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名称:《萍踪侠影录》
原著:梁羽生《萍踪侠影录》
编剧:金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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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场人物(按出场顺序)
主角(1+1):
张丹枫:张宗周儿子,霸气痴情,青年男子。
云蕾(lei三声):云澄女儿,善良单纯,少女。
配角(3+7):
石翠凤:石英女儿,娇柔,少女。
澹(tan二声)台灭明:张宗周家将,忠诚豪爽,中年男子。
云澄:云靖儿子,略偏激,中年男子。
周山民:金刀寨少寨主,正直,青年男子。
澹台镜明:张家家将后人,爽朗大方,少女。
云重:云澄儿子,憨厚,青年男子。
于谦:大明忠臣,正直,中年男子。
脱不花:也先女儿,娇蛮痴情,塞外少女。
张宗周:张士诚后人,沧桑,中年男子。
上官天野:隐居怪人,随性,中年男子。
龙套(0+8):
盗贼:男子。
掌柜:势利,中年男子。
石英:张家家将后人,忠诚,中年男子。
白摩诃:印度商人,中年男子。
毕道凡:毕凌虚后人,豪爽,中年男子。
乌蒙夫:上官天野徒弟,中年男子。
额吉多:也先家将,男子。
祈镇:大明皇帝,懦弱,青年男子。
张丹枫(高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huan二声)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云蕾(嘀咕):这酸秀才真是不知危险,强盗在旁盯着,他还在这儿喝酒。
盗贼(醉醺醺):一饮三百杯,好呀!
【盗贼撞上张丹枫,珠宝散落满地】
张丹枫:哎呀,我的宝贝。岂有此理,你们想抢东西吗?
盗贼:谁抢你的东西?你敢赖人,老子打你!
云蕾:你们闹酒怎么闹到别人的座位上?(心想)既然你想偷别人的东西,我就来偷你的,看你到时候出丑。
【云蕾推开盗贼,顺手摸走钱袋。这个音效就来点悉悉索索的小声音吧】
盗贼(声势渐弱):谁叫他赖我偷东西?
掌柜:好了,好了。你先撞人家总是不对,回去好好喝酒吧。
盗贼:这酒我也不喝了,掌柜的,结帐!
掌柜(奉承):大爷赏面,承惠一两三钱银子。
盗贼:好,给你。(突然卡住,半响嗫嚅)挂帐成不成?
掌柜(变色,冷笑):来往的客人都要挂帐,我们喝西北风不成?你是不是存心在这里闹事?闹酒、打架、撞人,现在又要白吃白喝?不给也成,把衣服脱下来。
【周围众人起哄,盗贼慢慢脱下衣服】
盗贼(咬牙切齿):好,算我倒霉。
【盗贼狼狈窜出,撞出门去,等了一会儿】
云蕾:掌柜的,结帐。
掌柜(满面堆欢):这位爷,承惠一两二钱。
【停顿,云蕾上上下下翻遍衣服】
掌柜(冷笑):大爷,你怎么啦?
张丹枫(大摇大摆):四海之内皆朋友,千金散尽还(huan二声)复来。这位小哥的帐我结了。拿去,多下的给你!
云蕾(低声):多谢。
张丹枫:谢什么?我教你一个秘诀,你下次喝酒时多穿两件衣裳,结帐时就不怕了。
云蕾(嘀咕):好个不知礼貌的狂生,刚才若不是我去救你,只怕你的东西早已被人抢去了。(心想)这事真是奇怪,莫非这书生才是真的高人?且待我观察观察。
【马蹄声,云蕾策马追赶张丹枫,一鞭子抽到张丹枫】
云蕾:真巧,我们又碰上了。哎呀,不好意思,失手打了你了,我这里给你赔罪!
张丹枫(骇然大叫):吃白食的又来了!你不要以为我有几个钱就来缠我,我的钱是交好朋友的,像你这样喝了人家的又打人家,我可不敢领教呀!
【张丹枫边说边推开门跑进寺庙里】
云蕾:喂,你跑什么啊,你的酒还未醒吗?
张丹枫(醉醺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zhao一声)散(san四声)发(fa四声)弄扁(pian一声)舟。呀,呀!我不和你喝酒,不和你喝酒!
云蕾:你知道什么?有强人劫你的珠宝!
张丹枫(受到惊吓):什么?强人?这里人影也没有一个,强人来了,连壮胆的都没有。好,我不住这里了。
云蕾:你去哪里?你一到外面强盗劫你,更是没人救你。有我在这里,百十个强盗还不放在心上。
张丹枫:你有这样大的本事,为何还要白吃人家的?
云蕾:我的银子给小偷偷去了。
张丹枫(大笑):百十个强盗也不放在心上,银子却给小偷偷去。哈哈,你说谎的本事可没有你骗食的本事好!【坐了下来】我再也不信你的谎话,清平世界,哪有这么多强盗小偷?
云蕾(赌气):你不信就不信,不要你信!
【停顿片刻,出现烤火的声音】
张丹枫:黄酒可醉,汾(fen二声)酒亦醉;鱼肉固佳,芋头亦妙。(一嗅芋头)嗯,好香呀,好香!喂,吃白食的,给你一个芋头。
云蕾(怒):谁吃你的!
【音乐持续一阵儿后渐弱,云蕾饿的肚子咕咕叫,轻轻起身去捡芋头,突然传来张丹枫打鼾之声】
云蕾(受到惊吓,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有。罢了,我就饿它一晚,也算不了什么!
【外面传来怪啸之声,云蕾起身掠出】
云蕾(嘟囔):外面这是什么声音?莫非又有强人来袭?本来不该理你,瞧你又觉可怜,好,算你好造化,姑娘替你去挡强人。
【兵器交碰的声音,半响,来袭者死前的惨叫声】
【云蕾回到寺庙,踢了张丹枫一脚】
云蕾:喂,你这死人,倒睡得快活!
张丹枫(睡梦中):唔唔……
云蕾:强盗来啦!
张丹枫:大梦谁先觉(jue二声),平生我自知。
云蕾:你知什么?强盗来过啦!
张丹枫(打个哈欠):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这小哥儿怎么专和我捣乱?
云蕾(生气):你不信就到外面去看,强盗已来过啦!
张丹枫:既然来过了,那不是没事了,你还叫醒我做什么?
云蕾(冷冷):是我把他们杀退的。
张丹枫:真的吗?好极,好极!给你吃一个芋头。这回你不是无功受禄,我不说你白吃了!
【张丹枫把芋头扔给云蕾,云蕾一掌拍飞】
云蕾:谁和你开玩笑,喂,我问你,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
张丹枫(学云蕾神气):喂,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
云蕾(怒):什么?
张丹枫(冷笑):你能审问我,难道我就不能审问你?难道你是法官,生来就是审问别人的?
云蕾(一窒):我……我不理你了。(顿了半响)这个给你,你孤身一路,危险得很,有了这两面旗,强盗就不敢打劫你了。这是金刀寨主的日月双旗,金刀寨主等于是北边强盗的盟主,绿(lu四声)林豪杰,谁都敬他几分。
【张丹枫拿起日月双旗,一把撕了。这块可以让演员读的时候直接找张废纸撕了就行】
张丹枫: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托庇匪人?你读过孔孟之书吗?
云蕾(大怒):金刀寨主威震胡汉,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岂容得你这酸丁侮辱!罢罢,我不与你这腐儒酸丁一般见识,饶你一次。以后你被强人劫杀,也是你自己讨死,我不再管你啦!
【云蕾转身奔出】
【音乐渐弱,逐渐响起擂鼓声】
石英:今日摆下擂台,谁胜了小女翠凤就可以做我石英的女婿。
石翠凤(与石英耳语):爹,你看那位小哥怎么样,天下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石英:这位小哥相貌不俗,上来一展身手如何?
云蕾:我……我怎么成。
石英(不悦):莫非你是看不起小女?
云蕾:前辈误会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说话时起身跃上擂台,两人噼里啪啦打起来,一阵儿后兵器落地之声】
石翠凤(娇羞):相公好功夫,你赢了我啦。
石英: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年少英雄。难得难得。这戒指是翠儿母亲遗物,今日就给送给你当作订婚信物了。
云蕾:晚辈不敢接受。
石英:你不愿意?可是嫌弃我的女儿么?
云蕾:不不……我愿意……
石英:那还啰嗦什么,翠凤,领他进去,择日成亲。
石翠凤(娇羞):相公跟我来。
【拉着云蕾推门入内】
石翠凤:这就是我的房间,相公觉得如何?
云蕾:好香的茶。这房间布置得也好。
石翠凤:听爹爹说,这鼎乃是周鼎,是很难得的古董,我瞧也没有什么特别。那茶几听说是南海的沉香木做的。(稍顿)相公,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呢?
云蕾(心不在焉):我姓云,叫云蕾(lei三声)。小时候父母双亡,听说我爷爷曾做过朝中的大官。
石翠凤:云相公,你真的喜欢我么?
云蕾:你长得这么好看,武艺又好。不止我喜欢你,我看凡是男人,都会喜欢你的。
石翠凤:嗯,这是什么话?
云蕾:我有一个结义兄弟,人品武功,远胜于我。
石翠凤:你的结义兄弟和我有什么关系?嗯,我知道了,你今日再三推辞,原来是不想和我成婚。
云蕾:不是不想,你听我说,我那结义兄弟……
石翠凤(哭):你当我是什么人啦?你再说什么结义兄弟,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你不要我,干脆说出来好啦!我知道你们这种官宦人家的子弟,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家。
云蕾:什、什么话?我也不知道你是哪样人家!
石翠凤:你真的瞧不出来么?我是大强盗的独生女儿!
云蕾:那也算不了什么,我那结义兄弟,他是个更大的强盗!
石翠凤(怒):你尽说你的结义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我自幼随父亲闯荡,不知多少人家向我家求婚。我曾立誓,不是我自己看上的我绝不嫁他!若然是我看上,他又不要我,那么我就唯有一死!你今日在擂台之上对我轻薄,现在既然成亲了,又不将我当成妻子,你是否存心欺负我呢?你说呀,你是否愿意把我当成妻子?
云蕾(手足无措):谁说我不把你当成妻子呀?你别哭呀,你要我怎么做你才称心呢?(稍顿)姐姐,你今年几岁?
石翠凤:十八岁啦。
云蕾:你比我长一岁,我真的要叫你姐姐啦。你的妹妹……
石翠凤: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没有姐妹么?
云蕾(一怔):我是糊涂了。姐姐,我做你的弟弟好吗?你的弟弟不懂说话,姐姐不要见怪。
石翠凤:你真像个孩子。好,那你听姐姐的,把衣服脱了赶紧睡。你瞧你的鞋也还没脱哩。难道你还要姐姐替你换衣服吗?
云蕾(拖延):是啦,是啦。是该睡啦。
【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大喊捉贼】
云蕾:好像有人来啦,这下睡不成啦,我出去看看。
石翠凤:你,你等等我啊。
【云蕾掠过房顶】
石英:我们父子两代已等了六十年了,你不肯露出真容与我相见么?
张丹枫(沉声):拿来。
云蕾(心中怀疑):又是这小子,我倒要看看他这回闹什么玄虚。
【张丹枫接住画卷,穿窗而出。云蕾紧紧跟在后面,嘈杂人声渐远】
张丹枫:一掷乾坤作等闲,神州谁是真豪杰?保镖的你还不快快出来给我挡贼人?
云蕾:谁是你的保镖。(稍顿)雁门关外的金刀寨主如何?难道也不算真豪杰么?
张丹枫:金刀寨主与那些小毛贼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要说他就是真豪杰嘛,也还未见得!
云蕾(生气):好,普天之下,只有你才是豪杰!
张丹枫:小兄弟,慢走,我这里给你赔罪了!小兄弟,我说你才是豪杰。你心地纯良,能急人之难,的确是侠骨柔肠,我一路行来,所见的人物,只有你还够得上做个朋友。我生性狂放,有开罪之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蕾(低声):那么你为什么要骂金刀寨主?
张丹枫:你佩服的人,未必就是我佩服的,何必要勉强别人和你一样。而且我也并没有骂他,他为人自有令人敬重之处。只是……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了。
云蕾:你是从哪里来的?
张丹枫(凄凉一笑):浮萍飘泊本无根,落拓江湖君莫问!
云蕾:好,那我不再恼你了,咱们就此分手吧!
张丹枫:小兄弟,今日让你做我的保镖,我该请你喝一杯酒。这回你是有功受禄,我不说你白食了。
云蕾:这酒……啊,原来你是从蒙古来的!
张丹枫:你也是从蒙古来的么?看你温文俊秀,倒像是来自温软的江南。(半响)萍踪寄迹,何必追问来源,流水行云,本应各适其适。你不必问我,我也不必问你,这回是我问错了。
云蕾:瓦剌(la四声)与中国即将交兵,你是汉人中的豪杰,所以要逃出胡边了?
【张丹枫不理继续喝酒,沉默一会儿后】
张丹枫(惋惜):只剩下一小半了。
云蕾:这酒有什么好?中国处处都有佳酿,还不够你喝的吗?
张丹枫: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我就是宝贝这一种酒。
云蕾:你不是汉人吗?
张丹枫(诧异):你看我不像汉人吗?
云蕾:你就是死了变灰,也还是汉人。
张丹枫:对极,对极!我死了变灰,也还是中国之人!咱们喝酒!
云蕾(笑):你鲸吞牛饮,几口喝完,岂不更为可惜了?
张丹枫(大笑):今日是我最得意之日,理当开怀痛饮。
云蕾:何事得意?
张丹枫:一者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二者是我得了稀世之珍。来,来!小兄弟,我请你饮酒赏画!
【掏出画卷,展开】
张丹枫(高歌):谁把苏杭曲子讴(ou一声)?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呀,牵──动──长──江──万──古──愁!
云蕾:你喝醉了么?哭哭笑笑,闹些什么?
张丹枫: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流俗。当哭便哭,当笑便笑,何必矫情。你我俱是性情中人,哭哭笑笑,又何足怪?今日笑得痛快,哭也痛快,可惜酒已没有了。
云蕾:时候不早了,咱们……咱们该分手啦。
张丹枫:你去哪儿?
云蕾:不要你管。
张丹枫:你昨晚的行事,我都瞧见啦!那石家小姐,美貌非常,又通武艺,小兄弟,你为何推三阻四,不愿与她成亲?
云蕾:我愿与不愿,与你何干?
张丹枫:若不是我昨晚那么一闹,你也逃不出来,还不多谢我呀!我辈豪杰,原不宜坠入温柔陷阱中,你的定力,我很佩服。不过,你孤身独行,八成会被石英追回去做女婿,不如与我同行,我做你的保镖。
云蕾:这样也好。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怎样称呼?难道整天就叫你做哥哥吗?
张丹枫:我姓张,双名丹枫。丹心的丹,枫树的枫。
云蕾:好雅致的名字,只是蒙古地方,可没有枫树啊,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
张丹枫:贤弟,你的姓名呢?
云蕾:我姓云,单名一个‘蕾’字,蓓(bei四声)蕾的‘蕾’。
张丹枫:好一个漂亮的名字,只是带一点女儿气味,冰雪胡边,也难看到花朵蓓蕾啊,你这名字怎么取的?
云蕾(色变):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冰雪胡边长大的?
张丹枫:我的酒你一入口便知来历,这岂不是也告诉了我你的来历吗?
【马嘶声响起】
张丹枫:是咱们马儿的叫声。不好,咱们的马被人偷走了,贤弟,快跟我来。
【两人狂奔一阵,推开沉重的大门,气氛紧张的音乐渐起】
张丹枫:马叫声竟然是从这古墓里发出的,莫非,莫非是黑白摩诃那两个大盗的地方……(与云蕾耳语)小兄弟,你快逃走……
云蕾:你日间不是叫我做保镖的吗?现在我是非跟定你不可了!
白摩诃(阴森):你这两个小娃娃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到黑石庄去盗宝,还打烂了我的大门,你可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吗?
张丹枫:你们可听过‘冤有头,债有主’这两句中国俗话吗?莫说我不是盗宝,就算我到黑石庄盗宝,又与你们何干?石英不管要你们来管?你们偷我的马,又怎怪得我打烂你的大门?再说这地方也不是你的,这地方是死人住的!
白摩诃:你这大娃娃真是不知好歹。
【说着携着风声的一杖打下,与宝剑交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是乒乒乓乓打起来的声音】
白摩诃(长叹):罢了,罢了!你们赢了!这地方也给你们了!
【声音渐远。马嘶声响起】
云蕾:马儿呵,你回来了,你给那怪物整惨了。(伤口发作,微弱)喂,大哥──
张丹枫:小兄弟,你是不是被打了一杖,嗯,不要说话……赶快运气护着丹田,我替你治,你受伤了。
云蕾(勉强):你……你不要来,我自己治。
张丹枫(一怔):小兄弟,这个时候你还避忌么?我早看出来了。
云蕾(害羞):我不该瞒骗大哥,我其实是一个女子。
张丹枫:意气相投,结为知己,又何必问是男是女,是女是男。嗯,小兄弟,难道你也有世俗之见么?
云蕾:可是……
张丹枫:小兄弟,我知道你胸中有无数疑团,我也有许多疑问,但你如今伤重,实在不宜多说话,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待你伤好了之后,咱们再说个痛快如何?现在我却要求你一事!
云蕾:嗯,大哥请说。
张丹枫:小兄弟,我给你医治之时,你要忘记我是男子,我也忘记你是女子,你做得到么?
云蕾(低声):嗯。
张丹枫:这墓中世界,倒像世外桃源,正适合疗伤静养。你先自己运气行血,明日我再替你打通经脉。
【张丹枫随手将古玩拨落,踢到墙角。拿起酒肉大饮大嚼】
张丹枫: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ji四声)北空回首,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呀呀,帝王蝼蚁同尘土,世上何人能不朽!
云蕾:战争自是悲惨之事,但若被蒙古人打了进来,那么不论男女老幼,都该执干戈以卫社稷。为国家立大功之人,亦可算是不朽之人了。
张丹枫(微微颤抖):小兄弟,赶快用功,不要说话。我一时忘形,痛饮狂歌,惊动你了。
云蕾(撅嘴):大哥,你说,我的话到底是对与不对?
张丹枫:对极,对极!其实想打仗的人都不是老百姓,若豪杰之士都不想称王称帝争夺江山,岂不甚好?嗯,小兄弟,咱们别再谈论了,你快快专心用功吧。
云蕾(心想):这大哥为人甚好,但为何一谈到蒙古与中国之间的战事,他就甚为痛苦,这是何因?这是何因?……
【云蕾最后半句话放回声,逐渐减弱,两遍之后响起马嘶墙倒之声】
澹台灭明(大声呼喊):丹枫,丹枫!
张丹枫:小兄弟,好好用功。我去去就来。
澹台灭明:丹枫,你和谁在里面?相爷──
张丹枫:嘘……
澹台灭明:你爹叫你回去!
张丹枫:澹(tan二声)台将军,烦你回复他老人家,我既离蒙古,此生永是中国之人,不回去了!
澹台灭明:你不为你爹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你单骑(ji四声)入关,中原豪杰,谁能知你之心,谁能谅你?
张丹枫(沉声):我纵是碎尸万段,也终是葬身故土,胜于埋骨异域,遗臭他邦。烦你上复他老人家,叫他好自珍重。
澹台灭明:你好自为之,自己小心吧。在你爹面前,有我替你说话,你不必挂心。
张丹枫:澹台将军,一切全都拜托你了。
澹台灭明:室中还有何人?
张丹枫:是一位朋友,他不愿与你相见,求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惊动他。
澹台灭明:既不欲见,不必勉强,太师之意,十月──
张丹枫:嘘……
澹台灭明:咱们也不知日后能否相会,你与我出去谈一会儿。
【关门的声音,过一阵儿后】
云蕾(自言自语):如此神神秘秘的。你既然不肯告诉我,待我自行揭破你身世之谜。
【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
云蕾(一字一字念):右丞相府……枫儿出世,国主所赐……
【当啷一声,宝剑跌落地上】
【云蕾陷入迷茫中,下面这句回声处理一下】
云澄(咬牙切齿):凡是云家后代,碰到张宗周一脉传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把他们杀掉!杀掉!…………
云蕾(惊恐):妈妈,蕾蕾不杀人,蕾蕾害怕。
【回声渐弱,张丹枫声音插入】
张丹枫:小兄弟,你怎么啦?
【云蕾唰唰唰连刺几剑,镜子破碎】
张丹枫:小兄弟,小兄弟,你听我说……
云蕾(大叫):我全都明白啦,你不必说了!你是我家仇人的儿子!
张丹枫:好,小兄弟,你刺吧!我不求你饶恕!你杀了我后,不能动气,你还要静坐一个时辰,玉几上有一个小银瓶,瓶中有留给你的药,可以助你增长元气!好,小兄弟,我不求你饶恕,你刺过来吧!
云蕾(颤抖):拾起剑来,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我两家,深仇不共戴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快快拔剑!
张丹枫(凄然):小兄弟,我今生誓不与你动手,你要杀便杀,你若不动手,我便走了!(沉默片刻)小兄弟,你善自珍重,我去了!
【马嘶声渐渐远去,云蕾长剑坠地】
云蕾(失魂落魄,嘀咕):他走了,他走了……
【马嘶声再起】
云蕾(一振,矛盾):难道,难道他又回来了……
周山民(扬声):云妹,云妹……你果然在这里!我路过听到你的马的叫声就追来找你,原来你和他躲在这个墓中,你没有吃他的亏吧?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大奸贼张宗周的儿子,是你爷爷的大仇人!
云蕾(低声):嗯,我知道了。
周山民:什么?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蕾:我刚刚知道的,澹台灭明方才来过……
周山民:原来如此,我道你若早知他是仇人,怎会与他作伴?你和他动了手了?可真的没受伤么?
云蕾:我受了白摩诃(he一声)毒手所伤,是他给我治的。
周山民:他?他是谁?
云蕾:我爷爷的大仇人!
周山民:他不知道你是云靖的孙女儿?
云蕾:我用剑刺他,他知道了!
周山民:哦,我知道了。这奸贼初时不知你是他仇人,这才将你笼络,想把你收为己用。后来你拔剑刺他,他不是你的对手,所以逃了。可惜你受伤刚好,气力大约还未恢复,要不然定可一剑将他刺死。早知他的武功如此稀松平常,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求轰天雷石英共同传下绿林箭了!
云蕾(吃惊):什么,绿林箭?
周山民:你江湖阅历尚浅,还不知道什么是绿林箭吗?绿林箭是绿林领袖传下的令箭,绿林英雄,见了令箭,赴汤蹈火,亦不敢辞。云妹妹,真是鬼使神差,张宗周的儿子居然敢一个人闯进关来,你的大仇一定能报了!
云蕾(心想):爷爷的遗嘱是万万不能违背的,张家的人一个也不能饶,那么就让他给别人杀了,免得我动手。可是……
【周山民声音插入打断云蕾心思】
周山民(温柔):云妹妹,自你离山之后,我十分挂念。
云蕾(无力):嗯,多谢你的记挂。
周山民:我总想再见着你,可是山寨事忙,哪里能够?上月我们得知张宗周的儿子闯进关来,我爹就叫我追踪,会同各地绿林领袖,共传绿林令箭,定要将他擒获。此地是山西境内,我便去黑石庄找石英,后来见了他的女儿,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做了石英的女婿。石小姐可还是真的喜欢你!
云蕾:你看石小姐如何?
周山民:武艺也还过得去。
云蕾:其他呢?
周山民:我与她相识不到半天,怎知什么‘其他’?
云蕾:那石姑娘人呢?
周山民:你这位夫人对我似是甚有成见,一直和我抬杠,似乎甚不满意我是你的义兄,倒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我是你的义兄,又干她什么事了?她和我吵了一架,要我把那枝珊瑚还给她,我知道那珊瑚是你给她的聘礼,她对你真情一片,怪不得宝贝如斯!
云蕾:这回是你给她的聘礼,不是我给的了。
周山民:说正经的,很多豪杰都愿意拔刀相助。云妹妹,这次你家的大仇一定能报了!哎,怎么?你怎么还不欢喜呢?
云蕾(强笑):嗯,我有点不大舒服,现在好了。我、我很高兴!
周山民:贤妹,你我亲如家人,有话不妨对我尽说。你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么?
云蕾(强笑):有呀,你没看到石姑娘对我纠缠么?这就是难解的心事。这心事我解不开,只有靠大哥你替我解啦。石翠凤实是一个好女子。与你门户相当。大哥,你难道对她没半点意思吗?
周山民:云妹,你别瞒着我啦,你是另有心事。
云蕾:什么?
周山民:那张宗周的儿子与你一路同行,对你可好?
云蕾(颤抖):很好!
周山民:可是他是你家的大仇人!
云蕾:这事不用你来提醒,我爷爷的血(xue四声)书说得明白。
周山民:说些什么?
云蕾:要我将张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绝!
周山民:可是他对你好!
云蕾:好与不好是一样,我、我、我怎能违背爷爷临死的遗言!
周山民(心想):原来她真的是喜欢上了那奸贼。
云蕾:大哥,你看那、那奸贼会到哪里去?
周山民:那奸贼真是胆大包天。听说接到绿林箭的人都已收到他的留刀寄简,约他们七日之后到‘震三界’毕道凡家里相会。咱们也赶紧赶去。
【音乐渐黯淡,众人骑马赶路的急促声音响起,一阵儿后勒马停下的声音】
石翠凤:云相公,太好了,你也在这里。
周山民:石姑娘,你爹可有过来。
石翠凤:哼。(稍顿)我爹有封信让我带来给毕前辈。
毕道凡:轰天雷有事吩咐,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这封信我已等了十多年了!
【毕道凡看信沉思,石翠凤陷入回忆,狄仁杰里那个插入回忆的音乐就不错】
石英:唉,毕爷,我的家当都在这儿了。
毕道凡(冷笑):轰天雷,你和我装疯作傻做什么?我家屡代寻访,已找了几十年了,而今我查得确确实实,那东西就在你这里,你还不给我拿出来么?
石英:东西也不是你的,凭什么要给你?
毕道凡:难道是你的不成?你知不知道它的来历,怎敢说我不是它的主人?
石英(恳求):这件宝物,就算你沾上点边,也不能说全是你的。我受人所托,家当可以不要,这东西可请毕爷放开手吧!
毕道凡:家当,家当?这东西你是给还是不给?
石英:不给!
毕道凡:好呀!你既然不给,那我可要领教领教你独步天下的蹑云剑法了!
石英:既然如此,那就恕我放肆啦!
【两人乒乓打在一起,棒剑打中身体之声不断】
毕道凡:你给不给?
石英(惨叫):不给!
【再斗一回,咕咚咕咚两人倒地】
石英(挣扎):好,毕爷,你拿去吧!我认输了!
毕道凡:不,你没有输。你忠于所托,确是我生平仅见的一条硬汉,那宝物你就暂时留着吧。我不和你硬要。你今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值得将那宝物交换的,只要你一开口,我无有不尽力而为。
【回忆结束的音乐,毕道凡话声切入】
毕道凡(叹息):可惜轰天雷本人没来!这段公案只怕还是无法了断。今日我要给你们说个故事。(稍顿,调整语气)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精通武功、胸有韬略的老和尚,这老和尚有三个徒弟,私盐贩子义兄、叫化子义弟。还有一个徒弟熟读兵书,足智多谋,曾跟师父走遍天下,扮过各种身份的人,也曾做过和尚,做过叫化。其时异族入主,天下混乱,几人先后竖起义旗驱逐胡兵,最终这叫化子义弟靠几次出卖师父、兄弟夺得了天下。义兄在与义弟决战前叫人画了一幅图,将多年积聚的珍宝以及他师父所绘的地图,都藏在一个隐僻的地方,在画上做下了记号,叫一个亲信带这幅画与他的儿子连夜逃亡……(语音渐模糊)
【信号弹报警】
张丹枫:晚辈张丹枫前来赴约,敬请毕老英雄一见。
毕道凡:都不要动手,张兄请随我来!
【倒茶的声音】
毕道凡:名将喜棋,高人赏画,古今同好(hao四声),兄台也有兴致下一盘么?可惜老朽这里,无画可赏!
张丹枫:晚生不才,闻弦歌而知雅意。晚生随身携有卷画,虽非名家手笔,或许亦可一观。
毕道凡(长叹):江山无恙我重来。当年写这幅画时,想必亦有人下棋饮酒,张兄,你家学渊源,请持白子。
【交错落子的声音】
毕道凡:兄台豪气,果是凌驾前人,竟不屑与我争一隅(yu二声)之地么?这局棋我不能再与你争了!
张丹枫(微笑):承让!
毕道凡:张兄,非是老朽不知进退,你既约了这么多好朋友来,老朽也不能不随俗例,请教兄台几路剑法。
【棒来剑往快速过了几招】
毕道凡:好!兄台剑法妙绝,老朽可以放心了!(面向众人)哈哈哈,张兄是我世交,天大的事情,请冲着小老儿的薄面,揭过去吧!
张丹枫:多谢老伯。中州风雨我归来,但愿江山出霸才,倘得涛平波静日,与君同上集贤台。
【骑马而去,声音渐远】
毕道凡:好气概,果然胜似前人,不枉石英替他守了几十年。以前虬髯客与李世民一局棋而放弃争天下。我如今也心甘情愿输给张丹枫啦,这幅画找到它的真主人了。你们都听见了张丹枫临去的吟诗,那是何等气魄,不问可知,他定是按图索骥,要发掘他祖先当年的宝藏,与那幅无价之宝的地图,再举义旗,重图帝业,又一次与朱家争夺江山了!
周山民(冷冷):只怕他要把江山奉送给外人!
毕道凡:你说什么?
周山民:毕老前辈你还不知道么?这白马少年的父亲张宗周在瓦剌官拜右丞相,瓦剌入侵已迫在眉睫,他单骑入关,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试想他若取得那幅军用地图,国中险要之地,了如指掌,献与瓦剌,按图进兵,中国怎能抵挡?
毕道凡: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山民:半点不假!我父子举起日月双旗,拒汉抗胡,天下共知。这等大事,岂容说谎!这位云相公与他家有血海深仇,都是因张宗周这个大奸贼而起!
毕道凡(颓然):怪不得我家数代访寻张士诚后代,都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原来是远赴漠外去了。(稍顿,愤然)张士诚竟然有这等不肖(xiao四声)的子孙?看张丹枫的气概豪情,他、他怎能是个奸贼?
周山民: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凭外表怎能断定他的为人?
毕道凡(喃喃):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马铃响起,马蹄声渐近】
张丹枫(着急):世伯快走!
毕道凡:好呀,你还有什么花招?
张丹枫(狂笑):悠悠苍天,知我谁人?毕爷,此刻我也不愿多费唇舌要你信我。我只求你快走,官军离此已不到十里了!
毕道凡(半响,坚定):好,我信你。张兄,你今日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快快跑吧!
张丹枫:数代交情已可贵,相知一面更难能!
【说话间数骑马匹来到】
云重:你就是大奸贼张宗周的儿子?哼哼,今日我必定要报仇雪恨。
云蕾(心头寒冷):这男子好生面熟,他又如此痛恨张宗周的儿子,呀,难道……
张丹枫(扬声):小兄弟,快快上山。
【张丹枫拖住云蕾,混战,两人骑马狂奔,渐渐马蹄声退去,大雨】
张丹枫:小兄弟,追兵已经被甩掉了,咱们不如……(沉默,凄然)你还是不肯理我吗?咱们两家的冤仇真的是无法可解吗?(沉默片刻)唉,不是冤家不聚头,小兄弟,你把我杀了吧,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怨!
【电闪雷鸣,掺杂云蕾轻轻啜泣的声音】
张丹枫:小兄弟,你别哭,你吃点东西吧。(强笑)这次我不说你吃白食啦,吃一点吧!
【啪的一声,云蕾打落干粮】
张丹枫(缓缓):唉,报仇,报仇,冤冤相报,究竟何时了?我的祖先与朱元璋争夺江山,亦是留下遗书,要后代子孙替他报仇,我家的报仇,可不只是要后人凭血气之勇刺杀敌人,而是要重夺大明天子的江山!我的祖父逃到瓦剌,那时蒙古势力衰微,受明朝的欺压,先祖和瓦剌先王都想报仇,向大明报仇,这样他就在瓦剌为官啦。我父亲记着先代之仇,对朱元璋的子孙以及忠于明朝的人都恨之入骨。二十年前你的爷爷出使瓦剌,口口声声以明朝的大忠臣自居,我爹一气之下,就迫他到冰天雪地里去牧马二十年!
云蕾(心乱):我爷爷因为身受牧马二十年之苦,就要杀尽张家所有的人,那么明朝抢去了他先人的江山,也就难怪他们如此愤恨,累及我的爷爷。可是这种种是非恩怨,我们后辈可管不着,爷爷要我报的仇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张丹枫:我此次其实是瞒着父亲,私逃回来的,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剌入侵,可是我也要报仇……
云蕾:怎样报仇?
张丹枫:我入关之后,细察情形,明朝其实已是腐败到极,要报仇我看也不很难,我若找到地图宝藏,重金结士,揭竿为旗,大明天下不难夺取!
云蕾:你想称王称帝?
张丹枫: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的江山岂能维持百世?不过我抢大明的江山,也不只是就为了做皇帝……
云蕾:就为了报仇吗?
张丹枫:也不只是为报仇,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好!(停顿片刻,狂笑)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万世!哈,哈,若能酬夙愿,何必为天子?
云蕾:做不做皇帝,那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是你若想抢大明九万里的江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怕也要流血遍野,何况现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与大明天子为敌,岂非反助了瓦剌一臂?
张丹枫(柔声):小兄弟,你的话也有道理。小兄弟,大哥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做皇帝我就不做皇帝。小兄弟,你说吧,我就听你的话。
云蕾(怒):谁要你听我的话!
张丹枫:怎么啦?又生气了?也罢,不说了,小兄弟,你也该睡啦!
【张丹枫轻轻哼起催眠小曲,云蕾进入梦中。音乐渐渐从轻柔转为低沉,突然一道雷劈过】
云蕾(梦呓):大哥,大哥……爷爷……爷爷……
云澄:谁是你的大哥,你快快把他杀掉!
云蕾(惊醒):啊……
张丹枫:小兄弟,你醒了?咱们也该上路了。你看,正中这条路通往正定,左边这条路通往乐城,咱们还是往正定去吧。
云蕾(冷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张丹枫:你就这样恨我吗?
云蕾:多谢你几次救命之恩,但咱们两家之仇无法可解。谁叫我的爷爷早死,想劝他回心转意,已是不能。祖先留下的遗命,子孙怎能违背?这是命中注定……
张丹枫:我不信命。
云蕾:不信又待如何……好,你走吧,你若走东,我就走西!
张丹枫(黯然):你既定要报仇,何不痛快下手?
【云蕾强忍住眼泪,往前跑去】
张丹枫:哎,见了你惹你伤心,不见你我又伤心。呀,你伤心不如我伤心。小兄弟,好好保重,去吧,去吧!
张丹枫(飘忽,渐弱):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
【波涛翻滚声渐起渐急促,音乐从黯淡渐转为明亮】
张丹枫(高吟):太湖三万六千顷(qing三声),难洗英雄今古愁!
澹台镜明:相公是第一次来游太湖的吗?
张丹枫:正是。
澹台镜明:呀,我却觉得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相貌好熟。
张丹枫:姑娘说笑话了,我倒愿意早认识姑娘,只可惜今日才有此机缘,来赏湖山胜景。
澹台镜明:相公就在此处歇歇,山居简慢,请勿见责。
张丹枫:此地如同仙境,皇帝也没福住,怎说简慢?
澹台镜明: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对此湖山,却提俗物,皇帝值多少钱一斤?(稍顿)相公看这湖山之美如何?
张丹枫:太湖奇胜甲东吴,水色山光赛画图。古人早有定评,我除了拜倒湖山之外,岂敢置喙(hui四声)。
澹台镜明:可惜有些人对此湖山,尚未忘情名利,甚至脑中尽是铜臭,岂不是可笑可怜?
张丹枫(心想):此女性情也洒脱得很呢。莫非她知道我是来寻觅宝藏的,因此劝我不要费神去觅那宝藏么?呀,她哪里知道我的心事。我岂是独占珠宝,贪恋铜臭之人!
澹台镜明(唱):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清流足以涤尘垢,人生何必叹坎坷?金银珠宝阿堵物,会当尽付于碧波,劝君有酒当自醉,有酒不饮奈月何?
张丹枫:君歌已休听我歌,此峰突兀撑天河,世间亦有奇男子,顶天立地剑横磨!王侯珠宝皆粪土,但欲一画卷山河!
【这块儿能不能找人配个曲调的?还是改成念。可以的话澹台恬静地唱,张丹枫铿锵地念效果最好】
澹台镜明:你当真要固执己见么?
张丹枫:我不知姑娘意何所指?但大丈夫做事,岂能轻易更改。
澹台镜明:你想到此山盗宝,那可休想!
张丹枫:姑娘,你且听我说!
【乒乒乓乓,一堆兵器招呼上来,打断了张丹枫的话】
张丹枫:姑娘何故相逼?
澹台镜明:你自己还不明白?看你相貌,我本以为你也是一位雅人,原来你却是名利熏心的恶汉!
张丹枫:住手!住手!啊……
【打斗中张丹枫掉下陷阱,啪的一拳捶到墙上,轰隆一声墙倒塌下来,张丹枫摸索进去】
张丹枫:这地方怎么会有道门?莫非这就是藏宝之处?且待我试试。
【钥匙转门的声音,咔嚓一声打开】
张丹枫(不能置信):果然,啊,这……这是彭和尚的地图和秘籍!(稍顿,念)此图出世,大周重光。大周重光……重光……(稍顿,坚定)不肖儿孙张丹枫要请列祖列宗原谅,灭明兴周的遗训只怕我是不能依照了。(心想)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而今得此异书,可窥武学不传之秘,获前人未有之缘,何必还斤斤计较(jiao四声)自己能否活着出去,胸襟如此滞而不化,岂不为古圣先贤所笑!只是……小兄弟,今生今世咱们是再难相见了。
【凿洞之声不断,突然轰隆一声大门倒塌】
张丹枫:咦,是你打开的这门?多谢姑娘相救。
澹台镜明:少主人,我家等你已经等了三代了,若非你用手中的家传钥匙打开了这扇门,我们还不知是你,几乎伤了你的性命,你不怪我们,反而多谢吗?
张丹枫:快别这样称呼,我的祖先偶然曾称王称帝,与我何干?我姓张名丹枫,你叫我丹枫好了。你的姓名我还不知道呢。
澹台镜明:你看我真高兴得傻了,连姓名也忘记告诉你,我叫做澹台镜明,我的太祖澹台归真是你祖先张皇帝手下的大将。
张丹枫:你太祖的名字我知道。如此说来,我真要多谢你们一家。澹台将军随我们含垢忍辱,远处异国,作化外之民。而你们又为我家在这个山头守了几代。
澹台镜明:在这里住有什么不好?朝夕面对湖山,你还不满意吗?(稍顿)这里好多珍宝啊!怪不得古往今来,许多人想做皇帝。你的太祖只不过做了几年皇帝,就积下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可是他们既不能止饥,又不能止渴,我看呀,这些珠子还不如我的枇(pi二声)杷(pa轻声)。
张丹枫:所以呀,我宁愿要你的枇杷,不要这些珠子。
澹台镜明:你说得好听,你若不要这些珠宝,为何冒了这般大的危险,从蒙古一直跑到太湖来?
张丹枫:我要把这些珠宝,尽数送给别人。
澹台镜明:送与何人?
张丹枫:送与明朝的皇帝。
澹台镜明(吃惊):什么,送与明朝的皇帝?明朝的皇帝不是你家的大仇人吗?
张丹枫:不错,明朝皇帝是我家的大仇人。
澹台镜明:哼,不行,不行!珠宝虽然是你们张家的,我们替你守了几代,你要送与明朝皇帝,可得问过我们。
张丹枫:我是想将地图献与于谦,让他去抵抗外敌,宝藏也准备献与于谦,让他拿去作捍卫国家的义兵军饷。
澹台镜明:哈,原来并不是送给明朝皇帝,是送给打鞑子的人,我倒给你吓了一跳。
张丹枫(心想):云蕾是天真中带有矜持,而这少女则是天真中带着爽朗,正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张丹枫:我的小兄弟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澹台镜明:什么,你的小兄弟?我为什么要他喜欢?
张丹枫:我的小兄弟自幼失了亲人,孤苦伶仃,没有人和她玩,你和她一般年纪,不正可以做个最好的朋友吗?
澹台镜明:什么?要我陪你的小兄弟玩?哼,我不喜欢和臭小子玩!
张丹枫:我的小兄弟不是臭小子。
澹台镜明:不是臭小子是香小子呀。哼,香小子我也不喜欢。
张丹枫:也不是香小子,她呀,她是一位小姑娘。我认识她时,她女扮男装,我叫惯了她小兄弟,老是改不过口来。
【兵器交碰之声隐隐传来】
澹台镜明:咦?怎么又打起来了?快跟我上去瞧瞧。
【一边说一边出去,交碰之声渐大】
张丹枫(大叫):快住手,快住手。
云重(激愤):好奸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声中咕咚倒地】
云蕾(唱):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呀,呀,牵动长江万古愁!
【云蕾唱的背景下,回忆】
云蕾(哭):我爷爷当年牧马归来是怎样死的?当真是皇上御旨赐死的么?
于谦:唉,你爷爷被害死之后有大臣追问皇上,皇上只推说不知,王振在旁说你爷爷身为使臣,腼颜事仇,是以赐死。
云蕾:好可恨的奸阉,原来我爷爷是他害死的!
于谦:云大人沉冤未雪,但有你这样一个好孙女儿,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云蕾(渐停抽噎):说到这儿,还有一事,伯伯可知,上回领兵到毕家的少年军官是何人?
于谦:那军官姓云,名唤千里,正是你的哥哥。他如今已被皇上派遣出去公干。
云蕾(矛盾):我终于找到哥哥了,呀,他对大哥一家又是那样痛恨……
【叫声切断回忆】
张丹枫(兴奋):小兄弟!你也来了!
【云蕾不理张丹枫,径直奔到云重面前】
云蕾:啊,哥哥,你受伤了。
云重:你是谁?
云蕾:哥哥,我是你的亲妹。
云重(冷笑):你是我的妹子,认错人了吧?
云蕾(哭):哥哥,你好忍心,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
云重:我有这样好的妹子?
云蕾:我真是你的亲妹子呀,你若不信──
云重(厉声):有何凭证?
云蕾(咬牙):哥哥,你看!这是爷爷的羊皮血书。
云重:哼,前次在毕家,你和这小贼那般亲热,你还有脸拿出爷爷的血书?
云蕾:我……
张丹枫:小兄弟,咱们还是快扶他回庄子去吧,来,来,咱们谈谈。
【云蕾一把甩开张丹枫,扶着云重走进屋子,张与澹台对话声音调小】
张丹枫:云重所受的伤,非他所能自疗。我有祖传的丹药,我教你治法,你替我把他医好。
澹台镜明:这少女是什么人?
张丹枫(苦笑):嗯,我是她的仇人!
澹台镜明:什么?她是你的仇人?
张丹枫:不,我是她的仇人。不,她当我是她的仇人。
澹台镜明:那你为何不亲自治他,将这冤仇化解?
张丹枫:我就是不想令他知道。免得他说我是故意乘他之危,施恩望报。
【对话恢复正常音量】
云蕾(心想):他和这姑娘这么亲热……好,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大家散了干净!
云重:你还看他做什么,他张家是我们云家的大仇人。
云蕾:哥哥!爷爷不是他父亲害死的。于阁老已说得清清楚楚,这冤仇不报也罢。
云重:二十年牧马之仇,又如何说?
云蕾:他父亲此事,确是做得不该,但也不至于不共截天。
云重(冷笑):你倒会替仇人说话!
云蕾(哭)哥哥!
云重:怎么?云家的儿女不许这么没有志气!
云蕾:你师父也这么说,他说张丹枫是我辈中人,外敌为重,能化解便化解了吧。
云重:哼,我知道你喜欢这姓张的小子!
云蕾:谁说我喜欢他了,他──
云重:你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好,总之我决不许你嫁他!
云蕾(冲口而出):他自有意中之人,我此生不嫁,你不必为我操心!
云重:嘘,有人来了。
【澹台镜明推门进入】
云重:不敢有劳姑娘探望。
澹台镜明: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云重:没有什么,多谢关心。云蕾,你替我送这位姑娘回去。
澹台镜明:真的没有什么吗?你吸口气看看。你再不医治,过不了今晚子时。大丈夫虽说是视死如归,这样死了,却也未免不值。呀,若然是我,我就不充这门子的英雄好汉。
云蕾:澹台姑娘,不能医么?
澹台镜明:只怕你的哥哥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重:姑娘言重了,我在贵庄作客,实是不敢多麻烦你们。
云蕾(委屈):若得姑娘医治,我们兄妹感激不尽。
澹台镜明:感激不必。(心想)但求你不恨我骂我,我就心满意足。唉,我何苦伤他心爱之人的心。这姑娘毕竟比我有福得多。
云重:姑娘大恩,没齿不忘,只是太亵(xie四声)渎(du二声)了姑娘了!
澹台镜明:看你也是个堂堂男子,为何像女儿家的忸怩(ni二声)作态?
云蕾(心想):这少女前来赠药,为何却冷得如此怕人,莫非她听到我的话了。
【这一段如果能唱出来的话可以直接把张丹枫的歌当成背景乐处理】
张丹枫(歌):金锁重门荒苑静,倚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澹台镜明(心想):苏州张士诚当年的宫殿,而今已大半沦为荒园废壁,蔓草苍苔,难怪他有此感慨。他如此眷怀故国,却肯将地宝藏,都献与祖先的对头──明朝的天子,这种胸襟,更是古今罕有。
张丹枫(歌):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离愁,黯黯生天际。草色山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澹台镜明(心想):我只道他善笑,原来还这般善哭。
张丹枫(自言自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既然甘心憔悴,始终不悔,那又有什么可以伤心?呀,小兄弟,小兄弟,你就是再将我狠狠折磨,我也绝不会对你埋怨。
澹台镜明:原来他对云蕾竟是如此爱深情重,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然有人对我如此,我就是现在死了也甘心!可惜他们两家结下深仇,适才听他们兄妹谈话,云重又是如此固执,这却如何是好?
【音乐继续,渐淡,脚步声切入】
澹台镜明:云姐姐,这么晚了,还未睡么?
云蕾:我刚服侍哥哥睡了,出来走走。
澹台镜明:令兄伤势如何?
云蕾:多谢姐姐,你的医道真是高明,他臂上的肿毒已消了十之八九,看来明天便可起床了。
澹台镜明(低声):姐姐,你不必多谢我,你该多谢丹枫。
云蕾:什么?
澹台镜明:药是他的,也是他教我的。
云蕾:啊……
澹台镜明:他昨日见云大哥逼你拿出羊皮血书,不愿让你们知道是他赠药,所以假手于我。云蕾(心想):原来他们二人昨日谈的乃是此事,我倒误会了。(冲口而出)呀,他又何必如此?
澹台镜明(凄然):若然我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我也会如此,只要对方幸福,自己受些委屈也算不了什么。
澹台镜明:你哥哥也是一条好汉子,只可惜太倔强了。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吗?
云蕾:我只有一个哥哥,家中还有妈妈,现在蒙古,只是下落不明,将来我还要找她。
澹台镜明:除了妈妈,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云蕾:没有啦,我哥哥尚未成亲。
澹台镜明:啊,你还没有嫂子?
云蕾:是呀,我还没有嫂子。(心想)原来她也对我哥哥有意思,这真是太好了。
澹台镜明:张丹枫还没有睡,他在等着你呢!
张丹枫(低声呼唤):小兄弟,小兄弟!
【声音渐弱。一夜过去,弄个鸡叫怎么样。众人争论的声音】
澹台镜明:少主说得好,昔日是两家争夺天下,而今却是异族入侵,权衡轻重,还是同心合力,抵御外敌为好。这宝藏应该献出去。
【脚步声,云重推门进入】
云重(心想):咦,他们在说宝藏的事。皇上还以为张丹枫取宝藏地图,是想存心造反,派我来阻止他。原来他竟然是想献给皇上!
张丹枫:云兄伤势如何?
云重(冷冷):不劳挂心,我还活着!
张丹枫:那就好啦!
澹台镜明:这些珠宝我们已守了几代,现在可以卸下这千斤重担了。云大人,你们的皇帝不是想要这笔财宝吗?你再静养两天,就劳烦你将这些珠宝押运回京,给你们的皇帝做军费。
张丹枫:如今探得确实消息,太师也先率领的瓦剌兵果然打进了雁门关,两国已经开战啦!
云重(怒):我不扫平瓦剌,誓不为人,好,我立刻就将这批珠宝押运回去!
张丹枫:云兄先安心在此地静养,我去前方将这张地图送去。现在敌强我弱,有这张地图,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就胜于多加十万雄兵!
澹台镜明:你虽然是智勇双全,但这张地图有关中华国运,千里迢迢,你孤身一人,路途中若然出了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武功都在相公之下,若真是遇上强敌,只怕也帮不上忙。
张丹枫:我此去虽然有些冒险,但一张地图,还不显眼。你们押运珠宝,却必须多人,千万不可为我而分薄人力。
云重(朗声):蕾妹,你和他同去。我知你们双剑合璧,多强的敌人也可应付,你去我可放心。
张丹枫:多谢云兄!
云重:哼,多谢什么?我可不是为你着想!
张丹枫:我知你是为了这张地图,那么我就为大明的江山向你致敬如何?
云重:好,你肯为大明江山,那么我向你还礼了。
云重:蕾妹,你过来!
【两人走到后面】
云重:就这里吧。(柔声)妹妹,你怪我么?
云蕾:哥哥,我欢喜极了!
云重:自从我们分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念你,有时做梦也梦见你,梦见你还是三岁大的样子,在草原上看妈妈牧羊。
云蕾:哥哥,我知道你怜我疼我!
云重:昨日,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子,我很欢喜,但又很痛心。呀,你竟和他那样亲热。妹妹,你的剑法已可以闯荡江湖,就可惜太柔弱了。妹妹,你是云家的女儿,我要你硬起心肠答应我一件事。
云蕾(低声):哥哥请说。
云重:张丹枫之仇我可以不报,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爷爷切齿痛恨的仇人之子,你今生今世,绝不能与他成为夫妻。你与他护送地图,那是为了大明江山,路上同行,你可不能被他甜言蜜语所骗。若然你真要喜欢他,那么咱们兄妹的情分就此一刀两断!(近乎哀求)阿蕾,我绝不许你与他成为夫妇,就是这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说,你说呀!
云蕾(强忍悲痛):嗯,哥哥,我答应你!
【两人上船,海鸥纷纷鸣叫飞起之声】
张丹枫:小兄弟,你看这海鸥多快乐啊,你怎么不笑呀?
云蕾:有什么可笑呀?
张丹枫:咱们能结伴同行,岂非一乐?
云蕾:这路途也未免太短了!
张丹枫:是啊,人生旅程遥远,咱们这一段是太短了。你不必说了,我已猜得出你哥哥对你的言语,但这不必心焦,你哥哥既许咱们同走这一段旅途,也许将来就会让咱们同走更长的旅途。
云蕾(心想):哥哥昨晚与今朝之间,果然已是有所不同。若在以前,他哪里肯让我与丹枫同行?他以前固执之极,非向张丹枫报仇不可,但而今这仇恨总算已减了许多。呀,大哥的话说得有理,世间上总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可是哥哥今早的话,句句动自真情,只怕他再也不能让步了。
【话音渐弱,音乐从恬静转为肃杀,战场上厮杀之声响起】
张丹枫:小兄弟,我们到了。看这样子明朝的军队已经是败了。小兄弟,你等我去探探情况。
【人声马嘶一片骚乱,张丹枫伏在草丛中】
脱不花(噗哧一笑):呦,这是谁躲在这儿啊。我已等你多时啦,你不要乱动,你一动我就要大叫大嚷啦。
张丹枫:好,我不乱动便是。
脱不花:你快脱下军服,换上这件衣裳,跟我走。
【张丹枫换上衣服,脱不花领他走进屋子,推门声】
脱不花:丹枫,你还认得我么?
张丹枫:你……你是也先之女脱不花。
脱不花:正是。一别多年,你还没有忘记我啊!记得小时,有一天我和你去打猎,临流照影,你说我像男孩子,我却说你像女孩子,你可记得?你今天穿了我的衣裳,更像女孩子了,你自己瞧瞧。
张丹枫(心想):云蕾易钗而弁(bian四声),我却易弁而钗,若叫她知道,岂不被她取笑。
脱不花:我们出征前夕,听说你偷入中国,问张丞相,张丞相又不肯说,我还以为我们今生不能再见了,谁知真主保佑,咱们却在这里相逢。咱们多年不见,今回你可要在我这儿多住几天。
张丹枫:这如何使得?
脱不花:这有什么使不得?包保没人知道,就是有人知道,她们都是我的心腹,也不敢说。你若不肯,我就嚷出去啦!
张丹枫:好,你嚷吧,实话对你说吧,今日我乃是你的敌人,你可把我缚了,献与你的父亲。我既敢到你们的军营,本来就不准备要这条性命。
脱不花(格格娇笑)
张丹枫(怒):你笑什么?
脱不花:你还是小时候的脾气,总爱和我抬杠。你说你是我的敌人,我却不当你是我的敌人呢。明朝的皇帝都被我们擒啦,你还和我叫嚷什么。再说你不要性命,难道你就不为你父亲着想吗?
张丹枫(心想):我父亲尚在瓦剌,脱不了她父亲也先掌握。而且将来假若我要策动瓦剌内乱,那还需要我父亲相助,成仁容易,复国事难,我且暂忍一时之辱。
脱不花:其实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这个地方,你在瓦剌军中再也找不到这样舒服的住处。
张丹枫:什么?你叫我住在此处?
脱不花:不住在这里又住在哪里?难道你到外面去和女兵们混在一起住吗?你不怕笑话,我也怕笑话啊!你在帐后沐浴,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洗干净了,免得被人看破。你不必羞答答的,没人瞧你。
【脱不花笑着走出,话声渐远】
张丹枫(心想):既然明朝已经大败,不如回京先找于谦。我还有大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张丹枫撕破帐篷掠出,御马狂奔。于谦声音插入】
于谦(念):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张丹枫:于大人,既然粉骨碎身浑不怕,那又何必怕宵小的议论,史官的诬陷?
于谦(长叹):贤侄,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兹事体大,粉骨碎身犹在其次,只恐我将来要蒙下不白之冤。
张丹枫:当今天子既已被俘,大人当为大明江山着想,当机立断,此其时矣。就算他日皇帝降罪,粉骨碎身,但大人已留清白在人间,万世千秋,永垂青史,又何足惧?
于谦(释然):贤侄说的是。我明日便立新君,尽杀逆党,亲自督战九门!(稍顿)刚才澹台家的家丁押送宝物到达,他们路上被瓦剌军拦截,澹台姑娘中了一箭,云统领回去救她,两个人都失散了。我本想让云统领做使者接回皇帝的,现在却不知他在何处。
张丹枫:我正好要回家一趟,顺便托人找找他们吧。于大人,我去了,保重。
【话声渐弱,马蹄声响起,渐弱,骑马远去】
【云重一拳打到墙壁上,被反弹回来】
云重(懊恼):都是我不好,中了瓦剌奸贼的圈套。澹台姑娘,我死不足惜,只是今日累了你了。
澹台镜明:不,是我累了你了,你本来可以逃出去的。
云重:你伤口痛吗?
澹台镜明:反正咱们都是要死的了,还管它痛与不痛?
云重:不,我不愿意见你痛苦。你解下衣服,让我给你敷药。拿着我的手,引到伤口上去。
澹台镜明:你英雄年少,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可惜!
云重:张丹枫所托的宝藏,今日定可护送至京,我一心报国,而今总算做了一点事情,死亦无憾。
澹台镜明(心想):此人虽然性情固执,气量也稍嫌狭窄,却也还有可取之处。
【外面马嘶声响起】
澹台灭明(在外面叫):这里面是什么人?
云重(低声):这是澹台灭明!是瓦剌的第一勇士。
澹台镜明:嗯,我也听出来了。他是我的堂兄,今年五月之间,曾悄悄地到过苏州,在我们的洞庭山庄住了好几天。
澹台镜明(扬声):哥哥。
澹台灭明:呀,你受了箭伤,让我看,哦,还好,不碍事。你这次路途辛苦,又经艰险,想必吓坏你了。不过,少年之人多经艰险,历练历练也好。(稍顿)云重兄,你这次到苏州,可见到了张丹枫么?
云重:见着了。
澹台灭明:你们两家的仇恨和解了么?(稍顿)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是外人,不便多管,只是托你转达几句话。你若见到张丹枫,可叫他宽心,瓦剌大军,不日之内,恐怕就要班师回国了。
澹台镜明:啊,真的?哥哥,这是也先告诉你的么?
澹台灭明:他才不会亲口告诉我呢。我在雁门关奉命留守时暗中通知了金刀寨主,叫他们在我起程之日,暗袭雁门关。也先绝对想不到是我从中给他捣乱,只道是因我走后,雁门关兵力分薄,所以才有此败。这件事很令军心震动,加之瓦剌国内,情形也不安稳。我看他不出半月,必然退兵。
云重(心想):澹台灭明他竟然会如此这般,暗助明朝。
澹台镜明:咱们的主公现下如何?
澹台灭明:主公日来甚是苦恼,他既念念不忘收复大周的江山,但又不愿瓦剌占了中华,是以心中矛盾,我也劝解不来。
【音乐继续一段儿,张宗周声音插入】
张宗周(念):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lei二声)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
张丹枫:爹爹。
张宗周: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今生难以再见你呢!
张丹枫:不孝儿回来请罪了。
张宗周:我听澹台将军说你到过苏州了?
张丹枫:正是为此请罪,祖先的宝藏和那张地图我都已发掘出来,但却送给了明朝的于谦,让他去帮助朱家天子,打退瓦剌。
张宗周(黯然):你的行为,我从澹台将军口中亦己约略知道,你此举对中国有功,但咱们张家却永无机会再争天下了。唉,生不愿为上柱国,死犹不愿作阎罗,阎罗点鬼心常忍,柱国忧民事更多。我经过了这场巨变,雄心壮志,已渐消磨,宰相亦不愿做了,做皇帝那更麻烦,你既不愿作开国之君,我亦愿就此终老异国了。你做的事情我不怪你就是。
张丹枫:爹,落叶归根,我还是望你重回故土。为儿不孝,但愿能侍奉爹爹回去,让爹爹安享晚年。
张宗周:唉……
张丹枫:爹爹正好趁此机会,退出是非之场。
张宗周:做了二十多年丞相,我是觉得很疲倦了。当年我本就无心做这丞相的。
张丹枫:云无心而出岫(xiu四声),鸟倦飞而知还。爹爹,咱们还是重回家园的好。
张宗周: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这两句说得好,归去来兮,是该归去的时候了。
张丹枫:于大人即将派出使臣来接明朝皇帝回去。爹爹明早递上辞呈,咱们待明朝的使臣到来,两国议和之后,便行归国。
张宗周(沉声):我所说的归去,不是你所说的归国。
张丹枫:怎么?
张宗周(苍凉):酒阑席散人归去,富贵繁华一梦空。我在尘世混了六十年,也应归去了。
张丹枫(颤声):爹爹老当益壮,距百年之期尚远,何出此不祥之言!
张宗周(凄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张丹枫(着急):江南水软山温,正宜回去颐(yi二声)养。
张宗周:我还有面目重回江南吗?昔日楚霸王不肯渡过乌江,他也是不愿重见江东父老呀!
张丹枫:这怎么能相比呀?
张宗周: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丞相之职可辞,祖先的土地是不愿重踏了。
张丹枫:那么爹爹是否认为孩儿此次中国之行是做错了?
张宗周(隔了半响):若然是我年轻四十年,我也会像你这样干的。因人成事,大不可靠。现在我已知道想借瓦剌的势力恢复我们大周的国运,这想法是错的了。
张丹枫:爹……
张宗周:不必说了。哎,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也先此人,甚是狡猾,还得提(di一声)防他反复才好。呀,我但愿明朝的使臣快快到来。我纵死在瓦剌,也终于忘不了中国呀。听你所说,于谦是百年难遇的贤臣,但愿中国从此国运昌隆,我能见着他派来的人也好。
张丹枫(突然):爹爹可还记得以前那位明朝的使臣云靖吗?
张宗周(发抖):呀,三十年了,三十年前之事还历历如在目前,云使臣是我生平所见的第一条硬汉,我怎会不记得?算起来他回国也有十年了。
张丹枫:他刚踏进国门,便被王振假传圣旨,将他害死了。
张宗周:这事情我亦听说了。呀,都是我的罪过。想那时我少年气盛,恨极明朝的天子,连同效忠明朝的人,我都憎恨,以至令云靖在冰天雪地的湖边,牧马了二十年。他二十年来饮冰嚼雪,对朱家天子始终是丹心一片,他虽然是与我作对,我倒很佩服他。近年来我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难过,这是我生平所作的唯一罪孽。我倒希望将来明朝派来的使臣,也像云靖一样,是个铁铮铮的硬汉。
张丹枫:听说云靖还留下两个孙儿,一男一女,年岁和我差不多。
张宗周:是吗,但愿能见着他们。
张丹枫:若然他们有求助于你的地方,你愿意吗?
张宗周:你是我所宝贝的儿子,若然要为了他们,舍弃了你,我也情愿。唉,只是他们若然还在人世,长大成人,定知他爷爷当年之事,他们一定将我当作了仇人,又怎会向我求助?
张宗周(念):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话音渐模糊,推门声】
张丹枫:小兄弟,小兄弟,我回来了!
云蕾(淡淡):嗯。
张丹枫:我和父亲谈起当年之事,他甚是后悔。
云蕾:我也在后悔呢。
张丹枫:后悔什么?
云蕾:后悔不该认识你。我们一家被你们害的这么惨,我却和你要好,怎么对得住我的亲人们呢。
张丹枫:不论他们怎样责怪我,我也甘受。
云蕾:责怪你做什么?别装得那样可怜啦。大哥,我想去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张丹枫:嗯,我陪你去。
【马蹄声响起一阵儿,推门声】
云蕾(激动,大叫):啊……爹……爹……
云澄:阿蕾!(痛哭半响,收敛情绪)【悲乐继续,缓冲一段之后】阿蕾,他是何人?
云蕾(嗫嚅):他、他姓张!
云澄(恨声):什么,他姓张?
张丹枫:不错,我姓张,我是张宗周的儿子,如今向老伯请罪来了!
【云澄摔开云蕾,弄个甩大袍子的声音,或者衣服被扯裂的声音】
云澄:你走吧,我这贫苦人家,不敢招待你们少爷小姐!
云蕾(哽咽):爹,我……
云澄(厉声):不要叫我爹。你爷爷被张家害死,我也在冰天雪地里落下一身残疾,你却和这小贼这般要好。你今日若不跟这姓张的小子一刀两断,就再不是我云家女儿,再不许踏进我云家门。
云蕾(泣声发颤):爹爹…………
【背景音乐继续放,先别插入人声,然后等放一小会儿加上重重的关门声】
张丹枫(撕心裂肺大喊):小兄弟,小兄弟!
【回音持续一段时间然后是撞开门的声音】
上官天野: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毁坏我的门户!
张丹枫(迷糊):小兄弟,小兄弟,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踏进门来了,你不再赶我了?哈哈,你不再赶我了!
【咕咚一声张丹枫倒地昏迷,音乐继续一阵儿,渐转平和】
张丹枫(自言自语):我……我这是在哪里?【慢慢下床,起身走动】这墙上的画,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画中少女虽美,可是天地之间哪还有人比得上我的小兄弟。呜呜……
上官天野(笑):你是谁?你哭什么?
张丹枫:你是谁?你又笑什么?
上官天野(哈哈大笑):真想不到天地之间,竟然还有你我两个痴人!这就是你的小兄弟吗?
张丹枫:你怎么敢瞪着眼睛看我的小兄弟,哼,哼,我要打你这个没礼貌的糟老头子。(稍顿,泄气)呀,呀,我不许别人瞪着眼睛看你,为什么你却瞪着眼睛看我?
上官天野(自言自语,渐沉):几十年前,若有人敢多看我的芝兰一眼,我也会打他的。(稍顿)你的小兄弟为什么离开你呢?
张丹枫: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作什么?
上官天野(惊诧):怎么?
张丹枫: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这不是你写的么?你若不知道我和云蕾的事情,又怎么写得出这副联语?
上官天野(呢喃):原来恩怨难忘,相思情孽,都是一般。(大笑)三十年前是我,三十年后是你,彼此彼此,且让天下情痴同声一哭!
【两人哭哭笑笑闹了一阵儿,脚步声响起】
上官天野:乌蒙夫,你还有胆来见我吗?
乌蒙夫:自离师门,无日或忘,师父所授的一指禅功夫,我日日练习,也没有间断,求师父许我重列门墙。
上官天野:练这种最上乘的功夫,终生不许结婚,你却有情欲之念,对师妹怀有异心,犯了你进门之时所发的大誓,我岂能再收留你。
乌蒙夫:今后我发誓不再动情,并愿将功赎罪。
上官天野:是谁引你上山的,是不是仙韵这丫头?
乌蒙夫:不错,是师妹。不过,我绝不会和师妹再谈婚嫁之事。
上官天野(厉声):你在见我之前先约见师妹,这已经犯了戒条,你知错么?现在罚你在静室之中思过,不得我的吩咐,不准擅自离开。
张丹枫(心想):这老头真是不近人情,他自己自命‘情痴’,却不许门下弟子谈婚论嫁。
【张丹枫叩门进入静室】
乌蒙夫:你,你不是张丹枫么?
张丹枫(疯疯癫癫):不错,我叫张丹枫,张丹枫是我。
乌蒙夫:你为何来到这儿?
张丹枫:是呀,我为何来到这儿?(高吟)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喂,你是不是情痴?
乌蒙夫:你说什么?
张丹枫:我说你不是情痴,你为何要抛弃你的师妹?
乌蒙夫:谁说我抛弃了她?
张丹枫:那你为何不敢与她谈婚论嫁?
乌蒙夫:你知道什么?我们这一派的上乘功夫,须要保持童子之身,一结了婚,功夫就学不成了。
张丹枫(大笑):哪有这样的道理?除非你学的不是正宗的玄门内功。哪,我且让你开开眼界。这是《玄功要诀》,借给你,你用这种玄功做基础,再练你的一指禅去。上官老头若还禁你谈婚论嫁,你就将这本书拿给他看,若还不准,我就替你打他一顿,还要将他亲手所写的联语一把撕掉。
【笑声渐远,乌蒙夫盘膝坐地运功,开门声】
上官天野:你练得是什么武功?是哪位高人指点你的?你可以另投明师,不必再在我的门下了!
乌蒙夫(惶恐):弟、弟子运用外派功夫,求师尊恕罪。弟子并无别人指点。
上官天野(冷笑):没人指点,你无师自通吗?
张丹枫:我知道是谁指点他的,那人是百多年前的古人。我知道你是情痴,但你只顾自己痴情,却不理你的门徒死活,硬生生要拆散他们,我心有不服,所以请那位古人指点他了。
上官天野:乌蒙夫,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乌蒙夫:一点不错。我练的武功是这本《玄功要诀》上的。
张丹枫:我骗了你没有?此人岂不是百余年前做过两位皇帝师父的古人?你自己揭开看看吧,看你还会不会坚持必须以童子之身才能学你那劳什子的一指禅功夫?
上官天野(惊呼):原来彭和尚的遗著在你的手上,是你借给他的?
张丹枫:愿求一滴杨枝露,洒作人间并蒂莲。凡是天下有情人,本来都该成眷属。
上官天野:小兄弟,真有你的,你才是天下第一情痴。蒙夫,仙韵,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子,我误了你们十多年。现在我将不许婚嫁的戒律取消,这间石室也留给你们了。从今野鹤闲云伴,不悔情痴不悔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上官天野如飞奔去。音乐继续一段儿,脚步声响起】
澹台灭明:丹枫!我可算找到你了!
张丹枫:哈哈,你是澹台将军。
澹台灭明:你怎么啦!
张丹枫: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问我作什么?哈哈,你是谁?我是谁?她又是谁?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能禁。我欲问天天不应,你来问我我何知?
澹台灭明:你抛得下大明九万里的锦绣河山,难道就抛不开一个女子?
张丹枫:什么?
澹台灭明:你的父亲指望你重光大周,你为了不让中华九万里的锦乡河山沦于夷狄,冒了多少危险,献宝献图,挽救了大明天下。你帝王之业尚自可弃,还有什么恩怨不能抛开?
张丹枫:我视帝王如粪土……
澹台灭明(紧接):祖国河山待你回。
张丹枫(半响,坚定):澹台将军,多谢你来接我,咱们走吧。
【两人上马而去,路上张丹枫的白马与另一匹马相对嘶叫】
澹台灭明:这是谁人所居?瞧不出这间破屋的主人倒养有一匹千里良驹。丹枫,怎么你的马儿倒好像与它是多年的老友似的?
张丹枫:那堪重过伤心地,黄叶西风总断肠。呀呀,马犹如此,人何以堪?
【张丹枫重重一鞭抽在马上,马儿负痛狂奔,澹台灭明急急赶上】
澹台灭明:丹枫,你怎么啦?
张丹枫:来来,咱们且在这里痛饮一场。
澹台灭明:咱们还要赶路。
张丹枫:有酒便当一醉,醉了正好赶路。澹台将军,你今日怎的这么不爽快?
【马嘶声响起】
周山民:丹枫,我们找得你好苦,却想不到在这里相见。我们知道你献宝的事情了,以前是我们误会你了。
石翠凤:丹枫,云相公呢?她怎么不和你一道?
张丹枫: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留不住她,我又怎能留得住她。呀,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石翠凤:周大哥已经告诉我云相公也是个女儿身了。人家有正经事找你,你却胡说八道!
张丹枫:你们怎么到此地找我?
石翠凤:我们到了云相公家中,见到云伯母了。你们是不是闹了别扭?伯母说你本来是和云蕾一同来找她的,后来却独自走了。
张丹枫:怪不得我适才路过之时,好像听得里面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你们。
石翠凤:我们刚刚寻到,才坐得一会儿,就听得你那匹宝贝马儿的叫声,我们赶出来,你已经去得远了。我们急急追赶,赶到现在才追上你们。咦,说来我倒要问你了,你就算和云相公闹了别扭,也不该如此无礼,怎么过其门而不入?云伯母多可怜,你也该去看看她。
澹台灭明:你先说正经事吧,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是谁告诉你云蕾的住址?
周山民:明朝已派出使臣,就将到瓦剌来谈和了。你猜这使臣是谁?(稍顿)就是云蕾的哥哥!
张丹枫(心想):云重素来对我含有敌意,如今一来,我和云蕾的事情更绝望了。
石翠凤:怎么,你不高兴吗?
张丹枫(黯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云重做使臣,那是最好不过了!
周山民:云重经过雁门关之时,曾与我们相见,是他托我去向他的母亲报信的。云重他们是天朝的使节,我倒是为他们担心。在雁门关内,有我们传下了绿林箭,可保无事。到了雁门关外,那就非我们之力所及了。我就是想和你们商量,要不要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接他们?
张丹枫:周大哥,我的小马快,先走一步了。你放心,我担保云大哥平安到达瓦剌京城!
【张丹枫听完周山民的话立即上马,最后一句在马上说,声音渐远。数骑马匹行进的声音响起并持续为背景】
澹台镜明:张丹枫与你的妹妹苦是知道了咱们到来,不知多欢喜呢!山民哥哥前去报信,想来已见着他们了。咱们到了瓦剌,总有几天耽搁,才递国书,你看要不要先到张家去找他们?
云重:你到张家找谁?张丹枫或者会在家在等你,云蕾若住在张家,那就不是我的妹妹。
澹台镜明:你这个牛脾气几时才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值得如此耿耿于心?这次若不是张丹枫,于阁老也不会知道瓦剌的内情,两国之间,也不会这样快便同意谈和,全亏了他,才有你这个议和的使者呢!这次到了瓦剌,你实在应该先见见丹枫,谢一谢他。
云重:于阁老有书信与他,我当然要与他相见。只是我两家仇深如海,看在他这次为了大明江山奔波出力的份上,我可以不计前仇,但要我与他化敌为友,那可办不到!
澹台镜明:你是大丈夫,气量如此狭小,还不及我等女流之辈,我们与你的朱家天子也是世仇,我们守了几代的珍宝,结果还不是都拿了出来献给朝廷。张丹枫若是记仇,他也不会设谋划策,要于阁老去接皇帝老儿回来了。
云重(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我就不如张丹枫?(突然大喊)小心!
【勒马停下的声音,咕咚一声一人从远方被抛来落下】
云重:哪位高人与我相戏?
张丹枫(远处传声):我替你把要找你麻烦的恶贼擒来,怎说相戏?这贼人你好生审问,我已和附近的部落首领说好,他会护送你安全到达的。这书也送给你好好研究,腿脚有什么毛病都能治好。
云重(莫名其妙,嘟囔):喂,你说清楚啊,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们这里哪有腿脚不好的人。
【马蹄声渐弱,念白声插入】
张宗周(念):今夜园中月,明年只独看。
张丹枫(心酸):爹爹。
张宗周(凄然):听说和约已签,明朝使者明天便要回国了,是么?
张丹枫:是的。
张宗周:这位使臣也姓云,是么?
张丹枫:是的。
张宗周:这位使臣不辱使命,比当年的云靖还强!(稍顿)枫儿,那么你明天也该走了!
张丹枫:爹,那么你呢?
张宗周:你的东西我都已替你收拾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照料你了。
张丹枫(激动):爹,你不走,那我也留在这儿陪你。
张宗周(柔声):不,你要走!你年纪还轻呐。澹台将军和你一同走,我已经告诉他了。
张丹枫:澹台将军也走,那么你岂不是更孤单了?
澹台灭明(着急):主公,不好了!咱们的府邸已被人包围了!
张宗周(淡定):那么咱们就出去看看。
张丹枫(大吼):你们来做什么?
额吉多:张丹枫,今日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你要死还是要生?
张丹枫:怎么?
额吉多:若然要生,你就自己动手,把家中的人全都缚了。只留下你的父亲可以不缚,然后打开大门,让我们将你们父子带去交给太师,由太师发落。
张丹枫:哼,若然不呢?
额吉多:我留点时间,让你们想个清楚。这尊大炮,你该看见了吧。任你武功再强十倍,也难抵挡。限你们五更答复,若然敢道半个不字,还想抵抗的话,那么对不住,天一亮我就向你们开炮!
张宗周:枫儿,下来。看来也先这厮非得我而不甘心,就由我跟他们走吧!你和澹台将军一身武功,相机可以逃走!
张丹枫:不能!我们绝不能让你受也先之辱!
张宗周(大笑):好志气,好志气!咱们三代以来,在瓦剌屈辱求生,气也受够了。而今中国已强,是不能再受他的侮辱。好吧,那就让我和家人死在这儿,你们从后门杀出!
张丹枫:不能!
澹台灭明:要死我也和主公死在一处。
张宗周: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好部下,呀,只是我累了你们了。
【急促的叩门声】
云重:你是谁人?深夜来访,有何事情?
脱不花:我是也先的女儿!
云重:尊大人有何见教?为何要你前来?
脱不花:不,不是我爹叫我来的。云大人,你和张丹枫是不是好友?
云重:怎么?
脱不花:如今已敲了四更,只要天色一亮,张丹枫全家老幼,都要化为飞灰!他的性命如今悬在你的手中,你救他还是不救?
云重:这是怎么回事?
脱不花:我父亲恨他助你,更怕他回到中华,将来永为瓦剌之患,所以已派兵围了他的府邸,只待天色一亮,就要用炮来轰!
云重:我如何可以救他?
脱不花:立刻到张家去!
云重(心中矛盾,心想):也先现在急于和我们讲和万万不敢向我们开炮,可是我这一去不但要踏入仇人的家门,而且要误了早已约定好的行程,我该怎么办?
脱不花(颤声):你到底救他还是不救?
云重(心想):张丹枫帮了我这么多回,我难道就不如他吗?(高声)派两个人立刻飞赶去瓦剌皇宫,通知黄门官,叫他立即转达瓦剌国王,说我明天不走了!(稍顿)你们立刻整装,随我出发,我要去拜会张宗周!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卫士:宣使臣云重进宫朝见。
澹台镜明:到了张家之后再入宫朝见。
云重:好,就是这样。你回去禀告皇上吧,明早暂不动身,最迟午间,我一定进宫朝见。
【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卫士:宣使臣云重立即进宫朝见。
脱不花:理它什么诏书,咱们还是照刚才的说法。
【急促的马蹄声第三次响起】
卫士(立即两字加重):宣使臣云重立即进宫朝见。
云重:唉,看来我不去是不行了。你们先去吧。
澹台镜明:张丹枫挽救了明朝的江山,这倒霉的明朝天子却要累张丹枫送了性命!
【得得得,队伍继续前进】
额吉多:什么人?
澹台镜明:我们奉云大人之命,前往拜访你们的右丞相。
额吉多:那你们的云使臣呢?
澹台镜明:云大人刚刚奉诏进宫,就要赶来。
额吉多:既然如此,那就等云使臣来了再说。
【一片啊呀之声响起,脱不花从队伍中策马冲了过去】
脱不花(大叫):谁敢拦我!不准开炮!
额吉多:不准放炮,是谁说的?
脱不花:你耳朵聋吗?听不清楚?是我说的!
额吉多(恭敬):听清楚了,请郡主闪开!(大喝)放炮!
脱不花(生气):谁放炮我就把谁砍了!额吉多你敢不听我的话?
额吉多:我要听太师的话!
脱不花:我父亲叫我赶来,就是要吩咐你们这一句话:不准放炮!
额吉多:那么大师的手谕呢?
脱不花:我是他的女儿,要什么手谕?
额吉多:不见手谕,恕我不敢接旨,请郡主闪开。(大喝)放炮!再不放我就先把你砍了!
【炮手点燃火绳,发出一声惨叫】
脱不花:你以为我不敢砍你!谁敢上来,我就把谁砍了!
额吉多:太师亲口吩咐,不论是谁,若敢阻拦,都可以把他杀掉!这是手令!你们上去把郡主请开!
脱不花:谁敢上来?
额吉多(冷冷):郡主你听清楚了,赶快离开,不可固执。
脱不花(大哭)
额吉多:你哭也没有用,你再不离开,我们就不客气了,快点回家吧。
脱不花:呸,你给我滚开。
【脱不花扑上前去咬住来人,一声惨叫毙命】
脱不花(凄厉):张哥哥,不是我不救你,我已尽了力了!
【脱不花一刀插入胸膛,倒在炮上】
张丹枫(哭,嘶叫):脱不花妹妹,我领你的情了!
额吉多:把她拉开,开炮!
张丹枫(凄笑):爹、澹台将军,咱们今日一同走了!
【急促的马蹄声,不断的抽马声,中间穿插】
云重(强行忍耐):微臣云重拜见。
祈镇:卿家平身,赐坐。
云重:皇上有何紧要事情,召唤微臣?
祈镇:是呀,是有紧要的事情。朕忽然想起,咱们明日虽然归国,到底在瓦剌一场,咱们也不可废了礼节,不如由你接我出宫,咱们递表辞行,瓦剌国王若要来送,咱们在城外等他,这样才合彼此相敬之礼。
云重(亢声):皇上不必派人递表了,我已通知瓦剌国王,明儿不走!
祈镇(大惊):你,你,你怎敢擅自作主?
云重:我要去拜会张丹枫。
祈镇:什么,你要去拜会张丹枫?你不知道他们是张贼张士诚的后裔么?朕不将他们押解回国,处以极刑,已是宽厚无比,你还要去拜会他们!哼,哼,真是岂有此理!你得了他什么好处?
云重(悲愤):也先要炮轰张家,微臣虽与张家仇深如海,但即使受陛下处罪,也必然要去张家救出他们。说到好处,陛下受了他的好处,却还不知,于阁老为陛下召集天下义师击败也先,其中的军饷,占了一半,就是张丹枫捐出来的!
祈镇:这,这是什么话?你,你,你是食我大明俸禄的臣子么?你,你,你替他说话,居然违抗君命?
云重(坚定):微臣知道违抗君命罪当处死,我去了张家之后,当自尽以报皇上知遇之恩,让皇上再请于阁老派第二个使臣来迎接皇上回国。
祈镇(害怕):卿家有话好说。
云重:也先狼子野心,对陛下并无好意。他如今实是被迫与我国谈和,不得不尔。皇上,你与其相信也先,不如相信张丹枫。我而今要走了!
祈镇(焦急):卿家且住!朕与你一同去。
云重(使劲大喊):大明使者到!
【暗哑的炮声响起,夹杂张丹枫的呼喊声】
张丹枫:云重兄,快快走开,休要送死!
额吉多(大骂):该死的,那妮子刚才倒在炮上,她的血把炮弄潮了。
【云重策马急急上前,撞开大门】
张丹枫:云兄……
额吉多(着急):坏了,明朝使臣和皇帝都在里面,这下如何还能开炮,还是回去找太师报告吧。
【门被推开发出嘶哑的声音,踉跄的脚步声响起】
云重(突然大叫):啊……(心中痛苦)张宗周!这满头白发的老人就是那个阴毒险狠的奸贼张宗周!
【摔开张丹枫,转身疾走,拐杖点地之声渐响渐急促】
云重(颤声):爹!
【气氛沉重压抑的背景音,无声,一会儿后】
云重(哀叫):爹,离开这儿吧,离开这儿吧!
云澄(愤怒):我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给我滚开!
【云澄一巴掌把云重打到地上】
张丹枫:爹,你回去歇歇吧!
张宗周(坚定):枫儿,你回去!
【张宗周推开张丹枫】
云蕾(抽泣):爹!
【再无声一阵】
张宗周(淡淡,渐弱):我早料到了今日,我而今就去找你的父亲云靖云大人亲自道歉,这样,你我两家的冤仇总可以消解了吧!
【张宗周倒下】
澹台灭明(大叫):主公!你怎么了!
【张丹枫策马狂奔而出,伴着云蕾低低啜泣之声,之后音乐渐弱,声音插入】
张宗周(自白):吾以当年一念之差,误投瓦剌,结怨云家。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云靖子孙,恨吾如仇,理所当然。吾今决意以死赎罪,非为云家,亦为无颜重归故国也。人生必有死,吾以衰暮之年,得见大汉使臣,威播异国,死亦无恨。你见识胜我百倍,有子如此,我可无牵挂矣。我死后你当立即归国,与云家释嫌修好,赎我罪行。你与云靖孙女相爱相怜之事,澹台将军亦已告与我知。此事若成,我更无憾矣。
张丹枫(低声,自言自语):一切都太迟了!
【背景音从沉重转为轻松,轻快的马蹄声响起】
云蕾(浅笑):谁说太迟?你怎么不等我啊?傻哥哥,你不认识我了么?
张丹枫(大喜):小兄弟,真的是你来了?真的还不太迟?
云蕾:什么迟不迟?你不是说过任凭路途如何遥远,总会赶到的么?你看看,不但我赶了来,他们也赶来了!
云澄(微笑):上一代的事情,上一代已经了结,还有什么好说呢?
澹台镜明:丹枫,你还不进城么?
张丹枫:小兄弟,你也进城么?
【两人相视而笑】
张丹枫(充满幸福,念):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赶上江南春未杳,春色花容相照。昨宵苦雨连绵,今朝丽日晴天,愁绪都随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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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进程:录制未完成、后期未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