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现与云中燕分手之后,为了尽快的救轰天雷出险,心急如焚,兼程赶路,来向秦虎啸、凌浩二人报讯。一路上他没有赶上耿电,心里想道:“这位耿公子的轻功不在我之下,此时或许已经到了凌家。不过我还是要赶去报讯的,以免他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铁威贤侄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秦家和凌家同在一条村子,但一在村头,一在村尾,要先经过秦家才到凌家的。
时一现抵达之时已是三更时分,他照往常的惯例,悄悄地逾墙而入,到秦虎啸的卧室窗下,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嘘了一声。
身负上乘内功的人,虽在梦中,若听得怪声,也会醒觉的。时一现接连弹了三次手指,嘘了三声,却不见秦虎啸起身。只听秦虎啸的妻子翻了个身,叫道:“猫,猫!”原来她在朦胧中以为是耗子在闹,叫猫来捉老鼠。糊糊涂涂地叫了两声,不再听得声响,翻个身又睡着了。
时一现和秦虎啸夫妻虽然亲如手足般的老朋友,但发现了秦虎啸不在家,究竟是不便闯进去吵醒嫂子。当下惊疑不定,心想:“怎的秦大哥会不在家里呢?”当下再到秦龙飞的卧房,想把秦龙飞叫醒来问。不料秦龙飞的卧室也是没有人。
仔细一看,只见床上被褥折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秦龙飞还没有睡过,时一现更奇怪了,心道:“莫非他们都是在凌浩家里?”
秦虎啸刚刚为吕东岩运功疗伤,这一天应该做的功夫已经完毕。吕东岩说道:“秦兄,这几天累了你了。明天起我可以自行运功疗伤啦,秦兄,今晚你早点安歇吧。”
秦虎啸对他的说话却似听而不闻,眼睛瞧着窗外,吕东岩的内功已恢复了六七分,见他如此情形,心中一动,侧耳静听,果然听得有衣襟掠风之声,刚刚从前座的屋顶掠过。
吕东岩道:“秦兄,且待我试试功力究竟恢复几分?”推开窗门,正待发出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秦虎啸忽地按着他的手说道:“是老朋友来了!”就在此时,只听得“嘘”的二声,一个人从屋顶上跳下来。
秦虎啸笑道:“吕大哥,让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天下第一神偷时一现。他每次来找我们,总是不忘偷儿本色,偷偷摸摸地来的。”
时一现道:“这位敢情是浙东吕老英雄?”他听得秦虎啸一声“吕大哥”,已是知道吕东岩是谁了。
吕东岩笑道:“不敢。原来是赛空空时大哥,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了!”
时一现笑道:“吕大侠,我本来要到你的府上拜访你的,想不到却在这里见着。”
吕东岩怔了一怔,说道:“不敢当,但不知时大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秦虎啸道:“时大哥敢情是想顺便探望小徒。”
时一现道:“不错。我已经见着铁威了,但却不是在吕兄府上。”
吕东岩吃了一惊,说道:“算时间,他似乎不该好得这样快的,怎的就离开寒舍了?时大哥,你是在哪里见着他的?”
此时凌浩亦已闻声来到,听说时一现见看他的儿子,连忙催问。
时一现把那日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凌浩说道:“怎的他会给蒙古鞑子捉了去?”
时一现道:“还不是为了那部吴用的兵法,鞑子以为是在他的手上,其实却是给云中燕拿走了。”
凌浩顿足道:“他给捉去事小,这部兵法落在蒙古鞑子的手上,事情可就大了。”
时一现笑道:“凌兄不用惊慌,兵法在我这儿。”
凌浩道:“啊,时兄,你真是不愧天下第一神偷的称号!”
时一现道:“这可不是我偷来的,是云中燕给我的。”
跟着时一现将那晚与云中燕相会的事情告诉他们,听得他们称奇不已。凌浩吁了口气,说道:“小儿得她暗中相助,倒是可以令我放心不少了。”吕东岩却在想道:“难道云中燕也看上这傻小子不成?”
秦虎啸道:“虽然如此,咱们也得赶快去救他出来。吕兄,你病体未愈。凌大哥,你留在家里陪伴吕兄。明天我和时大哥一同去。”
吕东岩道:“我已经好了七八分了,焉能袖手旁观?”
时一现道:“有位耿公子来过没有?”
秦虎啸道:“哪位耿公子?”
时一现道:“江南大侠耿照的儿子耿电,听说他曾受过吕兄的大恩。”
吕东岩道:“啊,原来是他!年震山与我结的梁子,可就正是因他而起呢。不过却没有见他来到。”
时一现道:“怎的不见龙飞侄儿,他不是在这里么?”
秦虎啸吃了一惊,问道:“时大哥,你何以有此一问?莫非你已经到过了我的家里,没见着他。”时一现道:“正是。”
秦虎啸惊疑不定,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说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时一现道:“我想不会。他的床上,铺盖叠得齐齐整整,房中也没有凌乱迹象。不像是曾经发生过打斗情事。”秦虎啸心想,自己的儿子若是给人捉去,纵然他的本领不济,至少也会挣扎。时一现是个大行家,既然他在秦龙飞的卧房仔细察看过了,想必不会看错。
秦虎啸道:“这就更奇怪了,他去了哪里呢?”
凌浩说道:“秦大哥,你的一个徒弟日间曾经来过这里,你和吕兄正在静室运功,我没敢叫你。”
秦虎啸道:“他说了些什么?”
凌浩说道:“他说,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家里自己练功夫的。”
秦虎啸皱眉道:“龙飞没有教他们吗?”
凌浩道:“开头教过一天,那天也只是教了一半,龙侄就叫他们回去了。”秦虎啸道:“他呢?”凌浩道:“听说他留在山上,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原来那个徒弟是来向师父投诉那日的事情的,凌浩可不敢完全告诉他。
秦虎啸沉吟道:“他近来练功误入歧途,莫非是初得甜头,废寝忘食,晚上也到后山练功,图个清净?好,时兄,我和你去看一看。”
吕东岩忽道:“我和你们一同去。如今已是过了三更,不怕给人看见。”
按常理说,秦虎啸去找儿子,吕东岩和他又非世交,实在没有必要同去的。是以他提出这个要求,秦虎啸也觉得有点诧异,想起白天他和自己儿子试招的事情,隐隐感到有些什么不对了。不过吕东岩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秦虎啸自也不便拒绝他的好意。
秦龙飞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前几晚一样,三更时分,来到后山,和新师父青袍客会面。
青袍客试了他的功夫,说道:“怎的你今天进境甚慢,好像是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
秦龙飞讷讷说道:“师父,我有一个疑问,要请师父恕罪,方敢问你。”
青袍客道:“我最喜欢直爽的人,你不必有所顾忌,说吧!”
秦龙飞道:“练这门功夫,日子久了,会不会伤害身体的?”
青袍客冷冷地盯着他,说道:“你为何突然有此疑问?是不是令尊刚才盘查过你,你已经把拜我为师的秘密泄漏了?”
秦龙飞连忙分辩:“没有,没有!弟子怎敢不遵师父的吩咐。爹爹今日是曾考查弟子的武功,但他只以为是我胡乱练出来的。”
青袍客道:“好,你把详情告诉我。”听了之后,神色缓和许多,说道:“哦,原来令尊以为是你自己练功,误入歧途,吓得他为你着慌了。”秦龙飞道:“正是。”
青袍客冷冷说道:“因此你也就着慌起来,相信你爹爹的话,不相信我的话了?”
秦龙飞说道:“弟子不敢。不过本门的内功心法太过奥妙,弟子只是想懂得更多一点而已。请师父切莫误会。”
青袍客道:“你分明是对本门的内功心法信心不足,是以才会有此一问。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本门的内功心法,本来就是与各大门派的截然不同,你爹爹不识其中奥妙,这也是意料中事。”秦龙飞道:“是。弟子自知问得愚昧了。”
青袍客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想得到的,如果本门的内功有害,我还能够练它吗?”
秦龙飞一想不错,心上的疑云登时消散,说道:“请师父原谅我的愚昧,弟子一定勤练本门心法,不负师父你老人家的期望。”
青袍客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能再教你了。”
秦龙飞道:“为什么?师父,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青袍客道:“你爹爹已经起疑,咱们师徒的缘份也就尽了。好在你天赋聪明,本门的内功心法,我已传授了你十之七八,现在再把余下的秘语口授给你,以后你自己练吧。”
秦龙飞心想:“吕东岩的伤就快好了,爹爹过几天只怕也就要回家了。我可不能再偷偷出来啦。”于是说道:“弟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师父,若不是弟子因为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弟子真愿意永远跟随师父,浪荡江湖。”说罢,跪下磕头,一副孺慕之情,装得逼真之极。
青袍客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好孩子,起来吧。为师还要授你心法呢。”
秦龙飞背熟了师父所传的秘语,青袍客道:“你早点回家,我也得走了。”
就在此际,忽听得青袍客和另外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呼喝起来。青袍客喝道:“是谁?”那个人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好呀,你想走得这么容易?”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吕东岩。
在吕东岩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神偷时一现,一个是秦龙飞的父亲秦虎啸。
你道吕东岩何以如此发怒,原来这个青袍客就是日前用毒掌打伤他的那个人。
吕东岩是发怒,秦虎啸则是伤心,伤心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对老父说谎,舍弃家传武学,投入妖人门下。
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秦虎啸亦已是无暇伤心了,俗语说投鼠忌器,他必须把儿子先夺回来,方能和这魔头一拼。当下秦虎啸霹雳般的一声大喝,作势向青袍客攻击,身形倏地一斜,却是向秦龙飞扑去。与此同时,吕东岩则已正面向青袍客展开攻击了。
青袍客哈哈大笑道:“吕东岩,你还要再尝尝我的神掌滋味么,好吧,那咱们就再决雌雄。”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吕东岩毕竟是因为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但对方的功力亦是不及从前,双方硬碰硬接,青袍客的毒掌已是伤不了他。
青袍客一掌震退了吕东岩,冷冷说道:“你倒好得很快啊,不过要想胜我,可是万万不能,对不住,我少陪了。”
吕东岩正在防备对方反击,不料对方一个转身,不进反退,反手一抓,刚好比秦虎啸抢先一步,将他的儿子秦龙飞抓到手中。
秦龙飞突然看见爹爹向他扑来,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虎口一麻,就似给铁钳钳着了一般,动弹不得。青袍客将他举了起来,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秦龙飞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爹爹!”
秦虎啸的武功端的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去,竟然没有碰着儿子,掌锋疾削青袍客的左腕。
青袍客手腕一翻,与他对了一掌。只觉对方掌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不由得心头一震:“秦家霹雳掌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单打独斗,久战下去,只怕我的毒掌伤不了他,毒质反而会给他的掌力迫退回来,伤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青袍客一个拗步回身,已将秦龙飞挡在身前,当作一面盾牌,拿来招架秦虎啸的霹雳掌了。
青袍客冷笑道:“秦虎啸,你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儿子,尽管打吧!”秦虎啸听得儿子尖叫的那一声“爹爹!”如何还能下手?
青袍客道:“你问问你的儿子,他是不是甘心情愿拜我为师的?”
秦龙飞吓得慌忙说道:“爹爹,是孩儿自愿拜他为师的,请爹爹可别和我的师父伤了和气。”秦虎啸气得大骂道:“畜生,畜生!”可是儿子在他手中,亦是无可如何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秦老哥,我为你调教儿子,包保他能成大器。你不多谢我也还罢了,怎的颠倒骂起我来?嘿,嘿,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秦虎啸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哼,你引诱他学这种邪门功夫,分明是要害他。”
青袍客摇了摇头,说道:“怪不得你没法调教儿子成材,你对我这门功夫懂得多少,就敢信口雌黄?唉,恕我不客气地说一句,你这简直是井蛙之见!”
吕东岩道:“哪有死乞白赖硬要把人家的儿子收作徒弟的道理?以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上总也算得是一尊人物,用这等无赖的手段,你自己不觉得可耻么?”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了,但你这话可是说得不对了,第一、是秦龙飞甘心情愿拜我为师,他也已经亲口承认了,怎能说是我死乞白赖?第二、我收他为徒,为的是要找一位衣钵传人,纯是一片好心,你们怎能误为恶意?”
吕东岩道:“好,你既然说是好心,那你把他放下来,让他自行选择。”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焉能上你的当?你们有三个人,我只是一个人,我可信不过你们。对不住,言尽于此,少陪了!”
秦虎啸老于世故,不觉起了疑心:“他拿了我的儿子作人质,本来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他为什么还要说上一大车的话,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青袍客哈哈笑道:“儿子你是夺不回来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你的家人和老朋友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声音好像就从他住的那条村子传来,群山回响,久久不绝。秦虎啸大吃一惊,飞身跳上山头,居高临下,只见火光融融,看那方向,正是村尾的凌浩家里。
吕东岩和时一现本来是向那青袍客追去的,见这情形,不觉也呆住了。
秦虎啸说道:“这畜生是自作孽,唉,由得他去吧!咱们可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吕东岩一想,秦龙飞业已落在那人手中,除非不顾他的性命,否则追上去也没有用,只好听秦虎啸的话,连忙赶回凌家。
凌家是孤零零一家坐落在这山村的村尾的,这条山村总共不过十来家人家,一来是距离颇远,二来是乡民大都胆小,三更半夜,突然听得这爆炸声,吓得谁也不敢出来。
秦虎啸等人回来的时候,大火已是将近熄灭,但凌家亦已烧成一片瓦砾了。只见瓦砾堆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烧得半焦的尸体。
三个人都是吓得心头鹿撞,卜通通地乱跳,秦虎啸正要去拨弄尸体,仔细审视,看看有没有凌浩在内,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找到了侄儿没有?”颓垣断壁的暗角走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凌浩。
秦虎啸又惊又喜,说道:“凌大哥,你没事就好了,别管那小畜牲。这堆死尸是──”
凌浩说道:“是给我炸死的。你们刚走不久,这班强盗就打了进来。没法子,我只好舍掉这间老屋了。”
时一现笑道:“凌大哥是家传的制火炮高手,牛刀小试,果是不凡。十几个强盗,换你这间屋子,这桩生意,利钱倒是十分不错。”
原来凌浩这间屋子掘有地牢,平时是拿来储物用的。贼人攻门的时候,他立即把炸药藏在四边屋角,点燃引线,然后躲进地牢。待到敌人一窝蜂地拥进来时,火药刚好爆炸。
凌浩苦笑道:“痛快是痛快,但却连累秦大哥也不能在此地安居了。”
秦虎啸道:“咱们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你怎么说这个话,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咱们躲在这山村里,金国的狗官未必知道咱们是梁山泊后人,若然知道早就该来动咱们了。这班强盗不知是什么来历?”
吕东岩道:“听那青袍客的口风,这班强盗想是冲着小弟而来。”心里则在想道:“不知是我连累了他们还是他们连累了我,唉,我一来到凌家,就接连发生意外,只怕今后我在浙东原籍也是不能安居的了。”
秦虎啸说道:“不管是冲着谁来的,总之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也正好,咱们本来要在明天一早动身去救铁威,留下内子一人看守家门,我也放心不下,不如大家都离开这里吧。”
凌浩道:“龙侄究竟怎么样了?你为何一见我的面就骂他?”
秦虎啸道:“别提这小畜牲了!唉,说来痛心,明天上路后,我慢慢告诉你吧。”
说话之间,秦虎啸的妻子和他一个武馆中的徒弟来到,这弟子年纪较长,颇得他一些真传,对师门的感情也是最厚,故此一见凌家这里起火,就立即知会师母,一同赶来。
秦夫人道:“龙儿是不是来了这里,怎的不见他呢?”
秦虎啸不愿妻子伤心,说道:“我已叫他先离开这里了。你不必多问,咱们的行藏业已败露,贼人来了一次,一定会来第二次,你得马上离开这里。”
秦夫人道:“好,我可以回娘家去。”她的娘家是离此三百里外一个更荒僻的山村,那个武馆弟子自告奋勇护送师母,秦虎啸知他可靠,当下嘱咐几句,夫妻便即匆匆分手。
路上凌浩说道:“吕大哥,你还未大好,不如你先回家,若是我们侥幸救得出铁威,自当到府上再来拜候。”
他若不说这话,吕东岩倒是颇想自己回家探望妻女的,但如今凌浩说了出来,他却是不好意思不与他们共同患难了。当下说道:“凌大哥,你这话太见外了,莫说令郎于我有恩,我这身武功,这次也是全靠你和秦大哥费尽心力才能得保全,令郎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作局外汉?”
凌浩是个直性子,听了十分感动,说道:“吕大哥,你对铁威这样好,但愿他能平安脱险,我一定要他以后好好地报答你。”时一现笑道:“铁威侄儿做了吕大哥的女婿,那就等于是半个儿子了。这个报答比什么报答都好。”凌浩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笑道:“现在言之尚早,且待孩子脱了险再说吧。”吕东岩暗暗叫声“惭愧”,勉强笑了一笑,敷衍过去。
凌浩旧话重提,跟着对秦虎啸笑道:“秦大哥,我从来未听你说过一次谎活,这次你瞒骗大嫂,恐怕还是第一次吧。”
秦虎啸苦笑道:“我怎敢把那小畜牲的事情告诉她,没奈何只好骗她一次了。”
凌浩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了秦虎啸说的遭遇,凌浩惊诧不已,说道:“龙侄误于太过聪明,受了妖人诱骗,但这只是他的一时糊涂,并非做了什么恶事,情有可原。秦兄你也不要太过责怪他了,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才好。”
秦虎啸道:“三岁小儿定八十,他现在是小糊涂,将来难免大错。说老实话,我对他已是灰心已极,找得着找不着我都不在乎了。”原来最令得秦虎啸伤心的不仅是儿子说谎,而是他在那青袍客的威迫之下,竟然服服帖帖,丝毫不敢抵抗。这性格和轰天雷对比起来,那是太鲜明了。
秦龙飞被青袍客挟在胁下,一路飞跑,只觉风声呼呼,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心里又慌又乱。也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那青袍客方始把他放了下来。
青袍客将他放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轻轻拍一拍他,说道:“龙飞,吓坏了你吧?你怪不怪师父?”秦龙飞道:“弟子怎敢埋怨师尊。”青袍客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好,你拜师之事已经给你爹爹知道,他一定不准你再练本门内功的,我若不是把你带出来,岂不糟塌了你这个人材?”秦龙飞道:“师父苦心,弟子明白。”惊魂未定,虽然是顺着青袍客的口气来说,说得显然甚为勉强。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好,那么咱们师徒可以谈谈心了,我要你说心里的话,不许隐瞒。这次我弄得你们父子分离,你总不能不担着一点心事吧?”
秦龙飞道:“我怕爹爹不能原谅我。”
青袍客道:“好,你肯对我说真话,我很高兴。你的难题,我会想法给你解决。”
青袍客默然如有所思,过了约半炷香的时刻,缓缓说道:“你爹爹那里倒是不用担心,待你功夫练成之后,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头,而又并无他所料想的祸害发生,他自会明白他是杞忧,原谅你。我为你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
秦龙飞听他说得“有理”,想道:“不错,事已如斯,我也唯有练好武功,待得出人头地再说了。”但听到青袍客最后的那一句话,心里又不禁有点怔忡不安了,连忙问道:“师父担心的是什么?”
青袍客道:“吕东岩和你爹爹与及凌浩是好朋友,我伤了他,而你却是我的弟子,有了这层关系,你的爹爹是个重朋友要面子的人,只怕他本来想要原谅的也不敢认你了。”
秦龙飞心里一凉,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青袍客说道:“其实我也并非和吕东岩有甚深仇大恨,只不过想试试他的功夫,一时错手,打伤了他,我也是后悔得很。唉,这个梁子,只怕还得指望你来给我化解。”
秦龙飞苦笑道:“我自身也是难以得他原恕,却又如何能为师父化解?”
青袍客忽地笑道:“龙飞,你定了亲没有?”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没有。师父,你问这个干吗?”
青袍客道:“乡下的庸脂俗粉,当然是配不上你。好在你爹爹没有给你定亲,不然我也要为你可惜了。嗯,徒儿!你想不想要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
秦龙飞道:“师父,你老人家不是和我说笑吧?咱们正说着正事──”
青袍客笑道:“我说的可正是正经事呢,你听我说。”
“吕东岩有个女儿,名叫玉瑶,今年才十八岁,不但是武功已得了乃父真传,拳脚剑掌件件皆能;而且还通晓琴棋诗画,样样出色。至于说到相貌,不是我夸赞她,我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未见过像她这样标致的姑娘!”说至此处,青袍客似笑非笑地望着秦龙飞道:“像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你真是点了灯笼也没处找的。你有没有意思?”
秦龙飞想不到他说的是吕东岩的女儿,呆了呆,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青袍客笑道:“什么使不得?这正是一举两得之事。你若做了吕东岩的女婿,他爱惜你还来不及,还会说你的坏话吗?那时我沾了你的光,我和他结的梁子当然是不解自解了。”
秦龙飞道:“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凌铁威,他,他──”青袍客道:“他怎么样?”
秦龙飞定了定神,恢复了几分清醒,接下去说道:“这位吕姑娘是凌铁威的。”
青袍客道:“他们已经定了亲吗?”
秦龙飞道:“那晚我听得凌伯伯和吕东岩谈起他们的事情,凌伯伯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为儿子求婚二字,但语气中却是听得出来的。”
青袍客道:“那么说他们就是还未定亲了。”
秦龙飞道:“吕东岩说他女儿年纪还小,凌铁威的伤也未痊愈,所以‘这件事情’,他想以后再谈。他所说的‘这件事情’想必是指婚事。不过,既然凌伯伯有意讨吕家的姑娘做媳妇,我却怎好──”
青袍客打断他的话道:“你看他们二人那晚的谈话,吕东岩是不是有点不愿意?”
秦龙飞道:“好像是有这么一点。”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不仅吕东岩不愿意,吕东岩的妻子更不愿意。她嫌凌铁威是个傻小子,配不上她的女儿。即使吕东岩答应,她也是不答应的。所以你尽可放心,他们这头婚事,决不能成功的!”
秦龙飞压根儿未想过这一件事,但听得青袍客把吕东岩的女儿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却也不禁有点心动,茫然说道:“这个、这个……”
青袍客笑道:“什么这个那个?你不是忿怒凌铁威压在你的头上吗?你讨了吕玉瑶,正是可以气气他呢!何况他们又未定亲,也不能说是你横刀夺爱!怎么,你为何不说话呀?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讷讷说道:“可是凌铁威,他,他正在吕东岩家里养病,我,我怎能伸一只脚进去?”原来他因为未见到时一现,是以尚未知道轰天雷业已离开吕家的事情。心想:“这傻小子我虽是气他不过,他毕竟是我的师兄。这样做未免是太难为情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道:“徒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铁威早已不在吕家了。”
秦龙飞怔了一怔,问道:“吕东岩说他的伤还未好的。直至今天,也还未见他回家。那他在哪儿?”
青袍客笑道:“你此去吕家,正可向她们母女报讯。”秦龙飞道:“报什么讯?”青袍客道:“凌铁威在路上给一个妖女勾引,如今已是和那个妖女跑去蒙古了。”
秦龙飞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跑去蒙古?”
青袍客道:“这妖女的外号叫云中燕,扮作汉人,在中原活动,真正的身份却是蒙古公主。”
秦龙飞大为惊诧,道:“有这等离奇的事?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当真可靠么?”
青袍客笑道:“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也不必管它是真是假。但这个消息,也决不是捕风捉影之谈。吕家母女,初时或许不信,终必是要信的。”
秦龙飞如坠五里雾中,问道:“为什么?”
青袍客道:“云中燕和几个蒙古武士,住在一个名叫羊角峒的地方,那地方有个土豪名叫娄人俊,吕东岩的妻子也是知道此人的。”
秦龙飞道:“这又怎样?”
青袍客道:“羊角峒距离吕家不过三日路程,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吕东岩的婆娘自必会去打听。她一打听,不就证明了你说的是真话吗?”
秦龙飞道:“她去打听,见着了凌铁威,凌铁威不会对她说真话吗?”
青袍客笑道:“她到羊角峒打听之时,凌铁威早已和云中燕在前往和林的路上了。她知道的只是他们二人曾经在娄家双宿双栖的消息。而且我还可以预料得到,她不会亲自去的,一定是派她的侄儿替她打听。她这个侄儿比你还要恨那傻小子,回来非加油添醋向姑母说凌铁威的坏话不可!”
秦龙飞问道:“为什么他要这样?”
青袍客笑道:“因为她这个侄儿也是对表妹单相思。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不是你的对手。好啦,你听我的话,包你没错。你这就去吧。我在暗中也会帮忙你的。”
秦龙飞听了他的唆使,果然糊里糊涂地便去浙东吕家。
自从轰天雷走了之后,吕玉瑶每天里都闷闷不乐。为了此事,和母亲也不知生了多少次气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吕玉瑶日盼夜盼,盼望爹爹回来,给她带来轰天雷的消息。她爹爹说过是去探望轰天雷的父亲的,轰天雷回到家中,如果她的父亲未走,两人就可以见面了。
不料日盼夜盼,不知不觉,过了一月有多,她的爹爹也还未见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丘大成乘机大献殷勤,吕玉瑶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有时连敷衍一下的应酬也不愿意假装。这倒不是因为她有意疏远表哥,而是实在没有心情陪他去玩。
一天丘大成从外面回来,她们母女正在一起说话。吕夫人见了侄儿,说道:“大成,我正要问你,你和玉瑶是不是许久未练过武功了?”
丘大成笑道:“让我算算看,这个月来,表妹和我总共不过练过两次,最近这次,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吕夫人皱起眉头道:“玉瑶,不是我说你。打从凌铁威走了之后,你总是没精打采的,和我也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这不打紧,连武功你也不练啦。你爹爹回来考你,只怕连我也要怪在里头。”
吕玉瑶道:“我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爹爹回来,我让他怪责好了。这是我自作自受,不关你和表哥的事。”
她那句“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话,丘大成听进耳朵,心里当然是极不舒服。想道:“你这分明是说我的武功比不上那‘傻小子’。”不过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可惜武功好的人已经走了。”
吕夫人忍不住说道:“大成,你瞧,你的表妹现在还埋怨我不该让凌铁威走。又不是我迫他走的,你说她怪得可有理么?”
丘大成忽地笑道:“表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为你的凌大哥担心了。”
吕玉瑶道:“他带着病回家,我怎能不为他担一点心。表哥,你却来取笑我。好吧,你得到他的什么消息,告诉我吧。”
丘大成笑道:“你一听到他的消息,就这样着急,又还何必遮瞒。不过,我也不取笑你的,我也同样的关心他呢!”
吕玉瑶嗔道:“别说废话,到底是什么消息,快说吧。”
丘大成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你的凌大哥并没回家,他现在在羊角峒,离咱们这儿,不过是三天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