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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 天骄别传之伴君幽独——清波篇水过无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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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0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修改理念
在开此坑时,没想改变清波结局。由于种种原因,自己不忍心啦,洲洲蒙蒙反对啦…在结局时才想到给她一份属于她的爱情,尽管我一向认为清波不需要爱情!再跟某位清波的花痴谈论几句,准备以之为原形加入牟平原这个人物。另外,原稿公孙奇的戏份也少了点。凑灵秀的十八回篇幅,争取作到天骄、公孙和平原君三足鼎立之势。哇,一只趟过男人河的俏狐狸--水过无痕,只余涟漪……

主要帮派
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陆昆仑开创局面,传于爱徒武士敦。后武隐退锦屏山,尚昆阳接任帮主,潜龙孟中还辅之达到鼎盛。         
青蚨门:门主春水先生孟少刚,实权落于其妹孟西洲和总管袁平之手。以青蚨还钱的暗器震摄武林,又以无尽财富羡煞天下。      
洞庭十八寨:钟相余部,王宇庭为总头领,执掌江南绿林牛耳。   
北五省绿林联盟:蓬莱魔女柳清瑶以柔云剑、天罡尘号令群雄,为抗金义军龙头。                       
飘萍山庄:建于宋初,以斩天剑、落红卦纵横草原,在神剑公子李君逸手中达到全盛。                  
白鹤堂:青蚨门少门主孟西洲远赴塞外,为跟雪舞郡主斗法创立。 在李君逸隐退锦屏后,十年间声势直追飘萍山庄。                             
千柳庄:地处金宋边界,庄主柳元甲以此为资,意图裂土争一地霸主。                     
桑家堡:一代奇材桑见田所创,后落入公孙奇之手,倒行逆施,隆兴年间烟消云散。                        
水漪馆:玉面妖狐赫连清波藏身之处,为武林之谜。                        
武林三奇:狂侠华谷涵、天骄檀羽冲、魔女柳清瑶并称三奇。               
锦屏三绝:天骄携妻凌波玉女钟灵秀;李君逸携妻幻影嫦娥赫连清云;武士敦携妻檀羽樱(即云紫烟)偕隐锦屏山,誉为三绝。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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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5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梦里落花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霜风凄紧,战马嘶鸣,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千万不可放开。心中牢牢记着这句话,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迎面一骑快马冲来,夹杂着马上人刺耳的狂笑,本能的向旁躲避,手松了——母亲的手滑了开去——二妹的手也滑了开去——小小的身子一阵麻木,恐惧,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恐惧!跌在地上,拼力挣起,声嘶力竭的叫:“娘,娘,娘——”稚嫩的童音混在人喊马嘶中,只在自己耳边回旋,穿不透的墙,反震回来击打着自己的心,寸寸缩紧…
“清波,醒醒,快醒醒——”慵懒的声音响在耳边,强展星眸,那张清秀中掺杂些许邪魅的脸庞映入眼帘:“又做恶梦了?”探寻、好奇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担心。清波一声冷笑:“明知故问,出去!”纤足照胸踢出,被他懒懒接住:“别乱动,小心伤口。”
清波也没指望能踢到他,闻言淡淡一笑:“斩天一剑果然霸道。”那蓝衣少年斜斜一瞥:“你更霸道。”嘴角扬起优美弧度:“武林天骄和神剑公子一战,你也敢上前拉架?”见清波默然,忽然倾身过来:“诶,该不是你瞧上哪个了?檀羽冲还是李君逸?”
舒舒服服的靠住松软的垫子,清波一脸促狭:“逍遥浪子也这么八卦?”妙目流波,作势恍然大悟的笑道:“啊,难不成你袁大总管吃醋了?”蓝衣少年还以大笑:“是又如何?”忽然神色一正:“跟你说过多次了,在你面前我是牟平原,不是袁平。”
轻轻撩起车帘,目测一下路程:“再有五日,你就可回到王府了。”回过身来,把一只玉瓶放进清波手心:“这颗蕉露珠掺了疏雨藕花茶,你留着吧。”清波手心微痒,居然也有些动容:“多谢你啦,牟平原。”牟平原又是一阵大笑:“总不能叫你白挨一剑吧。你去参加令姐的风光大婚,我回去复命,就此别过。”双臂一举,平平飞出马车:“再啰嗦一遍,我和你也是青梅竹马哦。”
清波嗤的一笑,对愣怔的侍女赚儿吩咐:“别傻看了,不要误了凤姐姐的吉期。”赚儿微微颤抖了一下,低眉恭敬答道:“是,格格。”察觉赚儿的紧张,清波柳眉一蹙:“你很怕我么?”赚儿一窒,努力做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怎么会?格格对婢子恩重如山。”
清波不置可否:“好了,我知道了。”忽地睨着她笑问:“你说这武林第一美男子袁平,如何呀?”赚儿一时摸不到头脑:“啊?袁公子人中龙凤——”清波忍笑打断:“怎么这么多龙凤?神剑公子,逍遥浪子,还有……”眸光一幽,在心里吐出三个字:“檀羽冲。”修眉一紧,陡得一拉车帘:“走吧。”
清波赶回金京时,恰是金正隆五年的元宵佳节。富丽堂皇的完颜王府,已经觥筹交错,歌舞盈耳。王府有女已长成,皇叔嫁女,圣上赐婚,场面之宏大,一时无两。
王府的飞凤格格,本名独孤飞凤。当今太后的父亲——济王檀公直,共有二女,小女儿即是太后,长女嫁与一代大将独孤恒,只生一女取名飞凤,生的玉雪玲珑,娴静温雅。可惜命运多舛,独孤恒战死沙场,夫人随即抑郁而终。完颜长之与独孤恒交情莫逆,独孤恒之死,又是因为战场上相救自己所致。于是,极力说服檀公直,将飞凤收为义女,视同己出。
京中旧俗,吉时已是入夜。夕阳西下,玉兔东升,这桩京城内外众口纷纭的婚礼,徐徐拉开了帷幕。烛光摇曳,人美如玉。富贵温柔乡,不过如是。当朝太后也为甥女颁下重礼,文武百官谁不来捧场?奇怪的是,众目所瞩的新郎却名不见经传。若非小王爷完颜豪陪在身侧,就算他身着吉服,大家也不敢相信此人就是飞凤格格的夫婿。
清波悄悄溜进大厅时,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议,一字不拉,尽入耳中。那位拘谨持重的王府娇客,落在她苛刻的眼中,平白的多了几分不合时宜。娇滴滴的眼眸眯了起来,玉手刚刚抬起,就被人按了下来。俏脸一沉,清波没来由的烦躁:“大哥,你做什么?”
不知何时绕过来的完颜豪冷道:“鲁世雄是父王亲自挑选的,你可不能捉弄人家。”哦?清波妙目增了几分水汽:“我几时要捉弄人家?不过呢,这人相貌平平,若无其他过人之处,凤姐姐这朵鲜花,唉,我都替她抱屈呢。”
完颜豪气往上冲:“什么过人之处!我就不信他胜过我的惊神笔法!”清波安慰的拍拍他后背:“父王是大金第一高手,大哥又得了他老人家真传。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算得什么?”纤指不满的一指:“你瞧瞧,还没怎么着呢,就喧宾夺主啦。”
此刻,一众贺客簇拥着鲁世雄,正殷勤劝酒。完颜豪凝目片刻,径直拎起一个酒壶走了过去:“来,我敬鲁兄一杯。啊不对,该叫姐夫了。”自己先咕嘟嘟就着酒壶饮了一气,把壶嘴儿一递:“我先喝为敬!”鲁世雄见他脸色不正,倒是不敢触他霉头,陪笑道:“小王爷客气,我酒量太浅——”
完颜豪双目一瞪:“看不起我?你的龙象功驰誉三军,就如此目中无人?来来来,咱哥俩儿趁着喜宴切磋一下。”酒壶一扔,胼指如笔,点向鲁世雄眉心。变出肘腋,鲁世雄啊了一声,本能脚步一旋,叫道:“小王爷不可!”完颜豪一语不发,手底攻势却雷霆暴雨一般,毫不留情。
大金第一高手完颜长之传下的惊神笔法,岂是儿戏?鲁世雄避了几下,早迭遇险招。只好一咬牙根,出掌相抗。大厅里一时静寂无声,那些贺客先还打着哈哈:“小王爷和郡马爷都是武学高手,王爷如虎添翼啊。”“那是自然,左膀右臂——”
清波倚在雕花垂栏上,几乎笑出声来。眼光飘过那些王府侍卫,以及来贺的御林军统领,这些人自然看出完颜豪有意刁难,绝非切磋这么简单。在这个场合还偏偏不敢说出来,副统领班建候几次欲言又止,屡屡冲自己看过来。清波坦然回视,硬是不肯上前劝解。而场中的打斗已愈演愈烈,那些文臣也感觉不对,渐渐收声,瞠目看着几乎一片狼藉的喜宴。
班建候倏地跨前一步,门口恰好传来一声通报:“新娘子到!”两排侍女,扶着一身盛装的飞凤走了进来。大金皇叔完颜长之在前引路,无视趋前迎候的众人,浓眉拧成了疙瘩。清波早到了近前,悄悄笑禀:“父王,大哥和姐夫开玩笑呢。”完颜长之哼了一声:“不必你来替他掩饰,定国越来越不像话!”
眼见他捞过一支碧莹莹的拐杖,目中的怒火几乎烧到了眉毛。清波识趣的一退,小声说:“父王,这毕竟是凤姐姐的婚宴。”没等完颜长之回答,听得飞凤身侧有人清笑:“世兄鲁兄俱是后起之秀,不必比了。”一抹朱红平地飞起,绕着完颜豪和鲁世雄转了一圈,骤然停在花厅正中。
完颜豪和鲁世雄同时退出三步,叫道:“逸贝子!”满堂牛油巨烛辉映下,那身着锦服的俊朗少年稳稳伫立,笑吟吟施了一礼:“二位若有兴致,羽冲另寻时机讨教几招。今日,莫要误了吉时。”侧身一让:“鲁兄虽是入赘王府,我檀家也算的半个娘家。羽冲权作送亲之使,来迟一步,还望皇叔海涵。”
完颜长之脸色变了几变,朗朗一笑:“逸贝子好身手,不愧为武林天骄。”牵了飞凤的手,走进喜堂。清波咬住嘴唇,听班建候也上前见礼:“逸贝子几时回京的?”清波接过飞凤另一只手,服侍她立定准备行礼,顺势退回完颜豪身边。
武林天骄站到班建候下手,正挨着他们兄妹,回答众人寒暄:“昨日刚回来,还好没误了凤姐姐佳期。”清波微一垂首:“昨日?他怎么只比我早回一天?难道,师傅又和他为难了?”眼角余光扫过去,武林天骄恍惚比三个月前又多几分沉静。不由暗叹,星宿海那场大战,此刻怕已传遍江湖了吧?
当日奉师父之命拜望师祖,没想到小小七情寺一朝风云际会。驰誉江南的春水先生孟少刚,纵横塞外的飘萍山庄少主李君逸,还有青蚨门的大总管袁平,齐聚一处求取师祖炼制三十载的蕉露珠。更没想到的是,大金逸贝子檀羽冲随侍大师身侧。若想得到蕉露珠,必先胜过武林天骄。
清波抚上右臂,那道无形疤痕又在隐隐作痛。斩天一剑果然名下无虚,那李君逸最多二十出头,就有如此气势。自己只是不自觉地踏前了一步,就被剑气波及,险些丧命。也不知,和他正面对敌的武林天骄,怎么避过的那漫天杀气?怎么以一招紫府剑箫持平战局?不过,经此一役,李君逸固然赢得了神剑公子之誉,武林天骄之名也流传更广了。
“礼成——”随着喜娘拉长的声音,喜堂内响起了欢呼祝贺,打断了清波的回忆。随意的收回目光,清波一霎时有份错觉,这个笑看婚礼的武林天骄,真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么?
轮廓依旧,眉宇间的刚毅依稀现出午夜梦回的执拗。记忆里那个正午,七岁的自己抱着双臂,死死盯着树梢高鸣的蝉。终于忍不住脱掉小马靴,爬上去捉那些聒噪的小生灵。然后,脚步一滑,就那么直直的掉了下来。
再然后就记不清楚了,梦里出现的场景也多半模糊一片。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叫檀羽冲的小男孩儿不声不响的爬上树,捉了数十只知了拿给自己。目光诚挚的说,想哭就哭吧。总有一天,会找回自己要找的人。唇边又不自觉地溢出那丝苦笑:“找回要找的人?死去的父亲如何找回?失散的娘亲和妹妹,十年来也杳无音讯。或者,我该问问他,是否找回了他的亲人?”心脏又如梦中那般寸寸缩紧,这十年来,物是人非。尽管同在一座皇城,却已对面不相识。只落得,往事如烟犹难去,浪迹天涯人不同。玉面妖狐,赫连清波,在他眼里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右臂被人猛力一扯:“清妹,快跪下接旨!”清波一声低呼,伤口的剧痛骤然把她拉回了现实。抬头一看,一队内廷官鱼贯而入,当先一人面北而立,大声唱念:“圣旨到!皇叔完颜长之,逸贝子檀羽冲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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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4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幽幽深宫
“…皇叔完颜长之股肱治国,加太子太保。逸贝子檀羽冲游学归来,进为枢密副使,俱皆参赞军务…”心不在焉的清波却被这几句惊的抬头,内侍官笑呵呵的把圣旨递给完颜长之:“皇叔今日嫁女,又进官加爵,可谓双喜临门啊。”不待完颜长之回答,又对落后一步的武林天骄笑道:“贝子爷辅助令叔主持军务,紫袍加身指日可待了。”
武林天骄眉尖微微一挑:“羽冲生性疏懒,只怕误了国事。”目光射向门口,陡然喝问:“小顺子,这是什么地方?如此没规没矩。”喧闹的人群中,倏然钻进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把内侍官撞向一边,不等众人再加呵责,已是匍匐跪地:“老王爷叫贝子爷即刻回府。”
信手扶住气急败坏的内侍官,武林天骄不动声色:“爷爷怎会此刻叫我回府?”小顺子抹了把脸,惊慌失措的叫道:“老王爷旧病复发——”武林天骄大惊喝道:“胡说!我离府之时爷爷还好好的。你这小子撞了钦差,无由掩饰,居然找此借口瞒哄?”
小顺子指天叫屈:“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老王爷作借口啊。”完颜豪一旁闲看,抢在父亲头里凉凉开口:“檀世兄莫慌,如今皇恩浩荡,尤为眷顾济王府,老王爷大概高兴过度,老年人嘛不宜过喜过忧的。”语带讥讽,使得场面顿时为之一冷。
就在此时,沉默的新娘子突然开口:“冲弟,速速回府看望外公。”声音不大,却似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武林天骄默一颔首:“是,姐姐不必忧心。”对僵立一边的内侍官拱手致歉:“事出仓促,容后登门谢罪。告辞。”转身带了那书童小顺子翩然离去。
这个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完颜长之目送武林天骄出了喜堂,回头笑道:“怠慢各位了,请入席吧。”携了有些回不过味的传旨内侍:“大人且饮杯喜酒,再回去复旨。”袍袖一展,喜乐顿起,整个王府又笼罩在歌舞劝酒的喧哗之中。
清波稳稳心神,按照习俗送飞凤入了新房,摆手屏退侍女。懒洋洋一手挑灯,一手掀起飞凤一角盖头,笑问道:“姐姐看上去好难过,不知是为了外公,还是为了孟大哥?”飞凤娇躯微微一震,失声道:“你!”压低声音问道:“清波,你想说什么?”清波扑哧一笑:“今朝高挑芙蓉帐,大概早忘了孟中还是谁了吧?”飞凤颓然坐回床沿儿:“你我姊妹一场,你何苦揭人伤疤?”清波眼波一流:“掲你伤疤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不明白,你真的接受父王的安排,毫无怨言?这可是你的终身幸福。”
飞凤恢复了沉静,缓缓道:“你不明白,很多事并不由人做主。”清波秀眉不耐烦的一扬:“姐姐去了一趟江南,怎的好像转了性子?”飞凤娇躯一晃:“江南!”清波冷冷盯着她,慢慢道:“三年前,你和孟大哥一起去江南,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飞凤颇感意外,樱唇微动:“父王另外交代了中还要事。”
秀眉紧紧蹙了起来:“清波,你这次去塞外,一切可还顺利?”清波心念一转,嫣然笑道:“还好啦。”躲开飞凤质疑的眼神,把烛台放回桌案:“对了,我一路劳乏,要回去睡觉。凤姐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不给飞凤再说话的机会,飘然出了新房,回了自己住处。
第二天一早,济王府传来个惊天消息:老王爷檀公直归天,在老人家灵前,次子檀道隆袭封王爵。不仅如此,被特别获准协理军务的长房嫡孙——武林天骄檀羽冲,上谕特批倘有寸功,允许檀家有两个王爵。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当的是人人艳羡,处处传诵皇上上体母后之心,再加知人善任,诚乃万古少有之君王。
太后寝宫内,一众宫女虽不敢大声议论,却也寻机以此宽慰檀太后。无奈父女连心,太后终究愁眉不展,泪眼难干。眼看着到了掌灯时分,突然有个华服少女盈盈拜倒阶下:“太后节哀。”未待太后启口,已自长身站起,将手中托盘向案上轻轻一放,挥手遣散为太后捶腿的两个宫女,附到太后耳边低语:“凤姐姐本要亲自来看太后,只是父王不准,要清波代为宽解太后思亲之心。”
太后诧异抬头:“清波?你怎么来了?”清波小嘴斜斜一撇:“问您的宝贝儿子呗。”太后霎时警惕,向其他侍女微一示意,等众人鱼贯退出后,才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意!本宫已经要凤儿告诫你,不可招惹皇上,”清波冷冷打断:“我招惹他?太后你冤枉我。这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丑事,难道您一丝未闻?”见太后面上掠过凄凉,哑然失笑道:“皇上的旨意,父王尚且不能违背,何况于我?好了好了,太后,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会见机行事,不会被人吃了。”
太后看她嬉笑嫣然,无奈道:“你这孩子自小精灵,难道已有应对之策?”清波娥眉一轩,刚欲回言,听得门外一阵橐驼脚步,一霎时灯火齐明。清波一笑摇首,起身和宫门侍女迎候门边。
人未到,笑先闻,大金国主完颜亮意得志满的走了进来,见到拜伏阶下的清波,急忙伸手相搀:“快起来。”清波轻轻避过,巧笑嫣然:“皇上国务繁忙,居然毫无倦意,真真难得。”一瞥随侍侍儿,声音一高:“不知南征之事安排定了没有?”完颜亮面色一寒,随即挥手吩咐:“都下去,”众人神色一凛,忙不迭徐步退出。
清波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抿嘴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小心?”完颜亮不语反笑:“真不愧皇叔调教出来的。哈哈,母后你看,几日不见,清波愈加娇俏迷人了。”伸手去拉清波玉手。清波这一次倒是没有后退,自然的扬起盈盈笑靥:“我父王号称大金第一高手,他的女儿自然也要不堕王府声名啊。皇上,你瞧。”
纤手微抬,一口不过一尺挂零的短剑,或者更确切地说,叫匕首,已霎忽间托在掌心。剑身一泓寒水,发出蓝盈盈的光,完颜亮猝不及防,本能缩手:“你做什么?”与他紧张的语气决然相反,清波笑的更媚:“皇上,你害怕匕首宝剑?”不相信的拉他衣袖,“这是我刚在塞外得到的,当得是吹毛立断,您不信?”
踮起脚尖,信手一扯完颜亮搭在胸前的辫梢。完颜亮大惊,只觉头皮微疼,刚欲发作。
清波却不慌不忙将一缕黄发放到剑刃,鼓唇一吹,立时化作了片片飞丝。望向愣神的完颜亮,粲然微笑:“如何?我嫌它威力还是不够,又放在十八种剧毒混合的药里,整整浸泡了三个月…咦,皇上,你怎么啦?”
完颜亮被她宛如三月桃花瓣般艳丽的笑容,震住了心神。又被这个托在凝脂白玉般素手上的匕首晃得心慌,白蓝相衬,透出一股子诡异,竟自有点瞠目结舌。听到清波似撒娇似调侃的问话,才恍若初醒:“哦,朕,”顿了一顿:“女孩子家家的,拿宝剑做什么?”
清波小嘴一撇,截道:“我自幼习武,宝剑自是刻不离身。您别奇怪,如果我不想让人发觉,那些个宫门护卫才不会发现我身带利刃,”一副骄傲的语气:“皇上啊,只怕我比他们的功力还老到呢!”完颜亮不以为然:“就算是吧。不过,我们大金人才荟萃,倒是不必女子抛头露面。清波,快把匕首收起来,朕还有话说。”
清波秋波一斜,曼声低语:“国家大事,皆自我出;率师罚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得天下绝色而妻之——”完颜亮面色又是一变:“你说什么?”清波咯咯娇笑:“我在背皇上的雄才大略啊。皇上,我最烦逢迎,却也不得不说一句‘皇上气概天下少有’!”
完颜亮这次是得意大笑:“说得好,清波,你真是朕的红颜知己。”清波一敛笑意,庄容截道:“皇上,天下绝色尽在江南,您只有先办成前两件事,”忽的又绽唇莞尔:“第三个愿望自是不在话下。清波虽是女子,也可竭力帮您达成心愿。”完颜亮不以为忤,倒颇有兴趣的扬眉笑道:“未必,朕国中高手如云,就不劳你这小美人操心国事了。”
清波接口笑道:“是啊,高手如云,但不一定个个忠心。”见完颜亮双眉一皱,似有心又似无意的一转手中匕首,蓝光乍盛:“而我也许不用刀兵,就能取人首级呢。”完颜亮心头一窒,扭头问道:“母后,羽冲几时来?”太后闲闲逗弄着一只波斯猫,头也不抬的冷冷一笑:“冲儿不会来,因为我没有对他说皇上诏他进宫饮宴!”
完颜亮面色一变:“你说什么?”太后一字字又道:“我说你不必等了,没人会来。”清波瞥见完颜亮面上现出一缕杀气,心头亦是一凛:“皇上,太后是顾念亲——”“情”字尚未出口,完颜亮亦是冷笑连连:“顾念亲情?那朕呢?朕是她的儿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侄子重要?”
太后面上冰雪松动,喟然道:“皇上,你是我的亲生儿子,自然比羽冲亲了一层。只是,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现在不顾国运,兴暴兵——”完颜亮狂笑打断:“枉你是朕的母亲,竟不了解自己儿子的雄心壮志。罢了,罢了,私情高不过国法,你抗旨不遵,该当何罪?还用朕一一道来么?”
清波脊梁上泛出一阵寒意,见檀太后缓缓站起,面挟寒霜:“我一把年纪,虽死何憾?但你就不怕悠悠之口,说你逼死生母,灭绝人伦?”声音平静之极,却隐隐透出伤心。清波竟不觉想起自己的母亲,茫茫转向完颜亮,却见这个平日喜怒无常的君主,在这窒息般的宫殿中,闭上了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从牙缝中崩出三个字:“朕无惧。”
太后淡淡而笑:“无惧?是啊,纵是千夫所指,你也会一意孤行,羽冲没有说错你。可是孩子,母后要你知道,逆天而行,终究是以卵击石。”完颜亮霍的站起:“住口!又是檀羽冲那些鬼话!哼,你和他的密谈,当朕是聋子瞎子?他的身世朕早在十年前就知道!”那只波斯猫被他的低吼惊吓,哧溜一声窜进了太后宽大的凤床底下。
清波咬唇道:“太后,皇上,都请静静气,臣女,”强按心头的波动,“该给太后端静心茶了。”匆匆回身欲去,完颜亮手臂一伸:“站住!你说过,你会有那些卫士没有的本领,”慢慢搬过清波的身子,续道:“你告诉朕,每个人都会有致命的弱点,而太后和檀羽冲的弱点就是,太重情义!”
阴冷的笑意泛出嘴边:“难道你也有这个弱点?”清波只感心头作呕,暗暗提气于掌,低眉答道:“是,每个人都有弱点,可皇上没有。”抬头,唇边的笑已僵硬:“皇上,请让臣女告退。”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道,慢慢击向完颜亮,心中已是一横:“此地不宜久留,离开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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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灵写的完颜长之,感觉只是《鸣镝风云录》里面的那个完颜长之
其实在《狂侠天骄魔女》的前半部分(采石之战前),梁羽生并没有把完颜长之定位成一个如此不堪的人

在宋宫,他是相当潇洒的,命令竺迪罗去盗书(要知道竺是和柳清瑶差不多程度的高手了)自己只是接应,可能也是出于自重身份不屑鸡鸣狗盗之行的想法,在柳元宗出现前,不仅武功,更重要的是气势,是全面压制住柳清瑶。
实际上我甚至觉得
那御林军军官与那宿卫校尉上前迎敌,那人冷笑道:“你们也配和我动手?”人还在一丈开外,“卜”“卜”两声弹指,上前迎敌的这两个人哼也不哼一声,登时也倒地了!
竺迪罗叫道:“别伤此女性命,最好是把她擒了。”那蒙面人哈哈笑道:“戒日法王,你是个出家人,却也为这女娃着迷了么?”
那蒙面人叹道:“可惜,可惜!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练成功了这一身本领,实是难得。我本来不想伤你,但擒你不易,留下你又总是祸患,没奈何也只得杀你了!”
——相比华谷涵,恐怕此时此处的完颜长之才更当得起“笑傲乾坤”四个字


而且

  完颜长之道:“启禀陛下,那魔女的本领很是厉害,陛下只许生擒,不许伤她,恐怕,恐怕很难。”完颜亮道:“我知道她的本领厉害,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的百万大军吧?”完颜长之道:“不错,倘若发现了她,大军一拥而上,不难将她踩成肉饼。但难在不许将她弄伤。不能伤她,咱们的人就要伤亡多了。”
  完颜亮怒道:“你们一众将士,出发之前,都曾宣誓效忠于朕的。既是赴汤蹈火尚且不辞,如今去捉一个女子,反而害怕伤亡了?麻将军,我叫你挑选一百名勇士,就是准备这一百人都死光了,也要把那魔女捉来的!”
  完颜长之这时已猜到了完颜亮心意,暗自想道:“当将士的,冲锋陷阵,为国捐躯,那是份所应为。但为了一个女子,却要葬送无数勇士,岂不教将士寒心?”心中不忍,说道:“陛下,不如让我去吧。”他自忖拼着受点伤,有把握可以活捉蓬莱魔女,免得众多武士伤亡。
  完颜亮双眼一翻,说道:“皇叔,你别忘了你是御林军统领,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好了,不必多言,麻将军,朕限你在午时以前,将那魔女带到,否则提头见我!”完颜亮因为完颜长之是皇叔身份,不便对他发脾气,对那姓麻的将军他可就不客气了,发出了最严厉的命令!

这才是销声匿迹二十年,然而一出山不久,就能做到“在金军中颇有威望”的完颜长之,从而能让金军在采石大败后稳住阵脚不全面崩溃
才是可以让释湛和尚陷身“叛主乃是不忠,杀友乃是不义”两难处境的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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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笑傲乾坤
完颜亮好似绝无察觉,闲闲退了一步,又坐回椅中:“不必急,朕的母后乃将门虎女,很快就有决断。”太后低低一叹:“冤孽。”悲悯的目光扫向门外:“十天前,你赐死我的孙女你的甥女义察,昨日又逼死我的父王你的外公。今天,我亦死无怨言,只盼你念在母子一场,放过这些宫娥太监。”
声音一高,厉声喝道:“元功,迪古乃,你真有胆量,就应母后一句!”仿佛回应这一句呵斥,宫门轰的一下子洞开,夜风随着凉气扑进宁德宫。清波身形轻转,掠到衣柜之后。不出她所料,随着冷风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到了太后身前,一下子刹住脚步,急声呼唤:“姑姑,姑姑…”
完颜亮大惊失色:“檀羽冲?你居然还敢来?”清波悄悄望过去,只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转身,峭声道:“有何不敢?”一步步逼向完颜亮,“姑姑是你的亲生母亲!”完颜亮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眼睛向外一斜,沉声怒道:“你待怎样?你,敢弑君?”
清波听出他声音的颤抖,柳眉不自觉的一扬。武林天骄怒极反笑,笑声中满是不屑:“弑君?凭你也配?我是要你还爷爷、姑姑和被你枉杀的冤魂一个公道。”继续前行,沉痛续道:“天眷九年,东昏侯酗酒妄杀,人怀危惧。你矫诏怀刀,就在这同一座皇宫,弑帝自立。而今,你杀忠臣,夺人妻,三纲俱绝,现在又要弑母么?”
此时完颜亮被他逼的已经退无可退,蓦的一声高叫:“来人,救驾!檀羽冲要叛国弑君!”话犹未了,武林天骄纵声长笑:“叛国弑君?哈哈,说得好,完颜亮,你妄自尊大,不顾百姓安危,社稷安危,才真是叛国之恶!”完颜亮气急败坏,怒道:“你杀了朕,自己也休想逃出这堵宫墙!”
武林天骄对护卫的杂沓脚步充耳不闻,太后却不能无动于衷,清声唤道:“冲儿,你不能杀了元功,也不能死在这里。快走,尽你的力量,完成你父母的遗愿,不要辜负你爷爷和师傅的厚望。”反手取下宫墙一口宝剑,扬声叫道:“元功,母后一死换你一命。”武林天骄急忙回身:“姑姑不可!”
完颜亮也是心头一窒,刚欲上前,忽听窗棂铮的一响,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觉眼前瞬间刮起了三秋霜风,不由自主的一跤跌向紫檀书案。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阵幽微的笑声,似针尖一般刺进耳鼓:“无耻金狗,纳命来!”武林天骄一惊回头:“华谷涵!”
噗通一声,太后倒地轻呼:“冲儿,大金国主不可死于外人之手…”武林天骄茫然伸手欲扶,接着跪地,低头,颤声应道:“姑姑,羽冲知道。”与此同时,幽微的笑声化作了千军杀伐,音细而清,却宛如条条小蛇,直向耳中钻来,蜿蜒游走,震人心魄。
清波只觉心慌意乱,听得完颜亮大声叫道:“快来人,有刺客!”顺手拎起一把椅子,搂头砸了过去,来人笑声一顿,接声道:“不用麻烦了,我送你去见阎王,一切省事。”声音带着南方口音,满透出一股不可一世。话到人到,椅子呼的一声向旁一歪,啪的摔在地上,片片碎裂。
完颜亮毕竟一世枭雄,虽惊未乱,一个翻滚,从对手掌下蹿出,蹬蹬蹬连退几步,立足不稳,被掌风余势波及,仰面倒地!来人一掌斜劈,似发不发,叫道:“如此灭绝人伦的畜生,我这就替檀兄除去。”清波凝目一看,来人竟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最多二十余岁,辉煌的灯光下,显得丰神俊秀,只是本该温文尔雅的形貌,此时却现出一丝急切的迫人气势。
武林天骄并不回答,小心地抱起太后,轻轻安置在凤床之上。门外一片大乱,已是众声喧哗:“护驾!抓刺客!”那华谷涵脚步不停,左手一记重掌,向完颜亮当头击下,顺势一脚反踢,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正正撞向身后卫士下刺的长剑。
一股寒飙,漫卷宫廷,清波心中低语:“金超岳!”华谷涵转回身形,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锦衣老者,露着一口黄牙,冲他啧啧怪笑:“孤身闯宫,好小子,胆子不小!”双掌齐出,冷热交集,华谷涵脱口而出:“阴阳五行掌,你是金超岳?”
老者得意大笑:“难得你这年轻人也知道老夫——”华谷涵的笑声更加响亮,将他的话压了下来:“那是自然!曾被刺破蛤蟆肚子的老怪,谁人不知?”金超岳大惊,不仅因为对方的讥讽嘲笑,而是这笑声宏大震耳,直刺内脏,一时间心神为之一夺,强抑心神,喝问:“你是笑傲乾坤?”
华谷涵大笑声中,夹着冷语:“难得你这老怪也知道华某。”一把折扇若不着力的回旋一挑,竟将刺到身前的几把长枪齐齐打断,长衣飘起,硬击金超岳面门,掌挟劲风,不但把金超岳双掌封回,余势不衰,殿门簇拥的几名卫士,相继跌倒,殿门乓当作响,当中破裂。
笑傲乾坤一声清叱:“完颜亮,受死吧。”形如大鸟般倏然扑了过来。清波妙目一扫武林天骄,娇躯猛然纵出,左手劈空掌震开完颜亮,右手短剑旋风般刺向笑傲乾坤!岂料她快对方更快!剑尖递出,手腕已是一麻,笑傲乾坤从她身边倏忽擦过,右手折扇肩头倒背,清波剑尖刺到薄如蝉翼的扇骨,就如撞上了铁板,手腕跳脱,再也发不出一丝气力!而左手的惊神笔法,本得自完颜长之亲传,伤人于无形,笑傲乾坤竟似毫不在意,长衣鼓起,清波手指宛如触到烙板,被烫的生疼。
清波心头忽的一动,身形拔地而起,口中叫道:“华紫桐!”笑傲乾坤身形一晃,折扇在清波剑身一搭,涩声道:“你说什么?”清波心头莫名一宽,左掌向下缓缓一切,右手短剑平平向前一递,司空见惯的一个起手式,清波却做的认真之极,闲闲看向对手。
笑傲乾坤面色更是大变:“你,你这招四通八衢何处学来?”清波扑哧一笑:“当然是师傅教的,”声出剑出,虚式骤然化作实招,当胸刺到,隐隐挟着金雷之声。这一剑可是自己苦练而成,满拟趁虚而入,一举得手。可惜,对手实在太强,笑傲乾坤湘妃竹扇玩笑般轻轻一抬,扇骨一合,清波剑尖已被夹住,动弹不得。不过,好似他手下留情,并不乘势追击,而是注目清波,接着问:“快说。”
清波柳眉一蹙,随又盈盈娇笑:“我已经说过啦,师傅教的啊。”笑傲乾坤冷哼一声,折扇一股大力压来:“华某就瞧瞧尊师何方神圣!”清波柳腰一挫,已是摇摇欲倒。完颜亮趁这一瞬之机,夺门欲出。笑傲乾坤神色怕人之极,长笑道:“哪里去?”头也不回,一掌拍下。
金超岳补上空档,喝道:“休得猖狂!”双掌相交,金超岳一声闷哼,仰面滑出三步。笑傲乾坤就着退势,空中折身,折扇一合,点向完颜亮脊椎。同时,一记劈空掌发出,震退涌上来的数名侍卫。眼看着大金国主就要喋血宫闱,清波脚步一停,霎时有些迷茫。
然而,就在笑傲乾坤折扇即将沾到完颜亮衣襟的刹那,一道白影踏着众人头顶飞掠而至。清朗的声音带着凄凉,却压过了满宫的吵嚷:“谷涵兄,手下留情!”一支玉箫叮的一下,荡开了笑傲乾坤的折扇。一个旋身,稳稳屹立:“他不仁不义,自有我大金国民处置。就不劳谷涵兄过虑了。”
笑傲乾坤闪过一丝愠怒:“檀兄,你是在养虎为患。”武林天骄目光淡漠:“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容你在我大金皇宫杀我国君。”向门口侧身一让,“谷涵兄,请。”笑傲乾坤勃然怒道:“若然我一意孤行,你欲如何?”武林天骄喟然一叹:“只要羽冲在此,必会与兄周旋到底。”
星眸一转,一一看过围拢过来的大内侍卫:“我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与本国弟兄为难,谁也不许上来。”他素著贤名,以武林天骄之称享誉皇城。这些侍卫被他淡淡一喝,居然不自觉地应了声是。但也不敢离去,只在外围布防。武林天骄望回笑傲乾坤:“谷涵兄真要一战?”
笑傲乾坤默然片时,忽然大笑出口:“我欠了济老王爷的人情,就当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卖他孙儿一个面子。”话一说完,更不迟疑,飞身一起:“谢你昨日招待之诚。后会有期。”武林天骄目送他离开,跟着穿窗而出:“完颜亮,你荒淫无道,逼死生母,妄动干戈,是在毁我大金国运,苍天不佑,天下子民更不会容你!”翩然而去,冷峭的声音空中摇曳,继续刺打着每个人的耳鼓:“你好自为之。”
清波一时身心俱颤,亦和众卫士一样,骇然一捂双耳,忽感腿上一疼,低头一瞧,咦?太后那只白底黄花儿的波斯猫——不知何时窜到自己腿上,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煞是可怜。心中莫名一酸,清波放下双手,将它轻轻抱起,一咬银牙:“此时不走,还等完颜亮杀人灭口不成?”趁众人还为武林天骄的声音心动神摇,抱着猫儿飞身掠出。众卫士方自一愕,只觉又一缕轻烟,瞬息不见。
一口气奔回自己房间,颤抖着双手点亮烛火,方一转身:“父王?姐姐?”完颜长之和飞凤赫然在房,两人俱是面无表情,四只眼睛似穿透一般的审视着自己!刚刚落地的猫儿,喵呜一声,又窜到清波怀中,探出小脑袋儿打量屋中的不速之客。
完颜长之轻咳了一声,悠然开口:“清儿,今天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了?”清波张张口,欲言又止。飞凤见她悄悄向自己溜了一眼,心头顿时一沉,惊道:“你快说啊,刚刚我们听到宫中丧钟大响,是不是,是不是?”许是第六感觉,飞凤声音一梗,竟是接不下去,只是盯着清波等待她的否决。
清波上前揽住飞凤,轻声道:“姐姐,你要节哀,是太后归天了。”飞凤回手一把抓住她,叫道:“不可能!”定定心神,怆然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和羽冲有关?”完颜长之忽的站起,向窗外看去:“哦,又是侦骑四起?狂侠天骄,还真是宿命。”清波闭上刚张开的口,和飞凤一起望去,本该幽静的皇城大街已是一片喧哗,人喊马嘶,灯火通明。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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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歧路红颜
此情此景自是无需再加解释,飞凤一咬樱唇,伸手拉门。完颜长之冷冷阻止:“凤儿,你哪儿也不准去。”飞凤背脊一挺,执拗回道:“我不能见外公和姑姑最后一面,已是五内俱焚。”略一抬头,决心已下:“我不能再眼看冲弟枉死。”
清波忙道:“姐姐莫急,檀羽冲早远走高飞了,”撇了撇嘴,“这些个废物还在瞎折腾!”飞凤脚步一停,完颜长之放柔语气:“凤儿,你不必担心,武林天骄之号绝非浪得虚名。这只是,皇上咽不下这口气而已。”飞凤怆然一礼:“当今圣上屠戮宗亲,逼死生母。父王不为自己着想,女儿却不能无所作为。”
慢慢起身,字斟句酌:“女儿去送冲弟一程,决不连累父王。”脚尖点地,跃进了阴沉暗夜,只抛下一句“望父王也早定决断。”完颜长之虚空拉了一把,一掌拍在书案:“儿大不由爷啊。”那只波斯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两只爪子抓紧了清波衣袖。
完颜长之骤然警觉,目光一沉:“清儿,你尾随凤儿,不可叫她闯出大祸。”清波望着飞凤背影,若有所思的应道:“清儿晓得。”飞凤功力虽在清波之上,但她常年居住王府,江湖经验远没清波丰富。何况此时心神不属,自然发觉不了清波在一路跟踪。
乌云蔽月,满城马蹄声声,配以蜿蜒灯火。情不同而景同,清波恍惚觉得那份绝望的恐惧,还在死死啮咬着自己。唯有盯着一袭紫红的飞凤,才抓到几分真实。
眼看着飞凤径自冲进了济王府,清波在肃穆的府门前一收脚步,正自思索要不要跟进去。王府大门轰然打开,一骑乌骓马闪电冲出。清波心随念起,几根银针倏然射出,狂奔中的马丝毫未停,马上的飞凤当然也毫无所觉。
待得清波循着银针特含的芍药微香,赶到西门外时,一轮明月已经挣脱了乌云,洒向了广袤原野。飞凤和武林天骄相对而立,似在殷殷诉说。清波不敢靠得太近,悄悄隐在一棵双臂合围的柳树后,静心倾听。连失至亲的巨痛令飞凤方寸大乱,一改平日的娴静温雅,颤声指斥:“他迪古乃竟不念外公年老功高,借探视之名,污叛国之罪!说到底,还不是因外公不肯误国伤民,轻启战端,妨碍了他南征野心!”
武林天骄声音愤激沉痛:“他指华谷涵隐匿府中,罗织爷爷罪名,而枉杀大臣,连借口也懒得找!如此残虐之君,如何保国平民安?”忍不住仰面长啸,显已盛怒之极:“义察是他甥女,也不顾伦理硬要纳之为妃,姑姑不许,他就把义察无故杖毙!并因此对姑姑含恨在心,说姑姑维护我这个国之逆臣——”声音一梗,“我的身世也就成了他弑母的绝佳理由!”
清波手指抠紧树身,暗暗心惊:“他的身世?难道他的记忆已经恢复?那么,为何在七情寺还装作素不相识?!”飞凤也是一惊:“身世?什么身世?冲弟,你?”武林天骄目光一寒:“我的身上流着一半宋人血统,凤姐姐早就知道,对不对?”
飞凤肩头抖动:“谁告诉你的?外公还是姨母?”武林天骄竭力抑制波动的情绪:“不必谁告诉我,只需要一杯疏雨藕花茶,‘醉三生’的药力就消散无踪了。”飞凤恍然大悟:“这么说,你是故意把那颗蕉露珠输给春水先生?目的就是为了一杯疏雨藕花茶!”
见武林天骄颔首默认,飞凤微微踉跄了一步:“是耶律玄元要你这么做的?他竟不守昔日之约?!”武林天骄一抚低头吃草的马头:“不是师傅不守约定,而是他说服了爷爷。”目光融于了静谧月夜,“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历,也有权利决定要走的路。再说,”轻轻扶住了摇摇欲倒的表姐,柔声道:“我的父母一定希望我找回失散的妹妹。”
飞凤似叹似笑:“如果我没记错,我那未见过面的羽樱表妹,是被我义嫂收养?而她,和耶律玄元元渊源极深。”素手一扬,递过去一个包裹:“既然如此,表姐不再拦你。这是我素日积攒的细软,你拿去作盘费,把我的羽樱表妹找回来。”猛然转身,无力挥手:“一路保重,表姐回去了。”
武林天骄急道:“姐姐不可重回金京!”飞凤头也不回:“外公逝去,你又远走,完颜亮可用之才,只剩我的父王。我连失至亲,不能再让父王因我受累。”武林天骄纵身一截:“凤姐姐,就算皇叔会维护你,你,你,真的甘心做一个循规蹈矩的王府格格,就此相夫教子?倘若中还兄他日归来——”
飞凤猝然一停,仰脸惨笑:“他不会回来了。冲弟,你日后行走江湖,见到他就替表姐说一句‘多谢’。”趁武林天骄微愕的瞬间,翻身上马:“快走吧,一路保重。”用力一拍马背,骏马嘶鸣,绝尘而去。
武林天骄默默峭立半晌,忽然屈膝跪地,冲着金京深深凝注:“我今湖海飘萍去,他年归梦故园时。”猛然单掌按地,拔身而起,大踏步走了开去。
清波软软伏上树干,把隐隐生疼的十指放到唇边吹了一吹。再看一眼远去的清卓背影,纤腰方自一扭,手中短剑已本能出鞘,一踏树干,空中折身,轻喝道:“什么人?”荒烟蔓草中跃出的人影并不停留,一股劲的疾奔逃命。清波一声冷笑:“我可不是宅心仁厚的逸贝子!”
玉腕一抬,一把银针脱手飞出。她的暗器手法煞是巧妙,拦着去路折回,射人双目,那奔起的人影本能低头躲避,清波已到了近前。短剑斜绕,一招分花拂柳,也是冲着面门招呼:“纳命吧。”生死关头,再顾不得多想,那二人扑通跪地,脱口叫道:“格格饶命——”
清波短剑稍缓,低头细看了一看,温柔笑道:“好说,就看你们拿得出什么价码了。”语气一凛,短剑低低一压:“父王派你们跟踪我呢,还是跟踪凤姐姐?再不然,是跟踪我们姊妹二人?”左侧较老成的卫士定了心神,恭声回禀:“王爷对二位格格视同己出,怎会有所猜疑?我们是奉命追踪逸贝子而来。”
哧的一声娇笑,清波闲闲绕了下剑柄:“那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右侧卫士年轻气盛,身子一起:“好叫格格知晓,这些我们是要回禀王爷的。”清波妙目流波,盈盈笑道:“回禀父王的机密,我听不得么?”口中说话,玉手瞬时下刺:“信不信,我送你去回禀阎王爷?”
一剑穿心,清波娇躯微侧,避过喷出来的鲜血,笑容丝毫不减:“阎王爷好心急啊,蒙老大,你说是不是?”眼看着同伴哼都没哼出声,眨眼就一命呜呼,那蒙老大早体如筛糠:“格——格,我们离府时,王爷接了道密旨,要…要把逸贝子活捉回来…”
清波柳眉微扬:“哦?父王就派你们来了?”蒙老大听出不对,忙道:“我们算哪颗葱?敢揽这瓷器活儿?王爷是派了小王爷和郡马爷——”清波倏地喝止:“不必说了。”语气一低:“蒙老大,你看看顾兄弟是怎么死的。”蒙老大莫名所以的一低头:“是——被逸贝子——”
又是剑光一闪,蒙老大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倒在了‘顾兄弟’尸体之上,后半句话永远埋在了舌头之下。清波秀眉蹙了一蹙,抖手取出一只玉瓶,在二人伤口上倒了几滴殷红的药汁儿。注目那些伤口恢复如初,才给二人后背补上两掌,喟然道:“被人误会死于武林天骄的惊涛掌,你们也算有了体面,就别要抱怨死的不值了。”
等清波闷闷不乐的回到王府,发现太后暴薨,逸贝子失踪的这件大事,并没使府中人,或者说没使主人产生一丝惊慌。完颜长之斜倚在太师椅中,听飞凤讲完送别情形,依旧面无表情。飞凤等了片时,默默无语的侍立一旁。倒是小王爷完颜豪沉不住气,转头问清波:“妹子,檀羽冲没伤到你吧?”清波不悦的嘟起小嘴儿:“什么檀羽冲?我不知道。”完颜豪好奇问道:“你不是在宫里么?他以下犯上时,你也在场吧。”
清波心头微沉,不自觉瞥了一眼飞凤,佯怒道:“你希望我被连累啊?”飞凤忽的淡然插口:“清妹的手段,大哥又不是没领教过,你还以为她不能自保?”沉默许久的完颜长之突然站起,对飞凤温颜安慰:“今日上谕,太后抱病薨逝,皇上孝以治国,把宁德宫随侍宫娥太监殉葬,代尽孝心。”轻轻一按她肩头,叹道:“凤儿,你已为人妻,是鲁家的人了,凡事多为以后的日子想想吧。”
向清波一招手:“此事已过,闲话少提。清儿,你过来一下。”清波心头一跳,恭敬谦和的应了声“是”,随着他走进书房。拉过完颜长之的手,轻轻摇晃:“父王,你是有好差事交给清儿么?”完颜长之微一迟疑,已是哈哈大笑:“清儿真是冰雪聪明,你一直想离开王府,见识一下大千世界,今天父王就随你的高兴。”
看看似小女儿一般撒娇的义女,庄容吩咐:“你和檀羽冲既是旧识,又是新知,皇上的密旨交给你最为合适。”清波收起嬉笑,郑重反问:“父王此话怎讲?”
完颜长之又是哈哈一笑:“你和檀羽冲同在商州待过五年,这次塞外重逢,可不是旧识新知?”眼神掠到清波赌气的小嘴儿,忙道:“好,父王不开你玩笑了。据皇上说,檀公直临终前给檀羽冲服下了‘醉三生’的解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也记起了十五年前,盘龙山的那灭门惨祸。我猜测,他可能去开封找你义嫂,也可能去洛阳找哈必图的麻烦。不管他去哪里,清儿,你都是最适合带他回来的人。”
目光一幽,字字千钧:“清儿,王府是你的家,你是大金郡主,千万不可误了皇上大事,辜负为父的期望啊。”清波一双秋水平静无波:“哦?那么父王和皇上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完颜长之面色一黯:“就算没有凤儿的缘故,檀羽冲这个人才,我大金也失不起。”
长长叹了口气:“清儿,你先想办法把他带回京城,大不了我会合百官为他讨情,恕他一命。不过,”审量一下清波,沉声道:“他不但武功超卓,更兼胸有丘壑,你也不可大意,反受其伤,万一步了蒙老大他们的后尘,就太得不偿失了。”清波唇边扯出一丝浅笑,伸手抱住喵呜乱叫的小咕咚,朗朗应道:“女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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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清歌箫韵
洛浦风光烂漫时,千金为宴醉为期。正是阳春三月,牡丹盛开,清波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想起飞凤那场轰动皇都的婚礼,以及其后震惊全国的太后暴毙,一喜一悲,紧紧相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离开王府整整两个月了,终究还是在为人作嫁。自嘲的笑了一笑,抱紧咕咚,径向今日名动四城的归云庄走去。
突然的,一声放诞的笑语钻进耳内:“哎哟,好一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儿,来来来,让你大爷好好看看。”清波不经意间避过那只伸向腮边的手,扭头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儿,正正拦在自己面前,旁边几个豪仆围拥,俱是一脸的诞笑。
扬了扬眉,清波淡淡道:“阁下何人?胆子不小啊。”那公子哥显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杀气,兀自哈哈大笑:“小美人不认识本公子?来,告诉她,我们好亲近。”笑声中又拉清波衣袖,懒懒的态度,在听到一句“告诉你,这是归云庄少庄主,姑娘,你和我家公子相好,有你的好处”时,忽的一振,挥起的衣袖却丝毫未缓,啪的一声打在少庄主的面上,登时白脸开满了红牡丹,将庄丁的话一下子打断了!
那少庄主一声狼嚎:“你敢伤我?给我带走!”大街上刚刚还在看热闹的路人,顿时一哄而散,家丁们却一拥而上。清波扑哧一笑:“真真脓包!”轻描淡写间,已一片喧闹的鬼哭狼嚎。少庄主瞪着一双三角眼,只管傻傻旁观。清波好笑提醒:“喂,大少爷,还不回家搬救兵?”那少庄主总算回过神来,扭头就跑,口中大叫:“臭丫头,你等着,可别逃走!”清波撇嘴一笑:“我干嘛要等?哼,我不如到你家算账。”
归云庄主名归元龙,在这洛阳城里算是个奢栏人物,交游广阔,再加财能通神,今日五十大寿当的是高朋满座。然后,他的宝贝独子就这么抱着脸跑了回来,一路大叫:“闪开,闪开!爹呀,救命啊,一个妖女索我的命来了——”满花园的宾客都是大惊,放眼望去:可不是么?几个庄丁簇拥着少庄主,连滚带爬,狼狈之极。
他身后一个紫衣少女,悠悠闲闲的扬着一支马鞭,将他们像赶骡群一般赶了进来。更可气的是,她一边扬鞭,一边对怀中娇小玲珑的波斯猫嫣然笑语:“咕咚啊,你瞧这一群废物,除了糟蹋粮食,就是聚众闹事,我才知道,酒囊饭袋是这么来的啊。”
儿子一跤栽在脚边,归元龙不由恼羞成怒,喝道:“没用的东西!滚!”清波停下脚步,盈盈笑道:“啊,你就是归庄主啊?咦?不像一百岁的样子啊?”归元龙大怒之际也不觉好奇:“谁说我一百岁了?归某今日五十大寿!”
清波哦了一声,作势思索:“原来如此。我是想万年的王八百年的龟,您是龟庄主,自然是——”归元龙怒极,一掌拍下:“妖女,住口!”清波不气不恼:“哟,你家东西多的没处放了?没事拿桌子练掌啊?”归元龙霍的站起,一众宾客齐声起哄:“口放厥词,赶她出去!”“赶她出去?太便宜啦!”
素手向下一按,清波似是不胜其扰:“如此婆婆妈妈。别急,一个个说好啦。”声音听似不高,却把宾客们的吵杂声音,轻而易举的压了下来。归元龙心头一凛:“这女子年纪轻轻,若非身负绝学,焉能如此有恃无恐?”
他一念迟疑,旁边一位贵宾曼声开口:“兀惊,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来替你打发。”归元龙一见是他,立马恭声答道:“如此,有劳哈大人了!”哈大人面无表情,缓步走向清波。
此人一迈步出来,花园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这片反常的寂静,连小咕咚也感觉到了,探出小脑袋“喵”的一声,将清波逗得一笑。心情一松,抚抚它小脑袋,笑道:“好啦,我要打架了,你给我乖乖的等着。”将它轻轻放到地上,小东西哧溜一声爬上一颗合围的大柳树,从曼垂的柔条间,露出一对绿油油的眼珠。
哈大人不急不躁,默默注视她的举动,此时淡然开口:“姑娘闹够了?”清波从咕咚身上收回目光,浅浅一笑:“阁下和主人什么关系?因何替他出头?”上下打量一眼,又笑道:“你可知他的宝贝儿子,实在闹得不像?”哈大人依旧面无表情:“宾客为主人分忧,没什么不妥。倒是姑娘,好像身有要事?可否见告?”
清波扬眉大笑:“那么阁下名姓可肯见告?哈,反正我一江湖女子,自然以江湖规矩办事。你既然替人出头,就请出手好了。”哈大人面上闪过一丝惊异:“我不占姑娘便宜,你先请!”后退一步,凝神迎战。
伸手取下那口淬毒短剑,剑尖斜斜下垂,清波懒得多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手腕一抖,蓝光摄目,向哈大人双眼刺去。哈大人冷哼道:“好狠的剑法!”头向左偏,剑锋擦着头皮而过,趁势单掌一立,横切清波右腕脉门。清波心中一动,却不肯示弱,迅即变招,手腕下沉,刺敌胸口。
哈大人吸气含胸,身形急转,从侧面一掌痛击。携着风声还倒罢了,最奇特的是带起一股寒风,仿佛一下子时序倒转,从阳春三月回到了腊九寒冬!清波心中一下子透亮:“寒冰掌!原来此人就是那个哈必图!好啊,他果然在此,那么武林天骄应该也会出现,我这次总算没有来空。”心中转念,手下丝毫不缓,身形宛如乳燕凌空,在空中一个倒旋,短剑对准对方劳宫穴狠狠刺下。
哈必图没料到她如此顽抗,情急之下,向下一个矮身,拼着两败俱伤,一掌打她纤腰!这一下,清波换招也是不及,不由自主的一惊:“大胆哈必图!敢如此对本郡主!”问题是,哈必图怎会知她身份意图?眼见便是非死即伤之局!
电光石火之间,隐隐听得一声轻响,清波只感手腕一麻,短剑竟然脱手飞出!心中一凉:“糟了!”落到地上,双掌本能上抬拒敌。谁知哈必图的寒冰掌并未击到,茫然望去,哈必图跌坐地上,揉着手腕,亦是一脸迷惘。
清波眼波一转,蓦的发现地上多了一颗玲珑棋子,俯身拾起,冷冷一笑:“好手段,暗藏伏兵,偷发暗器!”哈必图一跃而起,扬手怒道:“胡说,明明是你的暗器!”清波见他手中也有一颗同样棋子,方自一怔,一声清亮的笑声起自耳畔:“二位不要误会,那颗棋子是我的。”随着话声,人影翩翩而到,竟是一个白衣少年,丰神俊朗,气宇高华。清波心头砰的一动:“檀羽冲?你果然还是来了!”
哈必图怒意未消:“什么人?敢管闲事?”武林天骄扬眉笑道:“闲事?若非我管这桩闲事,你会被刺穿手掌,数十年的寒冰掌,就算是废了。”见哈必图语塞,清波悠闲笑道:“这么说,我该谢你救命之恩了?刚刚若非你这颗棋子,我只怕已是鬼魂了。”
武林天骄转头瞧她一眼,淡淡道:“客气。”场中这一变局,归元龙已是按捺不住,大叫:“又来一个野小子!哈大人,你不能容他们走了。”哈必图哼了一声,虽知这个少年更难应付,但刚才被他一粒棋子,击中腿弯,心中这口气却也咽不下来。当下戟指喝道:“我为主人驱除恶客,你所为何来?”
也不看他,武林天骄漫应道:“我就为这位姑娘,打报一个不平。”清波见众人目光都射向自己,大大方方的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大哥了。”武林天骄倒是微感意外,又瞧她一眼。缓过气来的少庄主大怒:“你是什么东西?配跟哈大人动手?”
武林天骄哈哈一笑:“我是什么人?只要哈大人不在意就是了。一别十余年,不知哈大人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闲闲取出一支玉箫,放到唇边试了几个音。哈必图面色大变:“是你?你终于还是来了!”武林天骄脸色一下子冰冷:“是啊,叫哈大人久等了。”
清波心中一动,钉着哈必图道:“哈大人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哈必图脸色难看之极,颓然道:“当今之世,大金上下,谁人不知?哈某虽被逐出京城,倒也不至于闭目塞听到如此地步。”武林天骄缓缓道:“你不必伤感,我此来只是为这位姑娘打抱不平,你我恩怨不必提起。”
哈必图双眼一亮:“这可是你说的!”武林天骄不耐接道:“是我说的,而且你打了一场,我不占你便宜。”抬头扫了一眼,归元龙做寿的戏台,已经没了伶人:“我们把那座戏台权作擂台,我用这支玉箫陪你玩玩。而且我绝不出手打你,十招之内,你若将我打下擂台,就算我输。”身形宛若一只大雁,平地而起,飘上擂台。清波存了好奇之念,笑向哈必图道:“哈大人,请吧?”也便跟着飞身跃上擂台。
霎眼间,哈必图也尾随而至,沉声道:“请出手!”武林天骄喟然道:“你就这么等不及去死么?”清波皱眉打断:“不对啊。”武林天骄剑眉微轩:“姑娘有何见教?”清波盈盈浅笑:“你不出手打他,他怎么会死?”武林天骄哑然:“如果他自动碰我的玉箫,跌下擂台,可怪不得我。”清波恍然大悟:“你是怕哈大人自行失足跌死啊?”
两人一唱一和,哈必图气的面色铁青,怒道:“我还没那么无赖!”一掌突起,击向武林天骄。好似毫无所觉,武林天骄不但不躲,反而回过身去,悠然吹起箫来。倒是哈必图一掌击到半路,忙不迭的撤掌换招。清波低眉一笑,听他箫声悠远清冷,不自觉按拍而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那位少庄主大为不忿清波的歌声,狠狠剜了二人一眼,高声替武林天骄数起了招数:“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清波瞪他一眼,口中已是歌到最后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仿佛心有灵犀,武林天骄的身法、步法暗合诗意,与清波的歌声亦是丝丝入扣,行云流水般潇洒,又千山万岭般森严。
“第九招!”数声带着得意,清波一时大急。武林天骄潇洒依旧,清波唱出最后一个字,他方才箫声一止,冷冷道:“我的箫声你听不懂,给我滚下去吧。”挥袖一拂,哈必图第十招刚刚起式,竟自一个倒翻,如奉纶音,就此跌了下去。清波暗暗嘘了一口气,扬声笑道:“各位上眼,第十招还未使全,哈大人输了!”
武林天骄意态萧索:“恩怨成空,世事难料。世无知音,徒叹奈何?”转身就欲离去,清波微笑:“曲终人散空愁暮,你的安排真真恰到好处。”武林天骄脚步一止,忽的也微笑一笑:“我说错了,原来世上我至少还有一个知音。”清波笑靥如花:“不敢当,我这知音只是听的懂你箫声的知音。”武林天骄不觉莞尔:“在我看来,这知音和那知音也没什么区别。”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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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半世浮萍
清波柳眉微蹙,心头莫名一紧,随即面上一热,嗔道:“曲终人散,你不走我也要走啦。咕咚,快来。”那只猫儿在哈必图跌下擂台时,已一溜烟的跑了上来,一听清波呼唤,立即跃到她怀里。武林天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也轻笑道:“也好,我们就一起走吧。”说到“走”字,同时飞身而起,翩如落雁般,消失在油漆的朱门外。
草色青青送离忧,两人在洛阳城外停下脚步,武林天骄叫道:“咕咚,来。”咕咚喵的一声,跃到武林天骄肩头,用头蹭他的面颊。清波猝不及防,喝道:“咕咚,回来。”咕咚扭头斜她一眼,从嗓子眼里冒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见的不屑于听。
武林天骄失笑:“难得你还记得我。先下来,我有话说。”咕咚又叫了一声,乖乖跳到他掌中,喉中呼呼作响,就像跟老朋友撒娇一般。看清波有点目瞪口呆,武林天骄索性开诚布公:“一别十年,你还好吧?”清波更是疑惑:“你说什么?”武林天骄黯然道:“十年一梦归人世,商州一别,如今已是故人全非。”
清波脸色一寒:“你,你真的都记起来了?”武林天骄倚到才抽嫩芽的柳树上,苦苦一笑:“若非那杯疏雨藕花茶,我还在被噩梦缠绕。”轻轻抚弄咕咚的脑袋,低头漫语:“盘龙山灭门惨祸,节度使衙门血流成河,这一切原来不是梦。”清波也觉一阵凄凉,强笑问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父王的命令又一次泛上心头,柔声探问:“其实你又何必固执?就算你拥有岳飞的血脉,也是大金的武林天骄。皇上富有天下,你一己之力,与之相抗,到底能讨得什么便宜?”见他眸光一冷,清波顿足道:“我是为你好,知不知道?”武林天骄落魄一笑:“如今我们身份悬殊,就此别过吧,免得连累了你。”
清波负气道:“你若信不过我,大可以再故作不识。”武林天骄微觉歉然:“七情寺之会,我的确还未记起往事。”一时感触颇深:“你的伤势,不碍吧?”勾起不忿,不容他续加解释,清波抢白道:“谢你关心,死不了。”嗤的一声讥笑:“武林天骄果然侠骨柔肠,居然会为陌路之人,放弃了取得蕉露珠的机会。我,该再谢你救命之恩么?”
武林天骄幽幽道:“明明大师是你的师祖,即便没有春水先生,你也可平安脱险。这份人情,算不到我的头上。”听了此话,清波只觉一片惘惘,当日神剑公子和武林天骄持平战局,获得了一颗蕉露珠。而另一颗,被武林天骄轻易放弃,为误入战局受伤倒地的清波,换了一杯疏雨藕花茶。再加牟平原一路细心照料,自己才捡回一条命。现在,他却说是无心之惠?
默然良久,清波抱回咕咚,深深看他一眼:“你就这么急于撇清?也罢,你是天之骄子,我是江湖妖女,道不同不相为谋。讲故事哄我入眠的檀羽冲,十年前就死在了商州。”蓦然转身,潇洒作别:“浮萍聚散本无根,半世浮云不应心。”
刚踏上大道,武林天骄从后赶上:“我要去开封找回妹妹,完颜夫人对你爱如亲生,你不想去看看她么?”清波俏脸紧绷:“你杀了哈必图,身为钦犯,我怕你连累!”武林天骄灿然微笑:“我是主犯,你是从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清波心头一暖:“嗬,你还知道你是主犯?”武林天骄星眸微转:“我的记性有那么差么?”顿了一顿,提高了嗓音:“启禀夫人,这些蝉儿是我捉的,与清波无干。”清波嘴角儿一翘,跟着说道:“哼,你不必替她顶罪,你们这俩小鬼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四目相对片刻,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十年的距离随这一笑,好似瞬息消弭。
找回了儿时“朋比为奸”的感觉,清波心神一爽,双目微眯,打趣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编的那个故事?”武林天骄剑眉一轩:“我说过多次了,我没编过那个故事。蝉鸣一秋,欲水化蝶?太荒谬了。”这一次,清波无心抬杠:“好,你没讲过,是我做梦听到的。快走吧,你看,咕咚都快睡着了。”随又笑问道:“它为何叫咕咚啊?”
武林天骄回忆道:“当初,波斯国进来这只猫,一被放出笼子,就一头撞到柜子上,咕咚一声,响的厉害。我就顺口说这只猫叫咕咚好了,凤姐姐连说有趣,姑姑也就不反对了。”咕咚好似知道在说自己,呼噜一声,憨态可掬。清波被它逗得一笑:“原来他的名字这样来的。”
一路谈笑,抚今追昔,倒也不觉路途远近。第三日午间,就进了开封城郊。清波面现忐忑:“完颜夫人还认识我么?”武林天骄温言宽慰:“夫人这些年足不出户,自然会挂念当年关爱的后辈,何况与你?”清波勉强一笑,这几日来,完颜夫人如母亲般的点滴关爱,一一浮上心头,竟兴起了近乡情怯之感。
抬头看去,武林天骄温暖的笑容莫名熟悉,清波心中一松:“奇怪,你笑起来竟有几分似完颜夫人。难道是因为,你师傅是她老人家的旧情人?”武林天骄一扬剑眉:“我似完颜夫人?你又在玩笑。”清波也忍俊不禁,半日来的征仲不安就此烟消云散。
完颜别居座落在潘杨湖畔,占地不广,却清幽雅静。完颜夫人深居简出,要想见到还真是不易。好在武林天骄早有准备,预先在洛阳购了一株黑牡丹,和清波扮成卖花小厮,在完颜府前叫卖:“极品牡丹,青龙卧墨池——”
不过盏茶时间,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响,出来一个驼背老人,闷声问道:“谁在叫卖?”武林天骄上前答应:“我听的夫人喜欢牡丹。特带这株罕见品种,请夫人一观。”老者慢慢抬头,泛白的眼珠透出一股子腐气:“哦,你跟我来吧。”
武林天骄拎起花篮,清波抱起咕咚,老者也不回头,颤巍巍的当前带路,将二人直领进后院。在门前站定,恭声回道:“夫人,卖花的小厮带到了。”里面有人轻声吩咐:“带他进来。”老者应了一声,向武林天骄点头示意。武林天骄毫不迟疑,立即揭廉而入,清波亦步亦趋,随着跟入。
乍从阳光明媚的院中,进到重巾叠帐的房间,清波的眼神一时还有些不适。听的武林天骄施礼问候:“夫人安好?”清波只感心头一紧,屏息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熟悉而又陌生:“你有青龙卧墨池?拿来我看。”清波竟自鼻子一酸,凝目看去。夫人端坐倚中,还是记忆中的明丽矜持,高贵娴静。只是,为何话里带着一丝颤抖?好像不堪重荷一般?
武林天骄沉声答道:“是”,将花篮递给一旁侍立的婢女,送到了夫人跟前。完颜夫人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打开,注目细看:“我就知道当今之世,已经无人种的出青龙卧墨池了!”声音无限沧桑,带着失落,还有一抹莫名所以的解脱。武林天骄抬头应道:“也不尽然,离此百里之外的原山就有一位高人,擅值牡丹,而且,”顿了一顿,似在考虑措辞,“他还精通音律——”夫人双目忽的一睁,沉声喝道:“你是谁?”
无声一叹,武林天骄缓缓跪下:“我是檀羽冲,特来拜谢夫人对我母子的再造之恩,并一致家师之意。”夫人啊了一声,颓然坐回椅中,茫然道:“你是兰姑之子?你果然拜了他——他为师?”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一下子打断了底下的话,旁边两个侍女忙不迭的上前,替夫人捶背揉胸。
清波柔肠百转,失声叫道:“夫人保重。”夫人推开侍女,勉力道:“没什么,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武林天骄上前一步:“我随师傅学过一些粗浅医术,可否为夫人一看?”一个侍女慌忙抬头:“那你还等什么?”完颜夫人却苦笑摆手:“不必了,你坐下来,我有话说。”眼眸一瞥清波,“这位姑娘是?”目光一下子透出惊异:“你是?清波么?”
缓缓抬手,轻声唤道:“清儿,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清波一步步挪了过去,身形一扑,伏倒在夫人膝头,颤声回道:“我是清波。”夫人轻抚她秀发,亦是伤感一片:“清儿,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清波强抑酸楚,挤出一丝笑容:“我很好。夫人,你呢?”
完颜夫人微笑叹息:“长成大姑娘了,好,好啊。”陡然又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霎时划透了房内压抑的空气。众人一时大惊,武林天骄近前叫道:“夫人,请恕晚辈冒昧!”一掌斜立,缓缓击向夫人后胸。清波猝不及防,抢在婢女之前,叫道:“你做什么?”
武林天骄凝神不答,掌心离着夫人还剩寸许距离,就停在空中。两个婢女反应过来,刚欲上前阻止,清波已是回过味来,忙伸臂拦住。几人俱屏息静看,只见夫人面色渐转红润,咳嗽也停了下来,轻轻颔首叹道:“我是老毛病了,檀公子不必费心了。”武林天骄收回手掌,惶然道:“夫人像当年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夫人缓缓抬头:“使不得,你是济王府小贝勒。哦,听说你已经进位贝子了?”武林天骄见夫人嘴唇微动,似是不胜唏嘘,苦笑回道:“我的身份出身由不得我做主,何况我已离开王府,如今浪迹江湖,夫人就不必客气了。”完颜夫人更是黯然:“檀公子说得对,出身、身份由不得你做主的,”闭了闭眼,似是强抑心中波动,凄然续道:“冲哥儿今天来访,是为了令妹?”
冲哥儿这个称呼,是当年府中武士对夫人宠仆兰姑之子的叫法。今天听来,倒颇让人不胜今昔。武林天骄现出一丝喜色:“我与舍妹已将近十年未见,敢请夫人让我们兄妹重逢。”夫人黯然摇头,脸色又泛出苍白:“樱儿早就不在我这里了!当年我带樱儿同来,实是一片好意,免得她受到牵连。到了这里,”茫然四顾,似是受不了这片冷清,又重重闭了闭眼,“将军还是要追查她的来历。哎,其实,将她送回京城交给令祖,也是一个好出路?”怔怔望向武林天骄,“可我想到你父母的遭遇,就自作主张,将她交给了你——”咬了咬唇,费力的挤出最后几个字:“你师父的一位故友。”
武林天骄大感失望:“我师父的一位故友?”完颜夫人忙道:“你号称武林天骄,应该知道王宇庭吧?”武林天骄恢复了平静:“是,师父和江湖上的朋友,都提过这位王总舵主。夫人将舍妹交给他带去江南,也许家母地下有知,会感到欣慰。”
语气一扬:“夫人还有客人?”完颜夫人一愕:“没有啊。”武林天骄眸光闪烁:“如此,让我替夫人驱除恶客。”清波愕然回头,瞥见一个灰色人影,正自跌到院中。武林天骄跟踪而至,轻轻一笑:“老人家好兴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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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7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曲生来谒
在门外偷听说话的竟是那位老家人,一扫刚刚的老态龙钟:“逸贝子好眼力!”武林天骄平静如昔:“医隐高足神驼太乙,窝在这里做家仆,不嫌委屈么?”神驼太乙一阵狂笑:“托令师洪福,太乙才得了神驼之号。今日得会天下第一剑客的嫡系传人,乃三生幸事,岂会委屈?”
武林天骄剑眉一展:“你要报家师一掌之仇,我也要报杀母之恨,这笔恩怨今日若能清算,也不失快事一桩。不过,你假作奴仆,害死一位无辜老人,又向夫人施以闭脉之术,却是触了我的忌讳,你知道么?”
太乙皮笑肉不笑:“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知逸贝子的般若神功,能否救得夫人一世?”武林天骄面色一黯,端坐椅中的完颜夫人淡淡开口:“你不必顾我,就算此人不向我施袭,我的病也不会好了。否则,我何以会对江湖闻名的太阴截脉之术,毫无所觉?”
冷冷望向神驼太乙:“十年前那场混战,弱亡强存,你身为府中一等侍卫,获此劫难,只该怨自己学艺不精。而你不顾医隐一脉的禁忌,妄动太阴指,不怕明明大师怪责么?”神驼太乙满不在乎:“我是大金臣民,自然先国后家。逸贝子神功莫测,小老儿只有出此下策,至于师傅怪责,嘿嘿,倒也顾不得了。”
一旁的清波心头微凛:“太阴截脉,伤人于无形,受创之人随着时间推移,全身经脉渐渐紊乱,最后会痉挛而死,痛苦难当。但因此术太过阴毒,师祖颁下严令,若非遇到十恶不赦之人,门下弟子不准滥施此技!看来师父所言不虚,这位师叔真是眦睚必报。为了报复耶律玄元,拼着受责也要一吐胸中恶气。可怜完颜夫人因为这段旧情,接连受到牵累。”
完颜夫人与辽国王子耶律玄元青梅竹马,却迫于时局嫁了完颜长之的疏堂侄子完颜鉴。十年前,耶律玄元闯进商州节度使衙门,完颜夫人虽然避而不见,弃家出走,依旧被完颜鉴视为平生大耻。因而,夫妻分离十年,到这开封别居来的日子居然屈指可数。武林天骄的母亲也死于那场混战,济王爷檀公直趁乱带走了孙儿,使得耶律玄元大费周折才收了这个弟子。
檀公直求告当代医隐德充符调配了“醉三生”,清除了武林天骄之前的记忆。清波也在十天后去了完颜王府,带她回京的哈必图却因办事不力,被贬出京城。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缘由,是他带人围攻盘龙山,害死了檀公直的长子檀道成。如今,檀公直在驾前自尽明志,哈必图也死于归云庄。耶律玄元打成驼背的医隐弟子太乙,尚记着旧仇,不敢去原山找那天下第一剑客,只好潜来此处,寻完颜夫人的晦气。
事实,真的如此简单么?清波皱着秀眉思索,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听得武林天骄愤声大笑:“好一个先国后家!若能成全你青史留名,檀某何惜一死?只可惜,檀某命硬,凭你一人怕是拿不走吧?”脚步缓近,长衣无风鼓起。太乙感到逼近的杀气,不敢托大,双手如电,取出随身秘藏的判官笔,倏忽如风,向武林天骄双手经脉点到。
武林天骄身形一伏,脚跟用力。手腕处一缕疾风袭到,太乙双笔下砸,硬击攻到身际的般若神指。武林天骄低低道了声:“好,”闲庭信步般向左一跨,变指为掌,按到了太乙肩头,“可惜还是不够快。”太乙强横之极,明明受制,却不甘不服,肩头一缩,双笔下刺天骄小腹。
清波差点惊呼出口,却见武林天骄左掌穿出,喀吧一声脆响,太乙的双笔齐齐折断。武林天骄悠悠道:“打前站的已经就擒,主人还坐得住么?”寒光利箭一般的目光射向院门,比他目光更冷的是完颜夫人的话语:“是啊将军,我们夫妻一别经年,这是你送的见面礼么?”
门口飘过假惺惺的长笑:“夫人何出此言?”朱漆院门砰的大开,完颜鉴负手而入,身后紧紧随着府中一流高手:祁连双老,帅克殷和帅克商。弟兄二人配合默契的掌法,足可当的十几位高手。完颜夫人缓缓站起,目光如霜:“派人冒名顶替,杀死老家仆,对自己的妻子暗施杀手,”眼光一扫祁连双老,“到家中捉拿我的客人,我何出此言?你说,我何出此言!”
完颜鉴显出怒容,随即自失的一笑:“唉,太乙先生是奉命而来,与我无干。至于说你的朋友,可是指逸贝子和玉面妖狐么?”玉面妖狐?完颜夫人一怔:“你在胡说什么?谁是玉面妖狐?”清波心头一凉,难道我来看望完颜夫人,父王不高兴了?不然,就是完颜鉴另有内情,倒不一定只是冲着完颜夫人而来。
心中加了小心,嫣然而笑:“夫人,将军大人是说我,近年我在江湖闯荡,得了个玉面妖狐的绰号。”完颜夫人一愣:“清儿,你怎会得这么不雅的称呼?”清波闲闲一瞥武林天骄,撇嘴道:“江湖路险,锄强扶弱,对我不满的对头大有人在,绰号算得什么?夫人不知道,我在冀北称雄,在山东一带还有位女中豪杰,大家都叫她作‘蓬莱魔女’呢,夫人你听听,这个名字也不好听啊。”
完颜鉴先自冷笑:“锄强扶弱?说的好听,事实上还不是江洋大盗,荼毒朝廷。”武林天骄忽然插口:“如果将军是指哈必图之死,应该来找我,与清波姑娘无关。我之所以要找他,个中情由,皇上和令叔父也心知肚明。将军此来用意,最好大家开诚布公。夫人无辜,还请将军让太乙先生为她治伤。”
在太乙肩头信手一拍,太乙一个趔趄,站稳身形,茫然回头望向完颜鉴,似在等候指示。这一下连情波也是一愕,心道:“好糊涂啊你,金超岳是哈必图师兄,只怕也会转瞬到来寻你报复,此时放开一个敌手,不是自讨麻烦么?”心中着急,却苦于在完颜鉴面前,无法向武林天骄示警。
完颜鉴一愣之后继之大笑:“逸贝子好气魄,不愧是武林天骄。好,那我就直说了。”武林天骄抬手打断:“不,你先让太乙为夫人治疾——”完颜夫人扶着清波,冷声道:“不必了。冲哥儿,他们用意在你,你不可上当,快带清儿离开!”猛力一推清波,左手回旋,刀光一闪,清波大惊,叫道:“夫人不可!”五指合拢,向夫人手腕拂去,哐啷一声,夫人手中一口薄如蝉翼的短刀,被她拂落在地。
夫人面色惨然:“清儿,你何必拦我?生无欢,死何惧?”与此同时,侍立完颜鉴身后的祁连二老,蓦的同声喝道:“大胆妖女,敢伤夫人!”声到人动,两人四掌,一起发难,将清波身侧退路全部封死。清波正自气怒,反手拔出短剑:“夫人,此等无情无义之人,你犯不着为他着想!”一剑剽风,刺向帅克殷掌心,只听对手冷笑道:“雕虫小技!”
眼前身影霎忽不见,身后又是一股寒彪,帅客商攻击已至!头皮方自一麻,武林天骄的声音突然起自耳畔:“清波,你退下照看夫人吧。”一股暖洋洋的热风,从身边刮过。祁连二老齐声怒叫,齐齐倒退一步。武林天骄衣袂飘飘,手执玉箫,已是横在眼前。
祁连二老心意相通,同声叫道:“请贝子爷赐教!”武林天骄淡应一声,竟似横冲直撞一般,从二人中间硬插过来。祁连二老身形不稳,急向左右各退一步,兄弟合围之势霎时打破。武林天骄举箫至唇,悠然箫韵飘散庭院:“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箫影千重,氤氲未断,到处都是武林天骄身影,祁连双老像似要伴他起舞,步履渐乱。
清波微笑一下,刚欲回头探视完颜夫人,一声熟悉的冷笑起自门口:“哈哈,逸贝子好威风啊。”慌忙回头,草黄色的劲装,阴恻恻的笑容,不是大金国师金超岳又是何人?武林天骄淡笑应道:“国师才好威风,这二位也累了,不如国师赐教几招的好。”箫影暴炽,一片碧芒在祁连二老头顶盘旋。
金超岳也不禁一震,顺手一掌:“恭敬不如从命。”就欲接下这雷霆一击,谁知帅克殷一声闷哼,向前一趴。武林天骄一个急转,箫端已是指到金超岳右掌脉门,冷笑道:“无需客气。”帅克商顾不上看视弟弟,也在武林天骄身后一掌击下!
完颜夫人一推征立的清波:“清儿,你还不去帮忙?”清波茫然四顾,接触到完颜鉴探测的目光,心中暗忖:“我要为檀羽冲得罪父王么?”完颜夫人勉力站起,完颜鉴冷哂道:“那个兰姑就有这么大的面子?使你违逆丈夫,也要救她的儿子?还是,你欠了谁的情,拼了身家性命也要维护人家的弟子?”完颜夫人气怒交加:“你,你真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心中凄苦,愤声叫道:“你让开!”完颜鉴冷笑道:“让开?让你去抛头露面,和人打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晦气!”
武林天骄忽的扬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哈哈,谓我何求?”身子一晃,径自一口血剑喷出,叫道:“夫人,不必担心晚辈,凭他们几个还成不了气候!”说也奇怪,他吐血之后,心神反见清朗,口中说话,玉箫之攻势更见凌厉。
玉箫至唇,纯阳罡气气势惊人。金超岳反而脸漏笑容:“逸贝子,你打的累了,该回京好好歇歇了。”武林天骄亦是绽唇一笑:“未必。”又是一口罡气吹出,金超岳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闭,一念轻敌,胸前门户大开,武林天骄玉箫点到,淡淡道:“我只是使你经脉受损,只要不滥用内力,三日之后自然恢复如初。”
回头望向惊慌失措的完颜鉴:“将军,可以为夫人治疾了吧?”完颜鉴突然一把握住夫人脉门,沉声道:“这样吃里扒外的妻子,我要也无用!逸贝子,你尽管出手,有她给我陪葬,倒也不虚此生。”一边的清波不及相救,遂哑然失笑道:“好新鲜的威胁手段啊,亏你完颜将军想得出来。”完颜鉴面上一红,只是注目武林天骄:“你出手啊,嘿嘿,你在怕什么?怕你那个不入流的师傅怪你么?”
武林天骄第一次显出惊惶:“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夫人?”脚步一进复退,下面的话被人悠悠打断:“怎么也不肯吧?”随着这悠闲而恼人的话语,一股酒香弥散清幽小院。清波循声抬头一看,桃树枝杈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翩翩少年。眉目精致清越,姿态慵懒闲适,手中拎着一个华美酒壶,似笑非笑的注着自己:“清波姑娘,别来无恙。”在树梢缓缓踏下,“袁平这厢有礼了。”衣袂飘扬,降落庭院,激起一地桃花绯红,像极了世外仙客,坠落凡尘。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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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8 07:3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逍遥浪子
这少年风流秀丽,和武林天骄的丰神俊朗可堪映照,只在潇洒中多出几分邪魅。众目睽睽下,扬手灌了口酒,一滴鲜红的酒汁儿黏在白玉般的腮颊上,透出一种不属于尘世的精美绝伦。乜斜醉眼睨了一眼清波,诞然笑道:“清波,你怎么不理我?” 斯人斯景,唯美唯幻,却在静谧的小院,笼罩了一抹颓废诡异的气息。
武林天骄玉箫一指:“逍遥浪子,因何而来?”逍遥浪子眼角儿一瞥,开心笑道:“我身为青蚨门大总管,青蚨还钱,皆为利往,你说我所为何来?”武林天骄剑眉深锁,身形微动,拦在清波身前:“此处无人和袁大总管谈生意。”
那袁平这才从清波身上收回目光,饶有兴趣的围着他转了一圈:“此处不肯和袁平谈生意的,就是你武林天骄檀羽冲。好在,我现在也不想和你谈交易。其他人嘛,嘿嘿,只要我愿意,无人不可杯酒言欢。”
语意一转,温柔醺人:“比如说,只要清妹一句话,我就可以救下这位美丽高贵的夫人,也可以揍你这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一顿,为她出气。”清波咬着嘴唇儿,本来低头忍笑,此时再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该如何酬谢大总管?”
袁平身子一侧,淡淡酒气喷到清波耳廓:“做我的红颜知己。”清波刚要发作,抬眼间却见他神态认真至极,一双迷离俊目纯净炽热,似要看尽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由不住脸泛桃红,倏然后退,避开随着话语飘来的暧昧气息,无辜笑道:“先看你的表现了。”
完颜夫人转眸瞧他,愕然打破寂静:“你是何人?如此轻狂。”袁平调谑的瞧了一眼武林天骄,面上骤然一肃:“晚辈袁平,是清波故交,特来助她完成心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完颜鉴:“完颜将军,快放开夫人,我可以考虑收回青蚨令。”
自从袁平现身就脸色阴沉的完颜鉴,突地大叫:“见不到耶律玄元的人头,我就要杀了她!”袁平不以为然的接道:“这又何必?他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瓜葛。你要泄愤,不如——”右手优美一甩,从袖中翩然飞出几只彩蝶,在他一送之下直直袭向武林天骄,长袖一挥收回落下的酒壶,后半句闲闲出口:“我把他的爱徒交你处置。”清波心头一凉,叫道:“不可以!”
青蚨门百年来一直执掌黑道牛耳,以通天财富羡煞天下,又以青蚨还钱的暗器震慑武林。青蚨又名蚁蜗,亦名鱼伯。形状似蝉、蝶而稍大,颜色艳丽夺目。《淮南子.万毕术》有云:“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复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也。”
据说青蚨门第一代门主,医毒双绝,从这个神话故事获得灵感,练成了一种淬毒暗器,取名青蚨还钱。只要发出一只彩蝶,顺着敌人力道一化二,四化八,啮人血脉,不中不归。除非寻到涂了解药的母钱,才可吸出游走于浑身筋脉的子蝶。否则,任你多深修为,也只会血尽人亡。
由于青蚨还钱歹毒阴损,青蚨门传下个不成文规定,历代门主隐匿幕后,从不以真面目行走江湖。只选一位总管,代行青蚨令的发出收回。中原塞外,乃至西域化外之国,只要拿得出入得法眼的价码,哪怕是上天入地,从无青蚨令办不到的交易。被青蚨令盯上的人,迄今为止还没有谁,逃过了血尽人亡的灭门之咒。
这位风华绝代的逍遥浪子,正是青蚨门第七代总管。人既俊美无双,心也汪涵若海,谈笑间夺人性命只当儿戏。虽然他与自己一见如故,细心呵护至今,清波也不会忘记这是尊玉面煞神。怪道他突如其来,原来竟与完颜鉴达成协议,要对武林天骄师徒发出那骇人听闻的青蚨令么?!
彩蝶蹁跹,欲迷人眼。武林天骄以自身内力替夫人治伤,又连番激战,如何逃得了这鬼魅般的青蚨嗜血之劫?清波口中惊叫,不由自主的飞身上前。袁平援臂一伸,笑道:“清妹,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投怀送抱,真叫我受宠若惊啊。”清波刹势不住,眼看就要整个扑进他张开的怀抱!一时又气又惊,怒斥:“你!”
右臂一沉,被人硬生生扯住:“小心。”清波顺着惯力打了个半旋儿,反手抓住这只手,顿时喜出望外:“羽冲,你没事!”武林天骄默然点头,冷冷盯着袁平:“檀某的命还有用处,尚不能任人处置。”手腕微震,铿然一响,箫端的一只五彩青蚨展翅飞回。
袁平毫不讶异,一揭酒壶盖儿,待那青蚨进了壶嘴儿,摇了一摇,仰脖喝了一口:“曲生来谒抱膝眠,快哉快哉。”一扫清波面色,换了副受伤的语气:“天之骄子能这么容易受死?我早料到他可以找到母钱,收了这堆闹人的蝴蝶。清妹,你居然疑我要杀你的心上人,真叫为兄寒心呐。”
清波心神一定,柔声示好:“是你太厉害嘛。呐,你肯定有办法说服将军,放了夫人的,对吧?”瞥见完颜鉴面如死灰,温语相劝:“身为大将,要学会审时度势,你看,国师受制,太乙先生袖手旁观,你的手下也指望不上。你若放下夫人,我可以保证没人动的了将军。”
完颜鉴面如死灰,随着清波手指扫了一眼,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袁大总管,你要毁约么?不怕令门主责你因私废公?”袁平为难的一撩发丝,沉吟道:“我家门主还好说,少门主脾气可不大好。也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就替你除了你的心中之刺。”
毫无章法的一绕,银白两色的劲装突然附到完颜夫人身侧,一支形体精美的湘妃竹扇抵到了夫人喉头:“对不住了。”清波勃然大怒,纤足一顿:“你若敢伤夫人,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武林天骄眸光湛然:“袁大总管何必多此一举?到底有何价码,就请明示。”
袁平这次是开怀大笑:“武林天骄名不虚传啊,没错儿,夫人本就是人质,我此举确是画蛇添足。不过,他们夫妻一场,将军未必狠得下心,捏断这美丽的柔夷。天下无商不奸,只要你逸贝子不肯付出代价,夫人这优美的颈项,我就不能保证安全了。”
武林天骄将清波轻轻推后一步,不耐反问:“到底如何?!”袁平一脸笑意丝毫不减,宛若谦谦君子和至交攀谈,诚挚动人:“我拿不到令师的人头,权借你一条右腿做彩头吧。”武林天骄眸光一寒:“一腿还一命,青蚨门少门主果然言出必践。好,檀某应下了。”单掌一切,缓缓击下。清波一把捞住下切的手掌,死死不放,回眸瞪向袁平:“从今日起,你我恩怨一刀两断。”
心神一乱,惊叫道:“夫人!”完颜夫人嘴角浸出鲜血,眼光渐渐扩散,低低而笑:“原来当年残了一足的小姑娘,就是青蚨门主?玄元,你造孽不小。”目光渐渐扩散,低如絮语:“将近三十载夫妻,如此结局,倒也是解脱。”完颜鉴绝未想到妻子突然咬舌自尽,一惊之下急忙放手:“你,真是傻的可笑。”
变故突起,武林天骄本能扑了过来:“夫人!”完颜鉴不敢再瞧夫人脸色,急急夺门而去。清波赶到扶住夫人下坠的身躯,心胆俱裂,眼泪夺眶而出。夫人目光转向武林天骄,紧紧盯住他那支玉箫,眼神中透出一股迷离的神往:“换回你的命,我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武林天骄心头一疼,忽有所悟,轻轻道:“夫人,晚辈新学了一曲,为夫人送——”“行”字梗在喉中,再说不出来。举箫至唇,悠远箫韵再次飘满庭院。清波听出熟悉的韵律,原是儿时常听夫人吹奏的:“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能狂紫陌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朝日晴开携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诗书满架尘埃扑,尽日无人略举头…”
初起轻快欢跃,继而一股莫名凄迷,一股难以自主的飘零之感,漫上心头。清波忍不住泪眼迷离,低头凝视夫人,寒意袭遍全身。一代乱世红颜闭上了那双转盼神飞的眸子,再也不会笑睨这啼笑尘世。唇边挂着那缕笑意,可是在嘲笑自己一世痴迷?
余音袅袅,武林天骄放下玉箫,对放声大哭的两个婢女道:“不必哭了,夫人已经得到解脱,你们为她准备后事吧。”清波柳眉微扬,转念间向茫然拭泪的婢女刺出闪电两剑!鲜血飞溅,两声不明所以的惨叫。冷看完颜鉴等人夺路逃窜的武林天骄,倏地收回目光,神色大变,叫道:“你做什么?”
清波盈盈立起,面挟寒霜:“今日一战,你胜的侥幸,若完颜鉴去而复返,得知你实已内功受损,我们只怕都是夫人的下场。”武林天骄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就为了你一念猜疑,就妄下杀手?好啊,”惨然一笑,“你已经看出我是强弩之末,何不拿我的命去向令尊请赏?”清波娇躯乱颤:“你说什么?我何必要你性命?”
武林天骄凄怆一笑:“你的来意,怕是和完颜鉴一样,意欲拿我向完颜亮复命,不是么?”清波面色一下子煞白:“你早就知道?”武林天骄看她握紧了剑柄,幽幽叹道:“凤姐姐要我小心你,可我自作聪明,以为你心底深处,还是惦着完颜夫人,希望见她一面,”伤感的目光注向清波,“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反正我安然无恙,我又何苦揭穿,不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剑眉紧蹙,向身后门框一靠,苍白的面色已是掩饰不住。清波心头莫名一软,柔声道:“你以自身内力替夫人治伤,又连番激战,还是好好休息的好。”迈步上前,武林天骄吸了口气,道:“不用了,”见清波脸上闪过的关心,语气也柔和下来:“你不动手,不怕完颜鉴告你一状?”冰雪融化,清波心头掠过一丝温暖:“你冒着被我出卖的危险,帮我完成心愿,我自然也该为你解决目前这个困境啊。”
武林天骄本就勉力支持,此时听她言笑晏晏,放松警惕,方自微闭双目,将几近逆流的真气导入丹田。只这一念迟疑,清波玉指疾点,武林天骄胸口一麻,猛然睁眼:“你,怪不得人家说你心狠手辣!”
清波躲开他眼神,低眉浅吟:“洛浦风光烂漫时,千金为宴醉为期。花方着雨犹含笑,蝶不禁寒总是痴。檀晕吐,玉华滋,不随桃李竞芳菲。东君自有回天力,看把花枝待月归…羽冲,你还记得这首曲子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是为你好。”
一只手轻轻拍拍她肩头,袁平的声音满是疲惫:“这场戏我帮你演完了,如果结局是惹你伤心,我宁愿真的杀了此人——”清波回眸一笑:“你不觉得今天死的人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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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8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姊妹花开
袁平无可无不可:“你说够了就够了吧。完颜夫人的后事,你还要管么?完颜长之要你把檀羽冲押回京城,还不能误桑家堡的绿林大会。算算时间,你可耽误不起啊。”清波默然片刻,轻轻抱起夫人:“我没想到会连累夫人枉死,就算父王责怪,我也要让夫人得到安宁。”
武林天骄大为伤感:“一个变得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的人,是最可怜的。”清波感到他投注在背上的目光,由不住娇躯微震:“我就是觉得回京才是你最好出路。”武林天骄淡淡道:“不随桃李竞芳菲,说得真好,我不会和你回京的。”听得脚步突起,清波大惊回眸:“你怎么会——”
袁平身形微动,笑道:“清妹手下留情,居然叫你冲开了穴道,倒是我疏忽了。” 武林天骄神色不动,玉箫轻抬:“塞外一别,檀某正想再领教逍遥浪子的高招。”袁平撇撇嘴角儿:“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人,就这点不好。哎,你明明功力消耗大半,还要宁死不屈,吃个哑巴亏到底有何意义?”
武林天骄居然微微一笑:“袁大总管所言不差,檀某自觉就这份倔强还算个优点。若要我任人摆布,可就是生不如死,活着倒真没什么意思。”袁平露出一丝信服:“嗯,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却也痛快。”冲清波招手一笑:“是他要找死,清妹,你怪不得我。”折扇一展,利如尖刀,倏地割向咽喉。武林天骄微微后退,愕然惊问:“这折扇你从何得来?”
袁平变招迅速,折扇一合,点他前心:“哈,自然是华谷涵借我的。”武林天骄神色一怒,玉箫横切:“华谷涵侠名素著,岂会与青蚨门为伍?定是你使用诡计,偷盗而得!”扇箫相碰,袁平身子微晃,武林天骄竟退出一步。二人招招狠辣,各自施展绝学,眨眼间斗了三十余招。袁平功力驳杂,远不如武林天骄精纯。当日七情寺,曾输了一招。此刻,占了武林天骄内力受损的便宜,却是主客易势。若非武林天骄久经大敌,恐怕早已不死即伤。
清波放下夫人,茫然走近。眼看着袁平一扇直刺,武林天骄来不及收回玉箫,门户大开!清波本能用力,短剑脱手掷出。袁平折扇微沉,堪堪避过,不相信的问:“清妹,你做什么?”清波在两人中间一横,纷乱的心绪暂时抛于一边:“这次我认输了。”凝目注视武林天骄:“羽冲,不管你认不认同,关于你的决定,我都要做到底,而且,绝不假手他人。”忽而嫣然而笑:“今日我棋差一招,让你钻了空子,算你赢了。不过,皇上和父王给我的期限是一年,你可要小心了。”
侧身让开道路:“来日方长,我们就来看看谁的路是对的。”武林天骄目光闪烁,瞧了一眼皱眉不语的袁平,也欲语又止,向夫人遗体拜了三拜,就此走了出去。只余一缕箫声,幽幽传来:“洛浦风光烂漫时,千金为宴醉为期。花方着雨犹含笑,蝶不禁寒总是痴。檀晕吐,玉华滋,不随桃李竞芳菲。东君自有回天力,看把花枝待月归…”清波低头咀嚼这句“东君自有回天力,”一时只觉世事如网,唯落的一局笑谈。
袁平意兴阑珊,伸手在清波眼前晃了三晃:“走远了,还是我帮你干正事,把完颜夫人安葬了吧。”清波轻轻敲开他手,庄容道谢:“今天多亏你了,牟平原。”袁平露出浅笑:“牟平原?不错,这个名字该出来活动了。”清波一边为夫人整理妆容,一边奇道:“难道你以牟平原的身份,和那个华谷涵交了朋友?”袁平得意大笑:“不止呢,我还要为他送封情书。你知道送给谁么?就是和你作对那个蓬莱魔女!”
清波来了兴致:“蓬莱魔女柳清瑶?”袁平面色一重,沉吟道:“我记得你和她下月十四约在天宁寺决斗?要不要我为你掠阵?”说话间,两人已在院中挖好了土坑,清波立起身子:“嗯,我们日后再来为夫人迁葬。”想起夫人一生遭际,临终竟无一个至亲守在身边。眼睛忍不住一酸,强笑道:“不必了,就算她真的是魔女,我这个妖狐也有办法对付。你不是要去柳清瑶的山寨么?快去吧,父王和令门主的交易,也需要你谋划呢。”赶走了袁平,清波独自在墓前又站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时光如梭,水漪馆的桃花开得烂漫之时,桑家堡大会之期也就到了。清波交代了侍女碧绫好好打理水漪馆,抱了咕咚飞马赶赴桑家堡。掐算时日,按照与袁平的计划,恰好在端午节晚间拜会桑家堡主人——公孙奇。
桑家堡,初建于一代武学奇才桑见田手中,而今传到两个女儿手中,虽然声势大不如前,寻常江湖豪客倒也不敢正视,这其中大小姐桑白虹的夫婿——公孙奇,说得上居功至伟。可是,日间的绿林大会,却硬生生砸了自己的脚。一天之内,近来声名突起的怪客牟平原,笑傲乾坤华谷涵,四霸天之首的东园望,相继来寻仇,把一场精心安排的大会搅得乱七八糟。
公孙奇夫妇俱受重伤,若非师妹柳清瑶凑巧赶到,出手解围,桑家堡几乎不存。思及此事,绕室徘徊的公孙奇挑了挑眉,懊丧自语:“早知道当年那黄毛丫头,出落的如此标致,爹爹的家传武学又如此高深,我何苦背父离家,受这个黄脸婆的气?”听到这里,清波抿嘴一笑:“牟平原还真是算无遗策,这个公孙奇果然吃了大亏,想起了柳清瑶的好处。”
一敲门环,甜甜娇笑:“公孙堡主何事伤神啊?”公孙奇吓了一跳,单掌护胸,回身喝道:“你是何人?”清波盈盈俏立,颇有几分不悦的嘟起了小嘴儿:“真是贵人多忘事,公孙堡主亲口许诺父王,说在这里觐见本郡主的,怎么?忘啦?”俯身将怀中一个玲珑可爱的波斯猫,放到桌案,伸指弹了一下猫儿的小脑袋:“呸,忘恩负义的家伙。”公孙奇一拍脑袋,恍然陪笑:“是是是,我是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可是清波格格?”上下打量清波,啧啧赞叹:“不愧大金郡主,仪态万方啊。”
清波扑哧一笑:“好一张油嘴,算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了,是不是啊,咕咚?”咕咚似为刚才那一记轻敲不满,喉中呼噜了一声,扭头冲公孙奇拱拱身子,毛发皆乍。清波一扬修眉:“哦,我的咕咚倒不愿原谅你呢。公孙堡主啊,你考虑的怎样了?”公孙奇死死盯着清波,讪笑道:“除了迦庐上人所说,我还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心中微微一恨,清波面上愈加的清风吹拂:“你想要的好处,只有在你做出建树之后才有,现在么?”抿唇一笑,宛如初开的三月桃花,“说什么都是无用!你绝过不了尊夫人那一关的。”公孙奇一咬牙,恨恨道:“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这个世上还没有我怕的人。”清波斜眼瞟他:“是么?若她就在此时阻你大事,你也敢如此理直气壮?要知道,桑家堡的两大毒功秘笈,可是武林至宝呢。”公孙奇面色一变,重复道:“两大毒功?”
见他目瞪口呆,清波不屑的撇嘴一笑:“室有重宝,却空手而回,建功立业,扬眉吐气就在眼前,还瞻前顾后,哼,公孙堡主,你好叫人替你不值啊。”公孙奇毕竟也是一世枭雄,片刻惶然之后,大笑道:“哈哈,王府格格,玉面妖狐,名不虚传,看来我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以后会后悔终身呢。”
清波一笑冷然:“是啊,妖狐也罢,格格也好,都是一个记号。不过,你想功成名就,目前还得借助我,所以呢,”一双秋水忽的射出寒光,“你得记住一句话,”一字字说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赫连清波。”一瞥再度愕然的公孙奇,开心大笑道:“好啦,具体好处呢,上人都说过了,分疆裂土,醇酒美人都会有。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举起咕咚,意欲离开,回眸笑道:“你可得好好想想,对了,”脚步在门口一停,“告诉你一声,你那位国色天香的师妹,说你不识大义,还会再来规劝你归于正途呢。”
刚要迈步走出,窗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公孙奇脸现惊慌,清波也不由一震:“谁?”未等公孙奇回答,一个清冷的声音起自窗外:“好啊,还有你这个妖狐做帮凶。”清波柳眉一挑,浅笑应道:“啊,原来是柳盟主大驾光临。诶,人家夫妻的家务事,你我管得了么?我们还是一诉别情的好。”天宁寺之会已知不是她对手,一面说笑,一面躲到公孙奇身后,笑道:“公孙堡主,令师妹来兴师问罪啦。”
柳清瑶气道:“闪开。”一剑刺向公孙奇,但剑势飘忽,明明就是声东击西,显见的对师兄还留有情面。公孙奇势在骑虎,今日和清波合计,欲谋害妻子被师妹撞到,她疾恶如仇,实在已无回环余地,当下只好出手回护清波。明欺师妹念及师门恩情,向前跨出一步,作出一脸苦相:“我一步走错,悔已无及,师妹要杀便杀好了。”清瑶不妨,长剑不自觉向回一收,公孙奇趁机反手一剑,攻向清瑶,剑势如虹,却是丝毫未留情意。
清波一见清瑶被迫退一步,立即一扭纤腰,意欲夺门而出。可惜清瑶轻功已臻化境,虽被公孙奇迫退,左手拂尘聚散之间,千缕尘丝,哧哧作响,向清波罩到!右手青钢剑自下向上一挑,刺敌双目,口中气道:“公孙奇,你真真死性不改!”公孙奇举剑一挡,清瑶变招极快,趁他招架之际,从身侧一掠而过,已是赶到刚刚拂落尘尾的清波面前,剑锋刺骨,下了杀手!
清波短剑在清瑶剑背一搭,口中盈盈微笑:“柳清瑶,听说你和武林天骄交情不错啊,我是他好朋友呢,你不知道么?”清瑶剑势一缓,似是微微一愕,但马上冷笑接口:“武林天骄才不会有你这样的朋友,莫说你不是他的朋友,就算你当真是他朋友,我也不能饶你!”
剑把一翻,铿锵一声,清波短剑几乎把握不住,忙忙低头闪避,口里却不肯让人:“哼,你那般相信他?会吃亏的。我实话告诉你,三月里我还和他同在一起——”清瑶气急,一声叱咤,拂尘聚拢,向清波腰间扫到,清波一个倒仰,退出三步,中指一弹,一缕无声无息的疾风点射而出,笑道:“般若神指!”
清瑶啊了一声,微微一愣,清波把握这一瞬之际,飞足踢开房门,窜了出来。就在此时,夜空中猛然飘来一缕笛音,清波略一抬头,顿时呆了!淡淡月光下,现出一个少女,在门口一停,轻呼道:“你是谁?”清瑶随着追出,几乎也要和清波一样惊呼出口:“你是谁?”一个紫衣飘扬,一个绿衫摇曳,门口的灯火投到二人脸上,竟是一样的妙目流波,婉转妩媚!这少女,可是妖狐的分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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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爱恨难说
二人对面相望,宛若清晓临镜般真切而又迷蒙。这绿衣少女秋水为神,静静注视着自己,樱唇颤抖,似喜似疑……秋凉似我心,清波作梦一般的开口:“你是,清云?”那少女妙目中陡然溢出水光,颤声应道:“是,我是清云,你是大姐?”清波向前踉跄了一步,一把握住清云双手,费力挤出一句问话:“娘亲还好么?”袖里的咕咚被扔到地上,不服气的叫了一声,可惜清波根本听而不闻。
清云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哽咽道:“娘亲去年过世了,临终前要我们务必将大姐找回——”清波晃了一晃,喉中似梗了一块冰块,茫然重复道:“过世了?”话没落地,身后的清瑶冷道:“原来也是妖狐同党,一起纳命吧!”清云惊道:“大姐小心!”长袖一拂,卷住清波纤腰向旁一带,右手玉笛化作数道电光,连续脆响中与清瑶的长剑撞击了十余下。
清瑶咦了一声,似是颇为诧异:“你这点穴法何处学来?”青钢剑攻势一缓,力道却重了何止一成?清云一咬牙关,倔强道:“你强横霸道,我不与你说。”抑制心神,虽败不慌,招招不乱。清瑶疑惑愈深,展开柔云剑法,长笑道:“难得玉面妖狐还有这般出色的妹子?好,我今日就看看你有几分道行!”清云修为与她毕竟相差太多,被她一轮急攻逼得连连后退。清波茫然观战,只听得哧啦一声,清云低声惊叫,水绿色的衣袖被划去一截,半只玉臂也渗出颗颗血珠儿。
清波如梦初醒,一惊出手,指甲内暗藏的毒粉罩向清瑶面门,口中喝道:“休伤我二妹!”清瑶拂尘一摆,那些毒粉四散而开,反射回来,冷笑道:“还有什么手段?”不理退后的清云,剑尖一歪,点飞纵而至的清波环跳穴。清波心中气恨,不顾一切短剑直进,就算毁了这条腿,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清瑶稳占上风,可不想和她拼命,尘丝一聚挡开短剑,右手剑招丝毫不缓,已是削到膝盖!一边清云惊怒交加,颤声大叫:“大姐——”感觉冰凉的利刃贴到肌肤,清波妙目一闭,一时间也不知是怕是恨。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倒是清瑶一声叱咤:“又是你!”清波慢慢睁眼,还未看清变局,清云已跑过来抓住她手,喜极而泣:“大姐你没事,多亏了檀师兄及时赶到。”
清波手指微颤,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过去。但见武林天骄步履悠闲,潇洒依旧,也不知道何时来的!清瑶被他一连迫退几步,气怒之极:“枉你一身武功,却作金人走狗!”武林天骄一笑了之:“人生羁寓时,离合总是缘,柳女侠,别来无恙。”轻描淡写的挡开长剑,并不趁机夺取攻势,身形飘忽一转,忽的扑向伫立门口的公孙奇,扬眉笑道:“公孙堡主的大衍八式,可肯赐教?”
公孙奇出了房门一直冷眼观战,万没料到武林天骄突然向他出手,本能侧身还招:“阁下误会了,我是清波格——姑娘的朋友——”武林天骄淡淡冷笑:“看她遇险的朋友?”玉箫如电,招式和清云极为相似,只是更为行云流水,更为凌厉慑人。一阵疾风暴雨的连环杀招,把公孙奇下面的话顿时打断。
也是相似剑招,在公孙奇手里比清瑶差了也不止一成。清瑶秀眉一蹙,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刚刚迈出一步,清波斜眼一哂:“当年背父私奔,今日谋害发妻,如此无情无义之辈,柳女侠还要搭救?”清瑶长剑一振,清波含笑续道:“再说了,人家夫妻的家务事,你插一杠子算什么?对不对啊,桑家大小姐?”武林天骄玉箫一慢,扬声征询:“师姐看如何处置?”
公孙奇喘了口气,抢先叫道:“娘子,虹妹,你不要听外人挑拨,我对你可是真心的!”烛火映照下的桑家堡大小姐,在夜风中冉冉而至,姿态娴雅,面色却难看之极:“外人挑拨?我多希望这是他人挑拨!可我体内的断魂草之毒岂是一朝所为?你要给我作何解释?”
一步步逼近,目光中透出一份凄厉的恐怖:“你说啊!”双手高高举起,仰脸厉喊:“我明知道你是觊觎我桑家化血刀和大衍八式,才不惜违逆父亲和我成亲,却依旧一片痴念,当你会稍许顾念夫妻之情。谁知你,骗我服下混了断魂草的药膳,一日三次,亏你有这么大的耐性!”左右开弓,噼啪连响,在公孙奇面上打了八记耳光!
在武林天骄攻势之下,公孙奇连躲的余地都没有,一刹时心惊胆战,惨呼道:“虹妹,你误会了,那断魂草是,是这妖狐给我的!”桑白虹打了丈夫,本来掩面低泣,听了此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扭身扑了过来:“你这不知羞耻的妖狐,挑唆我的丈夫谋害发妻,果是只妖狐狸。”
清波短剑一劈,闪身避开,冷笑道:“你的断魂草之毒少说也有一年了,我今日才见识到尊夫的脸皮功夫。”清云玉笛一挡:“师姐弄错了,我大姐和公孙堡主以前又不相识,岂会要他杀妻?”桑白虹微微一窒,随即狂笑道:“玉面妖狐也是今年才臭名远扬的,一定是你们勾搭成奸,觊觎我桑家堡两大毒功,才不顾廉耻定下毒计!”清波眼神一幽,突然甜甜一笑:“桑家堡大小姐见识不凡啊!”娇躯一掠,乳燕穿巢般到了公孙奇身侧,笑道:“一个是不可理喻的黄脸婆,一个是才貌双绝的同门师妹,公孙堡主要选哪个?”
武林天骄神色一寒,玉箫一止。公孙奇瞟向愕然惊望的清瑶,见她盛怒斥道:“给我住口!妖狐你敢出言欺我!”话到人到,剑光匹练一般卷了过来!清波嘴角一抽,幽幽看向武林天骄:“公孙堡主倾慕柳女侠已久,事到临头竟然不敢承认,倒要我做替死鬼么?”武林天骄唇边扯出一丝苦笑,玉箫斜挥,挡下清瑶江潮暴涨的柔云剑式。
清波眉尖一挑,接着幽幽述说:“公孙堡主还说若得柳盟主襄助,凭他的大衍八式和化血刀,与金主结盟,裂土称王,青史留传指日可待了。”公孙奇不假思索,立时一剑刺来:“你胡说!”清波扬起一纸公文,声音一高:“桑大小姐,令尊一生以抗金为己任,如今你要眼看化血刀反过来屠戮宋人么?”
情势险到了极点,清波把公文抛出,急忙一个大折腰,公孙奇剑锋擦着脸颊过去,飘起一角衣带。甫一起身,厉声喝道:“公孙奇,你脚踏两只船,还想全身出局不成?”
公孙奇面如死灰,狰狞恨道:“你要找死?”清波短剑一荡一旋,解了这招,从他身侧一溜,压低声音柔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可要想清楚了。”几乎同一瞬间,桑白虹推开扶她的清云,绝望叫道:“我与你拼了!”
眼看她势同疯狂,清波脚步一撤,笑盈盈加上一句:“你还指望她信你么?”公孙奇身子一震,耳边传来清瑶怒斥:“师兄有何颜面去见师傅?!”桑白虹衣袖挟着腥风袭到,清波微微转身,公孙奇首当其冲,啪的一声面上又中了一记!
公孙奇目光一凛,突然大怒:“贼婆娘,没完没了了。”一招飞将射虎当胸刺去,清波冷冷一笑,玉掌轻挥,轻叹道:“吴起杀妻拜将,祸福自取啊。”公孙奇这一剑本就是挟怒发出,被她轻轻一推,助这一臂之力,对丈夫还有一丝幻想的桑白虹,根本来不及反应,已是一剑穿心之祸!
变起肘腋,桑白虹颤抖的低呼在静夜中尤其凄厉:“你,休想得到大衍八式……”一瞬间仿佛万物静止,武林天骄和清瑶同时收手。清瑶飞身过来扶住桑白虹,急声唤道:“师嫂——”武林天骄随后赶到,探手把脉,面色瞬间惨白,抬眼盯向清波:“你到底要如何!”狠狠一掌击出,清波理直气壮地一仰脸,倔强道:“公孙奇杀妻买将,干我何事?”
武林天骄眼神一黯,手腕陡然一沉,惊呆了的清云回过神来,低低悄呼:“师兄。”掌风刮起了一缕秀发,武林天骄长长叹了口气,喟然道:“云妹,你的伤需要包扎,我们走吧。”把外衣披到清云肩上,遮住一截玉臂,再也不看清波一眼,迈步就行。清云不忍的看看大姐,软语央求:“大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愤,清波火冒三丈,冷冷笑道:“和你们一起?我恶事做尽,你不怕被我暗算,换取荣华?”俯身抱起蜷缩脚边的咕咚,冷漠的声音毕竟掩不住一丝伤感:“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不必理我的独木桥!”提气跃起,回眸嫣然:“公孙堡主,桑家堡千金宝贝可不止尊夫人一个哦,你好好把握机会吧。”
清瑶头也不抬,抖手射出一缕尘丝:“玉面妖狐,我饶不了你!”清波拂袖一荡,借着这股力道翻出墙头,还以大笑:“柳盟主莫要气坏身子,赶紧召唤那些不敢前来的堡众,抢救桑大小姐接手桑家堡要紧啊。”欺她忙着急救桑白虹不敢追来,洒下这银铃般的挑衅笑语,先出一口恶气也是好的。
一口气奔出桑家堡,武林天骄照料清云的神态眼前摇晃,将一颗心扯得生疼,清波抱紧怀中呼噜的咕咚,喃喃低语:“咕咚你说,为什么我总要在他面前伤人?他为何不像呵护二妹那样对我?我真的那么怕人么?”咕咚自然不会回答,却另有一个声音阴阴应对:“你是妖狐,怎能入得了侠名远播的武林天骄之眼?”
清波芳心漏了半拍,猛然回头怒道:“你的好师妹,坏事的模子!”尾随而来的公孙奇苦苦一笑:“等我拿到两大毒功,柳清瑶就不是我对手了,格格,我们现在怎么办?”清波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埋怨你,今日之事功亏一篑,实在叫人憋气。公孙堡主,你不会就这么把桑家堡送给令师妹了?”
公孙奇大怒:“这是我的基业,谁也抢不走!”清波好整以暇的赞同道:“有志气。哎,我早给你说过,桑家堡的女主人不止一个哦。”公孙奇眼睛一亮:“你是说青虹?”清波妙目转盼:“我没这么说啊。呐,我还要赶往江南,参加飞龙岛之会,桑家堡这块就交给你了。”
言罢就欲转身,公孙奇不舍道:“诶,何必如此着急?我们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柳眉悄悄皱了一下,清波回头娇嗔:“有缘自会重逢,你急什么?”不给公孙奇回答机会,又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匆匆赶去济南商议江南之行。
金正隆五年的夏天,济南府尹的家中一直贵宾云集。清波赶到时,一众宾客俱皆降阶而迎,唯有完颜王府的小王爷完颜豪,看着一袭红衣照雪肤的义妹,怔怔站在门口忘记了上前。清波眼不斜视的踏进大厅,水袖在完颜豪面上一拍:“定国大哥,不认识清儿了?”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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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高柳蝉鸣
这一下还着实不轻,不过清波的巧笑问询把完颜豪的抱怨,轻而易举的压了下去,干笑两声道:“清妹气色不错,桑家堡之行还顺利吧?”清波不理这茬儿,鼻子里哼了一声,径自冲一旁默立的鲁世雄发话:“凤姐姐还没到么?”
鲁世雄微现诧异,态度却一如既往的谦和:“父王要她在家静养,不准离京。”清波娥眉一挑,完颜豪插言解释:“凤妹生来娇柔,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些闲事儿自然不能多理。”清波秀眉蹙得更紧,但转瞬间已对鲁世雄殷勤致贺:“恭喜姐夫了。”不待他客气寒暄,语气一转:“父王也不来了么?”
一直随侍身后的济南府尹仆散乌者,终于逮到了说话机会:“呵,清波格格辛苦了,王爷要格格小王爷和郡马爷去后厅相见。”清波毫不倨傲,回礼道谢:“有劳大人引路。”完颜豪远没她这般礼数周全,大喇喇点头吩咐:“头前带路,叫这些人都散了。”
济南又称历城,从宋初就是繁华之地,府尹的府邸占地既广,装饰也讲究。从正厅到完颜长之歇足的吹笙阁,居然费了顿饭时间。其中清波的故意拖延也耽误了时辰,在有意无意间的闲谈中,清波把要知道的情况了解了大概。
从完颜豪的含糊措辞,清波知道了父王对她开封之行极为在意。原来,清波闲居水漪馆之时,完颜鉴亲自回禀叔父。话里话外透出对清波的不满,指她有意偏袒武林天骄。若非她极力坚持要亲手带檀羽冲回京,金超岳和祁连双老未必会铩羽而归。退一步再说,凭她的心计手段,换了以前,同行三日早拿下武林天骄,也未可知。如今因她手下留情,又邀了逍遥浪子搅局,硬生生放走了钦犯,还差点连累金超岳和自己,丧命开封。女儿心事最难猜,七窍玲珑的清波格格怕是另有打算。
清波正走神思索得来的信息,仆散乌者的传话,登时把她的微笑拉回腮边。瞥见闲观莲池的完颜长之,清波轻盈蹁跹,盈盈拜倒:“父王一向可好?”抬眸打量一眼,小嘴儿一嘟,不满的抗议道:“国事虽然重要,父王的身子也重要阿,父王这些日子一定又没好好休息!”妙目一眨,翘起的睫毛已经沾了泪珠儿:“父王消瘦这么多,清儿看着好心酸。”
完颜长之面露笑容,刚欲开口抚慰几句,一阵放诞的笑声突然响起:“好孝顺的女儿,皇叔千万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清波心头一沉,极力维持平静,随着完颜父子再次拜倒在地:“参见皇上。”大金国主完颜亮,居然也来了此地!只斜披了一件明黄轻衫,站在阳光耀眼的莲池畔,却带来了一股窒息般的压力:“都平身,在这里不必拘礼。”
舒舒服服的躺到凉椅中,接过侍女献上的冰镇香茶,眯起了眼审视一会:“离京半年,更增丽色。”完颜亮就这么招手相唤:“清波,过来坐到朕的身边。”迅速看了一眼骤然严肃的父王,清波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飘然上前笑问:“皇上有何吩咐?”完颜亮倏然拿住她玉腕:“多日不见,朕惦念你。”玉手微凉,滑若游鱼的一溜,清波婉转低笑:“谢皇上体恤臣女。”
完颜亮倒不在意她的回避,懒懒靠回椅背:“嗯,你是皇叔掌珠,算起来是朕的妹子,朕自然思念。”清波本能退后的动作尽落眼底,完颜亮声音一冷:“不过,国有国法,你若过了界线,也莫怪朕不念私情。”清波仰脸笑询:“皇上何出此言?清波年轻识浅,是否误了什么事?”伸手去拉完颜长之:“父王,你也不记得提点清儿。”
完颜长之面沉似水,俯身叩拜:“皇上,清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做事向来极有分寸,还望皇上明察。”一缕莫名欣慰漫上心头,清波急忙跟着请罪:“若清波有何差错,请皇上看在父王面上,饶清波一次吧。
完颜亮满意的大笑截断:“你们说哪里话来?朕几时说治清波之罪了?”贪婪的眼神在清波身上游走一圈,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朕受命于天,今年中秋要封禅泰山,清波就和朕去见识这盛世大典,一表朕绝无他意,皇叔意下如何?”完颜长之似在极力隐忍:“封禅大典,事关重大,女子岂可同往?再说,清儿还另有要事——”
语气毫无预兆的转为凌厉逼人:“哼,朕要与心爱女人同赏盛世大典,皇叔就把捉拿檀羽冲的事情交给令郎,将清波给朕留下,有这么难么?”清波浑身一凉,几乎就要失声大叫:“完颜亮,你休想!”完颜亮的发难却还没完:“还是,你念及飞凤格格的情面,打算利用清波和檀羽冲的交情,放了那个逆臣贼子?”阴冷笑声宛如夜枭,把满眼阳光瞬息驱散无踪:“如今朝中不识时务者众多,皇叔也忍不住,要直指朕过了?”
完颜长之浓眉一拧,长身匍匐:“老臣不敢。”噗通一声钝响,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我父王忠心为国,眼里只有圣君,皇上息怒,皇上明察啊!”清波嫌恶的挪挪身子,完颜长之对跪地讨情的儿子一瞪眼:“没规矩,皇上在此怎能胡乱插话!”完颜豪不理老父阻止,继续叩头:“清妹天生丽质,有皇上赏识,自是美事一桩——”
清波再忍不住,一脚踹去:“你给我闭嘴!”完颜豪侧身一让,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皇上一国之君,莫非在清妹眼中,还比不上檀羽冲那个钦犯?”这可真是火上浇油了,完颜长之气得胡子抖颤:“皇上面前,岂有你插话余地?快滚!”又忙不迭向完颜亮解释:“皇上千万莫听犬子胡言乱语。”
完颜亮目光锁着低头不语的清波,平板冰冷的道:“忠言逆耳,朕看定国所说不是空穴来风。怪道国师回报,你在归云庄助檀羽冲杀了哈必图,又假借皇命,在开封故意放走他。清波,你真要做不忠不孝之人了?”
不自觉想到义察公主的惨状,清波狠狠一掐手心,竭力稳定心神:“清波一片丹心报天子,决计不是有意纵放钦犯,皇上听国师一面之词冤枉我,清波好伤心啊。”艳若桃李,雨罩芙蓉,完颜亮顿时一呆,随即怒气稍敛:“这么说你同意朕的安排了?”掌心开始酸疼,清波默默运功扩展毒气,一脸哀怨凄美:“得皇上眷顾,本是清波前世修来的福份,奈何清波命薄,无福消受…”声音渐转微弱,完颜长之察觉不对,一把扶住:“清儿,你身有隐伤?”
清波低应一声,缓缓卷起衣袖,本该白玉般的细嫩肌肤上,一道乌黑淤青触目惊心,缓缓曼向脉门。完颜长之眉尖一跳,匆忙投来满意一瞥,口里却焦急异常:“你师从德充符,怎会中了此等暗毒?”清波恨道:“成天打雁被雁啄了眼,谁知道桑家堡除了化血刀,还有这般剧毒?”
歉疚的望向俯身查看的完颜亮:“皇上你看,清波中了斜阳暮,此毒来自西域,中者若得不到解药,会全身溃败而死。”无辜的伸手过去:“清波蒙皇上错爱,可否恳请皇上,派人为清波找寻解药?”指尖还未触到完颜亮衣襟,完颜长之一掌打落:“斜阳暮歹毒非常,不可传染圣上!”
完颜亮宛若触电,跳开一步:“啊!”清波扁扁小嘴儿,委屈的嘤嘤低泣:“父王,清儿怕累您和皇上担心,本不敢明说。谁知道,谁知道害皇上怀疑清波一片真心。”完颜亮一拂袖子,打个哈哈:“朕错怪清波了。那个,皇叔你尽快派人为清波求取解药,是桑加宝下的毒对么?快把他抓来!”顿了一顿,遥遥叮嘱清波:“你就在此好好休养,不要外出了。”清波强忍笑意,娇娇弱弱的施了一礼:“清波遵旨。”
不但轻易平息了一场闹剧,还平白得了特赦,清波乐得清静,于是整整“修养”了五个月。直到完颜亮泰山归来,完颜长之才扔了一包“解药”,笑叹道:“清儿,快服了药,去干正事吧。”清波不能再装,只好接了密令,娇嗔道:“父王,你就知道使唤清儿,不舍得凤姐姐操劳。”完颜长之哈哈一笑:“那是因为清儿能干啊。再说,我们既与青蚨门订约,就要以诚相待,那袁大总管相邀岂可怠慢?”
清波噗哧一笑:“清儿知道,哎,我闲的也太久了。父王你看,树上的蝉都不肯叫给我听了。”房外一棵参天柳树,传来的蝉鸣这几日确是渐渐零星。清波仰脸凝望,蹙眉问道:“人说蝉儿的心太小,只装得下一滴雨水,当它们尝到秋天的第一滴雨水,就会逝去回归树下的故土。所以,它们一出生,就在声声告诫自己‘知了,知了,一知雨水情,今生缘已了’…父王,你听过这个故事么?”
完颜长之奇怪的看看她:“清儿,你怎么啦?”清波若有所失的一笑:“闲的呗,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娘亲讲给我听的,可惜没有结尾。不知怎的就想了起来,以为父王知道呢。”收拾了心情,又恢复了她的明媚悠闲:“父王保重,我先行一步,咱们临安再会。”
江南自古繁华地,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清波默念柳三变这句词,翻身下马,纵目眺望茫茫长江,自语道:“长江天堑,哪那么容易渡过?小小泰山就被人搅了局。”到了身后的骏马长嘶,把清波警醒,侧目喝问:“谁?”瞥见大金国师金超岳,一脸不悦的迎候江边,清波殷殷一笑:“原来是国师啊,一别数日,国师怎么气色欠佳?难不成泰山一战,也吃了柳清瑶大亏?”
金超岳狐疑的瞧她一眼:“格格病的匆忙,恰好和我们那位逸贝子错过了,否则以你们的交情,他或许不会相助那魔女。”清波倒是大感意外:“什么?檀羽冲也去泰山了?还和您老动手了不成?”金超岳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愤声怒道:“哼,吃里扒外的东西,放着堂堂贝子爷不做,倒要江湖争霸,没错,他是救下了皇上,却也放走了柳清瑶!”
叹了口气,瞧瞧深锁双眉的清波,取笑道:“对了格格,开封那日逸贝子对您不错啊,杀人不眨眼,单单留下格格。还有,泰山那晚,他还慨叹机缘不巧,没见到您呢!”清波心头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漏:“是么?国师希望我和那两个小丫头一样,被檀羽冲杀人灭口,才鼓掌兴叹么?”
金超岳一噤,忙道:“格格不要误会,金某绝无此意。”清波懒懒一笑:“我自然知道国师一心为公,这次江南之行全仰仗国师呢。”说话间,江面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金超岳面色一松,应道:“格格说得对,金某一定尽力帮格格完成任务,您瞧,宫岛主派人来接了。”果然,话犹未了,船上人已恭声垂问:“岸上可是清波格格和国师大人?”金超岳应声答道:“正是。”船行迅速,眨眼间已到岸边,走下几个头目,恭恭敬敬道:“岛主和柳庄主敢请二位贵宾,赴千柳庄主持盛会。”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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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飞瀑立誓
清波微一颔首,抱了咕咚刚欲登舟,听的有人惊喜叫道:“咦,这不是清波格格么?”清波愕然抬头,左侧窜出一艘小船,船头一个美艳少妇若曾相识:“你是?韩三娘子?”少妇兴奋之极:“格格好记性,小妇人奉大总管之命恭候多时了。”清波心头一震:“哦?你是说袁平?”
心念一转,主意已改,顺脚上了她的小船,扬声对金超岳笑道:“柳元甲寿宴请国师代清波致贺,咱们下个月飞龙岛再见。”刚说到这里,忽听韩三娘子惊道:“格格你瞧,那个女子是谁?”清波慌忙回头,身后又驶近一艘小船,迎风峭立的白衣少女,正是自己的死对头——蓬莱魔女!峨眉一紧,清波先发制人,纤指一弹,两口飞刀激射而出。
清瑶冷笑一声:“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拂尘一挥,一口飞刀被尘丝一缠,落下水中,可清波另一口飞刀噗的一声,正扎在撑舟的舵手咽喉,那老年人一声未吭,就坠进了湍急的江水,水面霎时通红。清瑶大怒道:“玉面妖狐,你好狠。”玉腕用劲,将刚才那支飞刀反掷回来,清波不敢硬接,一震短剑,横削上去,谁知力道如此之强,手腕一麻,短剑竟被打落,肩头一阵剧痛,飞刀插进三寸,清波一皱眉,韩三娘子当机立断,一揽她纤腰,噗通跳下水去。
柳清瑶似是不识水性,站在船头冷道:“还想逃么?”抖腕射出一缕尘丝,韩三娘子一口气游出百米,急急呼唤:“格格,醒醒。”清波柳眉微动,一咬舌根,清醒了几分,道:“我没事。”言罢,取出解药赶紧服下,又低头检视咕咚,见它只是浑身湿透,并无性命之碍,才放下心来。
此时金超岳的大船也已赶到,几名水手相继跃下,惶急叫道:“格格,快上船。”清波浑身湿透,倚着韩三娘子透了口气,看着伸过来混满泥土的手,不觉嫌恶的皱了皱眉。听得金超岳怒气冲冲的大叫:“蓬莱魔女,老夫不把你扔进水里喂鱼,就不姓金!”清瑶也不示弱,接下金超岳的寒冰掌,笑哂道:“你想改名岳超金了?可惜我们岳元帅不想要你这不肖孙儿。”
剑光缭绕中,娇躯纵落大船:“还是我先调教一下的好!”清波避过众人的手,抱紧喵呜乱叫的咕咚,在湛凉的水中居然忍俊不禁:“这个柳清瑶也会说笑啊?”韩三娘子托着她纤腰,一边急劝:“格格先回船上,这样会泡出病来的。”奋力一游,被清瑶剑气波及的半边身子支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好狠的魔女!大总管若在,一定要她好看!”清波回眸一笑:“你也受伤了?抱歉,是我累了你。”
刚说到这里,只感背后一股大力袭来,韩三娘子把握不住,本能撒手滑了开去。清波不由自主沉进水中,心里闪过一丝自嘲:“丧生水底,倒也不枉叫做清波了…”恍惚觉得一双温柔的手臂,环住下沉的身子,有人笑叹道:“宁可落水,也不叫粗人搭救,你这洁癖还真固执。”
奋力撑开眼皮,清波瞪着这个俊美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嘟哝道:“不然你哪来机会英雄救美——”娇躯一软,往这个温暖的怀抱拱了拱,低喝道:“我累死了,叫我好好休息一下。”接着意识消散,陷进了一个舒适绵长的梦境。
梦中无今古,眼底空无物。这一梦,对于清波来说太长了一些。江北的蝉鸣早已消歇,此地还满耳聒噪。清波不满的堵住耳朵,翻身又想睡去。耳根一痒,有人对她侧脸呵气:“懒丫头,该起来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惟其熟悉,才叫清波大惊失色,一下子坐了起来,怒道:“牟平原,你怎么进来的?!”床边的俊美少年摊手自叹:“我的好清妹,你该问为何在我房中,才更合乎情理。”
清波迅速打量下房间,嗤之以鼻:“反正在这里了,问有何用?说吧,你家少门主呢?不是说她要见我么?”妙目震惊的一睁,清波盯着无风自动的门帘,惊问:“谁在里面?”袁平随意一扫,漫不经心的倒了杯酒:“还能有谁?我家大小姐,也是和你们订约的少门主。”
清波精神一振:“青蚨门主?你要牟平原送我蕉露珠,不知我该以何致谢?”无人回答,只有一缕琴音悠悠不断。清波探寻的睨向牟平原,却见这一向全无正经的逍遥浪子,深锁修眉,静心倾听,察觉到清波的目光,才扯唇一笑:“大小姐说,借你的金针渡劫一观。”清波倩笑道:“原来如此。举手之劳,清波手中的即刻奉上。不过——师祖和师傅包罗万象的灵枢新问,传给了冰颜姑娘。”
帘内琴音转为急促高亢,牟平原续道:“大小姐要对付洞庭十八寨,需借千柳庄一用。你,作得主么?”清波心头一跳,作势思索一瞬,抬头慨然:“父王本就打算和青蚨门同进退,柳元甲做出的许诺,对贵派同样适用。”牟平原漠然一掰十指:“那么,我们马上动身。”
接下来的两个月,清波再未见到这位少门主。事实上,若非世事如棋,安排她们三年后塞外重逢,只怕这一生,清波也无机会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能叫放诞不羁的牟平原俯首听命的女子,本身就叫清波存了好奇之念。在和牟平原流连临安的日子里,清波费尽心思想多了解青蚨门的底细。可惜,牟平原不是含笑不语,就是直截了当的诱惑:“这是门中禁忌,我不会对任何人透漏。除非,你我关系亲厚,不分彼此。”清波自然而然的白眼相向,这个话题也就此不了了之。
后来,清波一直很遗憾,没能保住和牟平原的最初友情。推原祸始,西洞庭山借故送蕉露珠给武林天骄,直接导致了二人反目。那场大吵使清波心情糟到了极点,要不是千柳庄再遇武林天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清波几乎想扔下一切,去找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打上一架。
隐匿千柳庄的第三日,清波心里开始疑惑,青蚨门假手千柳庄,捉拿一个老头子和那个小姑娘的真正原因,到底为何?想起那个钟灵秀,清波烦躁的一揪咕咚耳朵:“柳清瑶和他隔着长江,钟灵秀还不是一样?这个檀羽冲就喜欢自讨苦吃,但愿那对祖孙不要牵累到他。哼,牟平原和他那位大小姐都不好惹!”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一阵悸动,狠狠一咬嘴唇,飞身冲出,向昨日入住的灵秀房里奔去。身形在柳树间一隐,凝目推门而出的粉衣少女:“眉目如画,清丽出尘,恍惚不沾一丝埃尘…”清波脚步一重,眼睁睁看着武林天骄凭空而至,带了那个小姑娘意欲夺门而出。
心里死般的寂静,整个空气也窒息般的冷,紧紧抱紧了咕咚,清波也不知道自己在林地中站了多久。直到大厅外众口喧哗:“莫要走了那个金狗!”清波怒火突上心头,才闯进大厅:“檀羽冲,你这头蠢驴!你就在这发疯吧,我父王不会和你一起发疯,皇上更不会!你就让这小姑娘的爷爷和你父母一样白死好了!”
浑身浴血的武林天骄大梦初醒,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灵秀,又斜了清波一眼,拂袖震开柳清瑶长剑。清波大感满意,故作听不到柳元甲变味的称呼。暗藏手中的烈焰弹左右开弓,厅中顿时毒烟弥漫,武林天骄长身拔起,急掠而过,低声道:“够了,快走!”
清波心中不满,却也不再迟疑,一日一夜,赶出了大宋边境,清波放下心来,笑向一直沉默的武林天骄:“我又救了你一命呢。”武林天骄剑眉紧蹙,抱着灵秀跨下马车,淡淡道:“因我而死的无辜亡魂,又多了不知多少。”清波愤然,却见他低头轻唤:“小妹子,你醒醒。”钟灵秀毫无反应,武林天骄显出惶急之色,替她把脉,又急急取出碧灵丹,倒出三颗喂她吃下。清波柳眉一扬,随也淡淡道:“这样也好,浮萍聚散本无端,你好自保重。”
如若能就此断然回身,倒也干净。可惜,心底那缕牵挂终究割舍不下。那日还是回头送了一支人参,救回了武林天骄一命,也在自己心头多了一根刺。时光荏苒,半年时光倏忽已过。屈指计算时日,清波还是有些心神难宁,无奈道:“罢了,去看看也好。”
捏个借口离开驻军,选了一匹快马,直奔传闻中的锦屏山。到时恰恰又是黄昏,清波将马放在山下,施展轻功摸上山去。山高林密,路途不熟,直过了两顿饭功夫,才寻到一处凄清小溪,听到一声激愤、伤心欲绝的长啸划破山林!
清波啊了一声,急急转过密林,但听武林天骄低低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老天,你何不取我的性命,我才是该死之人!”低头轻吻灵秀樱唇,初起的圆月洒下一地清辉,照着他脸上明晃晃泪痕:“小妹子,我没有骗你,有你在我身边,这荒山真的是人间乐园,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小妹子,你等我,好不好?”陡然捡起地上玉箫当头击下!清波手指微动,发出一颗石子打落玉箫,引过来武林天骄茫然的眼神。清波随着扑出冷笑:“好笑之极!”武林天骄茫然依旧:“可笑什么?”
清波狠狠一咬牙:“假痴情,惺惺作态,还不可笑么?”武林天骄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勃然大怒:“小妹子是我的小妻子,什么假痴情?你快走,我不要见到你!”清波面上笑的更甜:“咦,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恼羞成怒啦?我才不信你为这么个小丫头动了真情!”武林天骄眼眶眦裂,喝道:“谁要你信,你给我走!”清波向前一步:“我偏不走,怎么?你大英雄的角色扮演累了,改换大情圣了?”
武林天骄忍无可忍,一掌扫来:“我对她没真情,对你有真情么?好不识羞!”清波绝未料到他突然出手,一愕之下,脸上已是着了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清波一抚面颊:“你打我?”莫名所以的又是一阵大笑:“哈哈,你说我自作多情?其实正是你自作多情!好啊,”面上笑的愈加娇媚:“你喜欢扮演大情圣的角色,尽管扮演下去吧,反正,”不屑的横他一眼,“完颜亮长江垒兵,立马吴山第一峰,指日可待了。”
转身,迈步,直到觉得武林天骄再看不见自己了,才蓦然加快脚步,飞奔起来。心中似一口尖刀在扎,不觉间,泪水也落了一脸,闻得哗哗水声,一面湍急的瀑布横在眼前。
清波松开掐出血珠儿的手,揩去眼泪:“我不会再为任何人落泪,瀑布为证,檀羽冲,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乞求你的爱怜,但你把谁看的比我重,我就不会让你们得到安宁!”目光绝然的盯着瀑布:“我不会让你白打这一记耳光,我要将你加诸我的屈辱,像这瀑布之水一样,冲刷干净!”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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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泣血罂粟
这些日子应对军中,清波本就心智大损,三天来又着急赶路,如今受了这场刺激,几乎站立不住。木然捧起飞溅的流水,净了下面,激动的心情平静了几分,才要细思经过,却觉头晕目眩,由不住颓然坐倒在地。抱住双臂,埋头膝间,第一次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迷惘中夜色渐深,山中寒风悄起,清波下意识的转头寻觅房舍。循着淙淙水声,水的尽头遥遥现出朦胧灯火。清波心头一喜,禁不住小跑的奔去。油黄大门还差了数米,轰隆一下被人打开,武林天骄拧眉走出。说不出是喜是怒,清波哑声呼唤:“羽冲,你给我说个明白,你也看不起我么?”
武林天骄根本听而不闻,径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清波急急伸手要拉,手上一疼,有人牢牢扣住双腕:“嘻,你这只等人疼爱的狐狸,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清波勃然大怒:“牟平原,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又跑来干什么?”牟平原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白灰,精致的五官因此有些模糊:“其实你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朵毒药中浸泡的玫瑰,美得炫目却也伤人误己——”
清波奋力抽回双手,叫道:“你胡说,人不负我,我不负人!”牟平原毫无风度的指她大笑:“完颜夫人何负于你?桑白虹何负于你?钟灵秀何负于你?你呀,太过争强好胜,太过纵情任性,容不得别人丝毫不敬,是因为你身边都是轻视你的人!你是完颜长之的棋子,完颜亮眼里的玩物,也是你同胞妹妹心中不齿的妖女——”
一缕莫名恐惧袭遍全身,清波忽然有些心慌,竭力叫道:“住口!”捂住双耳,扭头就跑。身后牟平原的声音渐渐飘远:“清妹你也会怕,对不对?你不怕死,却怕别人瞧不起,尤其是怕你的两个妹妹和檀羽冲,有一天也弃你如敝屣,因为你是杀人如麻、人尽可夫的玉面妖狐!”清波一跤跌倒,疯狂大笑:“我是妖狐,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
没有回答,沉默,死寂,逐渐蔓延在荒野山林…清波撑起身子,缓缓回头,试探问道:“你生气了?”啊!眼前一片白茫茫滔天水浪,哪里有什么屋舍?哪里有什么牟平原?清波蓦然转身,去看武林天骄离去的方向。猛然间惊跳而起,一颗心擂鼓一般敲了起来!哪里有葱茏山道?哪里有武林天骄?也是一片白茫茫水浪,在头顶圆月映照下,捧出一座硕大孤坟,乌黑阴森的墓门正对着自己吱呀呀打开…
清波转身飞逃,甫一抬脚,站立之处也漫出水花,小腿冰凉一片,使不出一丝气力,拼尽全力一拍水面,清波仰头大笑:“有本事就来捉本姑娘下地狱啊!”脚踝一疼,整个身子往前扑倒,溅了一身一脸的水,伴着咕咚嗷的一声厉叫,清波妙目猛一下子睁开,耀眼的阳光洒了下来——清波芳心犹自乱跳,却也反应过来,原是又作了一场噩梦!低头看看陷在水里的双腿,苦笑抱过呼呼低吼的咕咚,低语道:“露宿荒山不算,还被我拍进水里,难怪我的咕咚委屈。”
刚搅干衣衫,放下的咕咚又开始喵呜乱叫,用爪子轻挠她衣角儿,清波会意:“你饿了是不是?哎,我也没得吃呢。”自嘲的摇摇头,从口袋中摸索一会,拿出几个浸湿的干饼,揉碎了放在手心。咕咚闻了一闻,不满的晃晃脑袋,大概真的饿了,终于还是低头吃了起来。
清波直等它吃完,才幽幽作出决定:“我们下山吃点东西,再来找那不识好歹的人算账,好不好?”揪住咕咚柔软的小身子,咬牙道:“害你落水这笔账,该算到你旧主人头上!咕咚你给我记住,从今日起他就是我们的仇敌,知道不?”说话间恨意又起,砰的敲它一记爆栗:“不长记性的话,我就把你投进水里,叫你做落汤猫!”
把委屈低呼的咕咚收进袖中,纤足一顿,再不停留,扬长下山。第三日晚间,养足精神的清波再上锦翠。这一次轻车熟路,很容易的寻到那处青溪。月影依旧,流水依旧,人到哪里去了?清波冷哼一声,飞身循迹,向前掠过一处山头,现出一座简易茅屋,影影绰绰似有人影。一眼扫去,心头恨意稍敛,反而浮上一缕凄恻。
身不由主的扶起倒地的武林天骄,只觉悲喜难明:“你这是何苦?”她得医隐真传,自是一眼看出他消耗过度,力竭昏迷。再看看伏在武林天骄怀中的灵秀,忍不住轻轻一推:“你这小姑娘,也不知福大福浅?”纤指触到灵秀心口,顿时一怔,急忙抓过她一只手,凝神诊了一回脉,不相信的一蹙眉:“居然还有一线生机?”
她双臂一振,扶着的武林天骄失去支撑,噗通一下滚落尘埃。清波若有所思的扭头看他,拍到灵秀头顶的右掌停在半空,然后转了方向,变掌为指,闪电间点了武林天骄昏睡之穴。转而抱起灵秀,轻吁道:“算你造化,我们就来赌一下天意为何。”“天意高难问,造化在自身。”突如其来的人声,骤然现身夜雾的白衣人,使得清波有些惊疑不定:“神剑公子?”
神剑公子李君逸,和他赖以成名的斩天剑、落红卦,经七情寺一战几成神话,现在乘着淡淡夜风,踏月而至,直叫清波升起尚在梦中的错觉。李君逸俯身一看武林天骄,抬头轻声询问:“你几时可救醒钟姑娘?”清波恢复了冷静,白眼一睇:“谁说我要救她?”李君逸目光熠熠生辉:“歧路罂粟,人在歧途。歧路痛哭,与事无补。清波格格,君逸可用落红卦为你指点迷津。条件之一,就是救回钟姑娘。”
清波换上一副微笑:“哦?条件之二呢?”李君逸星眸一幽:“和我联手,除去青蚨门和牟平原。”微微侧脸忽视清波的震动,温和续道:“逍遥浪子袁平本名牟平原,并非只清波格格知晓。”清波不正面答他,仔细的整理下灵秀秀发,把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这才做出恍悟的表情:“哦,李公子消息还真灵通。”
李君逸一掌贴到武林天骄后心,淡淡道:“檀兄为钟姑娘续命,消耗太多,我来助他一臂之力,早日复原。你救回钟姑娘,想来檀兄必对格格感激不尽。”清波心中越气,笑容便越娇媚:“哈,比起他的感激,我更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所以呢,救回钟灵秀不难,难就难在我不要他知道,这丫头还在人世。”一把抱起灵秀,迈步就走:“这是我第一个条件,你先拿出诚意让我看吧。”
灵秀被金超岳寒冰掌打中背心,五脏六腑本已挪位,若非武林天骄不管不顾的救治方法,这小姑娘根本无需清波出手,早一命呜呼了。现在清波要做的,无非是助她固本还原。奇怪的是,这小姑娘体内另有一股内力,截然不同于武林天骄的般若神功,随处游走,叫人把握不清。
清波查视良久,再认真回忆灵秀的武功家数,还是不得其解。心中一恼,伸指欲弹灵秀面颊,瞥见她双目微闭,眼角隐有泪痕,唇边却挂着笑意,直如在梦中哭泣找寻妈妈。看着那纯净的笑容,清波改弹为触,微喟道:“唉,这个金超岳也真下的去手,你的西洲姐姐也忍心责罚。”
孟西洲,这个名字一入脑际,清波柳眉一掀,觉得有些奥秘要呼之欲出。只是,当她静心去推寻时,那丝异样宛若无声落花,再也采撷不来。揉揉额头,清波唯有放弃:“我出来日子也不少了,先把这小丫头留在荒山,走一步看一步吧。”主意一定,清波干净利落的把残局交给李君逸。对那座空坟也仅瞟了一眼,不屑的笑道:“爱妻钟灵秀之墓——檀羽冲泣立?”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而且一发不可抑止,张扬的笑声中撇下李君逸,下山而去。
也罢,落花为魂水作神,一丛草木一座坟。李君逸卦术通神,这判词明明白白道出,我赫连清波在自掘坟墓,但那又如何?落得一世逍遥,搏一个来去随心。檀羽冲,你我再无瓜葛。牟平原,你也莫怪我不讲情面,换了是你,也未必为了区区几面之缘,去拒绝丰厚的回报。你说我和檀羽冲不是一路人,和你,才是臭味相投称知己。那么,就让我看一看你的交情,够不够换取我下半辈子的挥霍?!
马行迅速,清波回到军帐,赚儿忙迎了出来:“格格,你可回来了。”清波边向里走,边皱眉轻斥:“又怎么啦?失急慌忙的。”话犹未了,一句熟悉的谄笑迎面而来:“清波格格,真是事务繁忙啊。”清波脚步倏的刹住,冷声道:“公孙奇?谁允许你进来了?”
公孙奇坐在椅中,嘻嘻而笑:“我在格格闺房恭候大驾,有何不妥么?”清波一口闷气再忍不住:“住口!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随意进出我的房间,赚儿,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赚儿吓得急忙跪下请罪:“不是婢子的错,这位公孙先生,有皇上和王爷的手令。”公孙奇哈哈一笑:“格格,你不要错怪这位姐姐,你看,把她一张小脸吓成什么样了?”伸手欲抚赚儿面颊,吓得赚儿向后一缩。
清波一掌打去,公孙奇掩饰般的一笑:“啊,她是格格婢女,我自然不该越俎代庖,哈哈,格格,王爷带我觐见皇上,皇上对我颇为赞许。”盯着清波神秘一笑:“还打算送我一份天大的厚礼,格格,你猜是什么?”清波挥手叫赚儿退出,又拍拍咕咚脑袋,方才笑道:“是么?恭喜公孙堡主啦。”
公孙奇向前探身,压低声音笑道:“格格不想知道是什么大礼?”清波懒懒道:“我没兴趣。”公孙奇似笑非笑:“哦?格格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没兴趣?”清波这一惊非同小可,抬头怒道:“公孙奇,你胆子太大了,敢对我调笑!”公孙奇闲闲向椅背一躺:“唉,格格这么说,太伤人心了。告诉你吧,”眼睛斜斜瞟向清波,“王爷准备把你许我为妻,皇上也同意了,大军不日渡江,在此之前就为我们举办婚礼。”
见清波脸色一下子煞白,奇道:“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不成?皇上已准我裂土封王,你嫁过来就是王妃。喂喂,你去哪里?”清波不理,一口气跑到完颜长之帐门口,冷静一下心神,掀开帐廉。
一眼看见完颜长之在研究一张地图,缓步上前跪倒:“给父王请安。”完颜长之漫应道:“清儿,你来的正好,你在江南待得时间较多,快来看看这里。清儿,你怎么啦?”得不到回答,完颜长之愕然回头,发现清波依旧跪在地上,急忙伸手相搀:“清儿,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清波盯着他眼睛道:“刚刚公孙奇说,您把我的终身许给了他,是怎么回事?”完颜长之漫不经心道:“哦,原来你说这个,是皇上欲重用公孙奇,他又对你倾慕已久,就想撮合这桩婚事。”清波一声冷笑:“然后父王就送了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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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5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纵情任性
完颜长之拧眉道:“清儿,你和公孙奇交情不是很好么?”清波哑然:“交情好?是啊,帮他毒害了结发妻子,这份交情当真不浅啊。”不愿再说,转身欲去。完颜长之忙叫:“清儿,你不可做傻事,檀羽冲是皇上亲自关押的,谁也不能去探看。”
清波停下脚步:“檀羽冲?他又怎么啦?”完颜长之微感意外,不安叹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昨晚那个蓬莱魔女闯山被围,檀羽冲舍生相救,束手就擒,现在被押在军中。清儿,你又要去哪儿?”清波已走到帐口,微微含笑:“我去向皇上请旨,规劝咱们那位逸贝子啊。”
武林天骄关押之处离中军不远,清波手持令箭,昂然走进。就着帐中那支蜡烛,影影绰绰看见武林天骄坐在墙角,对自己进来似是毫无反应。清波屏退随从,轻轻上前,武林天骄依旧不语不动。清波冷笑开口:“好一个大情圣啊,昨天舍命相救红颜知己,今天又来怀念患难之妻?”
武林天骄慢慢抬头:“这世上,也只有你,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讥讽我的机会。”平日潭水般的星眸,现在只透出一抹绝望。清波怒火微消,软语黯然:“你这是何苦来哉?”武林天骄眸光微动:“清波,完颜亮末日不远,再不能左右你的命运。听我一句话,离开这里,去找你的两个妹妹。”
清波默然赞同:“我现在要离开还有机会。那你呢?你就甘心在这等死?”武林天骄神色苦涩:“生无欢,死何惧?”清波忍无可忍,咬牙道:“我没功夫听你在这诉说相思,我不是劝你归服皇上,是要放你离开,”不待他回答,接着又道,“不只是你,我也不要再待在这里受人摆布!”
武林天骄大为欣慰:“你准备离开了?太好了,清波,你快走——”清波怒道:“你呢?怎么还舍不得走?”武林天骄耐心解释:“我被化功散废去武功,只会连累你,帮不了你的忙了。”清波气急:“谁稀罕你的帮忙?我没工夫与你废话,我只问你,你和不和我一同逃出去,从此生死与共,相互照拂?”此话突然,武林天骄瞠目以视,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清波眼泪上涌,扭头惨笑道:“我明白了,在你眼中我也是玉面妖狐。好吧,人各有志,你好自为之。反正从今往后,你命丧黄泉,我也嫁给人人不齿的公孙奇了。”脚步沉重,一步步走向牢门。武林天骄惊道:“你说什么?清波,你怎么可以嫁那个禽兽?”清波回眸一笑,娇媚无俦:“有什么不可以?我是金国郡主,他很快就可以裂土分王。他是禽兽,我是妖狐,天造地设的一对。”
武林天骄挣扎欲起:“是不是完颜亮和公孙奇逼你?清波,”剑眉一皱,哐啷作响的铁链将手足钉的死死地,焦急懊恼,深深望向清波,一字字道:“真如斯和,忧思悲恐…”清波一愕,茫然看他,见武林天骄微微颔首,不自觉一步步走回。
听的武林天骄低低道:“快,记在心里,这是师祖当年密传的内功心法,专门应付桑家堡两大毒功的。”见清波疑惑扬眉,急急又道:“没错,这个心法桑见田也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了白虹师姐,谁知她还是中了公孙奇毒手!清波,你不可步她后尘,听清楚了。”
清波精神一振,本能侧耳细听。武林天骄一连重复两遍,还欲再加解释。牢门呼的一声被人踢开:“格格,你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尚和逸贝子郎情妾意,成何体统?”正是公孙奇一脸怪笑地走了过来:“逸贝子,你还不知我和清波格格好事将近了吧?”
武林天骄大怒,双手一挣。公孙奇哈哈大笑:“你不必费劲了,此时我一个小指头儿,就能把堂堂武林天骄点倒在地。”说话间,挑衅地冲武林天骄伸出中指。清波从中一横,抿嘴嫣然:“很好,刚刚我已经快劝服他了。你最好呢,一指把他点死,我陪你去向皇上交差好不好?”
公孙奇手指顿停,陪笑道:“哎,逸贝子怎么说都是你的老朋友,我怎能趁人之危?”清波不理,自管自的迈步出去,口中笑道:“你忘了一项,他还是你那死鬼老婆的师弟。”走出一步,又倏然止住:“对了,还是你现任娇妻的师兄。”刚说到这里,瞥见赚儿一路小跑的奔了近来,喝道:“又有什么事?”赚儿猛地刹住脚步,抚抚胸口:“皇上和王爷——王爷叫格格和逸贝子——以及公孙先生去会客——”
这个令,传的可真有些匪夷所思。好在赚儿在她身边多时,见识也自不凡,看她疑惑,喘了口气忙附耳悄禀:“是袁公子来访。”清波眼波一流,脚步骤快,抢先赶往中军大账。远远看见那个俊秀身影,闲适无边的立在宝帐之前,春风满面的笑迎:“清妹,气色不太好啊。”一扫他身边堆了一地的箱笼,清波也掩不住好奇了:“这是什么?”袁平优美俯身,双指一夹,嘎嘣脆响中打开一个箱子:“我的聘礼喽。”
宝光四溢,竟是一箱子的珠翠首饰,件件精巧夺目,个个价值不菲!清波一时也有些怔忪:“你说什么?”袁平一一点过十二只檀木箱子:“四季衣物,时新首饰,古玩珍器,金银锞子,应有尽有。这些,都是我送你的聘礼。”起身过来,呵气欲醉:“我已向大金国主请旨,允我迎娶千娇百媚的清波格格。”
清波猝退一步,挥袖一拂:“你又有什么诡计?!”袁平斜视贪看箱笼的公孙奇一眼,回身便走:“假作真时真亦假,千金只博美人怀,难哉!”稳步走进大帐,清越的声音字字敲打心扉:“青蚨门袁平见过金主陛下,皇叔大人。”稍稍一顿,语气越加荡气回肠:“袁平对清波格格一往情深,敢请二位玉成婚事,大恩必当厚谢。”
公孙奇如梦初醒,惊道:“焉有此理!”急和有些心神不属的清波同进大帐,宝座里的完颜亮头也不抬:“都到了?”袁平容姿韶丽,笑语也温雅醺人:“还差逸贝子。”完颜亮薄唇微启,沉喝道:“带他,不,请逸贝子进来。”阴鸷的面上现出一丝不怀好意:“袁大总管,今日决定权朕交与清波,你确定要邀请檀羽冲?”袁平作势垂首,沉思一瞬:“嗯,我确定。”
清波鼻中哼了一下,把目光投向账口。但见武林天骄卓然峭立,不见颓丧,只余漠然。冷冷看过帐内诸人,淡淡开口:“几位齐聚一堂,还真是逸事一桩。”完颜亮最先发话:“逸事一桩?也必是佳话一件。檀羽冲你看,朕的清波格格天姿丽色,引得天下英雄俱折腰。青蚨门袁大总管,桑家堡公孙堡主,都对她情有独钟。但据朕所知,清波对你——哼,关怀不浅。朕忝为人兄,为了清波的终身幸福,叫她自选夫婿。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听到了?”
武林天骄微感惊异:“逍遥浪子——”清波截断话锋,长身拜倒:“清波谢主隆恩。”盈盈起身笑问:“请问皇上,选谁做夫婿,是否真由清波做主?”完颜亮眼光一冷,迅速横了一下袁平,断然道:“君无戏言!只要你如意,朕立刻下旨,叫皇叔为你主婚!”清波笑如春风:“那,清波就不客气了。”
胭脂洇双颊,雪肤灿朝霞。这一笑,美到了极点,也媚到了极点。无视帐内人愕然相看,径直到了御案,慢慢斟了三杯酒,清波这才曼声开口:“我号称玉面妖狐,师从医隐德充符,就算不敢称医毒双绝,但,我使毒手段,各位也早有耳闻了?”水袖微扬,从三只酒杯飘然掠过:“年初,七情仙子薛冰颜,曾赠我一株七情萦柔。”白玉般的纤手举起一杯酒,笑的妩媚至极:“这酒里,被我下了此毒。只要你七情存一,就会受那啮心之苦。”
小心的一一放进托盘,清波一提罗裙,翩然走下:“请问谁敢满饮此杯,表达对清波一片真情?”闺中待嫁之女,以毒酒相待未婚夫婿?这可真是骇人听闻了!未发一言的完颜长之,终于按耐不下:“清儿!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完颜亮撑着桌案,饶有兴趣的欣赏众人神色,此刻由不住开怀大笑:“真有你的清波,哈,皇叔莫急。袁大总管不但以金珠十万作为聘礼,更愿屈尊做个向导,引我大军渡江南下。公孙堡主么?不但率属下倾巢来投,为表诚意还把新婚妻子,叫——叫什么来着?”
清波吹气如兰,在公孙奇耳边俏笑:“桑青虹,白虹夫人的亲妹子,原是公孙堡主的小姨子。”完颜亮拊掌大笑:“对了,桑家堡二小姐!公孙堡主为了清波,贬其为妾,一片诚意昭然若揭啊。”清波一举托盘,笑的更甜:“千金易得,真心难觅。要清波相信这世间真情,就请哪位饮了此酒吧?”
低低一声叹息,有人稳稳拿起一杯:“这杯酒我喝了。”清波刚才竭力不去看他,此时娇躯止不住的抖颤,僵硬着笑容冷道:“理由?”武林天骄语气毫无波澜,眼神却沉痛无奈:“我只求你做回原来的清波。”清波樱唇半启:“时光若能倒流,你可会真心为我,饮下这杯酒?”武林天骄眸光湛然如旧,喟然一笑:“时光永远不会倒流。我注定会去江南,遇到我命定中人。清波,只要假以时日,你也会遇到真心爱惜你的人。”
清波妙目越睁越大,笑声宛若风中的铃铛,脆爽慑人:“够了!你心已死,空留躯壳确也无用!”一掌横披,把他抵到唇边的酒杯打落:“你想死个痛快,我偏要你留在世上,受尽亲人离散之苦!钟灵秀的死,只是个开始。”玉杯落地,酒香四溢。袁平也摇头叹息,信手拿起另外一杯:“美酒美人,死在其中,乐也在其中。清妹,我干了。”
冷眼扫过他照过来的空杯,清波甩袖回头:“皇上,臣女已选出夫婿,就是公孙奇!请皇上父王允准。”啪,又是玉杯落地的声音。这一次,发自逍遥浪子袁平。一向镇定自若的袁大总管,陡然一指清波脊梁:“你,你疯了!”清波缓缓握住这根手指,细语如丝:“檀羽冲一心求死,叫我打破酒杯,被你瞧出端倪--这酒,原就无毒!你们喝的,忒不实在。反观公孙堡主,因信了我的谎话,而起贪生之念,他的装疯卖傻,拖延时间,才是我要的答案。”
温柔的抚平袁平蹙紧的修眉,清波自觉言辞恳切之极:“我与他,才是真的同路人。”收起了妩媚的笑靥,一步步走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公孙奇。清波好想仰面长笑,笑这无常天地:“人生一场大荒唐,但以荒唐对荒唐。都说红颜薄命如逝水,谁知我纵情岁月心无谓……”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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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不如归去
由于大战在即,清波的婚礼和飞凤比起来逊色良多。不过,同是圣上赐婚,皇叔主持,却也锦绣遍布,美景处处。清波对这门婚事颇为满意,使得完颜长之暗自纳罕这个义女,到底要翻什么花样。
喜宴之上,艳丽不可方物的新娘子,自己个儿取下蒙头红纱,挨着个儿殷勤劝酒,倒把那衣冠楚楚的新郎官儿抛到了一边。及至微显落寞的逍遥浪子席前,顺手扯了那风华绝代的佳公子,只管戏谑调笑,旁若无人。美人如玉,奈何多情?即便是贪恋女色不择手段的金主,也若有所思的眯起了双目,一时心神激荡,目移神夺。
一只坠落尘世的灵狐,谁猜得透那七窍心思?一朵沁透毒药的绚丽玫瑰,会为谁收敛遍身利刺?
红烛高烧,喜气洋洋。新娘子抱着咕咚,冷看公孙奇跨进新房:“格格好美啊!”清波白他一眼,不理不睬。公孙奇不以为忤,笑向赚儿挥手,待她领人退出,一扳清波肩头:“你在生气么?”清波舒舒服服倚回枕上,用手指在咕咚头顶打圈儿,淡淡道:“回来了?”
公孙奇一改嬉皮笑脸,庄容道:“你知道我去哪儿了?”清波懒懒摇头,公孙奇嘿嘿一笑:“我去替你出气了。”清波伸出一只手:“拿来。”公孙奇一愕:“什么?”清波这才看他:“檀羽冲的人头啊,你不是替我出气了么?”公孙奇脸色一震,随即笑道:“哎,我是去找檀羽冲算账,不过——”
清波樱唇一翘:“可惜技不如人?被他逃了?丢人现眼!”公孙奇显出怒色:“你说话客气点,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清波嗤的一笑:“哎哟,涨脾气了?没错啊,我不是真的大金郡主,只是一个飘零弱女,一只寄人篱下的妖狐。呐,你想不想知道,娶个妖狐会有什么奇遇?”
见公孙奇莫名所以,悠悠笑道:“弱肉强食,仗剑方可江湖行。如今你虽然练了化血刀,却藏有隐忧。所以,连功力只剩三成的檀羽冲也奈何不得。”公孙奇精神一振:“难道你有办法化解隐忧?好格格,我们夫妻一体,你教了我吧?”
清波强忍厌恶,依旧仰面朝天:“你说,如今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是谁?”公孙奇一脸懊恼:“那还用问?南有狂侠,北有天骄,嗯?提到这个,我倒要问你,你在军中探望姓檀的那个小子,到底说了什么?”清波见他眼中射出一丝邪意,俏脸顿时一沉:“教你不难,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公孙奇诞笑道:“夫妻之间,什么约法三章?忒也生分。”双臂一伸,就抱清波香肩。清波向旁轻轻一闪,心中恨意却一丝未漏:“哎,谁和你是夫妻?而今桑青虹才是你正牌娘子。”公孙奇开心大笑:“在格格跟前,她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来,我们且做一对恩爱夫妻。”
清波暗地一掐怀里的咕咚,小家伙立时一个虎扑,向公孙奇面门咬去。公孙奇一心都在清波身上,不妨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带着一股扑鼻的腥气,喵呜一声跳到肩头,本能的一掌扫去,清波娇笑连连:“喂,它只是只猫,你干嘛啊?”
公孙奇手下一缓,咕咚擦着发丝过去,落到了地上,弓起身子,呜呜低吼。清波走去抱起咕咚:“我的夫君啊,你还真是草木皆兵。”回过头来,见公孙奇自失一笑,温语续道:“不过,你还是着了道儿。”公孙奇一脸愕然:“你说什么?”
清波爱怜的摇摇咕咚:“是不是啊,小东西?你在咱们郡马爷头发里撒下了毒药,咦?”将耳朵贴到咕咚嘴边,“你说什么?啊,”神色一庄,“天啊,你怎么这么调皮,歧路罂粟?剧毒无比啊!”头顶刮起一阵腥风,偏偏在寸许地方停了下来。清波开心抬头:“怎么?你怕啦?”
轻颦浅笑,娇媚无俦,公孙奇反吓得一跳:“你给我下了毒?”清波小嘴儿一嘟:“我不知道啊,是咕咚说的,如果是真的,啊,”一下子作出惊恐之色,“你赶紧气沉丹田,运气三转,看是不是小腹像针扎一样?”公孙奇本能的依言运气,顿时脸色大变,手掌微颤:“快,拿出解药!否则——”
清波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否则杀了我?公孙奇,你真是笨啊,你知道么?歧路罂粟无声无色,根本伤不了人。不过,混上之前的七情萦葇,你再运气三转,毒素就被你植入丹田。”幽幽叹了口气:“我很想救你啊,可惜解药被你倒了。”
无辜的扬脸凄恻:“你不信,就杀了我好了。有你和檀羽冲为我陪葬,我也不虚此生了。”公孙奇脚步虚浮,有点目眩:“你说酒里无毒的!”清波温柔的拿开头顶那只手:“酒里的确无毒,有的只是解药。你问我和檀羽冲说了什么?告诉你,我借探视之机,给他植下了歧路罂粟。”
清波俏脸凝冰:“他敢无视我的好意,我就叫他生不如死。你敢对我不敬,我拼着一死,你也休想活命。”公孙奇手足冰冷:“中了此毒,到底会怎样?”清波悠悠道:“也没什么啦,每日运功之后,腹疼难止。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用武功就跟平常人一样。”心满意足的看他额头渗汗,声音一柔:“我们总归已是夫妻,只要你不仁,我就会无义。你呀,不要讨吃罚酒。快坐下,我们好好谈谈,如何约法三章。”
乱世姻缘迷望眼,啼痕饮袖花不发。这可真是,外人但见富贵温柔花烛夜,谁又知暗藏玄机隐连环?
翌日清晨,赚儿照常进门伺候,小心将早餐放下:“格格,你吃点吧。”清波漫应道:“好。咕咚,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儿?”眼角瞥见赚儿欲语又止,哑然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赚儿壮壮胆子,向门外瞟了一眼,低声道:“格格和郡马爷吵架啦?刚刚他出去一脸怒色。”
清波瞪她一眼,随又浅浅一笑:“夫妻吵架本就稀松平常,你想知道什么?快收起你的好奇心,跟我出去转转。”刚说到这里,紫绡也忙忙闯进禀道:“小姐,皇上诏你觐见。”紫绡是创建水漪馆收的丫头,清波一直默许她与赚儿不同的称呼,闻言慢慢点头:“知不知道为什么?”
紫绡柳眉一扬:“袁公子的向导已经到了,叫做韩三娘子,据说与小姐相识。”清波漫不经心:“哦?还有别的么?”紫绡思索片刻,迟疑道:“大军今日渡江,皇上要杀逸贝子祭旗。”一杯热茶泼出大半,清波急急低头:“嗯,我知道了。”抱起蜷伏床上的咕咚,拿起随身兵刃,倏然起身大笑:“好极了!我倒要看看柳清瑶可来救你?”
甫到帐门,突地改了主意,拉拉柔软的衣领,现出一丝迷茫:“紫绡,碧绫还没来信么?”一扣短剑,神色骤然清朗:“紫绡速回水漪馆,一有消息就到——哈,桑家堡找我。”不待回答,接着又道:“赚儿随我去见父王领命,助韩三娘子引大军渡江。”二女对视一眼,还是赚儿忍不住:“我们不去救逸贝子么?”清波好笑的睨她一眼:“救他?还是救我们自己吧。”翻身跃上紫绡送过来的骏马,头也不回的冲向人喊马嘶的战场,心中默念:“大家还是自求多福吧。”
金正隆六年十一月乙未,即南宋绍兴三十一年的采石矶之战,注定会青史留传。但清波心里荡不起丝毫伤怀,甚至目睹金军伤亡惨重,仍激战不退的情状,也心无所感。因而,杨林口渡船上的袁平,劈面来了一句:“清妹,你硬起心肠比我还狠。”
清波遥遥注视横冲直撞的海蝤船,耳闻震如天雷的霹雳炮声,烟雾迷漫下的脸颊阴晴不定:“最毒妇人心,我早说过你莫要信我。”袁平会心而笑:“小人心也很毒,我就是个真小人。”单掌抚到胸口,韶丽的笑颜这一瞬几乎刺伤清波双眼:“可我对你狠不起来,就算你骗我喝下那杯海棠无言。”
气息渐弱,修长的身躯渐渐趋伏于地:“清妹,你告诉我一句真话,为何总不肯信我?”清波俯身把他抱在怀中,似叹似泣:“因为我看不穿你的心思。”袁平舒适的枕进她肩窝,精致的五官却渐渐扭曲:“原来,你是不敢——接受我的情意——选择了逃避——”清波艰难捧起他俊秀脸庞:“我可以笃定羽冲不会以诡计害我,可以断定公孙奇有求于我,唯独不能看清你的任何举动,对我是利是害?我只有孤注一掷,在酒里下了海棠无言,牟平原你认错人了,这是宿命。”
海棠无言,花落亦无声。纵情任性的逍遥浪子,即将枉死黄泉…日后,不会半真半假开那些玩笑儿,暧昧而又暖心…一念及此,清波浑身虚脱,流下了两行清泪,是自伤?还是替他惋惜?亦或二者兼而有之?一霎时连自己也分辨不清,那句判词却遥遥传来,击打着心房:“落花为魂水作神,一丛草木一座坟。清波格格,你的命线在明年七月——”
呵,几乎可算得柔情似水,清波将他一绺乱发,细心理到耳后,还是空洞而疲惫的质问出口:“韩三娘子,你不为他报仇?”水声不止,专心掌舵的韩三娘子头也不回:“大总管说死一个牟平原,能与格格的纠缠做个了断,未尝不是好事。蝉鸣一夏,不如归去。”
清波一下子镇静下来,把袁平,不,是牟平原轻轻放开,苦笑道:“你不怪我最好。你知道么?我本来以为不会再流泪了,可是今天为了你,居然又流了一次,你该瞑目了。”再不留恋,冷淡转身:“好好带他回去吧。你们临阵脱逃,小心我父王手下之人,找你们麻烦。”娇躯掠起,起纵之间落回自己船舱:“赚儿开船,我们去见桑青虹。”
枝上花开自经年,只可惜,终不似,少年游。眨眼间又是一季蝉鸣,颠簸在马车上的第五天,清波挑起车帘,瞧了一眼这弹丸之地——首阳山。今年的丐帮大会,就要在此推出下任帮主。诛杀完颜亮的英雄武士敦,早已内定的风火龙,随着上任帮主陆昆仑的离奇死亡,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清波正自凝眉沉思,觉得手肘一沉,却是身侧的桑青虹拉她衣袖:“你真的确定帮我报杀姐之仇?”清波无奈的扶她坐好:“你怎么还不信我?当日情形我说了多次了!公孙奇觊觎柳清瑶美貌,起了杀妻之念。又舍不得你家的两大毒功,飞鸽传书召你回家,强占为妻。青妹,我的父亲虽未正式列入三和门下,但与耶律玄元渊源极深,怎能在白虹师姐枉死后,又眼看她的亲妹子受辱于仇?”
银牙一咬,恨恨道:“再说公孙奇狼子野心,既娶了你,又贪慕荣华逼我嫁他!这口气,你咽的下我还咽不下呢!”年方十九的桑青虹性烈如火,去年只是出门游玩半月,不想相依为命的大姐竟被姐夫毒害!自己随后也被他强占,为了报复虽然忍辱偷生,毕竟觉得人单力薄。难得这位足智多谋的清波姐姐同仇敌忾,胜算自是大了许多。此刻听她义愤填膺,急忙表明态度:“如何作为,但凭姐姐。”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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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谁家秋思
。。。。。。。清波青虹联手弄残废公孙奇。。。。。。武林天骄灵秀金京大婚。。。。。。。飞凤殒命清云中伏。。。。。。。。。
十七 医隐一脉
。。。。。。。清云出塞和亲。。。。。。。李君逸抢亲。。。。。。薛冰颜撕毁灵枢新问。。。。。。
十八 水过无声
。。。。。。。袁平复活形同陌路。。。。。清波西洲合谋揭开金钗玉蝶之谜。。。。。。玉面妖狐欲水化蝶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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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丐帮大会
清波亲热的拍她手背:“我是人证,你手里那纸公文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公孙隐维护逆子,我们也可以要他死无全尸。”青虹还是有些担忧:“那柳清瑶呢?”清波目光骤然寒厉:“我们正好看看柳大盟主有几分魄力,会不会大义灭亲!”一骑快马迎面奔来,打探消息的赚儿下马回禀:“格格,群雄已经聚齐。”
低头一瞧手里名单,念道:“风火龙、夏清平拥戴郡马爷;尚昆阳力证武士敦居功甚伟,可接大任。旁请贵宾有狂侠魔女,和江南大侠文逸凡,神剑公子李君逸——”清波精神微震,轻声打断:“李君逸?那,可见到檀羽冲?”赚儿迅速瞄了一下清波神色,恭声道:“逸贝子也在场,还带了他的未婚妻子。”
清波若有所忆:“钟灵秀?”赚儿应了一声:“不但如此,格格的两位妹妹也在。”清波沉吟道:“清云清霞,这次热闹了。”忽然长身一起,翻身上马:“赚儿替我照顾青妹,看我信号弹,即刻来指认公孙奇通敌卖国,毒害发妻之罪。”一鞭打下,骏马嘶鸣,绝尘而去。
驰出数里,渐闻人声。清波把马一放,取出人皮面具掩了天生丽质,悄悄混进人群,觅了一处安静角落,纵目看去。此刻日上三竿,丐帮大会已进行一半。扫了一眼慷慨陈词的尚昆阳,清波遥遥注视相携而立的两个妹妹,心中一酸:“姊妹相守,胜于江湖奔命,二妹三妹,你们比大姐幸运。”
再看看清云右侧的粉衣少女,清波微微蹙眉:“这么个小姑娘,身无长处,怎会打动檀羽冲?唉,情之所钟,当真无可理喻,竟能使毫不搭界的人走到一处。如果,我没有救活她,今日又是什么光景?”盈盈秋水似怨似嗔,投到武林天骄身上:“歧路罂粟加上七情萦葇,虽然解了你化功散之毒,却也为你植下隐患。你莫怪我心狠,那一掌之辱我是真的放不下。”
清波难得一次神游物外,竟忘记了场合。突兀响起的笑声打断了思绪,使得清波厌恶的瞪过去——公孙奇!公孙奇一脸委屈,低头讷讷:“武士敦一战成名,若非陆帮主临终托付,我岂敢妄言污他清誉?实在是,我有人证物证,指他奉完颜长之密令,潜回丐帮总舵,谋害了授业恩师!”
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提出讨论了,众人听到陆昆仑被人暗害并无意外之色。列席贵宾之一的笑傲乾坤不耐道:“那就拿出你的证据。”公孙奇探手入怀,取出一角素纱:“这上面沾了斜阳暮之毒,此毒乃完颜长之义女赫连清波所治。”掌心朝上一抬:“各位再上眼,这是青蚨门的独门暗器。这两件,就是玉面妖狐和逍遥浪子留在现场的物证。”
双手往前一递,两个丐帮弟子脸色惊慌,本能躲避。开玩笑,玉面妖狐、逍遥浪子,都是杀人不留骨头的主儿,他们的东西岂可妄动?闻得一声低低惊呼,但见一个清丽少女走出人群:“青蚨还钱?拿来我看。”公孙奇剜了一眼,迅速低头:“姑娘请。”清波陡然坐直,见那粉衣少女刚要伸手,已被人抢先拿起彩蝶:“小妹子,我替你拿。”
粉衣少女佯嗔抗议:“大哥哥,我也服了蕉露珠!”随后而至的武林天骄,菱唇微翘:“我知道啊,我只是怕你累着。”俏脸溢出一丝浅笑,粉衣少女凝目细审:“嗯,看上去和李大哥那只一模一样。”略一思忖,清澈的眸中现出疑惑:“可这明明该是子蝶,如何从陆帮主体内取出的?”
武林天骄剑眉一挑:“这该问公孙堡主了。”清波心头一沉:“钟灵秀也懂青蚨还钱?他们祖孙和青蚨门究竟有何关联?还真得好好调查一下。”这清纯可人的粉衣少女,原是武林天骄的未婚妻子——凌波玉女钟灵秀。未等公孙奇设辞解说,灵秀就着武林天骄手心嗅了一嗅,又提出新的疑问:“斜阳暮伤人之后,留有淡淡花香。大哥哥你闻闻看,我怎么感觉不到?”这一次不但清波惊异,公孙奇也脱口惊问:“钟姑娘也懂用毒之道?”
灵秀依旧审视彩蝶素纱:“呃,略知一二。”武林天骄宠溺一笑:“你天资聪慧,这些日子蒙孟兄悉心教导,怎是略知一二?”傲然转向公孙奇:“我小妹子得春水先生真传,精医道,通毒术。只救人不害人,只解毒不放毒。”踏前一步,冷冷逼问:“她断你的物证不足信,但不知你的人证何在?”
听得喧哗四起,公孙奇双睛一转,猛然飞身扑起:“人证就是玉面妖狐。”冷看身边大石被他击得粉碎,清波懒得相抗,任由他握住肩头,随着跃回群雄正中。公孙奇运足真气,把声音稳稳送进各人耳内:“当日玉面妖狐和逍遥浪子事败被围,虽然逃了那袁平,这妖狐却被我拿下。诸位请看,这位金国郡主就是人证。”两指摸索清波腮颊,用力一扯,刺啦声响中,清波的面具被他抓下。一个黝黑壮妇,眨眼变回娇艳佳人。
清波静静盯着武林天骄,怀中的咕咚吃公孙奇一吓,呼的一声跳了过去,武林天骄伸手接过:“咕咚不怕,安静点。”淡然的语气掩不住一丝关怀:“清波你说,这素纱怎么回事?”清波满不在乎的一耸肩:“我和他夫妻一场,我的什么东西他拿不到?”话犹未了,清霞愤怒的声音到了身后:“如此丈夫,要来何用?”清波妙目一溜,瞥见清云也到了近前:“大姐,公孙奇无情无义,你还顾念什么夫妻之情?”
公孙奇沉痛之极:“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惑她妖言误入歧途,幡然悔悟后阻她阴谋,难道就再不能取信于人?!”戟指点着武林天骄大笑:“此人乃大金贵族子弟,和这妖狐早有私情,又有何立场替她开脱?”愤然扫视丐帮弟子:“这素纱留在陆帮主房中,是风舵主和夏长老亲眼所见,可不是我信口雌黄——”清波悠悠打断:“陆帮主房中?我的郡马爷,你可真会说笑。如果我没记错,陆帮主死于今年三月三日,那天我与青妹正在堡中为你参详大衍八式。”
轻轻推开肩头的手,笑的谦和绝美:“要不要请青妹过来为我作证?”纤手抬出,一道紫色光华射向半空,清波一指武林天骄,回眸睥睨群雄:“他是鞑子不可信,我是妖狐不可信,你们口口声声怜惜的孤女——桑家堡二小姐,可不可信?”丐帮的风火龙正然怒斥:“如若公孙堡主手刃妖狐,我们就信了他的清白!”听到清波此话,顿时一窒。
山道上驰来一辆油碧马车,端坐车内的憔悴少妇,可不正是桑家堡的二小姐?公孙奇面色大变,很快又恢复冷静,几步迎了上去:“青妹,你怎么来了?”殷勤相搀,车边的赚儿急忙一挡:“还是婢子扶夫人下车吧。”公孙奇怒目一瞪:“你说什么?”赚儿一惊之下习惯后退,不料另有人出手相拦:“公孙堡主省省吧。”公孙奇愕然喝问:“你是谁?”
车后转出的红衣少女,眉目清朗,神态安详,用手中马鞭闲闲一指:“青虹姐姐不想你来扶她,给我走开。”清波自忖不认识此女,心头居然隐隐升起似曾相识之感,忍不住回头一望武林天骄。灵秀惊奇的牵他衣袖:“大哥哥,这位姑娘有些像你啊。”正是此话!清波灵光一闪,一个久已忘却的名字浮了上来:“檀羽樱……”
公孙奇继之以怒:“我们夫妻家事,外人少管!”红衣少女一扬眉毛:“你当谁都怕你啊?”忽而扭头娇呼:“大哥,你帮我把他赶开。”疾风刮起衣衫,公孙奇脚步晃了一下,瞠视着突然现身之人:“武士敦?!”一半的丐帮弟子欢呼起来:“武大哥,云姑娘!”这魁梧汉子正是大会争论的焦点人物——武士敦,那红衣少女却是他的未婚妻云紫烟。
武士敦目光如炬:“公孙奇,你休想颠倒黑白。”云紫烟看柳清瑶走近,含笑招呼:“我们是半道上接到青虹姐姐的。”沉默已久的柳清瑶默然叹息:“青虹妹子,请你当着天下英雄说出真相,我必会为你做主。”桑青虹鼓唇不语,云紫烟醒悟过来,长袖一挥解她哑穴:“对不住,点你穴道,实是迫不得已。”
桑青虹呼出一口气,脸色气得铁青:“你们都不是好人!”扑下马车,冲武林天骄和清波跑来:“清波姐姐,檀师兄,你们要为我们姊妹报仇!”几人同时惊道:“小心。”粉影蹁跹,灵秀轻盈跃起,扶住微微喘息的青虹:“慢点啊。”清波也跨前一步,柔语责道:“你身怀有孕,还跑这么急?”青虹倚着灵秀歇了一瞬,抖手扬起一纸泛黄公文:“大家请看,这是公孙奇接受完颜长之任命的手令!他,是真的通敌卖国!”
公孙奇被武士敦拦住,只得高声辩解:“我一时糊涂,早已知错!所以才会在采石矶,亲手割下完颜亮人头,赎我的罪孽啊!这公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青虹咯咯冷笑:“那陆帮主胸口的血手印,你左臂的掌伤,又作何解释?”转身冲泥雕一般的公孙隐深施一礼,朗朗叙说:“今年三月,公孙奇收到密令,潜进丐帮以化血刀害了陆帮主,又逼清波姐姐抹去血印。可怜清波姐姐为存真相,惶急之中也把系发素纱留在了现场。”
她身怀六甲,情绪激动下手脚已经发软颤抖。灵秀抚她后背,好心劝慰:“你别急,慢慢说,大哥哥和柳姐姐一定会还你公道。”清波微笑提醒:“我的芙蓉膏只瞒得三个月,柳大盟主,你可以查视一下令师兄肩头的伤,看是不是陆帮主金刚掌所留?至于青妹的公案,柳盟主比谁都清楚。到底是维护师兄,还是替师嫂报仇,就看柳大盟主能否硬下心肠,大——义——灭——亲。”
最后四字力重千钧,枯坐的公孙隐入耳钻心,一口鲜血就此喷出:“奇儿,你解下衣衫,叫为父看看你的伤口。”语气沧桑凄凉,清瑶娇躯一震,失声道:“师傅?”笑傲乾坤抢先一扶,喟然叹道:“世伯珍重。”眼光与武士敦一接,轻一点头。武士敦出手如电,一掌拍下:“公孙堡主请。”公孙奇脚跟一旋,叫道:“爹爹,你听我解释!娘亲在世,才不会信外人之言,不信自己儿子!”
不顾一切扑向父亲,口中哀哀恳求:“爹爹,你就叫我解释一次,好不好?”武士敦一望公孙隐,略一迟疑,公孙奇趁机扑出,转腕抓旁边紫烟:“你给我过来!”武士敦且惊且怒:“放下她!”紫烟长鞭抖得笔直,一圈一截,笑道:“你还抓不到我。”公孙奇趁着鞭势,空中转身,噬人兀鹰般撞向百步开外的清波,狞笑道:“我的好格格,快帮我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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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嗤的一笑:“凭什么?”柳腰一折,旋风般避过:“你还真以为解了歧路罂粟之毒?”公孙奇激怒恨道:“废话少说,我今天要你们陪葬!”落空的掌心殷红如血,翻转间按到青虹面门!青虹大腹便便,怎敌狠辣无双的化血刀?索性昂首迎上:“我终于看到你断子绝孙了!”
公孙奇掌势微缓,一道粉袖伴着娇叱拂向脉门:“虎毒尚且不食子,公孙奇你真是人性全无!”公孙奇目现凶光,绕过青虹,纵身就抓:“哈,钟姑娘作我护身符,我就饶了她们母子!”钟灵秀乃武林天骄未婚妻子,抓了她当人质,逃出生天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精。灵秀身轻如燕,在公孙奇掌间擦过。公孙奇续发一掌,却被一股霸道的罡气震回,武林天骄护住灵秀,已经横在眼前:“丧心病狂,一至于此!”公孙奇并不答言,脚踏八卦方位,连环出击。清波颇为满意的一边指点:“大衍八式内藏八卦玄机,紫府神箫妙绝天下,耶律玄元和桑见田师出同门,不知道孰高孰低?”
他人可没这份逸致闲情,丐帮长老尚昆阳第一个发作:“公孙奇通敌叛国,你就是帮凶,纳命来!”大力金刚掌,大开大合,威力绝伦。清波不敢硬接,展开轻盈身法寻隙欲走:“你们大敌当前,身为首席长老,却来纠结小事,真是个老糊涂。”在场丐帮弟子群雄公愤:“千柳庄一战,你伤人无数,怎算小事?”
“不止如此,去年十一月西洞庭山遭这妖狐毒手,险些酿成灭门惨祸!”清波笑的无辜至极:“西洞庭山水井之毒,是青蚨门大总管所为。千柳庄么?人家也是救人心切啊。”陡然抬高声音:“羽冲,我为了你,连番不顾性命!如今,你竟不置一词,要置自己于何地?难不成,你武林天骄也是无情无义,鲜廉寡耻之徒?”
清波轻功犹在灵秀之上,丐帮弟子虽多又怎及公孙奇的身手?灵秀能逃过化血刀之劫,清波自然轻而易举的溜出了包围圈。然而,就在她脱出重围的一瞬间,一口冷森森的长剑拦住了去路:“是非自有公论,赫连清波,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白衣如雪,剑光慑人,赫然正是蓬莱魔女柳清瑶!
对上柔云剑不是一次了,个中差距清波心知肚明,当下短剑一缩,无奈蹙眉:“柳清瑶,你非要苦苦相逼,我这条命送你也不难。只是,你休想徇私放公孙奇生路!他杀妻辱妹,欺父伤子,通敌卖国,桩桩恶行,世人皆知!你杀了我,就能替他堵尽悠悠之口么?”
清瑶眉心一跳,神色倒平静的很:“我不杀你,但你也莫想从容逃去。”手腕抖处,剑光缭绕,清波周身退路俱被封死。清波咬牙大笑:“你是女中豪杰,我是江湖妖女,罢罢罢,是清是浊何足问,身死名销不愧心!”霍地短剑斜撩,就拼个两败俱伤,也再不肯解释半句!耳听清云惊呼道:“柳姐姐手下留情!”一道粉影径直扑了过来,哒的一声轻响,清瑶拂尘挥出,轻斥道:“秀妹子快闪开。”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清瑶剑尖被来人荡开少许,清波趁机跃出战圈,瞠目瞪着冒死相救的恩人——钟灵秀?!几乎同一时间,清云也挡在了二人之中,惶急叫道:“柳姐姐,我大姐虽有错处,也请听她分说一二啊。”清波无声的吁出一口浊气,俯身抱起窜到脚边的咕咚:“小美人为何救我?”
一双澄澈秋水关注着酣斗公孙奇的武林天骄,灵秀温婉浅笑:“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也是我大哥哥挂念的朋友。”扭头歉疚的对清瑶盈盈一礼:“柳姐姐,洞庭弟兄中了歧路罂粟不假,但清波姑娘赠与大哥哥蕉露珠,可算将功补过。当日千柳庄敌友难辨,她与大哥哥总角之交,使出毒雾弹的确源于救人心切。何况,合姐姐和李大哥之力救治文伯伯他们,并未铸成大恨。还望姐姐看在大哥哥薄面,放清波姑娘一码。”
这下子清波来了兴趣,抢先问道:“谁说我是你大哥哥挂念的朋友?”灵秀坦然回视:“他自己说的啊,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刚刚你遇险之时,大哥哥大惊失色,几乎吃了公孙奇的亏!”秀眉一蹙,又担心的望向战局。清波愈加兴趣盎然:“哦?那你不吃我醋么?”
纤指一扣衣带,灵秀凝目思量一瞬,忽而嫣然:“我吃过你醋啊,不但是你,还有柳姐姐。”此语一出,清瑶面上也闪过一丝尴尬,灵秀毫不在意,诚挚续道:“但他是我大哥哥,我相信他。所以,我不会再吃你醋,也不会吃柳姐姐醋了。因为,大哥哥说过我们不要再分开。”
清波戏谑道:“你这么相信他?”灵秀理所当然:“他是我大哥哥,自然值得我相信。如果他是骗我,就不再是我大哥哥,我也犯不著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啊。”此人此语,至真至纯,痴极也美极。清波固然张口无语,清瑶也不觉冰雪松动,长长叹了一声:“也罢,今日之事牵扯甚广,还是交给丐帮处置吧。”
语毕收起长剑,意兴阑珊的走回照顾师傅。余下三人相视默然,清云小心一扯清波衣袖:“大姐,你和我们一起吧?”清波如梦初醒,眼光扫了一眼混乱的局势。武林天骄和公孙奇缠斗未竟,笑傲乾坤也和随护的太乙动上了手。手心一握咕咚,清波第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赚儿说李君逸也在此处,怎的不见他的踪影?父王会派多少人接应?我到底怎么办?”
清云等不到回答,刚欲再加劝说,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喂,难得柳姐姐不计较了,你还犹豫什么?”一袭粉衫的清霞气呼呼的走来,圆溜溜的眸子盯着清波:“大姐,你在江湖上名头不好,又认贼作父,还是和我们回家思过的好。”
清波娇躯微微一震:“认贼作父?思过?”心肠一冷,睨着清霞笑道:“真是口无遮拦。”清霞一扬眉:“我说错了么?你被叫做玉面妖狐,简直,”似是羞于启齿,顿足道:“你不嫌丢人,我和二姐也替你害燥!”
一把握住清波双手,清云急道:“大姐,你在乱军中失散,知道我们多担心你么?听说你被完颜长之收养,你可知他是我们的杀父仇人?”清波目光一寒:“你们从何得知?”清云泫然道:“檀师兄说的,爹爹被完颜长之所害,他是利用姐姐收揽民心啊。娘亲听到这个消息,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劝你回归正途。”
听到回归正途四字,清波禁不住横了一眼公孙奇,随忍不住冷笑道:“正途?这么说我现在是在歧路上了?好啊,你们都是英雄侠士,除暴安良,只有我是人人唾弃的江湖妖女,那你们何必找我?”抖袖甩开清云:“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不必理我的独木桥!””
玉手高高一抬,一道紫色光华再度横亘长空。山脚处的炮声应声而起,清波凝身卓立,清喝道:“三妹,你劝说耶律元宜回归金庭,我保证念在姊妹之情,还他高官厚爵。”听得山下马蹄如雷,渐渐逼近,清霞的怒斥因而显得异常刺耳:“你真是冥顽不灵!居然勾结金狗到此胡为,慢说别人,我也容不得你!”
清波嘴角儿噙着冷笑:“你们还是看看怎么逃命吧。”伸手一拉清云:“二妹,青妹即将临产,你帮我把她带离险境。”清云一揩腮边滑下的泪珠儿,颤声道:“你若能保得青虹师妹,也算功德一件。我和三妹,就不劳大姐费心了。”抓住腰间玉笛,赶上清霞上前迎敌。
微微摇首,清波淡然转身,就欲找寻青虹和赚儿。余光瞥见灵秀静静伫立,深深注着自己,剪水双眸稍稍弯起,似含一丝笑纹儿。清波绕过一片喧哗争斗,漫步过去,柔语悄问:“小美人在笑什么?”灵秀娇躯微退,遥遥一指:“大哥哥和李大哥约好,带人接应丐帮弟子,清波姑娘早就知晓么?”
清波随着一望,完颜豪和迦庐上人左右分驰,已经和丐帮弟子短兵相接。看出府内高手齐聚一堂,清波眼神一幽,狠狠盯了一眼一马当先的蓝衣骑士——孟中还,好久不见了!就在此刻,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了过来,把意外走神的清波警醒:“清波姐姐,你想到了谁?血肉横飞,人死灯灭,我那苦命的姐姐一定很想见你。”
桑青虹?清波侧目睨视:“青妹,这里很乱的,莫要伤到你。”轻轻拂开附到腕上的右手,殷勤关怀:“来,我带你离开。”青虹并不回避,只轻抬左手:“去哪里呢?我不要姐姐等急了。”手掌一翻,挟着腥气骤拍脸颊。清波再不迟疑,拈指一弹,青虹身躯一晃,惊骇叫道:“这是什么?”一条红线肘弯漫起,蜿蜒游向脉门。青虹双臂僵直,显见已动弹不得。
清波悠闲拍她肩头:“放心,我不是公孙奇。迫于自卫只有出此下策,要你的小宝宝提前几天出世。”最后瞧了一眼奋力奔来的灵秀,忍不住大笑出口:“小美人受春水先生调教,先来做回接生婆,救你大哥哥的好师妹吧。”把怀里咕咚顺手抛出,人也冲向谷口:“这只波斯猫物归原主,你帮我还给檀羽冲。”衣袂飘香,从孟中还身边擦过:“孟大哥,你现在是白脸还是黑脸?”
这一刻形势乱极,清波故作不知完颜豪的呼唤,话一说完,头也不回的抢向出路。但是天总不遂人愿,刚跑出百米,那个最怕见到的人飘然赶到:“清波格格一路走好,咱们塞外再见。”黄衫一袭,宛若王者踏风,这一瞬清波也不由颔首:“李君逸,但愿你说话算数。不出半年,我必去拜会飘萍山庄。”
心照不宣的擦肩而过,清云惊喜的声音硬生生扯得清波身形一窒:“李大哥,你快来!”清波本能回首,发现清冷疏离的神剑公子,居然露出灿烂微笑:“云妹莫慌。”长身如风,飘然而去,和清云并肩一立。斩天一剑,杀气漫空,和另一边的紫府神箫遥相呼应,局势立刻扭转。
清波唇边溢出笑意:“二妹——哈,李君逸,你也有今天?”脚步不停,触到怀里那道圣旨,笑声更响,蝉鸣一夏,不如归去。自此,江湖上再无玉面妖狐!七夕佳期,她就会化身为大金皇宫内最美丽的贵妃,母仪天下!
金大定二年八月,金京盛传两件大事,一是蒙古国的来使设下擂台,一是名动京城的一场婚礼。昔日王孙檀羽冲恢复爵位,当今圣上完颜雍为他赐婚,典礼之盛堪比得太子大婚。吉日本来定在明日中秋,谁知新郎官非要移到今天,使得大家对那位新娘子,更是增了好奇。
宫内的丽妃把玩儿一支木芙蓉,闲看同一轮圆月,却轻轻吐出一句:“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乐极生悲甜中生苦,羽冲,你能不能逃的这个俗套?”懒懒起身,轻唤侍儿:“赚儿,清云姑娘请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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