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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梁文章] 【转载】刀光剑影三十年——访香港著名武侠小说家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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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0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一苇不杭 于 2017-5-22 18:59 编辑

                                                             作者  林超


       白云宾馆。二十二层靠南的一个套间里,通透白色窗幔拉开,明净的窗玻璃映出广州北郊鳞次栉比的高楼群。一位略胖的老人,西装革履,正准备当风凝伫。
      也许,眼前这片三元里的锦绣大地,激起了他凭吊怀古的豪情,脑海中重现着当年杀声震天的古战场吧?——他。就是三十年描绘刀光剑影的梁羽生。
      近年来,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从香港逐渐介绍到了内地。梁羽生的名字,当然也为众多读者所瞩目。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恐怕也是人们所想知道的。正值乍寒还暖时节,梁羽生先生游踪到了羊城,下榻在这白云宾馆。我和另一位同事,趁机前来访问他。梁羽生现虽花甲之年,却显得神采奕奕。此次来穗,我与他有过几次接触,深感他对后学者,也如见到好朋友那样热情、风趣、自然、诚恳,毫无名人架子,人也健谈。于是我们就在朗朗笑声中,拈 自己或兴趣的事情,东拉西扯起来。
1、饱学少年
       梁羽生原名陈文统。“梁羽生”是他从事新武侠小说创作时用的笔名。他推崇三十年代武侠小说名家白羽,而以私淑子弟自居,自称“羽生”。自他开手写第一部武侠小说算来,已三十个年头过去了,影响所及,几乎包括所有海内外有华文报纸的地方。在刀光剑影的新武侠小说世界里,他与金庸合称两大名家。一个被公认为“开风气之先”,另一个则是发扬光大者。在梁羽生的三十五部作品里,笔底波涛,刀来剑往,动魄惊心;可是见到他本人,却完全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印象,一点也不懂得武功。他说,他只跟一个姓孟的拳师学过三个月的太极拳,不久便忘得一干二净。然而说到他的“文功”,那就既深厚又多才多艺了。
      他出生于广西蒙山县一个世代书香之家。外祖父还是一个前清举人。曾留学日本学过军事,官至“标统”。后来退归林下,在蒙山这个小城里,以填词下棋度日,成了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文人。梁羽生在这翰墨飘香的环境中沉浸,小小年纪便已满身文气。
      八、九岁时,一位到他家作客的老先生见他伶俐,便出了个“老婆吹火筒”的上联考他;他眼珠一转。随口便对上了“童子放风筝”。此语出自一个黄口小儿之口,的确不凡。中小学阶段,便与一些年龄比他大得多的诗词行家成了忘年之交,时有唱和。有几个指点过他的学者,他至今仍然会禁不住提起他们的名字。
       那是一九四三年,广州沦陷后的事,一批学者逃难到桂东蒙山这座小城,其中有简又文和饶宗颐等教授。在这偏僻的小城里,梁羽生按中国传统仪式,拜简又文为师。简师教他中国历史,师母则教他英文。其他几位学者也悉心传授,使他的诗词造诣大为精进。他那时填了一阕很有侠气的《水龙吟》词。备受赞赏。词云:
       “天边缥缈奇峰,曾是我旧时家处。拂袖去来,软尘初踏,蒙城西住,短锄栽花,长诗佐酒,几回凝伫。惯裂笛吹云,高歌散雾,裙衣上,千崖树。    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俗何苦。 摘斗移星,惊沙落月,辟开云路。蓬岛旧游,员峤新境,从头飞渡。且笔泻西江,文翻北海,唤神龙舞”。
(校者按,据私家侦探所编写的梁羽生年谱,简又文、饶宗颐等于一九四四年避难蒙山,同年梁羽生作《水龙吟》。另据《少年词草》,“裙衣上”作“振衣上”,“笑俗何苦”作“笑侬可苦”,“短锄栽花”作“短锸栽花”)
       这时他刚高中毕业,年方十八(校者按:梁羽生生于一九二四年,时年梁羽生二十岁)。后来的评家读了这一阕才气横溢的好词,曾说梁羽生以后在小说中塑造了众多丰神俊秀,豪气贯云的名士型侠客,似乎在他少年时代,便有所萌发。这话看来不会没有一点道理吧?
翌年,蒙山小城又失守。梁羽生又随这班学者再次避难荒山,住在一户农家的牛房里。这些岁月最难忘,良师朝夕与共,研经论史,确是幸事。这间牛房,当时他们号之为“牛矢山房”。抗日胜利之后,他来广州求学,又遇到冼玉清等几个名师益友,直到一九四九年在岑南大学毕业之后(校者按:应为岭南大学),便去港从事文学工作。青少年时代的饱学和奇遇,对他后来在刀光剑影的幻梦里海阔天空,那是受益匪浅的事。

2、一九五四年,在香港……
      偶发的一件事,往往会成为一个人一生事业的转折点。梁羽生就是这样,他不无幽默而又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三十年前一件带有几分传奇色彩的旧事。
       五十年代的香港并不象如今这样繁华。梁羽生当年在《大公报》当一名文艺编辑。他象许多二十七、八的青年人,还有许多美丽的遐想,写得一手好诗词,不时有妙句如珠的散文问世。他用冯喻宁的笔名在报上写文艺随笔,谈文艺创作,也谈新诗。他兴趣勃勃地研究历史。以梁慧如的署名写过不少历史小品。汇刊浅书之后,名为《中国历史新话》。此外,他也是个“围棋迷”。前以陈鲁之名发表有卓见的棋评,在棋界中声望颇高。在实战方面,他也可以在棋檀夺雄夺霸。至今朋友间仍然会谈起他这方面的一些轶事。作家聂绀弩当时是《文汇报》主笔,与梁羽生合称二棋痴。他们常到《新晚报》旧馆的五楼上。一间人迹少至的小房里,杀个天错地暗,人仰马翻。两人曾订过一个“君子协定”,请输了谁就得请吃腊鸭饭一碟。他沉迷棋艺甚至到了这样的地步:那年他新婚燕尔,蜜月旅行到了北京,还一心想向当年京师大高手讨教几招。结果在外下棋到了深夜,连饭也没有吃,为下棋饿了一宵。
        在《大公报》当文艺编辑时,梁羽生在他事业的广阔天地里,本是可以纵马驰骋了。不料,一九五四年初,港澳两大武术门派的掌门人忽然发生争执,这件本与他不相干的事情,却突然改变了他事业的方向舵。
这两个门人,一个是武术界辈份较高,年纪较大的太极派吴公仪,另一个是少壮的白鹤派陈克夫。两人开始时在报上以文字骂战,各说各的功夫好,谁也不肯认第二。于是只好真格儿打一下,以判高低。双方约定在澳门新花园搭擂台。消息传出,港澳两地为之轰动。开打那天,两人在台上一交手。老掌门一拳打出,白鹤派鼻子便流了血,裁判当即判和。这场擂台前后不过三分钟便结束了。但这三分钟竟象一颗重型炸弹,在一潭死水的香港社会炸开了。各界纷纷在重要位置上刊登这一消息,并大事渲染,一时成了人们在大街小巷、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头件新闻。
事情假如就这样过去,梁羽生也许就不会“仗剑入江湖”了,“吴、陈比武”的大轰动,引发了当《新晚报》一位报人的奇思妙想,他要在报上刊登新武侠小说,就相中了梁羽生这个青年才子。然而梁羽生说什么也不干。大家知道,按当时人们的观念,武侠小说是不入流的,只有低级的小报才肯登。放着堂堂大报文艺编辑不当,而自甘菲薄去写这类东西,谁干?不过,梁羽生最后还是拗不过朋友的面子,加之人家已“先斩后奏”,在报上发了“明日见报”的预告。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连夜赶制。动笔写《龙虎斗京华》。想以此交差了事,不下为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不是他预想的那样,《龙虎斗京华》一连载,便与以一般所谓武侠小说迥异的笔法和面貌,令人耳目一新,要求作者添写的呼声纷至沓来。梁羽生不得不再写了,于是《草莽龙蛇传》、《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一本接一本地相继问世,竟然是欲罢不能。到了一九六二年,他喜至不得不辞去文艺编辑的职务,闭门居家,专事爬“格子”。梁羽生说到这些,笑呵呵说:“这真是始料不及的”。

3、“成人的童话”与“织梦者”
        话题说到众多人喜欢阅读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他略一沉吟便讲起了在英国伯明翰与华罗庚的一次偶然邂逅。
一九七九年,梁羽生到伯明翰旅行。到达后的第二天,恰逢当地侨领冯律潮先生宴客,出席这个宴会的,有我国著名的学者华罗庚教授。他来英国参加一次国际性数学会议后,应邀在伯明翰大学讲学。两人在宴会上认识,谈得很投机。一位当代著名的数学家和一位著名的武侠小说家,就这样在台桌边讨论起武侠小说来。华罗庚告诉梁羽生说“我刚刚拜读完你的一本大作;《云海玉弓缘》的结局很有特点,有文学价值”。梁羽生回答说“你过奖了,我的武侠小说不登大雅之堂。”“不是”!华罗庚极其认真地说,“武侠小说,我看它是成年人的童话”。
华老一口珠玑,他用警语的形式道破了人们喜读梁羽生武侠小说的原因。小时的人都有许多美好的梦,童话就是他们的世界。到了成年,往往童心未泯,还继续寻找那美好的世界,刀光剑影的梦幻里海阔天空,能令这种难忘的童心能到满足。
         我不知道梁羽生听了华老这种妙语时的反映如何,我想他是会佩服的。一九七七年他自己在新加坡的演讲中就说过,武侠小说流行的一个原因,是都市生活的紧张。他以香港为例说,人们居住在林立的高楼群中,向往广阔的天地,在现实里找不到,但是在武侠小说里,他可能见到了西北草原的奇景;有些真诚的友谊,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也可以在武侠小说中找到;有的人向往纯洁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也可能在武侠小说中找到……梁羽生这番话,就可当作这个“成人童话”的注脚。(校者按:1977年6月8日,梁羽生在新加坡国家图书馆作《从文艺观点看武侠小说》的演讲)
读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我们常常不是为他描写的那些神奇武功所吸引,也不止是他那韵味盎然的写境、抒情而已。这些当然也能打动读者心弦,但最主要的,是他把古代英雄儿女的高尚情怀与国仇家恨,编织成一个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因此有人称他是个“织梦者”。他编织的梦是动人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世间的事情尽管历尽艰辛曲折,最终都有光明的一面。他写作品要给人一种美的东西,引导人们追求真善美。这就与那种“拳头加枕头”只给人感官刺激的所谓武侠小说迥然不同了。
        在那个宴会上,华老还与梁羽生谈及,认为武侠小说与低级趣味有必然的联系,这是不公允的。华老说,看内容,不是看形式。小说有好坏,武侠小说也有好坏。如果要说“武侠小说是坏的“,就得能证明全世界的武侠小说都是坏的,假如有一万本,九千九百九十九本是坏的还有一本是好的。这个“武侠小说是坏的”命题就不能成立。“华老的话很客观。”——梁羽生这样说。

4、百花中一花
         借着这个话题,我们很想知道梁羽生是怎样看武侠小说的。他不假思索地说武侠小说,在我国文学遗产这座殿堂里,起码有一块砖的地位,尽管有糟粕,但也有真正文学价值的一面。他说他在研究古典文学时看到一种奇特现象。那就是许多古典文艺小说里公子落难,小姐多情,写的都是上层。而把下层人物写成作品的主角的,是武侠小说,这就有人民性。
       从中国文学史看,武侠小说也是文艺的一个流派, 是百花中一花。它是古已有之的。司马迁的《史记》里有《游侠列传》,虽然不是小说,但写了一些类似武侠小说的东西。中国真真正正的武侠小说,这从唐代的《唐人传奇》的侠义小说开始的。如虬髯客传,写的是虬髯客想争天下的故事。红线传写一个奴婢武艺高强,飞檐走壁,帮一个节度使偷另一个节度使的金盒,使一场战争平息下来。后来的《水浒传》写农民起义,严格来讲不能算武侠小说,但是里面有很多的故事是有武侠情节的,比如鲁智深大闹五台山,把四大金刚都打下来,武松杀嫂、林冲夜奔等等,后世的一些武侠小说里面,有很多故事就是借鉴水浒传的。由此可见,武侠小说是有他它的文学地位的。

5、“我与武侠小说”
       令人感兴趣的是,梁羽生先生并不懂武功。我问他:“你是怎样把武打场面一招一式写出来的呢?”他笑了:“我看过一些武术书籍,学过三个月的太极拳。”他丰富的武术门派的知识,技击、兵器的知识,都是“读”来的。写小说时,根据情节需要加以想象、发挥。照他说,在古今的武侠小说家中,真正懂武技的如凤毛麟角。实际上,真正技击来描写,是反而乏味的。武侠小说,顾名思义,有“武”有“侠”,梁羽生说:“我认为,武是一种手段,侠是一个目的,侠是最重要的,武是次要的。“武”的描写有时难免要闹点笑话,但读者也不至于苛责的。
        梁羽生笔下的古侠客,既云侠客,就要到处闯荡江湖,萍踪无定。而且,他那些古侠客,其中既有根据史实而写的,也要凭想象而虚构的。其中牵涉到地理、历史、人情、风俗,范围很广。作为一个武侠小说家,应具备哪些修养呢?他回答说:“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要懂得三招两式,才能写得丰富多彩啊!我个人在下笔时,对于那些不曾涉足的地方,必定设法找出有关的游记和资料来参考,以求真实。”他说到,他未上过天山,未见过雪崩,但他看过登山队的登山日记,上天山经过几个台阶,上到几米高之后,那里的情况如何、景色怎样,那些探险日记上都写得很生动。他说,他的积累大部分靠脑记,有时看到或读到也随时记下来。他笑着说:“我没有一门精通,但涉猎很较广。这样写起就便于挥洒。”有的人以为多读几本武侠小说,便可以成为武侠小说家。梁羽生并不以为然。他说,武侠小说作者,知识越广越好。写武侠小说,这是古代的东西,那你就要多少懂点历史,地理知识也得懂一点,武侠角色不会老在一个地方,他们要闯荡江湖。泰山和峨嵋山就不一样,乱扯一通就会“摆乌龙”。武侠小说还常写到少数民族和高僧,所以也得懂点四裔学、民俗学和佛学,如写到新疆少数民族的“刁羊”和“姑娘追”习俗,那种“姑娘骑骏马,长鞭打所欢”的情景,就为小说平添了许多情趣。又比如写高僧,十本武侠小说起码有九本写到和尚,请问高僧高在什么地方?不懂点佛学就写不出来,只会写“阿弥陀佛”或“善哉善哉”了。
       此外,作为武侠小说作者,还要懂得一点心理学。他说,武侠小说里也要有典型人物的塑造,也要有性格的刻划,有内心活动的描写。这些是与文艺小说共同的,也是有别于旧武侠小说的地方。梁羽生在他的武侠小说里,擅长刻划人物的内心活动,善于运用中国的古典诗词。人称他笔下之侠多书卷气,读起来文彩斐然。这是他在古典文学上有较深造诣带来的好处。

6、“封笔“之后
       茶几上的烟灰盅捻熄了一堆烟头,茶水已酌过了一壶又一壶。该告辞主人的时候了。临握别之时,我们忽然又记起了一个问题:“听去年说你写完《武林天骄》之后,声称自此‘金盆洗手’,不再写了。 那么封笔之后,你有何新的打算?”
        梁先生一面起身一面说:“年纪大啦!记忆力不如前,假如身体好一点,希望五年之内完成三十五部小说的修订工作”。他思考了一会,补充说,我现在的兴趣放在研究历史方面,有可能时想写点真正的历史小说。此外,他近年对古今名联的收集工作也很有雅致。海内外的朋友都给他寄来一些有关的资料,现在已出版了一本小书。然而,他深有感触地说:“这方面的事情很费功夫。可不象写武侠小说那样轻松!”
         离开宾馆的时候,我们不禁重新打量面前这位在武侠小说天地里辛勤笔耕了几十年的老人,他哪里“封笔”?他这是在把他的笔杆转向另一片还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啊!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于广州竹丝陋室)

注:原文刊于1985年《五色石》。

感谢辽东柴子提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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