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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剑奇情录》
第一回 剑影歌声 片头曲《乱红》 陈玄机：易水萧萧西风冷，壮士一去不复还，拼死但凭三尺剑，深情唯有负红颜。（马嘶声） 上官天野：站住！陈玄机，我上官天野在此，不和老朋友说两句吗？ 陈玄机：哦？是上官兄，幸会幸会 上官天野：是呀，端的是幸会了。韵兰呢？ 陈玄机：她在后面，你穿过这个山谷，也许就能见着。 上官天野：那么她是追你来了？ 陈玄机：上官兄休得取笑。 上官天野：谁和你说笑，我只问你，你是要她还是不要？ 陈玄机：上官兄，这话是打哪里说起？我对韵兰姐姐从来没有过异心。 上官天野：如此说来，你只是对她戏弄，引诱了她，如今又将她撇了？ 陈玄机：上官兄，你把小弟看作何等样人？我对韵兰只有姐弟的情谊，哪谈得上什么戏弄、引诱？ 上官天野：依你说竟是韵兰引诱你了？陈玄机，你给我回去！ 陈玄机：怎么？ 上官天野：你对韵兰赔个不是，发誓从今以后永不负她！我给你监管，不准背盟。 陈玄机：上官兄，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喜欢韵兰姐姐，何苦闷在心头？ 上官天野：不错，正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我绝不能见她伤心，决不能见你将她抛弃！ 陈玄机：我但愿做个穿针引线的红娘，衷心祝你们成就美满姻缘。上官兄，你何必有所猜疑，令小弟难堪！ 上官天野：陈玄机，废话少说，你回不回去？ 陈玄机：我兄不谅，弟也无言。但小弟有要事在身，但求我兄让路！ 上官天野：我偏不放过你这无情无义的男子，亮剑吧，看招。 （打斗声） （马蹄声自远而近）萧韵兰：玄机，你和谁动手呢？嗯，什么，是天野吗？你们还不赶快给我住手！ 上官天野：这小子不肯见你，待我擒他给你便是！ 萧韵兰：天野，天野你干什么？你怎能下这个重手。快，快，你还不把他扶起来。让开！ 旁白：上官天野拼着挨了一剑以重手法击中了陈玄机的胸膛，却不料陈玄机受了重伤，居然还能飞身上马，转眼间跑得没影了。 萧韵兰：哼！你好啊！ 上官天野：（咳嗽声） 萧韵兰：这么大个人，还流眼泪，不害臊吗？让我看看，你伤在那儿？ 幸好没有伤着骨头。 上官天野：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打紧！ 萧韵兰：呀，你们何苦为我厮拼？ 上官天野：兰妹，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是，我是……咳，我是为你们好！我那一掌虽然打得不轻，以他的武功，料想也不至于丧命，只要你好，我上官天野粉身碎骨又有何辞！ 萧韵兰：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气话做什么？你那一掌打不死他，但他受了此伤，却怎能逃出别人掌下？ 上官天野：什么？ 萧韵兰：他要去刺杀一个人，这个人在江湖上绝迹已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已是名震一时，经过了这二十年，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上官天野：这人是谁？ 萧韵兰：云！舞！阳！ 第二回 轻怜蜜爱 旁白：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玄机好似从一个恶梦中醒来。万里飞骑，荒山夜斗，前尘历历，泛上心来。陈玄机翻了个身，心中奇怪之极。 陈玄机：咦，我在哪儿？上官天野呢？萧韵兰呢？我的乌骓马呢？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回到了家了？（开门吱呀声）妈！ 云素素：噗嗤！好啦，能起床了，怎么，很想家吗？ 陈玄机：咦，这里不是我的家！ 云素素：看你带着宝剑，骑着骏马，却原来是个大孩子，一醒来就要叫妈！ 陈玄机：姑娘贵姓，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云素素：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给人打伤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我家藏有少阳小还丹，只怕你这伤最少得养半年。 陈玄机：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素素：这是我的家呀。你嫌这地方不好么？ 陈玄机：（这房间摆设虽与我的书房不同，然而那琉璃窗户，窗外梅枝，却又是何其相似。） 云素素：怎么？ 陈玄机：这房间雅致极了，为何开了这一排窗户？ 云素素：这是我爹爹布置的。 陈玄机：窗开迎晓日，帘卷揖清芬。有这满园梅花，自该开这一排窗户。 云素素：咦，你的心思竟是和我爹爹一般。我爹爹也是这样说，多开窗户，让阳光通透，花香满室，可以令人心神舒畅。 陈玄机：这不是我的心思，这…… 云素素：怎么样？ 陈玄机：我的书房和你的书房也差不多一样，那是我妈妈布置的。 云素素：你有这样个好母亲，真是福气。 陈玄机：我的武功也是妈妈教的。 云素素：可惜我的妈妈长年躲在屋子里，一年难得有几日见着阳光。 陈玄机：呵！原来伯母在里面，我还未拜见她呢。 云素素：我妈妈身子不好，一年到头在屋子里养病，她连大门也懒得出，更不用说见客人了。 原来你的武功是你母亲教的，那么你的父亲呢？ 陈玄机：我爹爹在我出世之前，早已死了！（啊）我叫陈玄机，请问姑娘贵姓，令尊大人在家吗？ 云素素：我又不图你什么报答，你何必絮絮不休的盘根问底。你已沉睡了一天一夜，这时候谅你肚子也该饿了，你且等一会儿。告诉你吧，我姓云。 旁白：这半日间，陈玄机与云素素饮茶舞剑已是彼此知心，陈玄机有伤在身，喝了云素素给的一杯药酒后精神不支，便睡了，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时分。 云素素：爹，你回来啦！ 云舞阳：唔，回得晚了。谁在这书房里面？ 云素素：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跌在山涧中，无人料理，是女儿将他带回来的。 云舞阳：是什么样的少年，怎么受的伤？ 云素素：道：他睡了一天一夜，今早刚刚醒转。女儿还未及向他多问。 云舞阳：素素，你真多事。 云素素：爹爹，你平日不是常和我说行侠仗义的事么？眼见一个陌生的异乡客人，受了重伤，也不管么？ 云舞阳：也不必将他安置在书房里呀。 云素素：妈妈怕吵，难道将他安置在内进房么？ 云舞阳：受的是什么伤？ 云素素：好像是内家掌力的重伤。 云舞阳：怎么只一天一夜就会好了？ 云素素：是女儿将三颗少阳小还丹给他吃了，今朝醒来之后，女儿又将父亲酿的九天琼花回阳酒给他喝了一盏，只怕如今还睡着未醒呢！ 云舞阳：什么，那小还丹是我向归藏大师再三求来的，一共才讨得六粒，你一下子就给我送出了一半，那九天琼花回阳酒，也是花了五年功夫，才采齐配料酿出来的，你知道么？ 云素素：女儿知道，爹，你怪我啦？ 云舞阳：待他明日醒来，我倒要与他谈论谈论，考察他的人品武功，看是否值得给他这三颗小还丹。你娘这几天怎样？ 云素素：还不是老样子。 云舞阳：我留给她的方子，你每天给她煲了药茶么？ 云素素：娘说这药吃了也是那个样，头两天还喝半碗，后来就叫我不用煎了。 云舞阳：嗯，素素，你进去说给你娘听，说我明早再过去看她。 云素素：（对陈玄机）小乖乖，好好睡吧，你这样想家，在梦中去见你的妈妈吧。我也要去侍侯妈妈啦。 （开门吱呀声） 云舞阳：尊驾何人？何以深夜到此？ 上官天野：牟一粟遣弟子上官天野问候云老前辈！ 云舞阳：尊驾年纪轻轻，怎么便学会了说谎，牟一粟不是今年八月才故世的么？ 上官天野：不错，正因家师故世，所以小辈才敢领受遗命前来。不知师姑是否尚健在人间，可否容小辈拜见？ 云舞阳：内子与外家早已断绝来往，不劳你来探访。再说若是牟家有心，牟一粟生前何以不来？ 上官天野：云老前辈，你这是明知故问，先师顾念兄妹之情，不愿前来讨回剑谱，但那终是武当派之物，岂可永存外人之手，老前辈借去了二十年，想来也早已背熟了。 云舞阳：哼！原来牟一粟的遗命，是叫你做掌门么？ 上官天野：天野不才，承先师厚爱，不敢推辞，但待取回剑谱，便到武当山领受衣钵。 云舞阳：哼！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剑谱在我手中？ 上官天野：我也只是三月之前，才知悉家师的遗命。先师为了顾念亲戚的面子，这事包藏了将近二十年，也总算对得起云老前辈了。 云舞阳：这剑谱虽是牟家之物，却不是武当派的东西，你可知道，你师父也没有见过？ 上官天野：不错，那是师祖得了达摩剑谱之后，所创出来的剑法，但师祖是武当掌门，那路剑法也采合了武当的剑法，师祖的原意本来就是要传给武当弟子的。 云舞阳：你听过师祖的话么？ 上官天野：云老前辈，你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顶尖儿的人物，怎说得出如此耍赖的话来？难道当这是死无对证么？ 云舞阳：你若是有我岳父独逸老人的遗书，前来索取，或许我还能给你。那是牟家之物，我岳父没有儿子，即算是一粟在生，也不能与我争论。 上官天野：原来二十年前，就已名震天下的云舞阳，竟是这般无赖！ 云舞阳：你师父到此，也不敢如此无礼，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上官天野：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只怕我死讯传出之后，武当山的智圆长老便会拆开我的遗书，那时武当门下，都会知道其中缘故，武当派也许不足令你震惧，天下武林的公断，只怕云老前辈你也受不起啊！ 云舞阳：哼！云某一生，从不受人威胁，我若非见你年纪轻轻，造就不易，早已把你毙了，哼，你是当真想要那本剑谱么？ 上官天野：我早知道你要独霸天下，成为武林的第一剑客，那剑谱岂肯轻易交还？ 云舞阳：你既然知道，还来这里干什么？ 上官天野：你要不还剑谱，那也可以，但得给我放出一个人！我出去之后，绝不会将剑谱之事，向任何人提起一句！ 云舞阳：哼！你给我说，是什么人？若有半句无礼之言，教你立毙掌下！ 上官天野：请你把陈玄机放出来！ 云舞阳：什么？谁是陈玄机？ 上官天野：你还作什么假惺惺，他的马还在你的门外。纵然他与你作对，难道以你的身份威名，也好意思向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下手？ 云舞阳：（这个陈玄机莫非就是素素救回来，现在躺在我书房里的那个少年，我连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过，他为了什么事情要与我作对？） 上官天野：如何？一部武林秘笈换一个病人，对你绝不吃亏！ 云舞阳：这陈玄机是什么人？你何以肯舍了剑谱、舍了掌门，求我放他回去？ 上官天野：因为他是我打伤的，若然他有甚什么不测，或者是因受了伤无法敌你，给你治死，教我有何面目以对武林中人？ 云舞阳：云某一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事情，竟然有人肯舍了掌门之位，为仇人求情，哈哈，听你之言，你也可算得是个英雄了！ 上官天野：不敢。我不但是舍了掌门，而且是舍了性命来的。 云舞阳：好，那就将你的性命交出来！ 云素素：爹，什么事情？ 云舞阳：没什么，一个小偷乱闯了进来，给我拿住了。 云素素：竟有这样的笨小偷会闯到咱们家来，那他真活该了！ 云舞阳：素素，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云素素：是那个人的衣服。 云舞阳：就是那个陈玄机的吗？ 云素素：爹，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和他谈过了吗？ 云舞阳：你把那小子叫醒，唤他出来！ 陈玄机：不劳相唤，陈玄机来了！ 云素素：爹，你好好问人，不要吓唬他，他刚刚伤愈。 云舞阳：素儿，你走过一边，不要多嘴！你这小子好生大胆，是谁派你来的？ 陈玄机：是你的一班老朋友，我的叔伯辈叫我来的！ 云舞阳：如此说来，令尊大人乃是我昔日的同僚了。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在张士诚部下是什么官职？小伙子，你快说实话，我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也许能饶你不死！ 陈玄机：你还有什么同僚之情？ 云舞阳：你到此意欲何为？ 陈玄机：我受了师友的重托，要杀你这卖友求荣的不义之人！ 云素素：什么？你要刺杀我爹爹！ 云舞阳：（仰天大笑）你要刺杀我？ 陈玄机：你狂什么，我纵然不是你的对手，也要令你知道，天下有的是不怕死的人，你若卖友求荣，定为武林共弃，只怕在我之后，还有不少人要来行刺你，你都杀得尽么？ 云舞阳：一晚之间，竟有两个不怕死的傻小子寻上门来，英雄出于年少，果然不假。哈，你既要行刺，为何不拔剑？ 陈玄机：今晚之事，我与你自行了断。这位上官义士，要将我来交换剑谱，现在已用不着啦，你将剑谱还他，我甘愿舍了性命，与你一战！ 云舞阳：不错，你这伤是给武当内家掌力所震伤的，这傻小子没有骗我。这倒奇了，他和你若无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下这重手，怎的你们却彼此为对方求情？ 陈玄机：别人的事，不用你管，我只问你，你放不放他？ 云舞阳：别人的事，也不用你管！ 旁白：云舞阳武功远高于陈玄机，不过百招，便将他抛出院子，上官天野也被制服，被关在了一间石窟之中。 第三回 深院梅花 旁白：陈玄机被云舞阳抛出院子之后不省人事，为萧韵兰所救，已是后话，再此按下不表。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日晚间，山下打斗惊起一阵打斗声，云家之中，一位长发披肩、面容苍白的中年妇人被沿着这声音，寻觅到梅花树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云舞阳的夫人，云素素的母亲，牟宝珠。 牟宝珠：石天铎，果然是你？ 石天铎：宝珠，你在这里等我？ 牟宝珠：嗯，我听到山下打斗的声息，能击败七修道人那一招七式剑法的，当今之世，除了舞阳和你，恐怕也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石天铎：多承夸赞。嗯，原来舞阳兄不在家中。 牟宝珠：你没有碰见他？ 石天铎：我正是要来找他。我猜，若是他在家中，他也早该听出是我来啦。 牟宝珠：他午夜时分，就下山去了。什么事情，连我也没有告诉。我还以为他是知道你上山，下去迎接呢。 石天铎：舞阳兄既然不在，我不便在此久留，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 牟宝珠：既然来了，何必就走？咱们也都老啦，难道还用避嫌。你这一走，只怕这一生再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啦！ 石天铎：宝珠，你—— 牟宝珠：嘘——，小声点儿，别惊醒了素素！ 石天铎：素素？ 牟宝珠：素素是我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啦。 石天铎：十八年啦，呀，日子过得真快，咱们的子女也都长大啦！ 牟宝珠：你是几时结婚的？尊夫人何以不来？ 石天铎：我听到你和舞阳兄的喜讯，那时我正在蒙古，病了一场。病中多得她服侍，我本来无此念头，但想到流亡在外，总得为祖宗留下一点血脉，第二年也就马马虎虎的结了婚啦，内子不懂武功，我在逃出瓦剌之前，已将她们母子送回山西原籍了。嗯，宝珠，你不怪我？
牟宝珠：我怎能怪你。那么令郎也长大啦？ 石天铎：我那个孩子今年也有十六岁啦，名叫石英，脾气暴燥得很，时常给我惹事，他的小友们叫他做轰天雷。 牟宝珠：我的素素倒还文静，只是有时也会淘气。性情却是出她父亲，想了就做，纵然错了，亦不反悔。 石天铎：嗯，你比我有福气得多。丈夫英雄，女儿贤淑，这里又布置得神仙洞府一般，名山胜景，合藉双修，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我来了这一趟，也放了心了。嗯？舞阳兄难道对你不好？ 牟宝珠：好，太好了，天天迫我吃药。 石天铎：迫你吃药？你什么病？ 牟宝珠：我嫁他之后，头几年还好，这十几年来，心痛时发时止，没有一个人可与谈说，外间春去春来，花开花落，我都无心顾问。今年还是我第一次出这庭院来呢！ 石天铎：却是为何？ 牟宝珠：呀，我后来才知道舞阳并不是真的为了欢喜我才娶我的。 石天铎：是不是你太多疑了？ 牟宝珠：他，他，他这十多年来一直思念他的前妻。他前妻的小名中有一个梅字，这满院梅花，就是他为了忆念前妻而栽植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娶我？ 石天铎：你的武功人品，才貌风华，自是巾帼中的无双国士。舞阳兄在他前妻还在的时候，谈起你时，也是佩服得很的！ 牟宝珠：他哪里是为了对我欣悦，是为了我父亲那本剑谱娶我的。（啊）我爹爹寻回了武当派久已失传的达摩古谱，还未练成，就被他偷走了。我不恼他思念前妻，也要恼他使我父女分离，永远不能见他！哼，他这人自私得很，为了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令我受了多少折磨！ 石天铎：宝珠，宝珠！ 牟宝珠：天铎，你快走吧！舞阳若是回来，瞧见咱们这个样子，只怕他会把你杀死！（噫？）你虽然并不怕他，但，但…… 石天铎：舞阳兄，你回来了！ 云舞阳：你料不到我回来得这样快吧？ 石天铎：我有要事找你，已等你多时了。舞阳兄，你，你听我说…… 云舞阳：宝珠，多谢你替我招待贵宾，这边的事且不必你管，你该进去吃药啦。好，你既抱怨我样样瞒你，你不走也罢，就让你在这里听个明白。 石天铎：舞阳兄，你听我说…… 云舞阳：你不用说了，你的来意，我早已知道。 石天铎：舞阳兄，不可多疑，石某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勇士，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云舞阳：我多谢你的好意啦。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当年群雄逐鹿，我与先帝崛起草莽之中，身经百战，抚心自问，无愧前朝。如今沧桑已变，物换星移，云某亦已厌倦干戈，但愿以闲云野鹤之身，啸傲烟霞，过太平岁月。先帝已死，大周早灭，我与张家早无君臣名份，张宗周黄口小儿，敢用金牌召我！ 石天铎：那么朱元璋召你，你也是不去的了？ 云舞阳：我自作主宰，独来独往，去也由我，不去也是由我，要你多管做什么？ 石天铎：云兄既是讨厌小弟，小弟告辞！ 云舞阳：且慢，且慢，这幅先帝留下的画你不要了吗？拿去呀，彭和尚已死，你石天铎而今已是天下第一条好汉，有胆深夜到此，难道反而无胆拿这卷画？ 石天铎：舞阳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兄弟数十年交情，这画你若要留下，小弟也不愿勉强。 云舞阳：亏你还提到交情两个字，我云舞阳心领了，你既不取画，又不肯走，嘿，你得知道，这里可是我家，你赖在这里不走，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石天铎：舞阳，你把话说得明白一些，我马上便走。哼，哼！你侮辱我倒也还罢了，你，你—— 云舞阳：今日之事，说话多余。你既不走，云某此刻便要向你领教铁掌神笔的功夫！天铎，亮出剑来，出院子去！ 石天铎：我知道你已练成达摩剑术，既然苦苦要伸量小弟，石某没奈何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打斗声） 旁白：石天铎与云舞阳二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这一战一直打到东方泛白，最后云舞阳拼着挨石天铎一掌，一剑在石天铎身上刺了十八道伤口。 石天铎：舞阳兄，从今之后，你的武功天下第一，世上无人再可与你争锋，小弟祝贺啦！ 云舞阳：啊，原来你受了蒲坚的毒爪之伤！天铎，天铎，是呀，我是天下第一了。 牟宝珠：天铎，你放心，我会到你的家中去，我要看待你的儿子，就像看待素素一样。 云舞阳：素素！ 云素素：我都听见啦，我都知道啦！不要近我！ 云舞阳：念天地之悠悠兮，知我其谁？叹英雄之迟暮兮，胜亦何喜？败亦何悲？伤浮生之易逝兮，凤泊鸾飘兮我谁与随？（渐远） 云素素：爹爹，爹爹！（哭腔） 陈玄机：素素，素素，你别哭啦！ 云素素：玄机！呀，我的爹爹！可恨的爹爹，可怜的爹爹！玄机，你不知道，我自小就把爹爹当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英雄！ 陈玄机：当今之世，的确无人是你爹爹敌手！ 云素素：不错，从今日起，我爹爹武功确是天下第一。但我心目中的偶像已经破碎无遗！他再不是我昔日所想像的英雄了。他偷了外祖父的剑谱，逼走了我的母亲，杀了他的好友，囚禁了上官天野，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啦！ 陈玄机：囚禁上官天野？嗯，上官天野现在哪儿？ 云素素：我昨晚已见过上官天野了，许多事就是他告诉我的！这两日来我也见到听到了一些事情，我相信上官天野没有骗我。嗯，我爹爹真是那样一个坏人？ 陈玄机：也不全是你父亲的错。 云素素：你不是要行刺他的？ 陈玄机：这些是是非非，只怕一时之间实是难明。 云素素：我妈妈走了，爹爹走了，你也要走了。 陈玄机：嗯，你叫我走我便走！ 云素素：好，你走吧！ 陈玄机：素素，你真的要我走？ 云素素：我不愿你走，但我更不愿别人恨我！ 陈玄机：什么？ 云素素：我知道你有一位心上的人儿，那是一位世上顶顶可爱的姑娘。 陈玄机：世上哪能有比你更可爱的姑娘？这话大约是上官天野说的。 云素素：上官天野何必要对我说假。 陈玄机：那位姑娘是上官天野心中顶顶可爱的姑娘，我心目中顶可爱的姑娘只有你！ 云素素：真的？ 陈玄机：上官天野爱那位姑娘胜于爱他自己。他却以为我和那位姑娘结合会是一段美满姻缘，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这么想过。我屡次对他说他都不信，素素，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么？ 云素素：怪不得上官天野骂我，原来他是怕我破坏了你们美满的姻缘。 陈玄机：好，咱们一同去见他，将他放出来。 云素素：不必了，说来也怪，今天凌晨我路过的时候，那石室的大门已经被打烂了，上官天野也不知去向，更奇怪的是，那大门是贺兰山中的橡木所制，凭他的本领是打不出来的。 陈玄机：照上官天野的性格，绝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突然不见，这事当真奇怪。 云素素：他既然走了，咱们耽在这儿也是无益，不如回家去吧，你肚子也该饿啦。 陈玄机：也好，我先去拿一把花锄，将石天铎前辈埋了。 云素素：劳烦你了，我换过衣裳再给你弄两样小菜。 ······ 云素素：你想什么？ 陈玄机：没什么。 云素素：我知道你想母亲，那一天你在睡梦中也叫她呢。你母亲真好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 陈玄机：我母亲她一定喜欢你。从今之后，我在这世界上有两个至亲至爱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你。 云素素：刚刚换过衣裳，又给泪痕沾污了。 陈玄机：是啊，谁叫你这么爱哭，谈些大家喜欢的话吧。 云素素：嗯，你那天说你家中的书房也像我家一样，可惜如今我家中的梅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不知几时我有福份到你家去看看。咦，你怎么不说话？ 陈玄机：素素，你愿意跟我走么？ 云素素：我自然跟你。 云舞阳：放开我的女儿！ 云素素：你要杀他，就连我也杀了吧！ 云舞阳：我还有什么心情杀人？素素，你叫他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云素素：玄机，你就出去一会儿。 云舞阳：我这一生中只有你是我最疼爱的人，我可以舍掉一切，舍不了你。 云素素：爹，我知道。 云舞阳：你母亲走了，这十几年来我知道她的心里难受，其实我的心也何尝不难受。这个家我本来也不想要了，有一些话，如果不对你说，我死了也不会心安。说了之后，你认我是你父亲也好，不认我是你父亲也好，都由得你。 云素素：爹爹，你说吧。女儿也舍不得你。 云舞阳：这几天来你见到一些事情，听到一些事情。你妈妈、陈玄机、上官天野，想必都在你面前说我。怪不得你这样怨恨爹爹。 云素素：陈玄机可没有说你。 云舞阳：我知道他们说我什么，种种是非，我都不想分辩。我当年曾谋夺你外祖父的剑谱，又一直冷淡你的妈妈，这些都是事实，他们说我，我也丝毫不觉委屈。 云素素：你为什么要冷淡妈妈。听说妈妈嫁你的时候，曾为你宁愿断了父女之情，给你偷来剑谱，难道她对你还不够好？ 云舞阳：那是我对不起她，我娶她本来就是为了这本剑谱！（啊！）素素，你心地无邪，容不得别人做错半点。仅仅这些，你就害怕了吗？ 云素素：仅仅这些？你十几年来冷淡妈妈，难道这还是小事。 云舞阳：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他们说我的，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即使全部是实，那也算不了什么。最最令我难过的，是我曾做过一件极大极大的事情，天下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着这件事情悔恨！呀，素素，你可知道最最令人痛苦的是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犯了罪孽却没人知道，没有人责备你，让你自己去受良心的磨折，这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你是我疼爱的女儿，我如今说给你听，宁愿受你责备，受你的唾弃。 云素素：爹，说出来吧，你做了天大的错事，素素总是你的女儿！ 云舞阳：那，是二十年前了······咦？待我看看又是什么老朋友来了？ 第四回 双雄运掌 云舞阳：来的可是自称半残神丐的独臂怪盗么？ 毕凌风：嘿，嘿！ 云舞阳：尊驾到此，意欲何为？ 毕凌风：我是强盗的祖宗，来问你这个小贼要孝敬来了。 云舞阳：什么孝敬？ 毕凌风：你偷了牟独逸老儿的那本剑谱，已用了十八年，还不够么？快拿出来献给我。 云舞阳：尊驾这副躯体，要了剑谱还有何用？尊驾既自号半残，似应有自知之明，哈哈，你难道还想用剑么？那除非是投胎转世，再度为人了！ 毕凌风：我不能用剑，我的徒弟可并没有残废！这本剑谱，他本来要自行向你夺取，只是他等得了，我可没有耐心等这十年，所以我向你索取贼赃，只是拿过手去孝敬徒弟。 云舞阳：你的徒弟是谁？ 毕凌风：上官天野！ 云舞阳：（这人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你来到此间？还不敢以本来面目与故人相见么？ 毕凌风：云舞阳你想见我的本来面目，哈，我哪里还有本来面目见你？也罢，既想见就由你见吧，只恐于你不便！怎么样？不认识我了吗？ 云舞阳：你是玉面丐侠毕凌风？你我十九年没有见面，你来见我，就是为的要剑谱么？ 毕凌风：我新收了一个好徒弟，总得送他一件见面礼物，这剑谱本来又是应属他的，我不找你找谁？ 云舞阳：可惜你来迟了一步，这剑谱早就撕得片片碎了。上官天野要学，叫他前来见我。 毕凌风：上官天野就是因为不愿从你的手上学取武功，这才拜我为师。好，剑谱既毁了，我只有向你另要一件礼物送给我的徒弟啦！ 云素素：啊！我的剑。 云舞阳：毕凌风，你胆敢如此无礼！ 毕凌风：你这把昆吾宝剑也是偷来的，你是暗偷，我是明抢，彼此彼此，有什么无礼可言！ 云舞阳：毕凌风，你快点走，再迟一刻，我就管不住自己啦。 毕凌风：云舞阳你想杀我，我若怕被你杀，也就不会来啦？你自以为得了达摩剑谱和杀了石天铎之后，便当真是武功天下第一了么？有彭和尚的弟子在此，只怕还未到你逞能！ 云舞阳：彭和尚若在，我让他三分，纵许你哥哥复生，我亦不惧，你算得什么东西？ 旁白：（打斗声）云舞阳武功本来胜过毕凌风，但毕竟昨晚和石天铎一番恶斗，又挨了石天铎一掌，有伤在身，这一战却也是打得异常胶着。 云舞阳：我静室的门原来果然是被你这厮毁的！ 毕凌风：我早说过，你要不信，有什么办法？若非我摧毁你的洞门，怎能带走上官天野？废话少说，若想活命，宝剑拿来！ 旁白：云舞阳情急之下，铤而走险，用了邪派内功天魔解体大法，这门功夫最为损耗内家真力，使用之后非大病一场不可，却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几倍的功力，云舞阳凭着天魔解体大法以重手法击伤了毕凌风。 云舞阳：毕凌风，你已经挨了我的一指禅，活不过明天了。 毕凌风：少得意，你不是也中了我的阴寒七煞掌吗，我命还硬着，先不陪你这厮戏耍了，后会有期。 云舞阳：咳咳，素素，扶我起来，咳咳，素素，你可记得今早我对你所说我曾干过一件毕生难忘的罪孽？ 云素素：记得。 云舞阳：这件罪孽就是因这把宝剑而起，嗯，毕凌风把我的罪名还是说得太轻，他说我这把宝剑是偷来的，其实比偷来的还可怕得多，我、我、我、我杀了这把宝剑的主人，她、她、她……她是我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 云素素：爹爹，你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吧，免得留在心中折磨自己。 云舞阳：不错，我，我是要向你说……咳咳，这故事太长，只怕我说不完了。 云素素：爹，你歇一会儿，静坐运功，我替你防护。 云舞阳：不，你替我将九天琼花回阳酒拿来！我闷在心中二十年，早就想说，不愿再等三天三夜了。 云素素：我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我放心不下。 云舞阳：不妨，你快去快回，拿到石室之中给我。不会再有第二个毕凌风了。素素，你坐下来，听你爹爹的忏悔！ 第五回 血酬知己 旁白：陈玄机到哪里去了？他也正像云素素一样，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接连遇到了意外之事。迎面碰上的，便是上官天野。 陈玄机：上官兄，你想念得小弟好苦！ 上官天野：谁要你想念？别人对你思念的苦处，你也知道么？韵兰姐姐唤你，你听不见么！ 陈玄机：上官兄，你、你、你听我说—— 上官天野：你若还对我有一点朋友之情，快把韵兰找回来见我，我要见你们在我面前订下鸳盟，我心中才能了无牵挂！ 陈玄机：别样事情，粉身碎骨亦所不辞，唯独这件事情！小弟万万不能遵命。 上官天野：毕凌风大侠已经告知了我武当派为了剑谱做的那些龌蹉事情，我已立志去做强盗，你对韵兰如此负心，要么就是我把你杀了，断了韵兰之念，免得她终生受那相思之苦，要么就是你把我杀了，免得我一世伤心！（亮剑声）你怎么还不拔剑？ 陈玄机：但愿你与韵兰能免伤心，小弟宁愿死在吾兄剑下。 上官天野：你，你宁愿死也不要韵兰，你怎的对她如此没有心肝？ 陈玄机：我的心早已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了，你叫我拿什么来给韵兰？ 上官天野：原来你果然是给云舞阳的女儿迷上了，哼哼，给仇人的女儿迷上了！ 陈玄机：你把我的素素看作什么人了呀，上官天野呀上官天野，我原来还是把你看错了！ 上官天野：怎么？ 陈玄机：我看你对韵兰姐姐的一片痴情，一片苦心，我只道你是一个懂得用情的男子，原来你竟不解情为何物？ 上官天野：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陈玄机：情为何物？那就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更不要说计较什么成败荣辱了！那是以心换心，在形骸上是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任教地裂山崩，风云变色，这挚爱真情总不能为外物所移！ 上官天野：呀，难道我对韵兰不是这样？ 陈玄机：我打从见素素的第一眼起，我就把自己的心交给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世界上有这样纯洁无邪的少女，有这样肯为别人忘了自己的少女，我把她尊敬得如同对我的母亲，只要我在这世上活着一天，我就不许别人对她有半句亵渎的话。哼，你怎能叫我舍了她另爱别人？ 上官天野：难道她竟然胜似韵兰？ 陈玄机：好啊，你总算懂得一些了，每个人眼中的情人都是世上最完美的女神，我爱素素就像你爱韵兰一样，你懂得了吧？（兵器掷地，上官天野哭）如果素素欢喜了第二人，我也会像你这样做的。不过，素素她也真心欢喜我，那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拆开了。天野，你不必为韵兰难过，这世界上没有人爱她更胜于你，古语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韵兰总有一天会给你感动的，她和你结合，对你们两人都是终生的幸福。你不必动什么傻念头了。好兄弟，听我的话，你自己去找她吧。 上官天野：呀，你不知道韵兰的心意，她一片真情向的是你。这叫我怎么办呢？呀，我不愿拆散你们的神仙眷属，我又不愿叫韵兰姐姐伤心。 陈玄机：嗯，你不必多说了，咱们赶快到云家去吧。 上官天野：去做什么？ 陈玄机：我向他要女儿，你向他要剑谱。 上官天野：好吧，那你就去吧。 陈玄机：你呢？ 上官天野：我现在已不希罕那本剑谱，再说我也不愿沾受别人的恩惠。我不去！（风声）你冷么？ 陈玄机：不冷，你冷吗？ 上官天野：我也不觉什么。嗯，打风啦，还飘下了雪花，咱们在林子里也有点寒意，林子外面想必更冷了。韵兰姐姐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在林子外跑来跑去，你担不担心她会受凉。 陈玄机：上官兄，兄弟求你一件事情。 上官天野：请说。 陈玄机：听我的话，去找韵兰姐姐吧！ 上官天野：玄机，你别管我。我已决意继承毕凌风大盗的衣钵，从今之后，你做你的侠士，我做我的强盗，咱们彼此两不相涉了。你走吧！ 陈玄机：你不去找韵兰，我就不去找素素！ 萧韵兰：不劳相找，我来了！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 萧韵兰：上官天野，你来呀！啊，你为什么不来？你若不来，可就要误了人家的神仙眷属！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你，你—— 萧韵兰：来呀，你怎么不来。连你也看不上我了吗？（哭腔）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你等等我，我来啦！ 陈玄机：（我这颗心已交给了素素，兰姐，我这一生也不指望你再原谅我了！）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你要生要死我都和你一道。难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一个陈玄机么？ 萧韵兰：你愿与我同生共死么？ 上官天野：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萧韵兰：你倒是很听陈玄机的话！陈玄机怕没人要我，所以要你像影子一样的跟着我，哼，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 上官天野：你这话是从何说起？陈玄机要我找你，那是一片好心！ 萧韵兰：好心？那我就真感谢不尽了。好，上官天野，你真的愿与我同生共死么？ 上官天野： 但凭你吩咐，水里火里，百死不辞。 萧韵兰：好了，那你就给我把陈玄机杀了，然后回来，咱们就在这悬岩上跳下去！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你，你，你疯啦！ 萧韵兰：好，那你就回去陪你的好朋友吧，别再纠缠我了！ 上官天野：韵兰姐姐！韵兰姐姐！ 第六回 重重冤孽 旁白：云舞阳的脑海中，重现出刚才的一幕情景，他仗着半颗少阳小还丹和那一葫芦琼花天香回阳酒之力，支撑着身子，终于在石洞之中，将自己终身抱憾的一桩罪孽向女儿说了。 云舞阳：（可怜的素素，她也许从来想不到父亲是这样狠心负义的一个坏人吧？呀，我真不该告诉她这样可怕的事情，令她纯洁的心里永远蒙上一层阴影，但我不向她忏悔，我就是死了，也要带着痛苦到坟墓里去，死也不能瞑目！女儿啊，你难道当我不知道你是去找谁么？我是故意装睡，让你去的。素素会不会再回来呢？我不配做她的父亲，她鄙弃我，我也只能甘受。可是她若不再回来，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箫声近） 云舞阳：这，这不是梦吗？ 陈雪梅：舞阳，你好，你好啊…… 云舞阳：雪梅，你，你—— 陈雪梅：你以为我已死了，可惜老天不依你的愿望，我还没有死！你失望吧？我知道你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剑客，你把昆吾宝剑拔出来，可以把我再杀死了！ 云舞阳：雪梅，雪梅！你别再说了！ 陈雪梅：哈哈，自负是大英雄、大剑客的云舞阳也知道害怕了？二十年前你把我推下长江，那时不见你害怕，现在你反而害怕了？你怕我说？我偏要说！你当年把我推下长江，你知道我心中想的什么？那一年主公和朱元璋在长江决战，你和我抢了一只小舟，在波涛汹涌、乱箭如蝗之下冲了出来，我中了敌人的毒箭，已是奄奄一息，那时我想：虽然你常说要与我同生共死，我却怎忍连累于你？眼见你也受了伤，咱们的小船就快要给敌人的大船追上了，那时我心中充满对你的蜜意柔情，我敢对老天发誓，那时我之爱你，确确实实比爱我自己的生命还要多过百倍千倍！那时我挣扎着走出船头，正想跃下长江，免得拖累你被敌兵俘虏，你，你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你在我的背后，我听得出你沉重的呼吸，我还以为你猜到了我的心思，要来拦阻我了，哪知道你竟然在我背后使劲一推，将我推下长江！哈哈，云舞阳，你若是迟一些动手，我先已跳下长江，而且是满怀着对你的爱意甘愿去死，如今呢，我没有死，你在我的心中却早已死了！ 云舞阳：现在想来，我真宁愿当时死去。呀，这二十年来，苦了你了，我也何尝好受，我日日夜夜受良心的责难，只怕比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得多，我不敢求你饶恕，好吧，你再狠狠的骂我，骂我啊！你不骂我，我也要骂我自己。雪梅，你可知道我那时候又是想些什么？呀，在那样的危难中，你是衷心为我打算，我呢，我却只是为自己打算！你那时受了重伤，我自忖没有能力可以护你脱险，我为自己制造理由，与其让你为敌所俘，与其让你多受痛苦，不如让长江的波浪将你的痛苦淹埋。这个理由其实只是自己安慰自己。那是假的，我另有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理由，我是贪生怕死，在危难的时候，不愿庇护妻子，只想自己逃生。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呀，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英雄，他们哪里知道，我心地的龌龊竟到了如此可怕的田地！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雪梅呀，你骂我，你骂我啊！ 陈雪梅：这么样，你就成了牟家的女婿。哈，我也忘啦，我直到现在，还没有请见你的新夫人，你的新夫人呢？ 云舞阳：她吗，她也走了。一个专为自己打算的人，迟早会被所有的人抛弃，你当我死了，她呢，她大概也当我死了。我从来没有在你的面前夸赞过第二个女人，然而我却不得不说，宝珠她也的确是像你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我用假情假义骗了她，骗她为我偷了牟独逸的剑谱，于是我从第一个妻子的手中得了世上第一的宝剑，从第二个的手中得了世上无双的剑谱，我成了世上第一剑客，而也就失去了两个妻子的爱情！嗯，这部剑谱还有一个曲折的故事，雪梅，现在这世上只有你有资格做这剑谱的主人了！ 陈雪梅：我千辛万苦，含冤忍恨二十年，今日冒险犯难，到来找你，你以为我是为了一部剑谱吗？ 云舞阳：我知道你所受的苦难无可补偿。这二十年来，我想尽办法减轻我心灵的重负，却是丝毫无效，不过，你也不难想见我的心情。嗯，你看见吗，这窗外的梅花，这书房的摆设，全都是照着以前的样子！我教女儿学做你以前喜爱吃的小菜，我教她做你以前欢喜着的衣裳，她今年十八岁了，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教养得像你一样，善良，正直，从来不知道人间有龌龊的事情，因为我要在她身上看出你的影子！ 陈雪梅：是么？你也有一个女儿？ 云舞阳：嗯，你等一等，她就要回来了。 陈雪梅：舞阳，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找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本来发誓今生不见你的了，我更不是想要什么剑谱，我违背了自己的誓愿而来，完全是为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云舞阳：什么，你的儿子？你是说。咱们有了一个儿子？ 陈雪梅：你把我推下长江之时，我已有了两个月身孕。 云舞阳：我真该死，我真该死，我险些连自己的儿子也杀害了！ 陈雪梅：他不是你的儿子，他也从不知道有你这样的父亲。 云舞阳：是啊，我的确没有颜面做他的父亲。 陈雪梅：这二十年来，是我抚养他成人，是我教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和你没有丝毫关系！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早已死了！ 云舞阳：雪梅，我懂得你的心情。你不想他认我这样一个父亲，我也不配做他的父亲。我只恳求你讲一讲他的事情，将来让我见一见他的面。嗯，咱们分别了二十年，算来他也有二十岁了，这二十年你们俩母子是怎么过的？ 陈雪梅：要不是他，我也活不到如今了。我给你推下长江，就因为我想到要保全他，我才能够带着重伤，在风浪之中挣扎。就因为有他与我相依为命，我才能够捱过了这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我教他读书，我教他剑法。他的伯伯叔叔，你旧日的那班同僚也教他武功，我隐居了二十年，没有人知道我还活在世上。 云舞阳：我旧日那班同僚也帮你教他武功？ 陈雪梅：不错。可他们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更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是因为我要他成为一个更有本领的人，我叫他带着旧日主公的遗物，去找周公密的。周公密只当他是同僚的孤儿，见他聪明胆大，十分喜爱他，所以就请一班叔伯每人都尽心教他。呀，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也是别有用心。 云舞阳：什么用心？ 陈雪梅：他们想叫他刺杀你！ 云舞阳：什么，要他来刺杀我。 陈雪梅：他们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他们却知道朱元璋要请你出山。 云舞阳：快说，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陈雪梅：我不愿他姓云，我要他跟我的姓，他叫陈玄机！他到过你这里没有？要不是为了他，我今日决不会到这贺兰山中，呀，舞阳，你，你，你怎么啦？ 云舞阳：天哪！ 陈雪梅：（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震骇成这样子？）什么、你受了重伤？你怎不早说！ 云舞阳：雪梅，快，快，你快把他带走！ 陈雪梅：什么，玄机他在这儿！ 旁白：正是此时，陈玄机也恰巧回到云家，见着他母亲走来。 陈雪梅：玄机，玄机！你，你没事吗？ 陈玄机：没事啦。 云舞阳：你们快走，快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踏进这贺兰山！ 陈雪梅：好，好，我们走，二十年来，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也是这般过了。 云舞阳：别再说了，快走，快走！ 陈雪梅：玄机，咱们走吧！ 陈玄机：不，我还要等素素回来！娘，你会喜欢素素的。 陈雪梅：谁是素素？ 陈玄机：（对云舞阳）请你答应让素素跟我走。我要等她回来，等她回来！ 旁白：就在这一瞬间，陈玄机忽地一声尖叫，眼光射处，老梅树下，人彩绰约，衣袂风飘，云素素回来了，但见云素素面色惨白，绝大的惊恐，绝大的哀伤，在这眼光一瞥之中，尽都表露出来。陈玄机手足无措，一片茫然，“素素”两个字还未曾再叫出来，蓦然间只听得云素素一声绝望的凄叫，掩面便跑，痛哭失声！ 云舞阳：都是我作的孽，都是我作的孽！让他们去吧！去吧……请你把这几间房子一把火烧了，将我的骨灰带回江南，我不愿埋在这伤心之地。 陈玄机：素素，你等等我呀！素素，你不理我，也该和我说一句话呀！素素，你说过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你说过从今之后，不论海角天涯，你都要跟我在一起！嗯，素素，你怎么啦？ 云素素：不成，不，不成……玄机，你不知道…… 陈玄机：咱们还有什么事不可以谈的，素素，你告诉—— 上官天野：玄机兄，玄机兄！ 陈玄机：天野兄，咱们改日再谈。 上官天野：那达摩剑谱是你的，那把昆吾宝剑也是你的！喂，喂，你慢一些，听我说——达摩剑谱是牟独逸抢去的，昆吾宝剑是云舞阳的第一个妻子的，都应该是你的东西！ 云素素：玄机，玄机，你，你，你明白了么？不要近我，不要近我！ 旁白：这一瞬间陈玄机好像突然给抽掉了魂魄，身不由己的仍然飞奔而上，不知是云素素想避开他还是偶然失足，突然一步踏空，从千丈高峰直跌下去！山风陡起，山谷四面都响起了陈玄机惨厉狂叫的声音，满山都是陈玄机呼唤“素素”的声音，他发狂般的四处寻觅，当然他再也找不到云素素了！而上官天野呢，也不知该向哪个方向去找陈玄机！但见大火融融，山风呼啸，在陈玄机的狂叫声中，云家也已烧成了一片瓦砾。 正是：重重冤孽随流水， 寸寸伤心付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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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3-5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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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照妖镜
发表于 2016-3-5 23: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