彼岸与现世的法器，太乙演璇玑。它来自九幽之狱，是天帝的法宝之一。老道我无意中得到，只因好奇，在他的那个世界中建起了一道太乙之门。”
说着云中子，指向了闻仲。太乙演璇玑立即放出了耀眼的光芒，闻仲的面具落了下来，姜尚大惊：“你是商王！”
“没错，我便是这天下的主宰，”纣王悻悻道。
“在那边的世界，商王朝过度使用九幽之能，致使秩序颠倒，天地崩坏，我预见不能常久，便带着这宝物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太乙之门在我离去时并未被破坏，以至于那边世界的商王能够从太乙之门穿越到这里，给这里的世界带来了战祸。”云中子说着阖上了双眼。他双手一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不，你不能！”纣王大喊着，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太乙演璇玑将他和他的人马全部吸入了罗盘。
“玄都法师，难道你不想看着寡人重建一个全新秩序的世界吗？你我既然是来自一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携手共战呢？”
云中子摇了摇头：“陛下，老道我没有兴趣，要知道，我也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
纣王登时一愣，随即一股绚丽的光芒将他带回了那边的世界。
“现在，妲己，你还有什么打算？”云中子转向妲己。


鹿台行宫内，得知闻仲战败的纣王哈哈大笑。
“大王为何笑了？”一美貌女子水蛇般钻入他的怀中，手中捧着的酒杯送到了他的嘴边。
“原本西伯侯与寡人相安无事，天下太平，现在姬昌的族人却成了本朝的死敌，”纣王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随即他略带醉意地哼了一声，“寡人此刻除了大笑，还能做什么呢？”
“陛下英勇无畏，又何必将小小西岐放在心上呢，”那女子嘻嘻笑着，又往酒杯中斟满了佳酿。
“寡人当然无忧，”纣王仰头望着大殿的屋顶，任由美人将酒水灌入自己的喉咙。

柳舞随风

还是纣王！
还是这题目！！

云重

有点怀疑我的智商，没太明白两个世界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