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08【第二轮截教诛仙帖】奸臣与生存

[17杀]殷破败

                                               生存与奸臣

    一

    那个疯狂的老家伙已连续喋喋不休了三日，面前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的许多事例：那些曾囚禁、诛杀叛逆的过往，在这家伙口中却成了残害忠良的劣迹；而现在所宠爱的宫妃、信任的臣下，譬如妃子妲己、譬如大将殷破败，在这疯子眼里不是来红颜祸国的便是误国营私到不杀便不能宁国事；纵使修摘星楼造酒池肉林这等私人小事，也被这个疯狂的老家伙拿来批判成耽与享乐荒理朝政的证据。无论这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中人如何认为这些都是八杆子扯不到一起的事，这个疯狂的老家伙还是把眼前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的所有过往是非都凑在一起用最大的力气一杆子全部打翻再用无限的想象将之归成一种仿佛全天下都已人所尽知的不争事实，最后，他还用一种仿佛惊天动地的凛然正义来训诫这高高在上龙椅中人“望君知错而痛改！否则，纣之恶，尤甚暴桀！”。终于，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愤怒了，握拳恶狠狠瞪向着那个疯狂的老家伙咆哮“汝目无天子，何以自恃？！”。然而，那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老家伙却仿佛体内突然爆发无穷力量，一蹦三尺“吾恃善行仁义所以自恃”。这让龙椅中人怒至出离“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侍立殿下的我缓缓行向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而后，拔刀。

    二

    我少时曾学从大师商容，虽只几年，可是，诸如计算、测量、绘图制图，干支纪年纪日，以及夏禹治水的道理等，与一般京城名士论起，我还颇能讲得头头是道。我的功夫也算不错，家父出身行伍，对我健身习武，打小就督促甚紧，从无懈怠，京城王侯将帅子弟里，能当我对手的，没有几个。
    京里的人都知殷家有个出息孩子，然而他们不晓得，少年真正向往的，却是：盛夏鸟鸣蛙喧的夜，一个人匍匐在园子里捉蝈蝈逮蟋蟀，秋高气爽的天，上房掏鸟、用弹弓打所有过往的目标，或者干脆上野地里撒丫子疯跑，纵使冷着伸不开手脚的严冬，也非拉上几个家奴蹴鞠一番才能心欢。家父殷破败，乃当今天子帝辛麾下亲随大将，殷破败的儿子，早已注定荫袭官爵的命，不愁吃用。所以，少年心里，什么学识，什么武功，什么出息，远不如玩耍来的开心。直到那天——
    我十三岁那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家父奉帝辛命过府拜会才进京的东伯侯姜桓楚，起程前突生念让我同行见见王侯长些见识。然而，二人一见便笑容可掬得相谈甚欢无暇顾我，最后还是东伯侯体恤，见我坐立拘谨，招手唤过一个与我年纪仿佛的少年，让他带我去花园玩耍免得在边上看长辈说话气闷。开始玩的时候我跟那少年好得割头不换，我给他自己最心爱的木蜻蜓，他带我进他屋里看他的宝贝东夷桃木哨，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放木鸠，开心得连晌午饭都不愿去吃，然而下午，玩假打仗时，隙嫌却生，他要我打仗故意让他，然而少年心性，我怎肯相让。于是，犹如所有冲突中相互对立的两个少年一样，口角不能解决问题，假打便升级成真打。那少年细皮嫩肉，哪生是我对手，等到家父和东伯侯赶到，那少年早已鼻青脸肿，浑身是泥躺在那里。此时，午后的阳光，自枝头泻下，依然燥烈，看着东伯侯一边翻着那少年身躯察看伤势一边焦急地喊“文焕”听着侯府随之赶来的佣仆们一声声唤着“小王爷”，我突然背后一冷，原来被我打的这个少年，竟是东伯侯的小儿子姜文焕！
　　即使懵懂如我，也知家父只是商国一名将官，而我所揍的这个少年的父亲，却是一方诸侯。瞬间，数年来因为家父在京中地位让我心中所拥有那种优越荡然无存，站在那里，嘴唇发抖，两腿打颤。我想：这回，我摊上大事了，即使位尊如我父，亦难保我能身安。然而，结局并不是我想像。查看完姜文焕伤势仅是皮肉之伤，东伯侯一扫面上焦急，取而待之的，依然是我们才进王府见的那种煦暖而灿烂的笑容，然后，大气的挥手道“小孩子打架，算什么”
　　这一幕，让闯祸的我陡生敬意。跟家父方至侯府铜门尚未得出，我忽得双手浑身上下乱翻找寻，做出一副仿佛遗失什么重要东西的样子“哎呀，东西丢府里面了”不等父亲回答，一溜烟扭头回奔，拐个弯，出父亲视线，直奔姜文焕的屋子。学从大师商容时，大师以尧禹为例教诲我许多修德之理，此时，无比激动的在脑海里盘旋，我回去，是要亲口向文焕道歉，我还想让东伯侯知道，他的德行，亦是我此生最敬佩最想追寻的人！
　　犹如一个奔赴前线满怀踌躇的将军，才想与尊者对话，巨大的敬畏感便压得自己丢盔卸甲。无数个开场白从心里激涌而出，然而，才至门口，听着，屋内姜文焕止不住的哀声和东伯侯的柔声安慰，毫无预兆，不受控制的，我突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轻手轻脚，我在门外踯躅，酝酿着该如何开口，然而屋中，一个陌生而散着怨毒气息的声音却突得传入耳内“殷破败这厮心迹俱恶，向窃弄威柄、屠害忠良，朝廷上下，我等忠义之辈早就想收拾掉他。只是不想，子效父行，这殷破败的儿子，竟然亦是如此……”
    愤怒的出离！我提脚，踹开房门，落脚跺地腾空跃起扑向屋内那个对我父亲出言不逊之人。然而背后，快若流星，兀得闪出一人，一个出手便抓住了我脖后襟将我矮小身躯拎回。乜过眼，我发现，那人，竟是我的父亲殷破败。我焦急、我咆哮：“放开我，让我杀了他，否则他早晚会对付你的……”。然而，父亲大人那稳定的手，突得焐住了我的嘴巴，耳边，却传来他那细若蚊蝻的声音“方才回来找你，看到你在门外听了许久。记住，心里明白就好。因为，他们势大，我们现在动不了他，所以，你要忍耐，但总有一天，这天下会有一个人帮我们收拾掉他的。”
    父亲大人能忍，我也只能，选择隐忍。可是，对面那个陌生而散着怨毒气息的声音，却依然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这长大以后，也将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啊。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后辈……”，然而，一双大手却打断了他的感慨，边上东伯侯磅礴大气的挥手道“怎么说，都只是个孩子，罢了……”
    轻轻推开父亲大人的手，对着边上这个波澜不惊依然煦暖的笑容，我恭敬欠下身躯，拜下三拜。然后目光流转，狠狠瞪向那个还想开口继续叫骂的人，如果那时，目光可以杀人，那么，我将杀他，一次，一次，再一次。

    三
   
    那日后，父亲出门会客，常将我带着，说让我长些人情、世故。在听父亲和雷开、恶来同僚好友喝酒聊天时，我终于知道那日侯府所遇之人究竟是谁了，他就是当今“少师”比干。父亲大人他们的话题，亦常会提及：比干、微子、箕子等文臣又上书告我父亲大人是“弄权误国营私、残害忠良之臣之辈”还请帝辛“发奸逮治”。究竟还要忍耐他们多久？私下里，我常问道父亲时，父亲总是摇头不答，只是说等我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让我想不通。而，少年的心态却总是难以忍耐，于是我想自己做点什么，为我，和我父亲大人出点恶气——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我蒙面翻过比干家那长满狗尾巴草的矮墙溜进他家灶房，那时，比干家灶房只有：一个小面缸，一个小米缸，一个大水缸。意气分发的我先踩上面缸沿撒泡热尿，踏上米缸留坨臭屎，然后，出口寻了大石返回来“咚”的一下砸漏了缸。灶房的动静惊起了比干一家。与我家相比，比干家仆佣少的可怜，半夜起来的，仅有几人，还皆老迈，挥拳打翻一个满头华发的，出腿踹翻一个腿脚缓慢的，轻轻松松，我便翻出矮墙仍了蒙面巾一溜小跑回家。
    然而，第二天，比干领着一大批人堵上我家大门，说要抓我上皇宫去告“殷破败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我看见，那些人里，有比微子，有箕子，人群最后的那个老者，竟然是我曾经师从的老师商容。原来，昨夜我在家随便拿的，用来蒙面的那条丝巾，竟是东夷进贡皇宫的贡品，全天下，帝辛只曾将此丝巾赏赐过我家一家。
　　看着门口汹涌的人潮，我终明白，我现在能做的，从来只是少年的恶作剧，除了连累家父，终是一无所成。
　　可是我还是不懂，我该怎么去做，才能去摆脱那些仇视和憎恨我父亲的人呢？难道，只有忍耐？忐忑的我看见，家父大人一声不吭，打开角门，直奔皇宫。　　家父这一去便是数日。
　　后来才知，家父大人上皇宫根本没有告罪企情。他只是领了帝辛“造酒池肉柱”的建筑令上宫外工地上没日没夜督促工匠奴役干活，而那些告“殷破败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状贴，却如石沉大海。
　　等到本该延续数月的工程，数日便成后。
    我家门口天天闹事的人群，亦影踪不见。

    四

    十八岁那年，经父亲大人推荐，入皇宫成了帝辛的贴身侍卫。那时，我是不愿意去的，在家混个数年，等父亲大人年老身退，只凭荫袭我便可以得个不大不小的官，何必现在要应更点卯辛苦只图为个小侍卫。可是，比干、微子、箕子那流文臣，会让我等到那天么？我长大了，应该，出来帮帮我的父亲大人了。
    我没有想到，进宫只一月，我便成了侍卫队的队长。让我更没有想到，成为队长那天夜里，帝辛竟突然亲自召见我。帝辛说，他有一个重要的事，要我去做做，他还说，这件计划，只有我，和他两个才知道。
    “这些年，各路诸侯逐渐势大，藐视朝廷，其中，以姜桓楚、姬昌、鄂崇禹这三路为甚。为朝廷长治久安，朕将把姜桓楚、姬昌、鄂崇禹、崇侯虎等四大诸侯诱至朝歌做彻底解决。只是，姜桓楚乃天下八百镇诸侯之首，其他三家亦是实力不俗，若事先走漏风声让他们逃脱，天下恐起兵灾。所以，解决之事，必须是朕最信任的亲随。”那夜，帝辛对我道“你父殷破败是我最信任的手下，而你，是他的儿子，我身边最值得我信任和重用的亲随。”
    一月后。姜桓楚一行到达朝歌才进摘星楼，便被我和我的手下当场翻捆到结实。看那姜桓楚一直拒不承认“企图谋叛”的罪行，龙颜大怒“兀那叛逆，还敢狡辩，殷成秀，来，与我，千刀万剐之”。
    抓姜桓楚，乃帝辛天命，我自当遵行，然而，天子天命我杀姜桓楚，我却终难下得了手。我不明白，这个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叛逆”，一直宽以待人，一直带着煦暖笑容，永远挥挥手便云淡风轻的人，难道会是朝廷的叛逆？
    然而，我的手下却是不管不问，再次蜂拥而上，先用巨钉钉住他手脚让他不能挣扎，然后，一刀一刀将他剁成肉酱。
    姜桓楚虽非我亲手所杀，只是，每每想及亲眼见他被剁成肉酱，心中，却终难以释怀。
    然而，让我家终难以服气，却是几日后路过皇城边酒池后。
    那是一个风凄雨冷的夜，路过皇城边酒池外荒僻树林的我看得林中有几个走动的身影，走近一看，是几个宫女打扮的人打扫着一个无主的孤坟。
    “这是谁的坟？”我问。
    “姜太后的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一代皇后，为什么孤零零的葬在这里？我疑惑了。
    “三月前，打击让大王下令杀的，因此无人敢收敛，所以草葬与此。”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姜太后呢”我又问。
   无人回答，只有一片沉默。
    只是，每个人的心间，大概，皆如如我一样，明镜一般。
    朝野上下皆知，帝辛对妲己万分宠溺，除搜集天下奇珍异兽，放在鹿台鹿苑中供其赏玩，还通宵达旦陪其饮酒作乐找开心。在皇宫的这二月，随帝辛在酒池等地陪妲己玩乐的时间里，我看见：妲己看见一孕妇大腹便便，甚为好奇，帝辛便令人剖开肚皮看腹内究竟，结果枉送了母子二人性命。又譬如妲己见人赤脚冰上，认为其构造特殊，帝辛便要人将他双脚砍下，送给妲己研究不怕寒冻的原因。如此荒淫无道，执管后宫的姜太后怎生能容，屡次下令后宫佣役，将这“红颜祸水”杖毙，然而每次，皆为帝辛拦下。
    现今，拖帝辛的宠溺，妲己依旧身安，那么，不能容她的太后，自当该被处死了。
    而众所周知，当今太后姜王后，正是东侯姜桓楚的亲生女儿，其父女之情，甚为笃厚。
    心中仿佛似明白了什么。
    或者，这才是帝辛下定决心除掉姜桓楚以免后患的真正原因？
    想着想着，突又想及，自己，正是这一事件的帮凶和执行人。兀得背后一冷。已不敢，不能，不愿再想，只有上宫里告了半日假，坐上马车，一路疾敢归家。我找我那见多人间世情的父亲大人，问他：我们所遵从的，所为之执行的，究竟孰是，孰非？

    五

    “世间万物，风生水长，无论是非，只为二字——生——存！”这次，看着已经成人的我，他终于回答了。那时，抱着家中白猫，坐在家中花园里，他开口道“要生存，就会有争斗，而世界广阔，世人万亿，做人上之人难，寻不败之地更难”父亲大人继续缓缓说道：“如今天下，惟有天子，才能承天命继皇权，统一方天地。所以，天命不可违，我们只能：顺天意而知隐忍，洞帝心甘为爪牙，知王好勇为前行”
    看看头顶清澈的天，我心不甘：“如果天意有错的呢？如此只知顺势而不去劝返岂不是奸臣所为？”
    仰首，看着天，我那父亲大人幽幽的叹道“乱世里，昏君下，奸臣和生存，总得要选个准。”
    彼时，我们的头顶，几只知了聒噪到不行。心烦意乱，仰起头，我看见，打西边飞来只麻雀，一下将知了啄落掉地。准备收获战利品的麻雀方才落下，却没发现家父手中白猫“嗖”的奔出，一口咬住它的身体。胜利的白猫拖着半死的麻雀准备正寻找地方享受，却不防备，一只不知哪里跑进来的野狗突的窜了出来，张口咬住了它的大腿，惊的它惨叫不停。惨叫惊动了园外的园丁，见着家父心爱的白猫被咬，园丁气急败坏，拎棍子过来一棍砸中野猫脑门。眼前一幕让原本心乱的我更加烦躁“我父子正在说话，谁让你随意进出，来人”，接着，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冲进按倒园丁，一通大棒打得他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半晌，园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看着尚残留在地上的狼藉和血迹，“犹如这殷府上下，无论生灵无论人命，论尊者，只有你我二人，只因，我是殷家的主公，你是我的儿子”父亲大人又继续说道“人为万物之长，而人上之人才是人中之尊，要在与人、与天、与命争都中要想生存，情理，人道，德行皆是谬理，做一人之下，得万人之上方为乱世得生存真义，而世间其他万亿生灵，则皆为蝼蛄。”

    听罢父亲大人一番言辞，我虽无从辩驳，然而心中，却终究难以服气。
    只是，回到宫中。我看见，比干这厮又进宫进谏了。远远的，我听见，摘星楼里，比干那那不死不休的声音“后宫妲己，红颜祸国，当杀，大将殷破败，弄权误国，亦当杀！”，愤怒涌上心头，你不让我们活，我也不让你活罢，握着刀，在殿下徘徊，直到，三日后，龙椅中人怒至出离“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我缓缓行向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而后，抽刀捅进他还在急速嚅动的喉咙，沿着胸膛，渐渐划下，然后，无视滚烫的鲜血汹涌奔袭在脸上、身上，一手拎住他的身体，一手伸手插进那老家伙划裂的胸腹，掏出一个还在颤着的心脏。
    倒在地上没了心跳的老家伙却还能气息奄奄“为什么杀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是你逼我动手的。”附在老家伙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回答道“你要我父亲死，我就先不让你活！”。然后，我转身，高高举起那老家伙仍滴着血的心脏，拜向高高在上的龙椅中人“请圣上勘察这比干之心是否真的会有七窍！”。

    六

    比干死了，姜桓楚死了，渐渐的，更有许多我们的仇人最终都倒在了我们的面前，只是最后，我却发现，却还有更多人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已不想过往的是非对错，已不能回头，我只能，满手鲜血，承天命，继续杀戮下去，仅仅为了，好好生存。只是，许多个噩梦惊醒的夜，我却心如刀割。
    然而，更让我心如刀割的，却是数年后的牧野。
    彼时，我的父亲已是护国上将，三军之首，真正的成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理想。
    彼时，我随父亲，纣王倾全国之军前往牧野讨伐叛逆。
    没有想到，才摆开阵势，才听得对面武王的阵前声讨，跟着我们的几十万人马便当阵倒伐。我和父亲大人那积蓄已久的万人之上的满满信心，就此崩溃。看着满山遍野喊杀着扑过来的敌人，突然觉得，此时，自己渺小的恍若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蝼蛄。
    虽然，我们站上了万人之颠，然而，随之而来越积越多的怨气，终将，把我们淹没直至掩埋。

主持人编辑排版

刘坏

截教第二轮杀贴普遍强于第一轮啊

[17杀]哪吒

这是老君之外我最喜欢的风格之二，另一个是姜尚~~

[17杀]殷破败

                                               生存与奸臣

    一

    那个疯狂的老家伙已连续喋喋不休了三日，面前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的许多事例：那些曾囚禁、诛杀叛逆的过往，在这家伙口中却成了残害忠良的劣迹；而现在所宠爱的宫妃、信任的臣下，譬如妃子妲己、譬如大将殷破败，在这疯子眼里不是来红颜祸国的便是误国营私到不杀便不能宁国事；纵使修摘星楼造酒池肉林这等私人小事，也被这个疯狂的老家伙拿来批判成耽与享乐荒理朝政的证据。无论这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中人如何认为这些都是八杆子扯不到一起的事，这个疯狂的老家伙还是把眼前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的所有过往是非都凑在一起用最大的力气一杆子全部打翻再用无限的想象将之归成一种仿佛全天下都已人所尽知的不争事实，最后，他还用一种仿佛惊天动地的凛然正义来训诫这高高在上龙椅中人“望君知错而痛改！否则，纣之恶，尤甚暴桀！”。终于，这个高高在上龙椅中人愤怒了，握拳恶狠狠瞪向着那个疯狂的老家伙咆哮“汝目无天子，何以自恃？！”。然而，那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老家伙却仿佛体内突然爆发无穷力量，一蹦三尺“吾恃善行仁义所以自恃”。这让龙椅中人怒至出离“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侍立殿下的我缓缓行向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而后，拔刀。

    二

    我少时曾学从大师商容，虽只几年，可是，诸如计算、测量、绘图制图，干支纪年纪日，以及夏禹治水的道理等，与一般京城名士论起，我还颇能讲得头头是道。我的功夫也算不错，家父出身行伍，对我健身习武，打小就督促甚紧，从无懈怠，京城王侯将帅子弟里，能当我对手的，没有几个。
    京里的人都知殷家有个出息孩子，然而他们不晓得，少年真正向往的，却是：盛夏鸟鸣蛙喧的夜，一个人匍匐在园子里捉蝈蝈逮蟋蟀，秋高气爽的天，上房掏鸟、用弹弓打所有过往的目标，或者干脆上野地里撒丫子疯跑，纵使冷着伸不开手脚的严冬，也非拉上几个家奴蹴鞠一番才能心欢。家父殷破败，乃当今天子帝辛麾下亲随大将，殷破败的儿子，早已注定荫袭官爵的命，不愁吃用。所以，少年心里，什么学识，什么武功，什么出息，远不如玩耍来的开心。直到那天——
    我十三岁那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家父奉帝辛命过府拜会才进京的东伯侯姜桓楚，起程前突生念让我同行见见王侯长些见识。然而，二人一见便笑容可掬得相谈甚欢无暇顾我，最后还是东伯侯体恤，见我坐立拘谨，招手唤过一个与我年纪仿佛的少年，让他带我去花园玩耍免得在边上看长辈说话气闷。开始玩的时候我跟那少年好得割头不换，我给他自己最心爱的木蜻蜓，他带我进他屋里看他的宝贝东夷桃木哨，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放木鸠，开心得连晌午饭都不愿去吃，然而下午，玩假打仗时，隙嫌却生，他要我打仗故意让他，然而少年心性，我怎肯相让。于是，犹如所有冲突中相互对立的两个少年一样，口角不能解决问题，假打便升级成真打。那少年细皮嫩肉，哪生是我对手，等到家父和东伯侯赶到，那少年早已鼻青脸肿，浑身是泥躺在那里。此时，午后的阳光，自枝头泻下，依然燥烈，看着东伯侯一边翻着那少年身躯察看伤势一边焦急地喊“文焕”听着侯府随之赶来的佣仆们一声声唤着“小王爷”，我突然背后一冷，原来被我打的这个少年，竟是东伯侯的小儿子姜文焕！
　　即使懵懂如我，也知家父只是商国一名将官，而我所揍的这个少年的父亲，却是一方诸侯。瞬间，数年来因为家父在京中地位让我心中所拥有那种优越荡然无存，站在那里，嘴唇发抖，两腿打颤。我想：这回，我摊上大事了，即使位尊如我父，亦难保我能身安。然而，结局并不是我想像。查看完姜文焕伤势仅是皮肉之伤，东伯侯一扫面上焦急，取而待之的，依然是我们才进王府见的那种煦暖而灿烂的笑容，然后，大气的挥手道“小孩子打架，算什么”
　　这一幕，让闯祸的我陡生敬意。跟家父方至侯府铜门尚未得出，我忽得双手浑身上下乱翻找寻，做出一副仿佛遗失什么重要东西的样子“哎呀，东西丢府里面了”不等父亲回答，一溜烟扭头回奔，拐个弯，出父亲视线，直奔姜文焕的屋子。学从大师商容时，大师以尧禹为例教诲我许多修德之理，此时，无比激动的在脑海里盘旋，我回去，是要亲口向文焕道歉，我还想让东伯侯知道，他的德行，亦是我此生最敬佩最想追寻的人！
　　犹如一个奔赴前线满怀踌躇的将军，才想与尊者对话，巨大的敬畏感便压得自己丢盔卸甲。无数个开场白从心里激涌而出，然而，才至门口，听着，屋内姜文焕止不住的哀声和东伯侯的柔声安慰，毫无预兆，不受控制的，我突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轻手轻脚，我在门外踯躅，酝酿着该如何开口，然而屋中，一个陌生而散着怨毒气息的声音却突得传入耳内“殷破败这厮心迹俱恶，向窃弄威柄、屠害忠良，朝廷上下，我等忠义之辈早就想收拾掉他。只是不想，子效父行，这殷破败的儿子，竟然亦是如此……”
    愤怒的出离！我提脚，踹开房门，落脚跺地腾空跃起扑向屋内那个对我父亲出言不逊之人。然而背后，快若流星，兀得闪出一人，一个出手便抓住了我脖后襟将我矮小身躯拎回。乜过眼，我发现，那人，竟是我的父亲殷破败。我焦急、我咆哮：“放开我，让我杀了他，否则他早晚会对付你的……”。然而，父亲大人那稳定的手，突得焐住了我的嘴巴，耳边，却传来他那细若蚊蝻的声音“方才回来找你，看到你在门外听了许久。记住，心里明白就好。因为，他们势大，我们现在动不了他，所以，你要忍耐，但总有一天，这天下会有一个人帮我们收拾掉他的。”
    父亲大人能忍，我也只能，选择隐忍。可是，对面那个陌生而散着怨毒气息的声音，却依然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这长大以后，也将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啊。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后辈……”，然而，一双大手却打断了他的感慨，边上东伯侯磅礴大气的挥手道“怎么说，都只是个孩子，罢了……”
    轻轻推开父亲大人的手，对着边上这个波澜不惊依然煦暖的笑容，我恭敬欠下身躯，拜下三拜。然后目光流转，狠狠瞪向那个还想开口继续叫骂的人，如果那时，目光可以杀人，那么，我将杀他，一次，一次，再一次。

    三
   
    那日后，父亲出门会客，常将我带着，说让我长些人情、世故。在听父亲和雷开、恶来同僚好友喝酒聊天时，我终于知道那日侯府所遇之人究竟是谁了，他就是当今“少师”比干。父亲大人他们的话题，亦常会提及：比干、微子、箕子等文臣又上书告我父亲大人是“弄权误国营私、残害忠良之臣之辈”还请帝辛“发奸逮治”。究竟还要忍耐他们多久？私下里，我常问道父亲时，父亲总是摇头不答，只是说等我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让我想不通。而，少年的心态却总是难以忍耐，于是我想自己做点什么，为我，和我父亲大人出点恶气——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我蒙面翻过比干家那长满狗尾巴草的矮墙溜进他家灶房，那时，比干家灶房只有：一个小面缸，一个小米缸，一个大水缸。意气分发的我先踩上面缸沿撒泡热尿，踏上米缸留坨臭屎，然后，出口寻了大石返回来“咚”的一下砸漏了缸。灶房的动静惊起了比干一家。与我家相比，比干家仆佣少的可怜，半夜起来的，仅有几人，还皆老迈，挥拳打翻一个满头华发的，出腿踹翻一个腿脚缓慢的，轻轻松松，我便翻出矮墙仍了蒙面巾一溜小跑回家。
    然而，第二天，比干领着一大批人堵上我家大门，说要抓我上皇宫去告“殷破败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我看见，那些人里，有比微子，有箕子，人群最后的那个老者，竟然是我曾经师从的老师商容。原来，昨夜我在家随便拿的，用来蒙面的那条丝巾，竟是东夷进贡皇宫的贡品，全天下，帝辛只曾将此丝巾赏赐过我家一家。
　　看着门口汹涌的人潮，我终明白，我现在能做的，从来只是少年的恶作剧，除了连累家父，终是一无所成。
　　可是我还是不懂，我该怎么去做，才能去摆脱那些仇视和憎恨我父亲的人呢？难道，只有忍耐？忐忑的我看见，家父大人一声不吭，打开角门，直奔皇宫。　　家父这一去便是数日。
　　后来才知，家父大人上皇宫根本没有告罪企情。他只是领了帝辛“造酒池肉柱”的建筑令上宫外工地上没日没夜督促工匠奴役干活，而那些告“殷破败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状贴，却如石沉大海。
　　等到本该延续数月的工程，数日便成后。
    我家门口天天闹事的人群，亦影踪不见。

    四

    十八岁那年，经父亲大人推荐，入皇宫成了帝辛的贴身侍卫。那时，我是不愿意去的，在家混个数年，等父亲大人年老身退，只凭荫袭我便可以得个不大不小的官，何必现在要应更点卯辛苦只图为个小侍卫。可是，比干、微子、箕子那流文臣，会让我等到那天么？我长大了，应该，出来帮帮我的父亲大人了。
    我没有想到，进宫只一月，我便成了侍卫队的队长。让我更没有想到，成为队长那天夜里，帝辛竟突然亲自召见我。帝辛说，他有一个重要的事，要我去做做，他还说，这件计划，只有我，和他两个才知道。
    “这些年，各路诸侯逐渐势大，藐视朝廷，其中，以姜桓楚、姬昌、鄂崇禹这三路为甚。为朝廷长治久安，朕将把姜桓楚、姬昌、鄂崇禹、崇侯虎等四大诸侯诱至朝歌做彻底解决。只是，姜桓楚乃天下八百镇诸侯之首，其他三家亦是实力不俗，若事先走漏风声让他们逃脱，天下恐起兵灾。所以，解决之事，必须是朕最信任的亲随。”那夜，帝辛对我道“你父殷破败是我最信任的手下，而你，是他的儿子，我身边最值得我信任和重用的亲随。”
    一月后。姜桓楚一行到达朝歌才进摘星楼，便被我和我的手下当场翻捆到结实。看那姜桓楚一直拒不承认“企图谋叛”的罪行，龙颜大怒“兀那叛逆，还敢狡辩，殷成秀，来，与我，千刀万剐之”。
    抓姜桓楚，乃帝辛天命，我自当遵行，然而，天子天命我杀姜桓楚，我却终难下得了手。我不明白，这个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叛逆”，一直宽以待人，一直带着煦暖笑容，永远挥挥手便云淡风轻的人，难道会是朝廷的叛逆？
    然而，我的手下却是不管不问，再次蜂拥而上，先用巨钉钉住他手脚让他不能挣扎，然后，一刀一刀将他剁成肉酱。
    姜桓楚虽非我亲手所杀，只是，每每想及亲眼见他被剁成肉酱，心中，却终难以释怀。
    然而，让我家终难以服气，却是几日后路过皇城边酒池后。
    那是一个风凄雨冷的夜，路过皇城边酒池外荒僻树林的我看得林中有几个走动的身影，走近一看，是几个宫女打扮的人打扫着一个无主的孤坟。
    “这是谁的坟？”我问。
    “姜太后的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一代皇后，为什么孤零零的葬在这里？我疑惑了。
    “三月前，打击让大王下令杀的，因此无人敢收敛，所以草葬与此。”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姜太后呢”我又问。
   无人回答，只有一片沉默。
    只是，每个人的心间，大概，皆如如我一样，明镜一般。
    朝野上下皆知，帝辛对妲己万分宠溺，除搜集天下奇珍异兽，放在鹿台鹿苑中供其赏玩，还通宵达旦陪其饮酒作乐找开心。在皇宫的这二月，随帝辛在酒池等地陪妲己玩乐的时间里，我看见：妲己看见一孕妇大腹便便，甚为好奇，帝辛便令人剖开肚皮看腹内究竟，结果枉送了母子二人性命。又譬如妲己见人赤脚冰上，认为其构造特殊，帝辛便要人将他双脚砍下，送给妲己研究不怕寒冻的原因。如此荒淫无道，执管后宫的姜太后怎生能容，屡次下令后宫佣役，将这“红颜祸水”杖毙，然而每次，皆为帝辛拦下。
    现今，拖帝辛的宠溺，妲己依旧身安，那么，不能容她的太后，自当该被处死了。
    而众所周知，当今太后姜王后，正是东侯姜桓楚的亲生女儿，其父女之情，甚为笃厚。
    心中仿佛似明白了什么。
    或者，这才是帝辛下定决心除掉姜桓楚以免后患的真正原因？
    想着想着，突又想及，自己，正是这一事件的帮凶和执行人。兀得背后一冷。已不敢，不能，不愿再想，只有上宫里告了半日假，坐上马车，一路疾敢归家。我找我那见多人间世情的父亲大人，问他：我们所遵从的，所为之执行的，究竟孰是，孰非？

    五

    “世间万物，风生水长，无论是非，只为二字——生——存！”这次，看着已经成人的我，他终于回答了。那时，抱着家中白猫，坐在家中花园里，他开口道“要生存，就会有争斗，而世界广阔，世人万亿，做人上之人难，寻不败之地更难”父亲大人继续缓缓说道：“如今天下，惟有天子，才能承天命继皇权，统一方天地。所以，天命不可违，我们只能：顺天意而知隐忍，洞帝心甘为爪牙，知王好勇为前行”
    看看头顶清澈的天，我心不甘：“如果天意有错的呢？如此只知顺势而不去劝返岂不是奸臣所为？”
    仰首，看着天，我那父亲大人幽幽的叹道“乱世里，昏君下，奸臣和生存，总得要选个准。”
    彼时，我们的头顶，几只知了聒噪到不行。心烦意乱，仰起头，我看见，打西边飞来只麻雀，一下将知了啄落掉地。准备收获战利品的麻雀方才落下，却没发现家父手中白猫“嗖”的奔出，一口咬住它的身体。胜利的白猫拖着半死的麻雀准备正寻找地方享受，却不防备，一只不知哪里跑进来的野狗突的窜了出来，张口咬住了它的大腿，惊的它惨叫不停。惨叫惊动了园外的园丁，见着家父心爱的白猫被咬，园丁气急败坏，拎棍子过来一棍砸中野猫脑门。眼前一幕让原本心乱的我更加烦躁“我父子正在说话，谁让你随意进出，来人”，接着，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冲进按倒园丁，一通大棒打得他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半晌，园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看着尚残留在地上的狼藉和血迹，“犹如这殷府上下，无论生灵无论人命，论尊者，只有你我二人，只因，我是殷家的主公，你是我的儿子”父亲大人又继续说道“人为万物之长，而人上之人才是人中之尊，要在与人、与天、与命争都中要想生存，情理，人道，德行皆是谬理，做一人之下，得万人之上方为乱世得生存真义，而世间其他万亿生灵，则皆为蝼蛄。”

    听罢父亲大人一番言辞，我虽无从辩驳，然而心中，却终究难以服气。
    只是，回到宫中。我看见，比干这厮又进宫进谏了。远远的，我听见，摘星楼里，比干那那不死不休的声音“后宫妲己，红颜祸国，当杀，大将殷破败，弄权误国，亦当杀！”，愤怒涌上心头，你不让我们活，我也不让你活罢，握着刀，在殿下徘徊，直到，三日后，龙椅中人怒至出离“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我缓缓行向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而后，抽刀捅进他还在急速嚅动的喉咙，沿着胸膛，渐渐划下，然后，无视滚烫的鲜血汹涌奔袭在脸上、身上，一手拎住他的身体，一手伸手插进那老家伙划裂的胸腹，掏出一个还在颤着的心脏。
    倒在地上没了心跳的老家伙却还能气息奄奄“为什么杀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是你逼我动手的。”附在老家伙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回答道“你要我父亲死，我就先不让你活！”。然后，我转身，高高举起那老家伙仍滴着血的心脏，拜向高高在上的龙椅中人“请圣上勘察这比干之心是否真的会有七窍！”。

    六

    比干死了，姜桓楚死了，渐渐的，更有许多我们的仇人最终都倒在了我们的面前，只是最后，我却发现，却还有更多人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已不想过往的是非对错，已不能回头，我只能，满手鲜血，承天命，继续杀戮下去，仅仅为了，好好生存。只是，许多个噩梦惊醒的夜，我却心如刀割。
    然而，更让我心如刀割的，却是数年后的牧野。
    彼时，我的父亲已是护国上将，三军之首，真正的成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理想。
    彼时，我随父亲，纣王倾全国之军前往牧野讨伐叛逆。
    没有想到，才摆开阵势，才听得对面武王的阵前声讨，跟着我们的几十万人马便当阵倒伐。我和父亲大人那积蓄已久的万人之上的满满信心，就此崩溃。看着满山遍野喊杀着扑过来的敌人，突然觉得，此时，自己渺小的恍若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蝼蛄。
    虽然，我们站上了万人之颠，然而，随之而来越积越多的怨气，终将，把我们淹没直至掩埋。

李靖岩

漂亮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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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上轮颠覆了姬发的形象
这轮颠覆了比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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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雕琢下就更好了

[17杀]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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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说周末再来看看，原来我喜欢的那个味道荡然无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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