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署名“余未足”的读者来信,他说他很喜欢读于右任的诗词,对于先生的为人也很佩服,因而对他身后的荣哀亦表关注。他问我:“以于右任在国民党的地位,他在台湾逝世,各方名人所送的挽联想必不少,但先生除了录于老墓园的牌坊联两副之外,挽联就只有他的文友杜召棠送的一副。是否可以多谈一两副?”我想解释一点,我在这里谈联,主要是看联语的本身是否精彩;若是挽联,则还要看是否切合死者的身份,至于致挽者的“官职”和“名气”的大小,我是不计较的。不过余君既然有此要求,我就多谈一副我认为只有“一半”是切合于右任身份的对联吧,致挽者是台湾一位名人,姓名就不必提了。
党国元勋,诸葛大名垂宇宙;
骚坛祭酒,兰成词赋动江关。
我觉得上联把于右任比作诸葛亮不大恰当,这并非说于右任不能似“诸葛”的“名垂宇宙”,而是说他们的事功不相类,得享“大名”的原因也不相同。于右任是“诗雄草圣足千秋”,诸葛亮则是“功盖三分国”(杜甫诗句)而得以名垂不朽。
除了事功不类,他们的地位也不同。大家都知道,诸葛亮是刘备的丞相,刘备三顾茅庐,请得他出山,说是“如鱼之得水”;临终时又托孤与他,说:“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三国志·诸葛亮传》)刘备对他是既“亲”且“尊”的,但于右任在国民党的地位就不同了,他虽然是“党国元勋”,国民党的“最高当局”,却是对他“尊”而不“亲”,甚至有时连“尊”也忽略的。
余君既然喜读于右任诗词,想必知道于右任曾因某次“受辱”事件而写的一首词。事情发生在抗战末期的一九四四年四月,当时于右任住在重庆西郊的歌乐山老鹰岩,出入要经过一个检查站,检查站人员都认得他的。不想有一次据说是因他的司机与检查站人员结怨,不但他的汽车被检,司机被扣,他亦受特务训斥:“中央大员应以身作则,即院长亦应守法。”于愤极,事过后即捆载书籍,移居成都。并发表一首《浣溪沙》词:“歌乐山头云半遮,老鹰岩畔日西斜,清琴远韵出谁家?依旧小园迷燕子,剧怜苦雨冻桐花,王孙芳草又天涯。”
不过上述一联的下比──“骚坛祭酒,兰成词赋动江关”,把于右任比作庾信(庾字兰成,杜甫诗有“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句)则很恰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