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与火焰

张风府

一、狮鹫崖

1、

武器并非为杀人，只为守护我们的挚爱。
——里恩-格里芬哈特

戈尔工河的无数支流，从特拉蒙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蜿蜒而出，如同女妖凌乱的蛇发被梳理成一根大辫子，在一马平川的佩达索斯平原上汇合到一起。正北面的群山之中，远远可以望到三座耸入云端的山峰，那山峰四周的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凿一般。那三处山峰，不就是狮鹫崖么？傍晚的时候，那曲曲延延的戈尔工河就被笼罩在山脉巨大的身影中，从河的东南岸向西北方望去，在夕阳的映衬下，狮鹫崖就真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猛禽，无比的雄壮肃穆。每当这时，那里栖息的成千上万的狮鹫便会打食归来，纷纷归巢。在天空中，白色的金色的羽毛，亮闪闪的一大片，连落日的余辉也会黯然失色。狮鹫，不就是埃拉西亚王室的象征么？在埃拉西亚人的心中，这神鸟，与天神交相辉映，毫不逊色。

此时，在山脉东侧，有一群骑士，他们借着高山的阴影，悄无声息的前行着。人数不多，大概20几人，每个人都全装贯束，并且用面罩蒙着面。他们清一色的火红盔缨，清一色的灰色马铠，盾牌上也都刻着一支鲜红的玫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玫瑰骑士连队？

他们出现在这里又是来干什么呢？

几个月以前，戈尔工河流域已经被伊欧佛的军队占领，他们在河两岸驻扎，像一堵墙一般，阻挡着从南方开过来的格里芬哈特王室军队。佩达索斯山脉的各个隘口，也都有重兵把守，因为一旦埃拉西亚人获得狮鹫的帮助，战争的平衡就会倾斜，那将给伊欧佛的克瑞根人带来极大的麻烦。于是，拉什卡将军下了死命令，不能让任何一个埃拉西亚人穿越这条防线，到正北面的山上去。

在此处守卫的中尉是伊欧佛的一个小领主，他并不喜欢战争，对埃拉西亚富饶的国土也没有一点兴趣，他宁可一辈子呆在伊欧佛那片寸草不生的熔岩地上，在自己那几十亩地的庄园里，可以种植他最爱吃的火蘑菇。“无聊啊，战争真无聊啊！”他躺在刚刚修筑不久的高墙上，懒散的望着夕阳，感到了一丝困倦，“我真在这儿呆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伊欧佛，跟我那性感的女保姆幽会呢？”

“哎呀！”耳中忽然传来了哨兵凄厉的惨叫。一个投火怪，从瞭望塔上跌下来，恰好落在了中尉的跟前，在他的胸前，还插着一支长长的箭矢。

“什么？！”中尉忽的跳起来，“有人偷袭？！”

四周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高墙上，转眼间已经有数个恶魔士兵中箭倒地。“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中尉的头顶飞过去，几乎射着了中尉的长角，吓得他头皮都麻了。趴到城垛下面，他偷偷的向外张望。

不远处尘土飞扬，数十匹战马飞驰而来，战马背上的骑士，一个个盔明甲亮，手中的长枪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刺眼，而领头的骑士，马背上还插着一杆迎风飘扬的狮鹫大旗。

中尉一骨碌从高墙上翻下来，他拍拍身上的土，高声叫道：“是敌袭！是敌袭！全体士兵，集合！准备战斗！”驻守在这个隘口的一百多名士兵，乱糟糟的跑在一起，长角恶鬼、投火怪、小怪物，大家全都惊慌失措。中尉好不容易，才依靠他的鞭子维持住了一点秩序。好歹算把队形站好，他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作战了。

但是面对这帮敌人，一切都是徒劳。

就当中尉刚刚举起鞭子，要向队伍发出命令的时候，敌人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栅栏门的跟前。

一匹雪白的战马腾空而起，越过栅栏，一脚踢翻了一只倒霉的投火怪，那闪闪发亮的的长枪，扑的刺穿了旁边一只长角恶鬼的脖子。那骑士将长枪高举过头顶，高声呼喊着。

“埃拉西亚万岁！凯瑟琳女王万岁！勇士们，冲锋！”

银铃一般悦耳，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冲锋二字一出口，身后的那二十几名骑兵，纷纷越过那个栅栏，闯了进来。

这突然出现的精兵，像神灵一般从天而降，让这群毫无准备的伊欧佛士兵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短短的十几秒钟，克瑞根人已经在对方的长枪之下倒了一大片。

中尉面色铁青，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远远的朝那领头的骑士挥了一鞭。“啪”，骑士手中的盾牌结结实实的将这攻击挡下。在四溅的火星之中，中尉也看清了那盾牌上刺眼的红色纹章。

“玫瑰骑士！？”

中尉的惊叫声与长枪刺穿自己胸膛的声音溶合到一起，如自己肤色一般鲜红的血喷了出来，随着骑士手腕一抖，中尉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中尉抽搐着，生命正从他的身体内慢慢流失。最后的那几个字，将战栗刹那间扩展到了整支队伍。克瑞根人瞬间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他们惊叫着，四散奔逃。好在埃拉西亚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占领阵地，而不是屠杀他们，否则，这群可怜的克瑞根人或许会全军覆没。战斗进行了不到半小时，战败的一方半数被杀，其余的，逃的一个不剩。骑士们不损一人，便占领了这个据点，高墙之上的长角烈焰旗也被换成了黄金狮鹫旗。

夕阳把狮鹫旗的影子拉得很长，那白马骑士静静的看着远方高耸的山峰。她将面罩取下，露出那如女神一般轮廓清晰的面孔和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她转过头，对那唯一一名盾牌上没有玫瑰标志的黑甲骑士说道：“艾得里克将军，后面就靠您一个人了。”

“放心吧，那边的山上还有我成千上万的伙伴呢。”黑甲骑士自信的笑着，“塔里斯中校，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您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没做什么。”女骑士说道。

“不，你太谦虚了。从前那些传言，我并不相信。但是这几天，作为队伍的一员，我亲眼目睹了玫瑰骑士的奇迹。言语无法表达我的惊叹，我只能说，我们都老了，未来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还有克里斯汀，埃拉西亚得靠你们这些人。女王陛下确实没有看错人。”

“和您这样的老前辈在一起，我们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用我们了？好吧，我得承认，克里斯汀也没有看错人。哈哈。”

塔里斯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您……又拿我开玩笑了。”

艾德里克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他说：“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玫瑰骑士队长，会是这样被人一说就脸红的小姑娘呢？”

塔里斯故意板起脸，但脸上的幸福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将军，我对您可是像父辈一样尊重的。您是尊贵的骑士，可不能像那些年轻的小子一样。”

艾德里克哈哈大笑：“好，好。我不说了，我可不想被玫瑰骑士的长枪戳到。”他接着说：“好了，我们就此道别吧。我该去执行我的任务了。”

“将军，您要小心。”塔里斯关切的说。

“放心，过了这个关卡，前面就都是我的地盘了，克瑞根人是绝不敢进山的。反而你们，要更加小心才是。拉什卡不是等闲之辈，玫瑰骑士是他的眼中钉，他会想出各种办法来对付你们。”

塔里斯点点头，表示赞同。

艾德里克微笑着，拨转马头，面对着这几十名骑士。

“我们后会有期了，勇士们。”

说罢，一挥马鞭，朝着狮鹫崖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顺风，将军！”塔里斯朝着远去的身影呼喊着。

“谢谢！斯戴维克见，我的美人儿！”这声回应，已经是山那边传来的了。

东南方，隐隐有军队行动的声音传来。瞭望塔上的战士报告说：“有一队三百多人的队伍正在朝这里开动。

塔里斯将面罩戴上，然后环视她的手下，命令道：“我们撤，回营地去。”

2、

克里斯汀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南港登陆以来，十一次会战，无一不是以克里斯汀的胜利而告终的。现在所有的埃拉西亚人都把克里斯汀当作他们的救世主，女王陛下也是越来越赏识他，交给他指挥的军队越来越多，给他的任务越来越重。现在，连那些比自己父亲还要年长的老骑士们也要听克里斯汀的指挥。荣耀背后，克里斯汀也有说不出的苦。

嫉妒的人、不服气的人，和欣赏他的人几乎一样多。比如欧灵、姆拉克这帮同样功勋卓著的将军们。和女王亲密的关系，让这些家伙们没少说闲话。“他凭什么？凭那一张小白脸？他要是胆敢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就把他的小胡子拔下来！”克里斯汀很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并不在意。只要女王相信他，他就会用自己全部的勇敢和智慧回报女王的知遇之恩。

但是信任多重，任务就有多重。眼前就有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突破伊欧佛、尼贡联军的层层封锁，到狮鹫崖那边去，和成千上万的狮鹫取得联系，以获得它们的帮助。

女王带着大部队去西南方接应马格努斯的法师部队，临走时说：“你不必在意斯戴维克的事情，专心的解决狮鹫崖的敌人吧。当我们扫清南北各省的敌人，在斯戴维克的城下会师的时候，钢角城堡会也像纸糊的一般。”

话虽如此，但是，但是女王您知道狮鹫崖这边的敌人有多少么？克里斯汀的脸不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尼贡和伊欧佛的人，一听说克里斯汀在狮鹫崖，立刻把拉什卡、沙科特和戴斯三支王牌军派了过去，在克里斯汀的眼皮子底下驻扎下来，仿佛一条难以逾越的壕沟。强行突破封锁线，要付出多大的损伤？女王可以不用算这个账，只要达到目的，付出多大的代价对她来讲都是值得的。但克里斯汀得算账，这支跟随他身经百战的嫡系部队可不能说填进去就填进去，这是他的子弟兵，是他在埃拉西亚上流社会立足的根本。没有他们，克里斯汀什么都不是。他除了要完成女王的任务外，还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尽可能的保护士兵们，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深思熟虑之后，他想出了一个作战方案。

在几次试探性的攻击后，埃拉西亚人仿佛感到力不从心，部队向东转移，似乎想提前到斯戴维克方面去。这样的举动，让尼、伊联军立刻中计，也将重兵调到戈尔工河东岸。而西岸，形成了一片相对的“真空地带”。克里斯汀嘴角撇了撇，机会来了。如果有一支小规模部队，能够顺着河边的这一条通道，趁其不备，直插到敌人战线的腹心，就有可能一举突破封锁，进到山里面。

但是，如此艰险的行动，派谁去呢？谁又愿意去呢？虽然他们在冲锋陷阵的时候都是无畏的勇士，但深入敌后这种需要超人的毅力、勇气、智慧，而且随时可能全军覆没的任务，有谁敢去么？

克里斯汀问大家，没有人吭声。

艾德里克将军是必须去的。他是女王专门派过来协助克里斯汀的，他家世代都为王室驯养狮鹫，在眼下这支部队中，只有他是精通狮鹫语言的。于是他站起身来，说：“给我二十个人，我去吧。”

克里斯汀点点头，又问：“有谁愿意去协助艾德里克将军？”

还是没有人回应。

克里斯汀冷笑一声：“埃拉西亚人的勇气到哪里去了？也像那群狮鹫一般，被恶魔们禁锢起来了么？”

“我去，我和我的玫瑰骑士连队去协助艾德里克将军。”众人之中，一个美丽的女子站了起来。

“塔利斯中校……”克里斯汀眯起眼睛，胡子也在抖动着。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战后，如果都能活到战争结束的话，立刻会有一场婚礼等待他们两人。于是此时，没有人敢出大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

克里斯汀想，我当时又能怎么做？方案是我提的，在没有人愿意接的情况下，偏偏只有她站出来。有人说我太狠心，把未婚妻扔到那危机四伏的敌后，说我是拿这个来讨好女王。我有别的办法么？是的，是很冒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只要艾德里克出什么意外，那我们在狮鹫崖的一切努力就化为泡影了。而且，那样的话，塔利斯——我的未婚妻，一定也一起阵亡了。我现在把我的身家都投在这一场赌局当中。我赢了，埃拉西亚也赢；我输了，埃拉西亚也输。怎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但是，你后悔么？如果时光倒流，你一定不会再想出这样的计策来吧？就算非用这个计策，你一定也不会派她去执行吧？就算没有别人愿意去，你也一定会替她去吧？“妈的，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克里斯汀苦笑着。

副官莫雷斯走上前来，请示道：“将军，昨天俘虏的那几十个尼贡俘虏，怎么处置？”

克里斯汀很不耐烦：“还问我干什么？全都杀了！”

莫雷斯以为指挥官在开玩笑，他站在那儿没动：“真的要杀了么？女王陛下之前说过，优待……”

“少跟我提什么女王！”克里斯汀的焦躁写在了脸上，“在这儿，我说的算！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他的歇斯底里，让可怜的副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批。副官愣了一下，说：“明白了，将军。我立刻去办。”

“回来，莫雷斯。”他很懊恼，“我说了一些很没有礼貌的话，请原谅。”

“没关系，将军。我们理解您的心情。”

已经十三天了，也不知道塔利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半点消息都没有。

3、

拉什卡将军的营帐内，他正在对所有人发脾气。

“你们也佩作撒旦的子民？你们这群懦弱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自己属于战无不胜的地狱军团？”他环视周围，所有的手下都耷拉着脑袋。

“玫瑰骑士，这群娘娘腔就把你们全打败了？他们只有二十几个人……”他越说越气，一脚把身边的火盆踢翻，“不是二百人，更不是两千人。你们连二十个人也对付不了？简直把克瑞根人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好了，我们让尼贡的那帮乡巴佬看热闹了。你们让我在戴斯和沙科特那两个卑贱的家伙面前怎么抬起头来？”

他转过身来问副官：“那逃回来的十几个人呢？”

副官回答：“还在外面站着。”

拉什卡一脸厌恶的表情：“全杀了，去作变恶鬼的材料！”

一声冷笑，在鸦雀无声的营帐内显得格外刺耳。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去招惹拉什卡将军敏感的神经，这么大胆的人会是谁呢？不用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人类，你笑什么？”拉什卡问道，“你在嘲笑谁么？”

“是的，没想到赛诺菲国王手下，竟是这么一帮没有用的人。”角落里，一个身材健硕的人类男子，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火焰，一边用轻蔑的口吻说道。

“你想说什么？卡托。”

拉什卡很不高兴，他讨厌这个冷言冷语的人类。所有的恶魔们也不喜欢卡托，因为他狂傲，因为他不可一世，因为他总是出口伤人。但是很少有人当面顶撞他，因为他是国王的好朋友。只有拉什卡不买他的账。于是，所有人都希望，这家伙彻底激怒将军，让将军把他杀掉。

“可悲啊，无敌的拉什卡将军成了克里斯汀，以及玫瑰骑士功勋的垫脚石。我看，我们还是放弃狮鹫崖吧，没有胜算，免得大家都变成克里斯汀的俘虏。”卡托自顾自的说着放肆的话，似乎看不到拉什卡头上的火苗已经蹿出来了。

拉什卡沉着一张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怒火马上就要喷发出来。在他看来，卡托只不过是倚仗国王宠信于是为所欲为的一个小人罢了。一看见他，拉什卡就会感到不快，何况是被他嘲笑呢？

“事情明摆着。玫瑰骑士已经突破了山边的隘口，进山去和狮鹫们联系了。必须得承认，在戈尔工河流域的会战，我们失败了。再呆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卡托向拉什卡反问道，“难道我们两国的王牌部队，要被克里斯汀一个人牵制在这儿么？”

拉什卡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家都不敢相信的事实，被这个讨厌的家伙说中了。

“那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立刻撤离，到斯戴维克去。友军也要派人通知一声。”

拉什卡点点头。卡托说的一点没错，当山上那数万只狮鹫和]克里斯汀同时行动的话，大家都得完蛋。

“但是，我有点不甘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卡托。我想给克里斯汀一点教训。”

“收起这个念头吧，将军。之前惨败的那几位将军也是像您一样的想法。但没有人能成功。”卡托思索了一下，“那个玫瑰骑士连队，我倒是有办法把他们干掉。”

拉什卡沉思着，大部队，用来围剿玫瑰骑士的话，一是动静太大，未必能捉到敌人的踪迹；二是一旦克里斯汀攻打过来，其它据点的兵力便会显得十分薄弱。何不就交给这家伙呢？反正，他干掉玫瑰骑士也好，玫瑰骑士干掉他也好，都是不错的结果。

于是他笑了：“好吧，那帮人，就交给卡托你了。”

4、

克里斯汀那时候的表情，把你逗笑了。

他了解你，正如你了解他。在那种时候，他是不可能对你说不的。现在，他一定后悔死了。他总是跟你说，不要逞能，你很厉害，但不是天下无敌。“我不希望看到你冒险。”他说这话的时候，你心里甜蜜极了。但他不得不由着你的性子，你带领你的玫瑰骑士永远拼杀在战场的第一线。他在一次次的大战中展现自己指挥才能的时候，你也没让他丢脸，你的功绩一样像夜空的星斗一样璀璨。但是他并不高兴，他希望你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穿着长裙，学习纺织和跳舞。他总说，打仗是男人的事，男人就是要保护女人。他甚至希望你退伍，等将来他得到爵位，你就可以安心的作贵妇人了。

但是他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你爱马，你爱那种马背上颠簸着的生活，你爱你那擦得闪亮的长枪，你不可能放弃这一切。在你心里，克里斯汀和你的白焰（马名）同等重要，真的让你必须舍下一样，或者留下来的会是你的爱马呢。

你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在训练场上，你击败过无数男人。你知道，你的使命就是作为一名骑士，保卫你挚爱的人民和国家。于是你还未成年就加入了军队，这些年来，不断地建立功勋。在埃拉西亚处于危机的时候，作任何事情，你都责无旁贷。于是当他提出这个计策的时候，只有你自告奋勇承担下来。他吓坏了，他使劲儿的使眼色。你装作没看见。你知道，在大家面前，他的尊严不允许他拒绝你。

“就让我来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吧。我爱你，克里斯汀，但我更爱我的国家。”临行前，你扔下了这么沉甸甸的一句话。

现在，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玫瑰骑士”这几个字，像匕首一样，深深插在敌人的胸口。你们像旋风一样，刮到哪里，哪里的敌人就溃不成军。你知道敌人想了很多办法，他们想把你除掉，否则他们坐立难安。但现在，任务早早的完成了，我军的营地就在不远的地方，玫瑰骑士不还是一个人也没损失过么？

最近几天，敌人的动向说明，他们打算放弃戈尔工河地带了，他们一定是要去斯戴维克。那么你要尽快的告诉克里斯汀，你们必须尾随他们，到首都去，解放那里！

5、

按照计划，大部队开始逐步的撤离这里。

拉什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讨厌你，恨不得你立刻死在战场上。他更讨厌的是，从你嘴里说出事情的关键。于是你给了他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难啃的骨头，你来啃。那朵带刺儿的玫瑰，你来摘。可是他没想过么？万一你成功了怎么办？万一国王让他听你的指挥怎么办？一个人类，在恶魔的军队里难以立足，这个你很清楚。但是，你有你的方法和法则。恶魔们叫嚣着战无不胜，但是克里斯汀出现之后，不是都傻眼了么？连区区一小队骑士，都被人家突破封锁，毫无损伤的完成任务。这不讽刺么？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你这个人类未必没有办法。

对了，据说玫瑰骑士的指挥官是个女人。一定长得很凶悍吧？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为恶魔效力的呢？

那次，你被捆在绞架上的时候，想没想过有一天，以这样的形式来报复这个生你养你的国家呢？难道只是为了报答赛诺菲国王的恩情？还是你打心里就想消灭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其实你并不喜欢这群残暴的恶魔。没错，你恨教会，你恨那些贵族，但是埃拉西亚大平原上生活的普通人，你和他们没有仇恨。那对于恶魔们屠杀无辜百姓的行为，你为何视而不见？你不愿意承认么？但是两国边境上，那些恶魔族居民被埃拉西亚领主绑在柱子上烧死的情形也历历在目。矛盾么？挣扎么？你这个被恶魔驱使的人类，对这些事可以回避么？

你喜欢自由，喜欢像火精灵一样不受束缚，你不喜欢军队的气氛，你不喜欢有人对你发号施令。你讨厌拉什卡，讨厌卡尔，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加入军队呢？你打心里想灭亡埃拉西亚么？

你死后，灵魂一定会不得安宁的。卡托苦笑。

“长官，发现敌人的踪迹了。”

一个小恶魔，跪在卡尔的马前，向卡托报告。

卡托笑了笑。还是先把眼前的敌人解决了吧。

6、

塔里斯发现了前方的一小股敌人。人数不多，尽是些小恶魔、恶鬼之类，塔里斯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一伙没有城墙保护的散兵游勇能有什么能耐？路旁倒是有座三、五米高的土坡，不过没关系，能藏三十个投火怪就不错了，那点火焰根本穿不透骑士们的战甲。于是塔里斯下令：“分成三组，冲过去，全歼敌人！”她口中默默咏唱咒语，一阵风声，所有人，连人带马都被跳跃的空气精灵所围绕，这几十名勇士，便像乘了风一般，向敌人的队伍冲去。

即使山坡上有敌人射手隐藏，这一个疾行，便可以让他们连一发射击的时间都没有。

敌人仿佛没有发觉死神已经到了背后，他们依然大摇大摆的前行着。突然，队伍中那唯一骑马的人回过身来，面向这群骑士，哈哈大笑。

“不好！”塔里斯也察觉到了，她隐隐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味，“快停下，敌人要用魔法了！”

塔里斯的话终究慢了一步，“轰”的一声响，一颗地雷爆炸了，伴着火焰和一团腾起的烟雾，踏着雷的骑士，连人带马被炸得粉碎。这是此次执行任务以来，玫瑰骑士阵亡的第一个人。

如果她没有用疾风魔法，或许情况会好一些。但现在，被加了一倍速度的骑士们无法很好的控制住他们的坐骑。转眼之间，又有两三只地雷被踏，一连串的爆炸声，烟雾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遮挡住了。骑士们还好，那些马匹在巨响和烟雾的侵袭下全吓破了胆，唏唏的嘶鸣不已，前面的马要停下来，后面的马还要向前冲。几十个人一下子挤到一起，好几个人被撞得人仰马翻。

不愧是塔里斯，在突然的打击之下，仍然保持着沉着与冷静。她立刻意识到，如果这时候，土坡的投火兵朝山下把火焰打下来，纵然其本身伤害并不大，若是引起地雷爆炸，任何人也都吃不消。她马上大叫：“大家不要怕，分散开，借着疾风魔法一口气冲出雷阵！”

玫瑰骑士好歹也是百战精兵，在慌乱之中听到命令，竟也能清楚地领会指挥官的意图。分散开，那便是放弃队形，各自为战，就算是踏着地雷，也要尽量避免周围的人被牵连进来。这样拼命的打法，也只有这群视死如归的精英骑士们能够干得出来，但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就可以将队伍搅乱，一旦飞奔的骑士停滞下来，那么所有人都将葬身在这火海之中。

时机刚刚好，就在骑士们刚刚分散开，朝外面不顾一切的冲锋的时候，无数团火焰在骑士们的头顶上爆炸开来。骑士们根本不拿这当回事，他们厚重的铠甲足以保护他们不受侵害。但当火焰砸到地上，引爆地雷的话，那威力足以一发就干掉周围的两三名骑士。眼前一片火光，身边不断响起爆炸声和骑士的惨叫声。塔里斯咬一咬牙：“我们拼了，冲啊！”

现在，卡托看到的，只有一团团腾空而起的火焰，敌人的骑士们全陷在里面，他哈哈大笑：“拉什卡，你看见了么？玫瑰骑士在我这儿，就是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一匹雪白的战马竟然从火海之中一跃而出，马上的骑士将手中长枪一抖，刷的朝卡托的前胸刺来。

这一下大大出乎了卡托的意料，他满以为混乱的骑士们已经在雷阵中死光了，谁知他们还能冲出来，还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当”的一声，长枪刺在卡托左手的盾牌上，划向一边。由于惯性，两个人的战马擦肩而过。紧接着，其余幸存的骑士们也冲杀出来，和卡托的士兵们杀成一团。

两个人都把马一兜，面对面，一动不动。虽然都蒙着面罩，但他们彼此知道，这是对方的指挥官，杀了他战斗就结束了。这一刹那，战场上的其他人全成了陪衬。

塔里斯向四周看了看，还剩十几个人，执行这次任务的勇士们已经有一半阵亡了。剩下的，虽然人数上占劣势，但凭着他们每个人高超的骑术和枪术，全身而退应该都不成问题。 怕就怕眼前这个人，刚才的雷阵就是他布的，看样子是个精通火魔法的人，要防备他再使出什么把戏。

就在塔里斯愣神的这个当口，卡托剑尖一指，一个火球朝塔里斯打过来。“啪”的一声，没有躲开，塔里斯的头盔被打了个粉碎。周围的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中校！”

鲜血，顺着美丽的面颊流了下来。塔里斯在马上晃了晃，没有倒下来。

“你们放心，我死不了！”塔里斯喊着。紧接着，她把长发甩到背后，双腿一夹坐骑，挺起长枪，大吼一声，朝卡托杀过来。

当卡托看到塔里斯的面孔时，他惊呆了，这女人的相貌出乎他的意料，在伊欧佛呆了多年，现在他才知道，人类的女孩儿原来是这么美丽。金黄的长发上，染着斑斑血迹，清秀的面庞，雪一般白皙的肤色。卡托在这时候，几乎忘记了这是在战斗。

这次轮到他措手不及了。当回过神来，美丽的死神早就冲到跟前，根本看不清她出手，长枪已经指到了卡托的面门。

下意识之下，卡托一侧身，把左手的盾牌挡在身前。“当！”长枪又一次重重的戳在盾牌上，借着惯性，两匹马再次擦身而过。卡托感到，对方的力量比自己大，他的手腕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看了眼自己的盾牌：一道很深的伤痕，刻在了恶魔纹章的脸上。来不及反应，对手的马又冲了过来。面对那支长枪，不假思索，卡托将左右手的盾牌和大剑一起迎了过去。但敌人那一枪竟然是虚招，卡托一下子用力过猛，几乎从马上摔出去。而敌人的左手，突然从玫瑰盾牌的后面伸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枪加剑！”见多识广的卡托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招数，但是面对这样技艺高超的骑士，他无法招架。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面罩被劈成了两半！两匹马再次擦过。卡托感到，一股热乎乎带着腥味的液体，从自己的额头流了下来。

一来一往几个回合，二人竟然打了个平手，彼此都受了伤，也都让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展露出来。现在的两人，都不敢冒然冲过去，都在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周围打得热闹，两个人都视而不见。

看到卡托的相貌，塔里斯也吃了一惊。她以为眼前这个玩儿火的家伙是个恶魔，没想到，竟是个人类男子，虽然不见得多英俊，但也是一脸的刚毅。塔里斯很奇怪，她认为，就算是人类，为恶魔效力的话，就一定会是长相猥琐的坏家伙。这样面孔的敌人，难以想象。

远处，一大片扬起的烟尘之中传来了恶魔军的号角声。塔里斯明白，仗，没法再打下去了，她立刻招呼同伴：“撤退！”骑士们丢下了眼前的敌人，朝南面败退下去。卡托，连同他的士兵们，则呆在那里愣神。一个投火怪过来问：“将军，我们要追么？”

“追？你以为你能追得上埃拉西亚的纯种良驹么？”卡托头上的伤口被风吹得已经麻木，针扎一般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回头看看自己的士兵，居然被这十几个人打得七零八落。他吸了一口凉气，重创之下，还能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要是没用这个计策，或许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玫瑰骑士果然不容小觑。

“我们走吧，跟着大部队走。”他嘴里说着，仍然望着远方的十几个白点。那染血的金色长发，在卡托心里，深深地烙下了痕迹。

7、

“塔里斯中校回来了！”

传令兵的声音穿透好几里，送进了克里斯汀的耳朵。

他腾的站起身来，却一步也没有迈。

“是么？那么说，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啊。”他慢吞吞的说。

“您，不出去迎接一下么？”副官莫雷斯问道。

克里斯汀倒是很平静：“让她进来，立刻来见我。”说完，慢慢的坐下了。

前两天，河东岸的尼贡人突然发起全面攻击。克里斯汀再一次展现了他出神入化的指挥才能，将对手的进攻彻底粉碎。但他明白，尼贡人的进攻是假象，他们正在作撤离的准备，西面的伊欧佛人也一样蠢蠢欲动。但他们的把戏瞒不了这位年轻的军事家，他在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部署：昨天派出几员副将，在通往斯戴维克的要道上设伏，等恶魔们行进到那里的时候截击他们；这一边依然有条不紊，不断派出小分队袭扰敌人的阵地，尽可能的拖住对方，延缓他们驰援戴斯维克的步伐。

这一切对于克里斯汀来说，似乎都游刃有余。相比恶魔们，塔里斯的情况才真的让人担心。二十多天，杳无音讯。以克里斯汀的判断，塔里斯他们应该是成功了，否则伊、尼联军不可能在损失并不很大的时候选择撤退。但是她们人呢？在哪里？还活着么？任务达成不代表执行任务的人一定健在。别人无所谓，塔里斯呢？她还活着么？

传令兵的报告，一下子让克里斯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但他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如果不是顾及主将的身份，他恐怕会飞一般的冲出去。

当塔里斯站在眼前的时候，克里斯汀差点没哭出来。这几乎都不是他认识的塔里斯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头上还裹着纱布。他后悔死了，真不该答应她，不应该让她去冒这样的险。他故作镇定，说道：“中校，欢迎回来。”

疲惫的女人笑了笑：“谢谢你，将军。托您的福，任务完成了。”

“是么？辛苦你了。艾德里克将军呢？”

“在狮鹫崖，和一群鸟在一起。”

“塔里斯，这次，我很抱歉……但是我要谢谢你，还有你的玫瑰骑士们……其实，不应该让你去冒险的……”

塔里斯突然觉得，克里斯汀很可怜，他肩负重任，他是所有埃拉西亚人的曙光，但在这光环之下，他有无数无法对别人言讲的苦处，塔里斯甚至想走过去，抱着他的头，亲吻他。

“为了国家，为了女王，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你了解我的，克里斯汀。”她叹了口气，“只不过，那些勇士们，有半数永远埋葬在这块土地上了……”

“既然是战争，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你不要太在意。只要你回来了就好。”克里斯汀微笑着，点点头，“好吧，你还有什么要报告么？”

“敌军仿佛呆不下去了，打算撤退。”

“嗯，我已经看出来了。其他呢？”

“就这些。”

“好，你回营房休息吧，叫军医来给你治伤。”

“休息？现在不应该休息。”

“为什么？”

“下一步该怎么作？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克里斯汀终于站起身来，注视着塔里斯的脸。

“听着，中校。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我要你休息，把伤治好。”他一字一字说得非常慢，“剩下的，由我来办！”

塔里斯还想说什么，克里斯汀一摆手，制止了她。他对莫雷斯说：“把所有的队长都集合起来吧。”

不一会儿，大家都到齐了。塔里斯坚持要听克里斯汀部署完再去休息，克里斯汀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呆在那里，叫医生立刻来为塔里斯重新包扎。

“英勇的骑士们。在女王英明的领导和格里芬哈特王朝先代诸王的庇佑下，眼前的敌人即将崩溃，我们要乘胜出击，彻底打败敌人，解放我们陷落的国土，拯救我们的人民。于是我命令，我克里斯汀中将所部，皇家陆军第四集团军全体部队，明日一早，向盘踞在戈尔工河东岸的尼贡军展开全面攻击！”

“是！”所有人都站起来，齐刷刷的回答。

“在这之前，莫雷斯上校，你带领你所部的一个骑兵团和两个步兵旅，向戴斯集团军发动进攻。记住，是佯攻，要装样子，但是要逼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双方一旦开始接触，便有秩序的后撤。其余部队，跟随我，在战斗打响之后，迅速向沙科特集团军发动突袭。莫雷斯，一旦戴斯他们掉头打算增援沙科特，就照着他们的后卫狠狠的打！”

果然，没有诡计，还是克里斯汀么？

“那么伊欧佛人那边呢？”

“他们？不用管他们。”克里斯汀把小胡子撇了撇，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塔里斯，“他们已经被我埃拉西亚最优秀的骑士们吓破了胆。这样的敌人，不配和我们战斗！”说完，他站起身来，“女王陛下在保佑我们，天堂的天使也在保佑我们。明天，就是我们迎接胜利女神的时刻！”

张风府

二、决战

1、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一个月前，伊、尼联军在狮鹫崖惨败。三支所谓的王牌军在克里斯汀面前不堪一击，各自损失惨重，作为格里芬哈特王室象征的狮鹫重回埃拉西亚人的怀抱。同时，北方阿维利游侠的人马、南方布拉卡达法师的部队也都开到，再加上凯瑟琳女王亲自率领的王国军主力，三支大军从西南、正南、正北三个方向，对斯戴维克形成了合围之势。胜利的天平明显倒向了神圣同盟一方。

按照约定，伊欧佛人负责东线与南线的防卫，在东面地道口的地方，塞诺菲国王亲自率重兵镇守。而钢角城堡和北面的防线则由尼贡人守卫。虽然之前经历数次大败，但伊、尼联军的主力还在，真要是到了决战时刻，战争的结果依然是有悬念的。

塞诺菲国王，正坐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宫殿内十分寂静，只能听见老恶魔沉重的呼吸。这时，大门吱哑哑的打开，一个人类走了进来。

恶魔睁开眼，问道：“是卡托么？”

“是我，王上。”

“你不在前沿阵地呆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恶魔慢吞吞的，又闭上了眼睛。

“我来向您报告一件事。”

“说吧。”

“我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了。”

恶魔睁开眼，看着卡托，“你听到了什么么？”

卡托点点头，“很多部队都出现逃兵了，没有逃跑的人，也都议论纷纷。大家都认为，这一战我们必败。刚才，我听到几名士兵在偷偷的哭泣，说再也回不到伊欧佛了。”

“可恶！混账！”卡托还没说完，国王就拼命的用权杖击打地面，“我不相信！我的子民会这样没有骨气。卡托，你在骗我！”

卡托苦笑着，“我有没有在骗您，您问问其他将军好了。王上，现在的形势，确实不允许我们再打下去了。”

塞诺菲哈哈大笑，“你不用劝我！我很清楚。就算形势再不利，我们也要坚持下去。”他压低了声音，“德迦人已经在埃拉西亚的北方动手了，我们只要坚持到亡灵大军的到来，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们的胜利！”

卡托仍然想说服国王：“王上，您觉得德迦人可信么？”

塞诺菲怔住了，他仿佛很疲惫：“那我又能相信谁呢？毕竟，我们是盟友啊。”

“盟友？尼贡人也是盟友，他们又如何？”

恶魔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尼贡人也是盟友，可他们屡次侮辱我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王上，”卡托打断了恶魔的话，“但是我们不得不说，尼贡人在战场上所表现的，比我们要英勇得多。”

“卡托，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上，我们别再打了。伊欧佛的子民已经不堪再战。别管什么尼贡人、德迦人，撤退吧。和埃拉西亚人讲和。”

恶魔在发抖，他双眼通红，仿佛要立刻喷出火焰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怎么能向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低头？！”他恶狠狠的盯着卡托，“卡托，你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个？你这个人类，和那帮骑士们一个鼻孔出气么？”

卡托还没来得及回答，恶魔便从王座上一跃而起，像一只怪鸟，呼的扑到了卡托的跟前。如同两道火红的电光，他尖利的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卡托的喉咙。

“王上！您冷静些！卡托……卡托只是不希望您也战死在异国他乡！”

听了这话，恶魔慢慢的松开了手。

“卡托，你不想报复埃拉西亚人了么？”

“想，我做梦都想把这群伪君子的皮剥下来。但是比起来，我更希望您平安无事。王上，我们来日方长，能平安回国的话，我们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

恶魔摇摇头：“不，我不能让尼贡人嘲笑我克瑞根的勇士们，我不能背信弃义。卡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

“好吧，王上，那我不再说什么了。”卡托向恶魔施了一礼，“那么，我回阵地去了。”

“等等，卡托。”

“是，王上。”

“不要回去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把我的火神禁卫旅团，交给你指挥！”

卡托大吃一惊，他拼命的摇头：“不行不行，王上。我卡托只是个会些法术的巫师，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力量。您还是让我到前线去吧！”

“你不要推辞，卡托。”恶魔继续说道，“我相信你，所以我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到这个份上，卡托是无法拒绝的。

“是，卡托以自己的生命，来担保王上的安全！”

“好，我很感激你，卡托。如果我们胜利了，我让你做埃拉西亚的国王！”

2、

埃拉西亚军的营地内，决战的誓师大会刚刚结束。

每名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快要回家了。那些侵略者，很快就要被赶出祖国。这一切，都是拜充满智慧，并且永远被神灵眷顾的同盟第一将，克里斯汀将军所赐。刚才，欢呼声震耳欲聋。

“埃拉西亚万岁！凯瑟琳女王万岁！克里斯汀万岁！”

女王转过身，面向克里斯汀，“听见了吗？克里斯汀。听见勇士们的呼喊声了么？”

“这一切都是靠天神和历代先祖的保佑，以及女王陛下的英明果断。我克里斯汀，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美丽的女王笑了，“我还不知道，克里斯汀将军的嘴这么甜呢！”

女王朝面前的十数万将士挥一挥手，广场立刻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勇士们，我们埃拉西亚人洗刷耻辱的时刻到了。那些肮脏卑劣的民族，亵渎我们神圣的国土。如今，他们就盘踞在我国昔日美丽的都城。我埃拉西亚的全体子民，必将与国家共存亡，舍死忘生，保卫家园！”

“舍死忘生，保卫家园！”

“现在，我任命，英勇智慧的克里斯汀爵士，为我埃拉西亚军队的最高统帅！”

女王摘下佩剑，双手捧在胸前，注视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接下我的剑吧。从现在起，我也得听你的指挥。”

克里斯汀郑重地接过宝剑，他深吸了一口气，刷的把剑拔出来，指向天空。台下顿时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和呐喊。

“我克里斯汀以神的名义宣誓，誓死效忠格里芬哈特王朝，誓死效忠凯瑟琳女王陛下；不夺回首都，将侵略者赶出祖国，至死不休！埃拉西亚万岁！凯瑟琳女王万岁！”

“埃拉西亚万岁！凯瑟琳女王万岁！”

……

两个小时前，塔里斯也得到了晋升的调令。由于在狮鹫崖奇迹般的表演，她连升两级，被提拔为皇家第一骑兵师的指挥官，军衔是少将。此时，她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克里斯汀。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疲倦。

“为什么你并不是十分高兴？”

“我有些莫名的恐惧。”

“为什么？因为敌人？还是欧灵、姆拉克他们？”

“都有。另外……”男人看着自己美丽的未婚妻，“还有你。”

“我？我怎么了？”

“我不清楚，虽然你也晋升了。但是，你知道，我并不想让你上战场。”

“你又来了，克里斯汀。”塔里斯摆弄着手中的杯子，“这些话，还是等战争结束后再说吧。”

克里斯汀沉默不语。

塔里斯问道：“你不会把我这支王牌部队雪藏起来吧？”

“说不定，也许根本不需要你出场呢。”

“那样的话，我就一枪刺死你。”

“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

3、

克里斯汀和塔里斯并肩站在高地上。远方的平原，千军万马如同海浪一般涌动着。银白色和红色乱纷纷的交织在一起，彼此吞噬着。塔里斯此时才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当那些奔跑跳跃的点软趴趴的停下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或许在上帝眼中，我们也像这一个个蚁虫一般，脆弱、渺小，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感，哪怕轻轻吹一口气，哪怕轻轻的掸一掸地面的尘埃，都足够终结无数个体的喜怒哀乐了。

“传令兵，告诉索萨少将，敌军卡尔军团的右翼阵形有些松动，我要她用最精锐的第九旅进攻该部敌军，务必在一个小时内突破其防线，向2点钟方向移动。”

“传令兵，告诉艾德里克将军，他的狮鹫大军原地待命，一小时后，索萨少将的部队就会将敌军卡尔部赶出阵地，务必赶在他们与纳美斯部会合之前截击之，阻止他们见面。”

“传令兵，去问问马里诺将军，他那个师在干什么？那种温柔的攻势是在给敌军搔痒吗？限他在三十分钟之内解决残敌，否则，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传令兵，告诉摩顿将军，威尔凯斯将军已经成功地将敌伊格纳蒂斯部牵制住，我命令他带领他的第七军去偷袭索罗山营地。成功之后，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在他们身边来往奔忙着。克里斯汀已经整整48小时没有休息了，但他依然神采奕奕，远远看去，全副武装、盔明甲亮的他仍旧威风凛凛，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王者宝剑始终紧握在手中。塔里斯看在眼里，深深地为他感到骄傲。是的，整个埃拉西亚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中，而他，恰是自己的未婚夫。塔里斯也早已经按耐不住，她想立刻冲到前线，想砍瓜切菜一样冲击敌人。

毕竟，不能让他一个人辛苦啊，我也得为我的国家出一份力。

战斗，已经进行了两天。将军们都在前线忙碌着。只有女王和塔里斯貌似很清闲，两支精锐中的精锐，皇家禁卫军和骑兵第一师，始终没有投入战场。克里斯汀很懂得张弛之道，所有的部队都是轮换着在执行任务，他尽可能避免士兵们过渡疲劳。于是，不管战斗多么艰苦，始终没听到什么士兵们的怨言。但是塔里斯很着急，她在焦急地等待出击的命令。但克里斯汀仿佛把她当成了空气，连理都没理她。她很担心，担心克里斯汀像那天说的那样，真的把她放到一边，搁置起来。

“克里斯汀。”

“啊，塔里斯将军，有什么事么？”

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的骑兵第一师，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

“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你耐心的等待吧。”

“等待？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战争结束么？”塔里斯很生气，她在强忍着怒火。也许克里斯汀在保护她，但在塔里斯看来，这是一种侮辱。

“如果不需要骑兵第一师出动的话，等到那时也说不定。”克里斯汀不为所动。

“克里斯汀！”塔里斯美丽的面庞被气得通红，“不要跟我说这些，你知道这一战对我多么重要。你这么做，是在侮辱我，同时也是对你手中圣剑的亵渎。”

克里斯汀看着塔里斯，一句话也不说。

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克里斯汀报告：“欧灵将军的部队在攻打要塞切瑟姆的时候，遭到敌军精锐部队的打击，目前损失惨重，请求其它部队的增援。”

“精锐？”克里斯汀冷笑着，“什么样的精锐会让欧灵这样的名将损失惨重？”

“貌似是恶魔君主的亲随卫队。”

“告诉欧灵将军，我这里没有任何预备队可以增援他，让他自己想办法。总之，傍晚之前要攻下切瑟姆。因为女王陛下今晚要移驾到那里。”

“这……”传令兵傻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

“克里斯汀，我的队伍可以去增援他。”塔里斯突然说道。

克里斯汀眉头一皱，“塔里斯，不要擅作主张。”

“克里斯汀！不要再固执了！难道你想看着王国最忠诚的将军丧命么？你难道想把战争当作儿戏么？”塔里斯火了，她朝克里斯汀喊着。把传令兵吓了一身汗。

“别这样，塔里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再忍耐一下，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一定会让你们上前线的。”克里斯汀这时的语气甚至不像是最高统帅。

“克里斯汀，我认为现在就有必要。”塔里斯也觉得，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这样做不好，“抱歉我跟你发脾气，你理解我的。”

“是的，我不怪你。其实，我想让你的部队再等待三、四个小时。”

“不要再等了。下命令吧，让我们立刻出击！”

沉默了十几秒钟，克里斯汀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我命令，塔里斯少将所部皇家骑兵第一师，现在出动，增援欧灵上将的第二集团军，协助其于傍晚前夺取切瑟姆要塞。行动将于10点30分开始。你下去准备吧。”

“是！”

塔里斯满心欢喜，她刚想离开，克里斯汀叫住了她。

“塔里斯……”

“怎么？”

“愿神灵的恩泽眷顾你。”

塔里斯笑了，“谢谢。”

“另外……”

“什么？”

“不……没什么，别让我担心。”

4、

切瑟姆方向，欧灵的第二集团军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欧灵是不世出的名将，他的威名响彻整个埃拉西亚。斯戴维克陷落，肯戴尔首相的第一集团军全军覆没，一时间损失并不大的第二、三集团军俨然成为光复祖国的唯一希望。但很长一段时间，欧灵和姆拉克两名指挥官，却没有表现出与他们威名相符的能力，在强敌压境之时，虽未遭大败，却也没有任何作为。眼看着大片国土纷纷沦陷，两人没有一点办法。女王南港登陆以来，克里斯汀这颗璀璨的新星一路望风披靡，他们的心中，自然是羞愧、妒忌，五味俱全。直到克里斯汀被任命为全军统帅，姆拉克还好，欧灵则是公开的表示不服气。于是这次决战，欧灵主动请缨，把夺取切瑟姆的重任接了下来。一方面，切瑟姆是钢角城堡东面的大门，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另一方面，这里还是女王的出生地。欧灵的想法也很简单，要靠胜利来证明自己，以获取女王对他的好感。

在切瑟姆驻守的伊欧佛军队，由卡托的老上司拉什卡率领，狮鹫崖失利之后，他一直驻扎在这里休整部队。卡托的离开对拉什卡来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终于不用忍受那些风凉话了。当埃拉西亚的军队已经离城不远时，他便背城列阵，依托坚城和欧灵面对面的死战。

战斗打了一天一夜，兵力的优势，远程的优势，装甲的优势，单兵战斗力的优势让埃拉西亚人始终占据着战场的主动。伊欧佛人仅仅凭着城墙才好歹维持着阵列，不至于一败涂地。但是除了地穴魔、火神几个团之外，其他部队的损伤率都已超过50%，恶魔军团的人数越来越少，阵型被压得越来越瘪，几乎失去了所有可以退缩的空间。但拉什卡咬牙坚持着，那些部队都死光了他也不心疼，只要那几个精锐团还在，就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恶魔们舍生忘死的冲锋，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在送死，但是欧灵明白的很。拉什卡这是在用杂牌军消耗己方的战意和能量，一旦那支地穴魔部队腾出手来施法，那些死去的恶魔军队仍然可以被复活过来。于是他命令，所有连弩手、僧侣施法者、弩车部队，瞄准对方阵型内侧齐射过去，同时两翼的骑兵团随时做好突击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一鼓作气搞定敌人。

这一天的黎明，就在欧灵准备发令的时候，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告，东面，一队敌人飞速驰援过来，兵力大约有一万人。欧灵开始并不在意：“哼，不用理他们，拿下切瑟姆之后，在回过头收拾他们！”但是接下来传令兵的话让他大吃一惊，敌人的援军是一万火神。

“火神？是火神？”欧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敌人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精锐预备队存在，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一旦前面的敌人没有被解决，阵型侧翼又被突破的话，那就无论如何也顾不过来了。欧灵立刻命令，骑兵团掉头，准备迎击敌人援军，另外再向右翼调两个师的十字军部队。

就在部队刚刚开始重新布置的短暂的时间内，这批移动能力丝毫不逊于埃拉西亚精英骑士的火神部队，已经和欧灵军外围的部队交上手了。

指挥官就是被塞诺菲破格提拔的卡托。

连续两天，克瑞根人节节败退，南线的所有阵地和据点几乎都失守了。各支部队，除了卡尔和拉什卡两支王牌军外，几乎都折损过半，纷纷向切瑟姆方向撤退。而切瑟姆的东面，就是伊、尼联军行军的地道口，当初突袭斯戴维克就是从这里，今天想要撤退的话，也必须走这条路。塞诺菲王的亲随部队驻守在这里，这其中包括卡托的火神禁卫旅团。这一部分的军队，暂时毫发无伤。但所有人都知道，除非就此撤退，否则两天之内，国王的安全也将得不到保证。而此时，拉什卡军团正死死的扼守着切瑟姆，一旦切瑟姆失守，埃拉西亚人的兵锋就将直指地道口，那样的话，伊、尼联军则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塞诺菲国王打算亲自救援切瑟姆，被卡托拼命阻止着。

“王上，救援切瑟姆的任务就交给我吧。”卡托苦谏着，“现在形势太危险，万一您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我们，整个伊欧佛就完了。”

“不，我要与我的勇士们共存亡！”恶魔怒吼着，“现在不发救兵，拉什卡就死定了！”

“如果非要去的话，卡托愿意代替您出阵！”

“卡托，你？”恶魔怀疑的看着他，“你不是和拉什卡不合么？”

“是不合，但是现在，不是我们处理个人恩怨的时候。”卡托说，“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伊欧佛、埃拉西亚之分，没有种族之别。”

恶魔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卡托，我命令你，率领火神禁卫旅团，火速救援切瑟姆，之后……”他叹息着，“切瑟姆能守就守；不能守，把拉什卡带回来见我。”

“是，王上！”

于是卡托，率领他的部队，一路散发着炽热的火焰，向切瑟姆杀来。

卡托来得恰到好处，正赶上埃拉西亚人准备一举突击的时候。对方右翼那千余人的骑兵队，突然发现东边有铺天盖地的火神杀过来，一下子乱了阵脚，战马在浓重的硫磺味面前惊慌失措，骑士们根本驾驭不了。如果他们的指挥官孤注一掷，命令大家迎着火神的先锋逆冲过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是塔里斯，她一定会这么做。但现在，慌乱之下，连迎敌的阵势都来不及摆出，跟待宰的羔羊也差不多了。欧灵的反应虽然迅速，卡托比他还迅速，变阵的命令还没传达到，火神军的先锋已然杀到。

转眼间，那银白色的海洋就被火红的长枪割开了。首当其冲，毫无戒备的骑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不少人被火神喷出的烈焰烧得焦头烂额，还有一些人，不慎落马，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不到20分钟，这部分人竟损失了七成，剩下的一哄而散，反而把背后的步兵阵势冲得大乱。欧灵远远看见，破口大骂：“这群废物在干什么？把那个团长叫过来见我！”副官苦笑着说：“将军，刚得到的消息，他们的团长已经阵亡了。”

这时候，欧灵这个传统用兵家的弊病就显现了出来，他很慎重，排兵布阵也尽可能面面俱到，没有一丝漏洞，在面对面的交锋中，很少有人能打败他。但是，一旦敌人派出一支轻骑，由侧翼、后方突袭而来，他这种厚实的阵型就显得应变极差，没有任何防备突发事件的机制。

现在，欧灵那两个师的十字军还没赶到，侧翼最有战斗力的骑兵团已经丧亡殆尽。一下子把那些移动缓慢的远程部队暴露了出来。卡托仍然带着他的面具，一马当先，闯到阵中，手起剑落，砍死一名祭司。他身后的无数火神，也像一把把染着血的刀，肢解着那些可怜的埃拉西亚人。他们没有武器，靠的就是口中喷出的烈焰和身上散发的火苗，只要从旁边经过，那些身上没有重甲保护的弓弩兵就被烧得连声惨叫，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

欧灵毕竟是欧灵，他命令，该部分军队，就地组织反击，就是用肉墙，也要把这一群纵火犯挡住，能挡多久挡多久。其他部队，除了那两个师十字军外，迅速后退，不要管正面的那帮残兵败将，先把空间闪出来，用距离来抵消敌人的冲击。

可那群弓兵和僧侣，就算真排肉墙，又能阻挡卡托多久呢？除了被烧伤烧死的，其他的人连靠近都不敢，只是一个劲儿的后退。好在十字军赶到了，救了他们。双方搅成一团，由突破与反突破变成了混战。卡托的这支部队不愧是王牌中的王牌，他们一个个舍死忘生，面对这群手持长剑，武艺高强的剑士，他们丝毫不落下风，哪怕中了刀，也会合身一扑，抱着敌人一起死。生与死在这时交织在一起。一边是炽热的火，一边是冰冷的金属，在这两者面前，肉体太软弱了，像泥土一般。

绞肉机一般的战斗仍在继续。

拉什卡那边的压力顿时减轻，他那支完好无损的地穴魔部队，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个挥起手中的长鞭，默念着咒语。于是面前无数恶魔的尸体，被赤红色的魔法元素所包围，转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粉红色躯壳，长角，獠牙，无数长角恶鬼，从残肢断臂之中站起来，咆哮着，不顾一切的冲向埃拉西亚人的队伍。

“突击！”拉什卡大叫着。那些低智商的恶鬼，身体大约是普通人类的两倍，作为地狱最低等的奴隶，他们不知疲惫和疼痛为何物，只知道领主一声令下，便不顾一切的前进。

这让欧灵连声懊恼。心慌意乱之下，竟也顾了这头忘了那头。他立刻发令，重装步兵齐刷刷的横向列阵，擎起长枪，不管冲过来的是什么东西都不能退后一步。于是双方的队伍重重的撞到一起。可以看到长角恶鬼身中数箭，冲过来，被长枪刺穿，反过来又用长角刺穿步兵的铠甲，庞大的身体依靠惯性，再撞倒另一名敌人，三个人一起倒地身亡，后面补上来的人也是一样。仿佛白色的和红色的两只怪兽，互相咬噬着，很短的时间内，双方都出现了巨大的伤亡。但是，埃拉西亚人毕竟已经恶战了一天，而敌人，那群火神是生力军，正面的恶鬼刚被复活，也是生力军。疲惫，恐惧，充斥着每名人类士兵的眼睛，照这个样子，溃败只是早晚的事。

欧灵高声叫着：“死守阵地！谁也不许后退一步！你们这群懦夫，如果不被恶魔杀死，就准备让我砍了你们的头吧！”

“将军，不行啊，士兵们都太疲惫了。”副官一旁说道，“要不要，向主营那边请求救援？”

“屁话！要我向那个卑鄙的小胡子求援？你还不如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他！”

“将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派人去求援吧！”副官苦口婆心。

看着一步步向后退的士兵们，欧灵高傲的内心，只剩下沮丧和愤恨。

“巴恩，派人去主营。向克里斯汀求救！”欧灵无可奈何，他继续对自己的士兵怒吼着，“所有人给我拼了命的向前冲！给我杀！我的独立五旅呢？大家把枪都磨亮了，朝着切瑟姆的方向，跟我冲啊！”

副官在一旁说：“将军，侧翼的那些火神怎么办？”

“别管他们，只要拿下切瑟姆，他们就是有十万我也不怕！”

这样，埃拉西亚人一改步兵坚固阵势，弓兵打击的战术，数千骑兵十字军混编的生力军主动出击，朝着切瑟姆城下的敌军杀来。这实在是出乎拉什卡的意料，措手不及之中，城下的局势又被逆转了。那群笨拙的恶鬼纷纷被骑兵的长枪刺倒，在很短的时间内，埃拉西亚人冲开一条血路，和那群地穴魔短兵相接了。

混战，完全的混战，这时候，任何战术都成了多余。切瑟姆城下，欧灵依然拼命的挤压着拉什卡。另外一边，卡托的火神队蚕食着欧灵的队伍，这场战斗，变成了单纯拼实力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