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读萍踪,误读云蕾

icegreenspring

 

 

 

  那些责备云MM,认为云MM是trouble maker的,其实没读懂萍踪这个故事。
 

  (一)
 

  这个故事讲的是命运的悲剧,张云之恋是众多悲剧中最主线的一个。
 

  云蕾,纤纤弱女,天真纯朴,心地善良,却身负两代血仇。虽不懂政治,涉世未深,却能明白天下兴亡不过是百姓苦的道理;虽为侠女,却少沾血腥;至真至情至美,如云中蓓蕾,不染世俗,似喜似嗔,美目流转,盈盈一笑脉脉不语间,张郎英雄气短,只能说其人天地灵气所钟,独得梁公厚爱。她是梁公为张丹枫打造的理想中的梦中情人。
 

  张丹枫,丰神俊秀,贵胄子弟,潇洒超迈,论胸襟抱负智计一流,当世英雄,无出其右,本应完成祖先遗志实现复国大业,但他所追求的境界超越先人,“虽千万人吾往矣”地痴绝地推行自己的理想,头破血流亦不悔。他外表虽狂傲,骨子里就一个痴字,无论对功业,还是对感情,皆是一片赤子之心。梁公说他是自己最爱,难得之处就在不计名利,坚守理想,能在出世入世之间作出完美取舍,实乃布衣王侯,精神贵族。
 

  张云两人三观一致,即行侠的终极目的是和平;性情相投,俩人都是真、痴、美,用张丹枫自己的话讲:肝胆相照。世间若是没有小兄弟,张郎不知该有多寂寞。
 

  这俩人是世仇,本不该相爱。他俩的悲剧并非由于云蕾性格柔弱,而是命运的残酷。
 

  俩人在对对方身世背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结交,抛开了世俗,表现出最真实的自我,哭哭笑笑,皆为性情中人,意气相投,审美情趣相近。占尽一个真字。张丹枫固然热烈大胆地追求爱情,云蕾虽含蓄矜持但从不做作,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面对周山民、云重的逼问时,皆脱口而出坦承。当她误解张丹枫爱慕镜明时,当众大哭,一派真挚自然。云蕾是善良而非懦弱,她反抗了爷爷的血书,不再向张家复仇;她并非听从父兄的意愿,而是一直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她不接受张丹枫,不是别人强加于她的,正是她自己的选择。试问一个按自己意志行事的人,一个有原则的人,如何能被冠以“懦弱”、“柔弱”?她是爱流泪,但张丹枫不也没少哭吗?难道眼泪多就是懦弱?那孙悟空迎风流泪,简直柔弱得不得了:)。张丹枫取笑她“柔弱”,是带有爱怜之意的玩笑;云重埋怨她“柔弱”,是与云重自己刚强的个性相比,妹妹似乎多愁善感了些。她是一个无辜的人,上代的恩怨又不是她造成的,大家却纷纷责备她,都没想过这是命运的悲剧,自她爷爷那辈起早已注定,她是饱受折磨的受害者之一。对于云蕾来讲,这是一个砍胳膊、还是砍腿的两难命题,再彪悍的人,面对这样的悲惨的命运,只怕也胆颤心惊、肝肠寸断。
 

  张丹枫也曾这么误会过云蕾,所以才有了密室寻宝时想把镜明的优点与云蕾合二为一的奇想,彼时他也以为是小兄弟柔弱的个性看不开家仇,使得俩个相爱的人平白多受许多折磨,浪费青春年华。国恨,毕竟是抽象的概念;但当至亲的鲜血在你眼前淋漓时,有几人敢于直面?当张丹枫见到云澄夫妇时,才对惨淡的人生有了些切肤的体会;当父亲在他面前饮鸩自尽时,心理强大如张公子者,不也只能掩面而走吗?所以,请不要再苛责云蕾。梁公所书,尽是真实的人性、人在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的奋斗与挣扎,写尽人生的豪情与无奈、与命运的无常。
 

  有人说张云之恋多亏镜明成全,又说如果镜明先一步遇到张公子,会如何如何。这样讲贬低了镜明,这个梁公极喜爱的姑娘,也小看了张丹枫。张丹枫欣赏镜明,他崇拜美,所以对镜明心有歉意,但无遗憾。无论是情感还是功业,张郎都果决,弃便弃了,爱便爱了,一心一意,真心诚意。反过来,云蕾也是这般专一对他,可以性命相救周山民,但不会接受他的情意;宁愿终生不嫁也无悔,不能朝朝暮暮也无怨。由于种种遗憾,相爱的俩人/或其中一方放手,以成全对方的幸福。但对于一个单恋的人,何来成全爱人一说,人家又没有爱你,需要你的成全吗?所谓单相思放手成全说,才是恶俗的一种。镜明原本对云蕾是很有意见的,与其说她成全,倒不如说是被张丹枫的深情感动,被爱情本身触动,所以才去主动开解云蕾。张丹枫本来就希望镜明的爽朗能感染云蕾,带动她走出阴影,多些笑颜。镜明毕竟是冰雪聪明、不钻牛角尖的开朗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呵呵。她对张丹枫的感情,只是停留在倾慕上,此时的镜明,不过爱上了那一片纯粹真挚的深情:不知将来,可有人这样待我?可会像他这般优秀?从世俗的角度来讲,镜明精明、成熟,比云蕾多了一份干练,英姿爽朗,温柔大方,才貌双绝,里里外外一把抓,能娶这样的姑娘做妻子,确实是福气。但只有云蕾,美人如花隔云端,才能激发张郎达到人生至真至美的境界。张郎是爱情完美主义者,他所追求的,是超脱于世俗的理想,是精神上与审美上的双重契合,是爱侣,而非革命战友和事业伙伴。无关相遇的时间和地点,是她,只是她而已。如果不是云蕾如此美好,张郎也演不出这场缠绵悱恻、荡气回肠、恋慕痴绝、生死相许的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也不想想张丹枫的眼光能差么,真是的。读懂了张丹枫,自然就会爱云蕾。
 

  还有人因脱不花拼死救张郎,而对云蕾多有诟病的:她除了折磨张丹枫,还为爱人做过些什么?人家脱不花连命都搭上了,白便宜了她!难道你的爱情观就这么势利?难道谁为你付出最多,你就爱谁,难道你爱一个人不是因为觉得他/她本人可爱吗?你像挑股票一样挑选爱人,谁能为我带来更大更多的价值,我就选谁。这样的想法,亵渎了爱情。张云之恋,一直是云蕾包容得更多,云蕾承受的压力更大。毕竟她是受伤害的一方,她自己选择了谅解。但她不能代她的爷爷、父亲选择宽恕。她宁愿张丹枫杀死自己,她陪伴张郎关山万里飞度、风霜雪雨,为国奔波,淡泊名利。她向哥哥解释当年恩怨的误解之处和张丹枫的苦心,她不是不作为,她一直在努力。当命运的打击太大时,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张丹枫后来也无法作为,他也没请求他父亲赎罪。如果不是脱不花,而是如那些人所期望的让云蕾为救张郎牺牲掉,那才成了彻头彻尾的悲剧,那不是要张郎的命吗?而且也不合情理,张宗周当年种下伤害的因,为什么要被伤害的云蕾拿生命去赎他的罪?脱不花之死,一为救张丹枫,二是梁公对也先这个大坏BOSS的惩罚。
 

  还有人说云家人老是念念不忘家仇,不比张家连复国大业都能放弃,相较之下气窄量小。其实张、朱俩家仇恨有双重:一重是国恨,一重是私仇。张丹枫私人角度上讲,并未原谅朱家,而是国难当头,他为救国救民放弃了国恨。而他家的仇人地位特殊,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私仇也只好连带着被放弃掉。另外,这仇恨业已隔了七八十年,将成历史陈迹,他本人没有特别强烈的个人情感体验。而云家和张家是私仇,完全不害国家民族大义,也不碍着谁,只关乎个人,还正鲜血淋淋热乎着呢,有仇报仇有何不可?
 

  (二)
 

  萍踪随手拈来,皆是悲剧,其中,有性格造成的悲剧,如叶盈盈合谢天华,但更多的是命运的悲剧。张士诚痛失家国性命的悲剧。
 

  张宗周及其父的悲剧:避难千里,显达敌国,甘冒叛国骂名、不择手段地引异族入侵以追求复国,但内心无时不在纠结于自我身份,又恨朱明又热爱故国,就这样矛盾了一辈子。张宗周最终放弃复周,此时他的心境已是少年壮志终成灰,一生功过难评,抱负总成空。心有不甘,亦心有愧疚,终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我骄傲地来,就让我骄傲地去。死志早萌,留待残躯不过是为了安慰儿子罢了。如能以风烛残年之命,消解仇恨,只要儿子幸福,便老怀足慰。梁公书中善恶到头终有报,张宗周对云家三代的悲剧负有很大的责任,解铃还须系铃人。张丹枫做得再多,也不能代替他父亲的自我救赎,无论是他父亲本人的解脱,还是对云家的忏悔。张丹枫少年时代与父亲有在政治观点上有分歧,重返瓦剌后他部分理解了老父,虽不赞同。父亲死后,父子隔阂尽消。
 

  云靖云澄父子的悲剧:身为明使,理应保持气节。云靖何辜,居官清白,正值壮年得志,不过愚忠了点,就被扔到冰天雪地中牧马二十年,饥餐渴饮,受尽侮辱和折磨,总是气难平,非有大智慧者无法堪破这人生凄凉。而云澄,营救父亲,乃人子份内之事。想当年云澄也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限,想不到青春却尽数葬送在这胡边蛮荒之地。他虽对得起老父,却愧对妻儿,未尽到人夫、人父的责任。即使侥幸未死,却落得一身伤残,这一生事业无着,家破人亡,老景荒凉,怎能苛求他轻易宽恕!
 

  云母:云蕾相貌有几分像她,可以想见她当年的美丽。云蕾的纯朴善良便遗传自她,可是她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好女人何辜,青年丧夫、离子,在最美的年华,世界被哭成一片昏暗;寒窑单影,孤老度日,彼苍天兮,太过无情。然而她始终无怨,坚韧的女性,伟大的女性。云蕾的性格很像妈妈,外柔内刚,她的幸福,也算是对母亲悲苦一生的小小弥补吧。
 

  周健遭遇,堪比李陵,人生际遇之惨烈,令人扼腕。以草莽之身,保卫边关,亦为当世英豪。然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流满面又有谁知,又有谁为他拂却英雄泪。
 

  所以张郎,张郎始终是幸运的。
 

 

  仙剑梦中梦:

  云蕾并不是柔弱,她对张丹枫的爱是深埋在心里的,从不曾动摇。许多人所说的“犹豫”,只是暂时的。因为面对父母、哥哥的巨大压力,纵然云蕾深爱张丹枫,也会出现暂时的犹豫,但这种犹豫并不是来自爱情的动摇,就像一艘巨轮,尽管一直向前没有改变方向,但遇到大风浪时会出现摇晃一样。
  哥哥对云蕾开展的亲情攻势不能影响云蕾最终作出选择。她父亲也没给她多大压力。张丹枫也没给她压力。
  云蕾面临的两难是自己要做出选择:一边是一生被毁、满身伤残的老父,与独自艰辛度日哭瞎了双眼的老母;一边是生死与共的爱侣。选择恋人,老父会被气死;选择老父,恋人会疯掉。
  而云澄一家家破人亡、人残,妻离子散,是张宗周当年种下的伤害的因。即使他没杀伯仁,伯仁亦因他而死而残。张宗周和他爹一生的也是悲剧,却是当年张士诚与朱元璋争天下败走埋下的因。冤冤相报何时了,说起容易做起难,谁都难看破。
  所以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这又是一个大爱与大义超越了复仇的故事,梁公对侠的终极定义,是和平。这是张丹枫的理想,也是云蕾质朴的愿望。自他们这代起,终结了仇恨。君不见,巴勒斯坦与以色列,征战千年终不平,国与国,人与人,民族与民族,仇恨代代延续。梁公的书,不另类、不玩非主流、边缘人,却是书尽了真实的人性,是以前发生过,现在仍然在继续,将来仍然有可能的事件。
  云蕾的处境类似于那个著名的两难问题:老婆/老公和老妈同时掉河里,先救谁?无论选择先救谁,都是符合人性的。是这个问题本身不人道:(

 

(云重 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