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堕入这滚滚红尘中
即使不能掀起一番波澜,我也不愿成为浮光掠影。
第一回 风尘误
闲窗漏永,月冷霜华堕。悄悄下帘幕,残灯火。再三追往事,离魂乱,愁肠锁。无语沉吟坐。好天好景,未省展眉则个。 从前早是多成破。何况经岁月,相抛亸。假使重相见,还得似、旧时麽。悔恨无计那。迢迢良夜,自家只恁摧挫。。 ——调寄《鹤冲天》 琼玉楼,燕京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风月之地向来是文人墨客灵感迸发的源泉之地。有话说“凡得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句中说的“柳”乃是北宋时期著名的大词人,柳永柳三变。柳永屡求功名不成,心灰意冷之下纵游花街柳巷之间,平生所填大部分词牌都是抒怀市井疾苦和青楼风月之作。上面的这词便是他所作。 来青楼为妓的女子多是父母无力抚养,小时候就被父母卖入青楼来的。妓女分“艺妓”和“娼妓”两种,她们口中的“妈妈”也就是平常人说的“老鸨子”。老鸨子将她们收入青楼,教她们琴棋书画,让她们做有才的女子,而这些“才”亦成了姑娘们卖艺的本钱,她们便是艺妓。极有少数不愿学文的姑娘才自甘堕落学那些花妖狐媚的功夫,出卖肉体成了娼妓,地位下贱。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台上唱这首《凤栖梧》的女子名为“冷凝”,年方二十,相貌想看去却似二八年华。她是琼玉楼第二大招牌,人如其名,一双美目似是凝结的冷冰融化一般,化成一弯秋水藏在明眸之中,让人看了好生怜惜。两年前老鸨收她进琼玉楼,未授其艺,进楼不久后老鸨便让她在大厅唱曲跳舞,赚得不小名声。 台上的女子相貌并不十分的出众,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叫人无法抗拒。伴随着美妙的乐曲,姑娘翩翩起舞,仿佛是天仙一般清雅脱俗,怎不叫人无限地遐想? “若能消受一日,哪怕一个时辰,此生便也不枉做一回男人!”说话的这窑客手中打着一把折扇,衣着打扮像是个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他话语方落便有一奴才样儿的龟奴走过来坐在他同桌的一张椅子上,猥亵地笑道:“嘿嘿~阁下有所不知,这冷凝姑娘是琼玉楼第二大招牌,在她之上还有位头牌呢!”一边说着,一边从果盘里抓了把干果,小心剥了起来,定是个蹭吃喝的。 那纨绔听了这话顿生好奇,叫了壶好茶,追那龟奴问:“请问阁下,这琼玉楼里当真还有比台上这姑娘更美的?”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是这几字顺风入了耳叫人好生好奇,登时几个坐在周围的窑客凑了上来。那龟奴正剥了壳花生要吃,见人们都来听他讲故事,当下起了兴致,把花生扔进嘴里,翘起二郎腿,滋儿了一口茶,装模作样地说道:“这琼玉楼有位头牌花魁,名叫璃霜。这璃霜姑娘谱可大,一天只见一位客,唱一次曲,而见过她的客人就只这一次,下次来就不见了。是以能见到她的都是有十分背景的大贵人,似咱这等底气的奴才只恨上辈子不积德,没投生个好人家,怕是今生也没有见头牌的命喽~” 当下不少人摇头叹息,龟奴又吞了碗茶水,吧嗒吧嗒嘴里的茶叶,接着说道:“听说呀,那璃霜姑娘美若天仙,就连这冷凝姑娘也被比下三分,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弹得一手好琴堪比那个广……什么散。”有人听到这儿忍不住一笑,都心知这奴才说的是《广陵散》,可那广陵散的曲风又怎合这风花雪月之地配的上?大伙心知却也没人计较。 “难不成就真的没有机会见这璃霜姑娘一面吗?” “哎!有~”龟奴突然大声说道,众人眼前一亮。“这冷凝姑娘说要玩个游戏,应该是璃霜姑娘今日还曾见客,要把这机会让给在场其中一人,就看是谁有那福气啦!” 跳罢一场舞后,冷凝向大家娇滴滴做了个万福,双颊微微晕红,娇羞无限。众生早已被倾倒,哪里还想起鼓掌,个个都不住地咽吐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天仙似的美人。 冷凝莞尔一笑,朱唇轻启,道:“多谢各位公子对凝儿的厚爱,在此观赏了一下午。小女我曾说过,在小女表演完毕之后有一个游戏希望大家参加,谁中了彩头,可是会有大大的惊喜。”大家这才缓过神来,在台下不住地叫好。冷凝做了个手势请大家禁声,玉手摇摇,突然在手中变出了一副纸牌! “大家看好,这牌上画有各种种类的花朵和数字,共九九八十一张。我手中也藏有一张唯一与牌堆中同样图案的牌。接下来我把纸牌发出去,哪位有缘人得到了幸运牌,便有机会与离霜姐姐共度良宵。各位公子,莫要错过这次大好机会呦~”将牌分在双手,拈成两面扇形,半遮面容,目光中似水柔情,叫人心神荡漾。再次舞起身姿。 冷凝一边起舞,一边眼神观瞧。全场的窑客们都不住地叫好,场面热闹之极,唯有一位公子低头不语,身旁站着管家,坐在难得无人的角落里喝着闷酒,神色萎靡。那公子月二十出头,一身天蓝锦缎,脚踏一双皂色官靴,上面镶着两颗祖母绿宝石。冷凝心道:“想必璃儿妹妹说的就是她了。”于是微微一笑,口中缓缓念出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天女散花!” 突然,手中纸牌挥手间全部飞出,漫天的花色映衬着绝美的丽人,好似花海中的蝴蝶翩翩飞舞! 纸片缓缓降落,台下的窑客们争相跳着抢那些纸片,唯独那位喝闷酒的公子稳坐在椅上,无动于衷。 一旁站立的管家对公子哥说道:“王爷,大伙已经要抢完牌了。”公子“哦”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但并没有喝下去,只是擎在手中转动,看着从酒杯中飘出的香气。 “啪嗒!”一张纸片不差偏毫地落入酒杯中,公子身子微微一颤!脸上不显露任何神情。当即放下酒杯取出纸片。 台上冷凝眯起眼睛,“扑哧”一笑,朗声说道:“接下来请大家对照手中的牌,可否与小女这张图案不差。”挥手,又变出一张纸牌。 “红心四,曼陀罗花。” 大家纷纷对照着手中的纸牌,失望和叹息声此起彼伏,定是手中没有与此牌一样之人。 “咦?王爷,你的这张正合台上姑娘手中的一摸一样。” 公子心中暗喜,脸上却佯装愤怒,拍桌而起,喝道:“谁教你这奴才多嘴!”话音未了,琼玉楼所有在场的人都齐齐望向公子这边。 公子大怒道:“我且看看,你们倒是有甚么本事!”说罢,提一壶酒径自上楼去。众人也不敢拦。他不寻得路,身子由着酒劲东碰西撞,撞进好些寻乐子的大爷房间里,挨了好顿骂被轰出来。有个懂事的丫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好心指引他道:“一直往前走,到头东房便是。”公子谢了那丫头,随手甩给几个赏钱,晃着过去了。
抬头,只见房间门框上镶着一块匾额,金笔行书写着“双飞阁”。公子哼道:“怪不得一天只接一个客,再多个汉子便不应这‘双飞’啦,哈哈!”说着,一脚蹬开房门,倒树般冲了进去。
进门之后,只觉得一股清香充满整个房间,似有勾魂摄魄之感。未等公子察觉,“铮~”一曲琴声响起,公子四处瞧了瞧,感觉声音像是从内室传出,缓缓地走了过去。酒亦醒了几分。
内室由一扇珠帘遮蔽,室中坐着一个妖娆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一双纤细的玉手抚在骨感的琴上,弹着一首“绝世梵音”。公子在帘外看不清楚,低头犹豫,便想要进去观瞧。
突然,帘中女子开口言道:“刚才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现在为何犹豫?”这声音如同黄鹂百啭,娇嫩中带着几分淘气,甚是好听!公子立刻就醒了酒,回过神来问道:“我怎地闯到这里来?”
“是你有幸抢到了幸运牌,我们才能见到。我一天只见一个客,而你正是今天的唯一一个,官人,这,不正是你我的缘分么~”女子的话语里高傲中带着几分调戏。
公子呵呵笑道:“久闻璃霜姑娘艳名,既然今天专门服侍我一人,怎又为何不你起帘见我?”
璃霜噗嗤一笑:“没想到官人竟如此着急,好教人害羞~”公子有些火大,愠道:“小爷我不愿说这些劳什子风情,速速出来伺候小爷,小心惹火了我叫官兵来拆了你这鸡窝!”
“嘻嘻~好,好,小女这就来伺候官人。”说完,一曲弹毕,女子起身理了理穿戴,缓缓从帘中露出身形。
珠帘微启,玉颜半遮,水袖轻拂,仿佛杨柳摇枝,一举一动都美丽自然。而璃霜的美比之冷凝有所不同,是那种任何男人都会一见钟情的美!是一种男人无法抗拒的美。饶是身为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不禁被迷惑住了,欲火从胸口直烧到耳根。 离霜走出珠帘,随意坐在桌旁,左手拿起茶壶轻轻的往茶杯里盗取,那浓郁的茶香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把之前房中呃香气全部充斥。公子赞道:“好茶!”
离霜自己在唇边嘬了一小口,然后把茶放到公子面前,笑道:“官人,这女子闺房的香气想必您不太适应,喝杯茶醒一醒罢。”公子调笑的避开道:“离霜姑娘喝过的茶,我可不敢再碰。”
“噗嗤~难道官人害怕这茶中有毒不成?小女方才已经试过了呀,官人怎还是如此害怕。”说着,粉颊渐渐贴上了公子的脸。
琼玉楼里的姑娘几乎个个都是足矣迷倒铁骨英雄的媚娘,更不用说这璃霜乃是琼玉楼的头牌,狐媚功夫甚是了得,怎教这富贵公子经受得起。公子顺势迎上脸去,暧昧地说道:“怕,当然怕,我只怕会死在姑娘的美丽之下。”
璃霜掩口笑道:“官人真会说笑,且喝了这茶,小女为你揉肩。”
玉手轻轻搭在公子肩上,温柔地按摩着公子宽厚的肩膀,慢慢地,手开始向四肢、身体各处游走。无比巧妙的手法让公子欲罢不能,好似置身于棉花世界里,说不出来的舒服。公子呻吟着道:“姑娘好手段,不知道多少公子王孙都死于这一手之下。”
离霜娇笑着道:“官人真会玩笑。这里本就是个醉生梦死的销金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离霜朱唇凑近公子耳边,按在肩胛骨上的双手加了几分力气。
“哈哈哈哈!不愧为琼玉楼头号花魁,能这等狐媚功夫我算头遭见识了!”
璃霜的双手突然像针刺了一样,双手不得不松开了公子的肩胛。只见公子突然厉色起来,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离霜被惊了一跳,连忙后退好多步,差点叫出声来,随即定了定神,颤颤问道:“官人!你……”
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帕,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根三寸多长的绣花针,不在近处根本看不出。公子捏起这根针道:“蝶舞千日醉,针长三寸二分,细如牛毛,针头淬有剧毒,中毒者手舞足蹈、疯傻直至虚脱而死。”
“官人为何与我说这些?”
“半年前京城四王爷曾来过琼玉楼,从琼玉楼回来之后便形状痴呆,此后茶饭不吃,请了各种郎中大夫皆不能医,过了三月,身体与精神极度匮乏而死。”
“呵呵~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离霜的语气渐渐有些冰冷。
“四爷中针的部位秘密之极,寻常杀手怎能灵活运用这么细的暗器!想必使用此暗器的人定是以为一流高手,用化劲三寸打得功夫强行射入四爷体内,然后等毒性慢慢发作致死。”
“我还是不明白官人为何与我说这些东西。”
“不知道没关系。方才在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在你周身三十六大穴插上了依此针仿制的毒针,只要你一催动内力,必定真气外泄,将毒针全部吸进经脉。姑娘,可一定要控制住,不要催动内力逼针啊!哈哈~”公子得意笑道。
璃霜大吃一惊,低头看到自己周身三十六大穴上果然被插上了“毒针”,而自己连什么时候被算计的都不知道!离霜知道此针的厉害,自己虽然有解药解毒,可若要完全解了此毒也至少要有一位与自己功力相当的高手辅助逼毒才可以,心道:“这厮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弟子,竟能炼出蝶舞千日醉的毒性,真是难得!若能为我所用,必将对组织大大有益。当下心生一计,要活捉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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