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璞虽然早就猜着那青袍老者是谁,但听得“黑风岛”三字从这老婆婆口中说了出来,仍是不禁心头一震,想道:“我没猜错,果然是黑风岛主宫昭文。那对少年男女想必是奚玉帆大哥和厉赛英姑娘了。”当下连忙问道:“后来怎样,是不是就打起来了?”
那老婆婆道:“老伴儿,后面的事情,该你说了。”原来当黑风岛主和奚厉二人大打出手的时候,她早已吓得躲进房中。
那老公公接下去说道:“不错,他们说得好好的,忽然就打起来啦。那姑娘当时斟了两杯酒,拿过去敬那老者,说道:‘宫伯伯,你要我们跟你到黑风岛去,那也未尝不可。但也用不着这样着急呀,我先敬你一杯。’
“那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乖侄女,你敢情是要考一考你宫伯伯的功夫?我知道你会下毒,我喝了你这一杯毒酒,你总应该帖帖服服的跟我回去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我只道那个老者是个坏人,却不料那样美貌的姑娘也会下毒。”
公孙璞道:“下毒害人当然是不好的,但对付坏人,那就是以毒攻毒了。大概那位姑娘自知打不过那个老者,因此给他出个难题。也不能说她不对。”
那老公公老于世故,听得公孙璞帮那对少年男女说话,怔了一怔,笑道:“客官,你似乎知道他们是好人?”
公孙璞道:“实不相瞒,他们是我相识的朋友。那个青袍老者我也认识的。他是个大坏人。”那老公公和那老婆婆都是吃了一惊,两双眼睛望着公孙璞,一时间竟是不敢说话。
公孙璞微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害怕,我和你们说实话,就因为信得过你们是好人。我不会对你们有所不利的,即使我要去找那老者打架,也不会在你们的店子里。”
那老公公放下了心,笑道:“客官,我也知道你是好人。”于是继续说道:“那老者和那姑娘各自拿着一杯酒,就在那老者喝酒的时候,那姑娘突然把她拿着的这杯酒向老者面上一泼。
“哎呀!他们当时的动作真是快得难以形容,我只听得一片乒乒乓乓、轰轰隆隆之声,这间店子就好像要倒塌似的,我慌忙躲到‘老虎灶’的后面,刹那间这三个人都出到外面去了,我这才敢偷偷的张望出去。只见本来是那对少年男女跑在前头,突然间那个老者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外面那棵柳树下的一条石凳上,喝道:‘你们再不听话,可休怪我翻脸无情!’”
公孙璞心道:“原来那条石凳是给黑风岛主踩断的。”
那老公公继续说道:“那姑娘叫道:‘你欺侮我,我爹爹绝不与你干休!’那老者冷笑道:‘我已经是看在你爹爹的面上,对你手下留情的了。你还用你的爹爹吓我?嘿嘿,你不愿意跟我回去那也可以,你这情郎可非得跟我回去不可。否则,嘿嘿,我不信他的脊梁比这条石凳还硬!’
“那少年拔出剑来,似乎是要和那老者拼命,但那少女拉着他,在他耳边说话,似乎是在劝他什么。当然他们的耳语,我是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那少年低下了头,和那位姑娘走在前面,青袍老者走在后面。转眼之间,三个人都走得没了踪迹。
“我这才敢出来察看,哎呀,桌于打断了腿,‘老虎灶’也给打缺一角。我侥幸没给伤着,现在想起来都还害怕。”
奚玉帆是公孙璞的好友,厉赛英更曾于他有恩,公孙璞心里想道:“听他说的这个情形,奚大哥和厉姑娘是给锦云的爹爹押走了。这件事情,我可不能不管。”
他再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我的朋友在你们的店子里打架,我实在过意不去。”那老者道:“你已经给了我一锭银子啦。”公孙璞道:“刚才那点银子是代我的朋友付酒钱的,这锭银子则是赔偿你的损失,给你修理店子的。时候不早,我可要走啦。”
那老婆婆眉开眼笑的代丈夫接下银子,笑道:“小哥,你真是个善心人。就算有人再在我的店子大打一场,这些钱也足够我修理了。”
那老公公笑道:“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你忘记了你昨天躲进房里,还吓得撒尿么?”那老婆婆啐了一口,说道:“呸,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亏你也说得出口。”
公孙璞正要背起雨伞离开,忽地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有三个人来到门前。
公孙璞见了这三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最前面那个是个披着大红袈裟的番僧,公孙璞不知道他是谁,但跟在后面的两个汉子公孙璞却是认识的。
这两个人是完颜豪的随从,瘦的这个是大魔头西门牧野的侄儿西门柱石,较为胖点的那个则是以快刀驰誉江湖的独孤行。这两个人和完颜豪一起在韩侂胄的相府之时,公孙璞曾经和他们见过面。
那红衣番僧公孙璞虽不认识,但一看他的眼神,便知他的内功甚为深厚,本领只有在到两人之上,绝不在那两人之下。
西门柱石阴恻恻地说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相府一别,只道后会无期,想不到又在这里碰见了你。我们的完颜公子对你可是挂念得紧呢!”
公孙璞打量那红衣番僧,红衣番僧也在打量着他,大家都看出了对方不是常人。
红衣番僧翻起一双怪眼,说道:“这人是谁?”独孤行说道:“这位公孙少侠正是黑风岛主的女婿。他们翁婿的事情,大师想必是早已知道了。”
红衣番僧点了点头,说道:“贫僧名叫乌蒙,是从和林来的。令尊昔年在蒙古时和家师龙象法王是好朋友。我也曾有幸见过令尊一面。”
公孙璞心头一凛,想道:“这场架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了。西门柱石和独孤行还好应付,这个乌蒙可是来头不小,非得认真对付不行。”
原来这个乌蒙乃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大弟子,成吉思汗生前有十八个最得力的武士被封为“金帐武士”,乌蒙名列第三,本领之强,可想而知。
他本来是俗家弟子,但因按照师门规矩,必须做三年和尚,今年正是他做和尚的第二年,是以他虽然并未剃光头发,身上穿的却是喇嘛服饰。
店主老夫妻见他和这个相貌凶恶的番僧扯上交情,都是不胜骇异,那老婆婆颤声说道:“客官,他们是你的朋友?”公孙璞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我这穷小子可不敢攀交。老婆婆,你有家务要做,你忙你的去吧。不必在这里招呼我了,反正我也就要离开的了。”老婆婆得他暗示,吃了一惊,慌忙躲进房里。
那老公公也是吓得面如土色,正要躲开,乌蒙喝道:“你开店的懂不懂开店的规矩,客人上门,你也该问问我们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呀?嘿嘿,公孙少侠,你可别太客气,你我虽是初会,令尊和我却是渊源不浅,我不敢自居你的长辈,咱们也总算得是朋友吧。难得在此相会,你怎么就要走了?坐下坐下,咱们同喝几杯,好好谈谈。哼,店家,你还不快去准备酒菜?看你这穷店子大概也没有什么好酒菜的了,你有什么就弄什么吧,我不吩咐你了。”
那老公公道:“对不住,小店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今天本来是不准备做生意的。”乌蒙斥道:“胡说八道,你不做生意,怎么又让他进来?”
公孙璞道:“你瞧我吃的什么?我吃的只是稀粥,他们剩下的两碗稀粥早已给我喝光啦。你们要吃东西,我陪你们去找。”
乌蒙说道:“我并非定要吃东西,只想和你谈谈。咱们就在这里说话,何须另外去找地方。请坐,请坐!”说话之际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公孙璞肩头一按。
公孙璞暗运护体神功,只觉对方这一按的力道竟如泰山压顶,大得出奇。心里想道:“我现在如果和他打起来,只怕毁了这间茶馆,殃及店家,不如稍忍些时,找个机会再把他们引开。”当下说道:“好吧,你要说些什么,尽管说好了,用不着拉拉扯扯。”
乌蒙给他的护体神功反震,亦不由自主的身形一晃,心头微凛,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力竟似不亚于当年他的父亲。”他按不下公孙璞,知难而退,把手移开,公孙璞挺了挺腰,这才坐下。
乌蒙大马金刀的在公孙璞对面坐了下来,说道:“承蒙世兄不弃,愿与贫僧论交,年就请恕我直说了。”西门柱石和独孤行却不进来,而是一左一右,站在茶馆门前。这是因为一来他们的身份比不上乌蒙,不便和他“平起平坐”,二来也是恐怕乌蒙拦堵不住,他们要防备公孙璞逃走。
公孙璞道:“在下不敢高攀,‘论交’二字是用不上的,大师有话,请直说吧。”
乌蒙勉强笑道:“公孙少侠,你这话未免太见外了。其实你也应该知道,说起来咱们可还当真算得是自己人呢。”
公孙璞面色一沉,说道:“你是蒙古的大和尚,我是宋国的小百姓,我不知这‘自己人’三字从何说起?”
乌蒙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说道:“令岳黑风岛主宫先生如今正是和家师一起,颇为敝国大汗的重用,少侠难道不知?”
公孙璞冷冷说道:“这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乌蒙又是一声干笑,说道:“我也曾听说你们翁婿有点失和,贫僧正是为此想给你们斡旋,让你们翁婿重归于好。”
公孙璞道:“你待如何斡旋?”
乌蒙说道:“有件事情,公孙少侠或许还未知道,令岳和家师月前已到了大都,就住在他们的主人完颜王爷的王府。不过大约十天之前,令岳又因为另外有事,暂时离开大都,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出来,就是恐怕令岳那件事情棘手。特地来接应他的。如今在这里碰到少侠,这可正好,我和你一同去找令岳。”
公孙璞欲探听消息,心想:“来得正好。”便即说道:“你能否先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办的又是什么事情?”乌蒙喜道:“令岳是在禹城的长鲸帮总舵,这么说,少侠是愿意和我们同去了?”
公孙璞淡淡说道:“这是你替我说的,我可并不愿意。”
乌蒙面色一沉,说道:“公孙少侠,你是存心戏耍我么?”
西门柱石忽道:“我有一个新的发现,禀告大师。柳树下那条石凳被人断为两截,看来正是宫先生的武功家数。”
乌蒙盯了公孙璞一眼,说道:“你们翁婿已经在这哩会过面了?”
公孙璞道:“让你自己去猜吧,我用不着向你禀告。”
乌蒙身为蒙古国师的大弟子,几曾受过如此奚落,当下就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还是暂且忍住,说道:“少年气盛,也是免不了的。但你们翁婿总以和睦为佳,你还是听我劝告吧。我可以和你先到大都,你做完颜王爷的上宾,等待你的岳父回来。这样你有三个好处:第一,令尊生前曾有帮助敝国统一天下之志,是以才投奔家师的。你可以继承令尊遗志。第二,你们翁婿可以和好如初。第三,家师现在完颜长之的王府,你到了那里,家师会念在你是故人之子,定然好好看待你的。说不定还会指点你的武功。不是我自夸师门,家师武功天下第一,这是武林所公认的。你可别错过这个机会。”他口里说着第一、第二、第三之时,手指就向石桌划一划,话说完了,石桌上就现出了三划凹痕,每一划入石三分,一般深浅。
公孙璞冷笑道:“你说的这三桩事情,都是我最讨厌的事情!”口中说话,手掌就向桌面“抹”去,内力所到,石屑纷飞,转眼之间,把那三划凹痕抹得干干净净。
乌蒙吃了一惊,骂道:“你这小子,连你自己死了的父亲也骂在里面么?”
公孙璞道:“我正以做不肖子为荣。人各有志,你管不着!”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倏地都跳起来,乌蒙朝他劈面一掌打去,公孙璞早已把玄铁宝伞倒持手中,伞柄一伸,乌蒙化掌为抓,饶是他变招得快,掌缘已是和伞柄擦了一擦,腕骨疼痛欲裂,一抓之下,虽然抓着伞柄,迅即又给公孙璞的内力震开了。
西门柱石叫道:“这是玄铁宝伞!”他这一出声警告,本是在乌蒙刚刚发掌之时,话未说完,乌蒙已是着了道儿。
公孙璞喝道:“要打架到外面去打!”大喝声中,翩如飞鸟的扑出大门。
独孤行快刀电斩,只听得当当连声,火花飞溅,独孤行的快刀刀口反卷,给荡开去,西门柱石侧身一闪,还未来得及施展毒掌功夫,公孙璞已是掠出门外。乌蒙喝道:“好小子,往哪里跑?”拔步急追。
公孙璞本来可以摆脱敌人的纠缠,但一想反正双方都是要到禹城,始终无法避开,倒不如就在此地和他们一拼。虽然胜败难料,但总胜过大家到了禹城之后,他们与黑风岛主会合,自己却是必败无疑。
而且还有一层,公孙璞之所以前往禹城,乃是代表金鸡岭义军去和黄河五大帮会订立盟约的,如今他业已从乌蒙口中得知消息,说是黑风岛主也往禹城,乌蒙是蒙古国师的大弟子,他又是奉了师父之命偕同西门柱石和独孤行去接应黑风岛主的,这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来想,不问可知,他们到禹城的目的,正是和自己相同,是要收服黄河五大帮会的了。“我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黑风岛主倘若得到他们帮手,更加如虎添翼,我即使和他们拼个两败俱伤,那也还是值得的。”公孙璞心想。
主意打定,公孙璞便即故意装作轻功略逊于乌蒙的模样,让他渐渐把距离拉近。
乌蒙也有他的打算,原来他是垂涎于公孙璞的玄铁宝伞。他见识了玄铁宝伞的厉害之后,心里便在想道:“怪不得完颜豪曾经费了许多心力,想要抢这小子的玄铁宝伞。这柄不起眼的宝伞,原来果然是件宝贝。”利令智昏,是以虽然明知公孙璞的武功了得,但恃着有西门柱石和独孤行作他帮手,仍是紧追不舍。
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乌蒙回头一看,只见西门柱石和独孤行亦已追了上来,不用担心会给公孙璞各个击破了,当下便即纵声笑道:“好小子,看你还能跑得到哪里去,有胆的回来和我一决雌雄。”
公孙璞故意又稍稍加快脚步,让乌蒙追得更急。突然一个凝身止步,玄铁宝伞反手一挥,喝道:“好,我就与你再决雌雄!”
乌蒙话是那么说,却想不到公孙璞真的就听他的说话,突然反扑。幸亏他应变还算得宜,一个侧身斜步,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的身形急窜,如箭离弦,斜跃出一丈开外。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裳的下摆已给伞尖戳破,乌蒙立足不稳,一跤摔倒地上。
公孙璞一击不中,心里暗暗叫声可惜,急忙回过头来,抡起宝伞再打。
乌蒙身手确也敏捷,在地上一个打滚,居然立即便能跳起身来,正好迎上公孙璞的玄铁宝伞。
这次乌蒙已是有所准备,跳起来的时候,早已脱下所披的袈裟,袈裟一抖,宛如一片红云,裹着玄铁宝伞。玄铁宝伞无坚不摧,但袈裟却是轻柔之物,伞尖可以戳破它,打却是打不烂的。
袈裟轻飘飘的随着铁伞飞舞,似裹非裹,只是罩着公孙璞的身形。玄铁至刚,袈裟至柔,武学中有“以柔克刚”之说,公孙璞的玄铁宝伞受了克制,威力难以尽量发挥,一时之间倒是奈何乌蒙不得。不过“以柔克刚”也还须视乎双方的功力而定,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公孙璞的宝伞固然难以取胜,乌蒙的袈裟要想卷夺他的宝伞亦是不能。
乌蒙运上内力,袈裟宛如涨满的风帆,饶是公孙璞内功深厚,也感受到了它的压力。公孙璞心道:“好,我就和你拼内功!”右手的宝伞一挑,左掌一招“大鹏展翅”,斜劈过去,“蓬”的一声,把乌蒙那件袈裟打得好似泄了气似的塌下来,乌蒙喝道:“好小子,你别逞能,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龙象神功!”大喝声中,还击一掌。这一次双掌相交,却是公孙璞退了两步,乌蒙则只是身形一晃。并非公孙璞的内力逊于对方,而是因为公孙璞的内力大半用在玄铁宝伞之上,他掌伞兼施,对方这一掌却是全力打来,他自是难免有点相形见绌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据说龙象法王所创的龙象功,若是练到了最高境界,足可以与武当派的太极玄功、少林寺的金刚掌力相抗,果然名不虚传。”原来“龙象功”的最高境界是第九重,天下只有龙象法王一人到达这个境界,但乌蒙是他的大弟子,也已练到了第七重。
论功力公孙璞并不吃亏,吃亏的是他用的玄铁宝伞十分沉重,挥舞起来,甚耗内力。而乌蒙的袈裟轻柔之极,虽然也要运用内力,才能使得出神入化,但比较起来,总是要比使用玄铁宝伞省力得多。
不过一物有其弊也有其利,玄铁宝伞毕竟还是无坚不摧的宝物,乌蒙的袈裟必须把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方能抵御。否则稍有不慎,就要受伤。
乌蒙身形一晃,重抖袈裟,斗了片刻,西门柱石和独孤行双双赶到。西门柱石在韩侂胄相府之时,曾经吃过公孙璞的大亏,此时恃着人多,打了个如意算盘,想待同伴耗损了公孙璞的内力之后,他才施展杀手,获取渔翁之利。于是采取绕身游斗的打法,一会即分,稍沾即退,乘暇抵隙,寻觅公孙璞的破绽,却不和他硬碰硬接。
独孤行也是吃过公孙璞的亏的,不过他以快刀见长,却是必须急攻。他知道玄铁宝伞的厉害,急攻之中也是采取轻灵的打法,避免硬碰。快刀电闪,在公孙璞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交叉穿插,每一招都是一掠即过。
公孙璞迭遇险招,心里想道:“若不出奇制胜,只怕是必败无疑的了。”但对方三人,都是高手,各有各的独门武功,各有各的独特打法,他要想各个击破,谈何容易?莫说破敌,突围也不可能。
饶是他内功深厚,力敌三大高手,久战之下,亦已额头见汗。激斗中乌蒙袈裟一抖,裹着他的宝伞,呼的一掌猛劈过去,这一掌他用到了第七重的龙象神功。
公孙璞接了这一掌,身形摇晃,额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更是一颗颗的接连滴下。西门柱石在旁窥伺,早已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一见有机可乘,立即使出毒掌功夫,一招“偷营劫寨”,趁着公孙璞身形未稳,背向着他之际,突然偷袭,掌劈公孙璞后心的“天柱穴”。
公孙璞反手一掌,西门柱石给他的掌力一震,退出两步。虽然退出两步,心里却是暗暗欢喜。原来他发觉公孙璞的内力,竟然比他想象的还弱,而且他那一掌虽没打个正着,指尖亦已触着了公孙璞的后心大穴。
西门柱石所用的毒掌功夫名为“腐骨掌”,本是桑家两大毒功之一(另一毒功名为“化血刀”。)西门柱石的叔父西门牧野发掘桑家女婿公孙奇的坟墓,偷了桑家的毒功秘笈,自己练成之后,又再传给侄儿。但公孙璞也从他母亲的手里学到了外祖家传的毒功。而他这两大毒功的造诣,比西门柱石还要深厚得多。
正是因此,所以西门柱石不敢一上来便用毒掌和公孙璞硬拼,必须等待公孙璞的内力大大耗损,自忖可以胜过他的时候,方能下手。他耐心等到了公孙璞刚刚接过了乌蒙第七重的龙象功始行偷袭,可说是选对了最适当的时机。
西门柱石退开两步,定睛一看,只见公孙璞面上现出一重黑气,这是业已中毒的迹象。西门柱石心头大喜,叫道:“这小子中了我的毒掌,他支持不了多久啦!”
果然不过片刻,只见公孙璞脚步踉跄,玄铁宝伞虽然仍在挥舞,使出来已是不成家数。独孤行见此情状,料想西门柱石之言不假,放大胆子,欺在公孙璞身边,快刀闪电般的劈将过去!
哪知公孙璞正是要他如此,只听得“铮”的一声,独孤行的那柄本来就卷了口的钢刀,给公孙璞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倏的一弹,脱手飞上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玄铁宝伞抡开,劲风呼呼,乌蒙的袈裟也裹它不住,慌忙出掌抵御,这才勉强挡住了公孙璞的攻势。
西门柱石大吃一惊,还幸他并没有跟随乌蒙进击,这才没有给玄铁宝伞打着。他惊诧之余,心里想道:“这小子分明是中了毒,怎的突然间就能转弱为强,如此勇猛?”
心念未已,只听得公孙璞已是冷笑说道:“西门柱石,你的腐骨掌还得再练十年!哼,你自己中了毒还不知道,赶快回去治伤吧!若还动手,你这条小命,可活不过一个时辰啦!”
不说破西门柱石还未发觉,一说破之后,他内心一寒,果然便觉得掌心隐隐有麻痒痒的感觉,登时头晕目眩。
原来公孙璞是因为在襁褓之时,便曾中毒,幸得他母亲悉心调理,明明大师又传他最上乘的内功心法,这才得以长大成人的(事详拙著《狂侠·天骄·魔女》)。由于他自幼锻炼,身体自然而然的培养了一种抗毒的本能,故而他刚才敢于不用内力和西门柱石的毒掌相抗,却令西门柱石作法自毙而不自知。
西门柱石这才知道中计,这一惊当真是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恋战?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连忙飞跑。
独孤行的钢刀给公孙璞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得飞上半空,一条手臂都已酸麻,亦是心胆俱寒。西门柱石一跑,他跟着也跑。
乌蒙硬着头皮喝道:“好小子,你使奸计我也不怕你。”公孙璞道:“好,那你莫跑,咱们如今可以公公道道的单打独斗了。且看是你的龙象功厉害还是我的本领高强?”
乌蒙口出大言,其实亦已胆怯。他本来是想以进为退,猛攻几招,跟着就跑的。给公孙璞揭破,略一踌躇。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已是猛扑过来,他想跑也跑不成了。
要知乌蒙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是以公孙璞存心不杀他也要令他受伤,好折掉黑风岛主的一条臂膀。这次再度交锋,还焉能容他再占便宜?
乌蒙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道:“这小子以一敌三,激斗了一场,内力损耗不少。我把第七重的龙象功施展出来,未必就输定给他。他的玄铁宝伞,我这件袈裟也还对付得了。”于是仍依前法,挥舞袈裟,紧裹宝伞,腾出一掌,使出了第七重的龙象功,把刚猛的掌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哪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公孙璞的打法已是大不相同。公孙璞也仍然是以掌对掌,但他那把玄铁宝伞已不是合起来当铁棍使用,而是张开来反卷乌蒙的袈裟了。
这一来袈裟以柔克刚的功能登时对消。玄铁宝伞滴溜溜的转成圆圈,反裹袈裟,饶是乌蒙暗运玄功,施展绝技,那件袈裟也是要跟着圆伞飞舞。
剧斗中公孙璞抓紧战机,伞尖使劲一挑,随着一招“云摩三舞”,乌蒙那件袈裟当中破了一洞,挂在他的伞上。两人的内力都用得急劲之极,公孙璞的宝伞滴溜溜地转,乌蒙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转了两个圈,这才猛然一省,连忙松手,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宝伞已是当成小花枪使用,平胸挑来,乌蒙立足未稳,如何能够避开?无可奈何,只好硬拼。
乌蒙的本领也是委实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身形一仰,腾出手来,居然一抓抓着了伞头。公孙璞猛地一声大喝,呼的一掌便劈下去。玄铁宝伞同时向前急挺。
乌蒙在双重攻击之下,应付大感为难,若不抓牢宝伞,只怕胸口要给刺个透明的窟窿,但力量一分,只怕又抵挡不了公孙璞那浑厚异常的掌力。
百忙中无暇思索,明知危险,也只好见招拆招了。乌蒙一矮身躯,放开宝伞,双掌齐出,用到了第七重的龙象功,全力抵御公孙璞的一击。
幸亏他还算应付得宜,他陡地矮了半截,避开胸腹要害,玄铁宝伞的伞尖贴着他的肩头刺出。公孙璞刺了个空,立即变刺为压,玄铁宝伞重逾百斤,这一压乌蒙如何禁受得起,肩胛骨登时断了一根。
此时两股刚猛的掌力也已相击相撞,乌蒙的功力本来是和他在伯仲之间的,肩胛骨断了一根,突然一阵剧痛,第七重的龙象功已是难以持续,只听得“蓬”的一声,乌蒙就像一个皮球般的给抛起来,抛出了数丈开外!
乌蒙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在重伤之下,居然也还能够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如飞疾走。
公孙璞笑道:“别跑得太快,提防用力过度,你不死也要得个痨病。”
正要去追,哪知笑声未已,忽觉喉咙发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公孙璞定一定神,这才发觉自己也是用力过度,虽然内伤不算严重,亦已疲劳不堪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这厮肩胛骨断了一根,内伤也只有比我更重,他纵然保得了性命,也非大病一场不可。”乌蒙无力去助黑风岛主,公孙璞的目的已达,便也不去追他了。
公孙璞的内伤虽然不重,但不立即调理,身体总是会妨害。敌人都已败走,他安定的坐下来,默运玄功,自行疗伤。
正在他运功到了紧要关头,却忽地听得一个人阴恻恻地笑道:“公孙少侠,你打伤了我的侄儿,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法?”公孙璞大吃一惊,跳起身来,只见一个老者已是站在他的面前。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柱石的叔父西门牧野。正是:龙象神功何足惧,再凭宝伞斗强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